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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军油画的“艺术真实”性漫谈

2019-09-10邱晞

美与时代·下 2019年8期
关键词:中国化

邱晞

摘  要:冷军在西方写实观念方法的基础上,合理地融入中国写意绘画的观念方法,让油画作品来源于客观真实,又高于客观真实,最终抵达“艺术真实”的高峰,去展示和讴歌人类精神世界的美,而不是再现冷冰冰的客观世界。冷军油画的“艺术真实”性,是一种“妙在实与非实之间”的中国油画的独特风格,是属于他个人的“冷军实”。这种“冷军实”,是完全契合中国传统艺术“意境美”的。冷军油画艺术风格的美,既具有崇高的视觉震撼力,又具有温婉的感情亲和力,是油画史上一道亮丽的“中国风”。

关键词:冷军;超写实油画;写意性;艺术真实;中国化

冷军是我国著名的超写实油画大家,但笔者认为,冷军更是我国将西方油画本土化、中国化的杰出代表之一。经过近三十年的艰苦实践,冷军有意识地将西方写实油画技法与中国传统绘画观念相结合,最终抵达了“艺术真实”的高峰,为中国油画的发展探索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对油画创作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一、“艺术真实”的涵义及其在冷军油画中的体现

中国传统绘画是表现性绘画,讲求写意性、绘画性,要求以形写神、以神带形、神胜于形、神形兼备,提倡言志、表意,要传达出内心情感的真实状态,以抒情为美,这是一种“艺术的真实”。与中国传统绘画不同的是,西方古典油画重摹仿,是再现性绘画。求真、求科学、求精准,以真实为美。这与中国传统绘画求善、求和谐、讲趣味迥异,是两种创作理念和方法。而中国传统艺术在审美境界上也与西方美学迥异。中国古典艺术并不停留在表现形式上,而是希望通过表达“意象”去探寻终极意义,即“意境”。中国传统艺术中的“意象”,是艺术家主观之“意”与客观之“象”的结合,是“心象”而非“视象”。西方古典艺术则是突出视觉效果,注重外在形象,其审美品味是建立在艺术“写实” 的基础上。

因此,笔者以为,所谓“艺术真实”指的是艺术家作品“心象”的鲜活丰满,栩栩如生,既符合生活的逻辑规范,又充满个人的主观想象,而非“视象”的逼真。“艺术真实”在审美上是理智与情感、逻辑与幻想的对立统一;在创作手法上是限制与自由的对立统一,有规则但不囿于规则,即在“刀锋上舞蹈”。在限制的范围内,让自由最大化,是艺术家优先考虑的问题。“艺术真实”是艺术家审美的核心追求,也是创作的终极目标。

冷军的超写实油画,即使在放大镜下观看,也具有写意性。他将中国传统水墨画的写意性,即“妙在似与不似之间”(齐白石语)所体现的虚实关系、浓淡关系、整体观念等,熟练地运用到西方油画创作中。他深谙中国水墨画“致广大而尽精微”的辩证统一法则,认为只有胸怀全局,才能真正做到无微不至。绘画必须把握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必须概括地画,应该突出的要突出地画,非重点的则简约地画,这就是绘画的辩证观、整体观。否则,什么都突出,则什么都没有突出。画法上,要大笔触铺色,小细节刻画;以粗画细,由远现美。画面上,要层次丰满,节奏松紧,张弛有度。

这是一种中国固有的审美观,即和谐中庸的审美观。由此,冷军将中国写意性审美观念和方法与西方油画求真、求准的写实传统有机结合,使他的油画既有西方写实精髓,又有中国写意精神,完全符合中国人的传统审美趣味。于是,他的写实、超写实油画达到了“艺术真实”的高度。那是在西方写实观念方法的基础上,合理地融入中国写意绘画的观念方法,让作品来源于客观真实,又高于客观真实,最终抵达“艺术真实”的高峰,去展示和讴歌人类精神世界的美,而不仅仅是再现冷冰冰的客观世界。

