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秋风扁豆花
2019-09-10孙丽丽
时代邮刊·上半月 2019年11期
孙丽丽
在乡村,房前屋后,篱笆树旁,总离不开一架扁豆,谷雨前后丢下几粒扁豆种子,秋来时就是一架绿色扁豆。扁豆生性随和,有土的地方即可种下扁豆,不择地点,河沟、墙边、树下,随处种下几颗,用不了几天,就长出胖胖的芽儿,煞是可爱。
一架或紫或白的扁豆花,安静又热闹,让秋阳也变得温柔起来。秋风秋雨里,扁豆花依然摇曳生姿,一扫秋天的寂寥。这个时节的雨,有一个诗意的名字:豆花雨。晚明诗人曹学佺的“疏篱豆花雨,远水荻芦烟”,让扁豆花美得疏朗迷离。
忽然一夜里,霜冻来了,花儿似乎断了力气,偃旗息鼓,扁豆也沒精打采地挂在藤架上,一声叹息,然后冬天来了。
母亲喜欢将扁豆撕去两头筋脉,切成丝清炒,秋天来临时,家里几乎每天都有这道菜。我则喜欢吃扁豆红烧肉,扁豆有着清草的香气,和肉混在一起,经过肉的浸润,味道醇美。可惜那时家里穷,只有来客人时,才用扁豆炖肉。
扁豆花入得诗,也入得画。文革期间的汪曾祺,被赶进拥挤潮湿的大杂院,屋里屋外尽是潮湿的霉斑,但他不气不恼,把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在一口破缸内种上扁豆,扁豆花开时,就对着一架花儿作画。他在《食豆饮水斋闲笔》中写道:“暑尽天凉,月色如水,听纺织娘在扁豆架下沙沙振羽,至有情味。”
据说郑板桥有一天流落到一个安丰小镇时,也很喜欢吃扁豆,当西风渐紧萧萧而来时,清瘦的郑板桥站在院中,看那架上的扁豆花开得却欢,诗人不由写下一副对联:“一庭春雨飘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
家乡人称扁豆为眉豆,大概因其形。北宋词人晏几道有词云:“新月又如眉”;旧时文人说到女子长得好看,总爱谓其“眉如新月”。清朝学者查学礼这样写扁豆:“碧水迢迢漾浅沙,几丛修竹野人家。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简洁的诗句里,却让人读出一种散淡的寥落,但也有一种秋色的丰饶与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