这种“艺术真实”性,强烈地反映在冷军的几组代表性油画系列中。你看他的“竹子”系列,翠绿的枝叶掩映在庭院中,畫面极具西方油画特有的立体感、透视感、色彩感,同时又蕴含着中国画优雅的意趣感、神韵感、境界感,真正绘出了中国传统的萧瑟秋风、隐隐君子、风度翩然的文人画意境。你再看他那著名的人物肖像系列《蒙娜丽莎——关于微笑的设计》《小唐》《小姜》《小雯》,你会觉得画中的女子风华绝代,就像是“邻家的女孩”,明丽生动、青春可人,来到了你面前。你会有一种想与之攀谈,甚至想上前触摸拥抱的冲动感。你看他的“世纪风景”系列油画,你会强烈感受到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文明在坍塌,物质在腐朽,人心在枯萎,那种末日的无助感、悲悯感,透过画面汹涌而来。你再看他的“扳手汤匙”系列油画,大面积黑洞般广袤而深邃的背景下,一把孤独的废旧扳手醒目地悬浮在你眼前,就像茫茫宇宙中,一颗燃烧殆尽、即将消失的流星在与你诀别。它锈色斑斓,扳口烧灼,滴着铁锈油珠子,仿佛人的皮肤在腐蚀溃烂。“丑陋”画面的表象下,弥漫着西方油画惊人的古典色彩美,那是一种油画色彩的极致美。

笔者认为,冷军“扳手汤匙”系列油画已完全具备现代美学意义上的“崇高感”。冷军将西方古典油画的色彩与中国传统写意画的笔法及留白的构图理念完美结合,于是,人们看到,在物象外表“丑陋”的侵蚀下,一股梦幻般内在而强大的美的张力,在你眼前急剧膨胀。对比是如此强烈,矛盾是如此尖锐,最终,呈现在你视野里的,是物质在蜕变消融,宇宙在崩塌幻灭,世界将归于“无”。至此,我们的内心终于走向了平静。于是,一种美,深邃而宁静的美,在我们的心灵最深处涌动。我们感官上、心灵中的美,战胜了画面上的“丑”,痛感升华为快感。一种历尽劫难而灵魂永恒的“崇高美”,巍然矗立在我们眼前。冷军油画的“崇高美”,完美地诠释了“艺术真实”的涵义。

二、冷军超写实油画观念和技法的真实来源

冷军以超写实油画享誉画坛。冷军自己比较认可日本画家给他这类油画的定义,即“超限写实”,意思是超过了传统油画的表达极限。那么,超过这种极限是如何做到的呢?

2012年,冷军在接受雅昌艺术网记者采访时,介绍了他超写实油画的创作过程。通过他的介绍,我们大概能一窥他超写实油画的“秘密”。

他说,画布一般是自己做,做得平而不滑,上面有点毛糙感,再用进口白乳胶做底料来刷,刷到一定厚度,再干透。必须干几天,然后用水磨沙子,磨得布纹有点出来时停下。接着用稀的丙烯颜料,赭红、赭黄或绿的都行,其它颜料也可以,调好后,轻轻刷,干透后再刷一遍。用经纬线、十字刷,刷若干遍后,上面会有层毛糙感,那种平而不滑的效果就出来了。然后开始大笔触画,这时笔触有厚有薄,用纸去粘下来,尽可能将三合油多用点,也可以用004兑点油,再毛一遍,又画一遍,再粘下来。这个过程重复到何时比较好,就要自己把握了。这时就可以进入画细节了。要慢慢进入,开始画得很模糊,很慢,最后再精密,这一点特别重要。前面过程约占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做铺垫。就好比画人,得先把肉画出来,再画上面的眼睛、鼻子等。他过去画铁皮,笔在上面乱搅,搅完后,画上几块精彩的铁皮上的铁锈。要先画几个位置出来,但这几个位置往哪儿画,全靠眼睛判断。其实只需画几个地方的铁锈,其它全是铁皮。画皮肤也如此,皮肤很光滑,上面有点糙糙的,红色、黄色的,在上边画几个小豆豆,其它全是皮肤。有时候就这么简单,这与他学理科出身有点关系,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绘画的程序化、逻辑性。反正要根据自己的感觉,眼睛很深入,就能表达得很深入,眼睛不深入,表达也不会深入。一句话,感觉就是力量,感觉就是生产力。总之,没有固定方法,法无定法,有什么境界,就有什么方法。

分析上述冷军对自己超写实油画创作过程的介绍,笔者认为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画法由缓慢模糊逐渐过渡到清晰精确,这类似于中国水墨画的罩染法、点染法,即先统一用较透明的色彩平涂染一遍,让大块色彩和谐统一,再染以更复杂、丰富的色彩,最后点染出明暗浓淡、鲜嫰如生的主体物象色彩。第二,先“乱搅”,画出局部几个精彩点,再向整体画面延伸。这种“程序化、逻辑性”步骤,充分反映了冷军事先在头脑中便已形成了画面的整体观、辩证观,这是一种典型的“经营位置”观念。中国传统绘画中,画面中的物象位置,特别强调疏密聚散关系,所谓“疏可跑马,密不透风”。要有大疏大密的对比,即疏与密、聚与散、动与静、明与暗的对比处理能使画面产生运动感、节奏感、韵律感。物象的位置要“虚实相生”,有虚则实存,有实则虚生,如此,画面才能自然生动。

冷军在雅昌艺术网关于他超写实油画创作过程的访谈结束时,特别说道:大家在学习过程中,东方文化、国画一定要多懂一点,要留意书法、篆刻、写意、工笔等。西方现代派艺术为何吸引那么多年轻人,实际是许多人厌恶西方古典,认为西方古典绘画审美趣味不太高。而西方现代派艺术直接受日本绘画影响,间接受东方艺术影响,使审美趣味上升到一个新高度,如莫兰迪、巴尔蒂斯、马蒂斯、毕加索、塞尚、梵高等,都受到东方艺术影响,都有东方趣味在里面。

冷军如此表态,其实是一种暗示。笔者认为,冷军超写实油画从观念到技法,主要来源于中国传统绘画,这是冷军超写实的真实来源,是他独有的“秘方”。

三、冷军对国画的长期研习及在油画创作中的运用

青年文人画家袁野在《论中国画的笔墨实现》一文中提到:我们美术学院在教学中,当学生进行几个单元长时间素描训练后,转入国画写意人物课时,学生普遍“转不过弯来”。但少数幼承家学、有传统书画基础的学生则运用自如,心手相通。原因是西画素描教学死抠“三大面、五调子”的细部明暗变化,而中国写意画则要求高度的凝练概括,极求笔法墨法,浓淡疏密,转换自如。中国写意和西方素描在艺术审美标准、认知方法、表现手法上,有着巨大的差异。

冷军没有留学过西洋,甚至没有进过国内的“八大”美院,他的绘画几乎靠自学。小时候临摹连环画、电影海报,后来拜师武汉的民间国画家,研习传统水墨画。这使他从小就打下了扎实的中国画基础,也使他在观念和画法上,比较容易冲破西方古典油画的某些程式规范,比较容易汲取中国传统绘画的优秀养分,形成自己独特的写实油画风格。他酷爱国画大师黄胄的水墨速写画,自己二十多年来坚持油画写生。人们很容易在他创作的写生油画、烧制的景德镇瓷板画中,看到他学习运用黄胄速写笔法的痕迹,潇洒而俊美,明快又简洁。这是他学习继承传统中国画心声的自然流露,正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冷军的超写实油画与20世纪70年代在美国兴起的照相写实主义油画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种区别的根本点就在于,冷军的超写实油画有机地融入了中国传统绘画的写意性观念和方法,是直接写生的结果,是西方油画中国化的一种创新,在观念和方法上独树一帜。而照相寫实主义只是临摹照片,通过在画布上放大像素点,然后依照图片色彩原样,去打好格子,往里面填充颜色。这是一种典型的观念创作方法,是对客观的原样复制。笔者早在1994年就曾与冷军交谈过,当时他说:“自己曾受照相写实主义油画的影响,但不久就在观念和方法上,与照相写实主义分道扬镳了。”

冷军走上了一条寂寞而艰苦的创新之路,即把西方写实油画传统与中国写意绘画相结合的道路。经过多年的探索,终于结出硕果。1999年全国美展上,他的超写实油画《五角星》斩获油画组金奖,震惊了画坛。《五角星》是一幅超写实油画杰作。冷军出生军人家庭,据说为了追求真实感,做好由几块金属碎片焊接成的“五角星”装置后,他特意请部队战士在靶场上,用真枪真弹对着这枚“五角星”射击,打出伤痕累累的真实弹洞来,为的是能让“五角星”上留下真实的硝烟和破洞。然后,他再对着这枚“五角星”进行油画写生创作。于是我们便看到了完成后的油画《五角星》,黑暗的背景下,一颗硕大的布满弹洞的金褐色五角星,光彩夺目。虽硝烟弥漫,满目疮痍,但坚实而肃穆,仿佛是共和国的战士从血泊中顽强站起,你耳畔似乎能听见冲锋号嘹亮不屈的声音。冷军将西方油画中灿烂的古铜色彩、强烈的明暗对比方法,与中国画虚实写意的用笔高度结合,既关照整体,又兼顾细节,宏观气势撼山岳,微观暖流入人心,成就了一幅真正“致广大而尽精微”的杰作。笔者当年在湖北美术学院举办的全省庆祝建国五十周年美展上,近距离欣赏了这幅《五角星》原作,视觉震撼力之强,至今回味无穷。冷军用深刻而凝重的油画语言,史诗般生动地再现了人民军队的铁血与豪情,它承载了我们民族百年来走过的苦难与辉煌。这是一幅完美体现“艺术真实”性的作品,在神圣而庄严的画面氛围背后,你仿佛能感受到画家澎湃剧烈的心跳和宽广深沉的呼吸。冷军的油画被同行赞誉为已达到“细而不腻,逼真而又非真”的境界,这种境界,正是“艺术真实”的完美写照。

冷军将国画观念技法运用到油画创作中,是经过艰苦探索的。2014年,在接受雅昌艺术网采访时,他曾专门谈到如何将水墨画方法融入他的“竹子”系列油画创作中,期间克服了许多困难。为了追求油画竹子的文人画风格,他借用了水墨画画竹的穿插和构成方式,讲求画面的疏密虚实关系,尤其注重色彩搭配。他认为,没有这些关系的灵活掌控,按传统油画方法怎么构图都没用。因此他的油画竹子和现实中的竹子又不一样,观之,既生动又有中国文人画意。冷军油画竹子的用笔很神奇,一般油画不可能画出很细的线而且还那么挺拔。他开始画不出来,但慢慢就画出来了。前期油画竹子比较呆板,后来生动活泼多了,很写意,有国画的用笔在里边。水墨画本是水性的,很流畅,但传统油画用笔流畅不起来,经过不断的实践摸索,他现在已经能将油画竹子画得很流畅。冷军认为,用油画表现竹子是他近十年来最大的成果之一,自认为不亚于他的“超写实”。如果说“超写实”是将油画材料的表现力推向极致,那么油画竹子则是把油画材料与国画书写方式有机结合,达到除了水墨才能达到的肆意挥洒和流畅自如的效果。

四、冷军融感性理性于一体的油画色彩

是东西方绘画艺术的结晶

笔者认为,冷军油画最打动人心的部分,并非他的准确造型,而是他生动鲜活的色彩感。冷军对色彩有着非凡的感知力和理解力,这是他的天赋,更是后天努力学习实践的结果。冷军年轻时喜读西方科学哲学、量子力学、爱因斯坦相对论等书籍,这些科学理论无形中训练了他对色彩的逻辑理解力,将色彩的感性判断上升到理性掌控。冷军认为,色彩的学问比造型的学问要大得多,传统的说法是“素描靠理解,色彩靠感觉”,但真正高水准的色彩表现也需理性去引领,进而形成理性笼罩下的色彩感觉,只有这样,色彩能力才具有稳定性。色彩是油画的本质属性,是唯一不会被其它画种取代的核心元素,是油画最大的魅力,是油画的灵魂,缺乏色彩表现力的油画,价值将大打折扣。

冷军对西方古典油画的色彩提炼准确、运用自如,他的那些精品油画,如《天光》《纽约古董店》系列等,散发出浓郁的西方古典主义色彩美。加之长期研习中国传统水墨画,对中国绘画的虚实关系、黑白关系、理趣关系等理解透彻,将这些实践运用到油画创作中,油画色彩便平添了一份中国式的韵味感。清晰之中有朦胧,精准之外见意趣。冷军曾说:齐白石的画,归朴返真,是岁月的积淀,越看越觉得伟大。齐白石不懂西方的素描,其纯正的中国式造型和色彩,应该给冷军油画以启发。冷军的超写实人物肖像油画,女子肤色呈现出一种国画的晕染和罩染效果,肌理质感强烈,“弹性”十足,雅静温馨,秀色滋润。若单独品肤色,有某种画在宣纸上的错觉感,这种画意,应该来源于国画的熏陶。

2017年6月,冷军在与笔者的一次谈话中说:“现代文明是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先贤们按照人性的特质量身打造的。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积累,生长出与人性最为妥帖的社会结构与价值体系。而正因为这个系统开阔宏博的精神归旨,使其包含了对有史以来人类所经历一切活动的尊重与包容,换句话说就是,现代(西方)文明有着极大的开放性与包容性。”“(中国)传统文化是个好东西,是智慧和道德的表现。”“我们虽然说是没有宗教,但是中国的文化就是宗教。怎么不是?那就是信仰啊!”可以看出,冷军一直对东西方文化有着冷静理性的认识,这为他融东西方绘画艺术精华于一体,为开拓自己独创的艺术道路奠定了基础。2013年5月,在回答《hi艺术》杂志记者关于“写实油画最重要的特征是什么”这一问题时,冷军答道:写实油画一个“写”、一个“实”道出了写实油画的特质。先说这个“实”,应该是指物象形式上的一种视觉逻辑关系。它包含物体在某个环境下所呈现出的形式感、空间感、质感、体积感以及色彩感等。这些是“实”的部分,画绘制出来以后与这些视觉相一致就“实”了。而“写”则很明显是指“书写”,书写就有宣泄的意味了,有规则的适度宣泄大概就是所谓的绘画行为了。写实油画的艺术性就体现在“写”和“实”的有机结合上,光“写”不“实”不行,光“实”不“写”也是不行的。误以为写实绘画就是有一张好照片再用功磨制就行了,这样画出来的作品绘画性弱,色彩感差,品质很多不如稍好一点的照片。上述答记者问,充分说明冷军一直在探索西方油画中国化、本土化的道路,并最终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的中国式油画色彩的理念和方法。最后他对记者说:能最大限度继承,在继承的过程中能结合本民族文化,形成自己的个人风格或略有局部性的突破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其实有能力创作出高水平、高质量的作品就相当好了。

五、结语

笔者以为,冷军油画的“艺术真实”性,正是西方油画写实性与中国绘画写意性的完美结合,是一种“妙在实与非实之间”的中国油画的独特风格,是属于他个人的“冷军实”。而这种“冷军实”,是完全契合中国传统艺术“意境美”的。清代著名书画家笪重光首先将“意境”纳入中国绘画范畴进行探讨:“绘法多门,诸不具论。其天怀意境之合。”他引用“意境”一词时解释:“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画筌》)冷军的油画正是融中西多种绘画方法于一体,去“逼近”“真境”,因“虚实相生”“无画妙境”而形成超乎象外的“神境”,这种“神境”就是中国绘画的“意境”,是中国绘画的至高境界。美学家宗白华先生在《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中说:“所以艺术境界的显现,绝不是纯客观地机械地描摹自然,而以‘心匠自得为高’(米芾语)。”“中国艺术家何以不满于纯客观的机械式的模写?因为艺术意境不是一个单层的平面的自然的再现,而是一个境界层深的创构。从直观感相的模写,活跃生命的传达,到最高灵境的启示,可以有三层次。”“艺术家经过‘写实’、‘传神’到‘妙悟’境内,由于妙悟,他们‘透过鸿濛之理,堪留百代之奇’。这个使命是够伟大的!”当代有学者总结道:“造化和心源的凝合,成了一个有生命的结晶体……这就是‘意境’,一切艺术的中心之中心。意境是造化與心源的合一,……是客观的自然景象和主观的生命情调的交融渗透。”意境成为中国文化的归宿,是中国艺术的本质核心,是中国文化对世界文化的独特贡献,而冷军油画的“艺术真实”性,正是这一意境的集中体现。冷军油画艺术风格的美,既具有崇高的视觉震撼力,又具有温婉的感情亲和力,是油画史上一道亮丽的“中国风”。

参考文献:

[1]周来祥.论中国古典美学[M]. 济南:齐鲁书社,1987.

[2]宗白华.艺境[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作者简介:邱,长江日报报业集团党群部媒介发展研究所记者、主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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