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之欲出
2019-09-10金立言
金立言
青花曹操赠袍图笔筒
明天启六年(1626),“丙寅孟春月写于芝兰室”款,高21.2厘米。此器曾为晚清重臣庆宽(1848-1927)家族递藏。
笔筒器型硕大,一周身以青花绘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中的曹操赠袍故事,纹饰精细,场景宏大。文官捧爵进酒,武将持锦袍侍立一旁,关羽横刀立马桥头,以刀挑袍,曹操头戴宫帽紧随其后。周围以山石、云气、树木等为背景,绘工细腻精湛,青花发色青翠悦目。画面空白处隶书题款“丙寅孟春月写于芝兰室”。值得注意的是,青花纹饰之外,笔筒口沿及近器足处分別刻几何纹饰一周,上下呼应,工艺新颖别致。
明末清初之际,官窑停烧,景德镇民窑得到长足的发展,烧造了大量胎釉精良、绘工细腻的高质量瓷器,即《天工开物》中所谓“上品细枓器”。这类青花作品文人气息浓郁,画面留白处常题诗作赋,器物口沿多有暗刻纹饰,绘刻兼施,独树一帜。
“芝兰室”语出《孔子家语》:“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闻而不知其香,即与之化矣”,是文人书斋的常用雅号,其制作应有文人的积极参与。
关于上述“上品细枓器”的年代,多认为始于崇祯年间,如法国吉美博物馆藏崇祯七年(1634)青花筒瓶即为较早的崇祯纪年作品。而此件笔筒题款“丙寅”,推算下来为天启六年(16H6),因为对比同类器物的样式风格,不可能晚至康熙二十五年(1686),是目前所知此类“上品细枓器”的最早纪年作品。
带有明确天启纪年款的青花瓷器十分少见,大英博物馆藏“天启五年吴名冬吾”款单骑救主图香炉、香港艺术馆举办的“明末清初瓷展”中的人物紋香炉底书“皇明天启年丙寅岁吉旦”,皆与本笔筒年代相近。然而,此二器的质量及画工都甚为粗糙,本品极其精细,故可知同一时期并存精、粗两类器物,值得关注。
粉彩“吕布貂蝉”“红叶题诗”盘
清雍正,径19.6厘米。此器为云南省文物商店旧藏。
两盘皆作直壁折腰造型,通体施透明釉,胎质坚硬细润。盘心粉彩绘仕女与面前公子似有所语。公子头戴雉鸡羽冠,身着紫袍,足蹬皂靴,腰佩宝剑,英姿绰约,玉树临风,二人眉目传情互送秋波。人物及衬景施彩清新雅致,背景如鼓墩、花几、炉鼎珍玩,无不细腻逼真。
此盘纹饰出自《三国演义》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一节。故事梗概如下,司徒王允将义女貂蝉先许吕布,后献董卓,卓遂收貂蝉入府为姬。吕布得知后心怀不满,前往卓府凤仪亭与貂蝉相会。貂蝉见布,假意哭诉被霸占激之。恰此时董卓回府撞见二人,吕布遁逃。此盘中所绘正是貂蝉向吕布倾诉
幕。
另一盘心绘仕女二人,一人手执毛笔若有所思,一人立于书案一侧手持团扇,回首观看书案上的红叶。盘中同样以家具、博古器物等为衬景,绘制精巧,两位仕女皆高挽发髻,眉清目秀,美丽动人。
此题材出自唐人《云溪友议》记载,唐僖宗时,有宮女韩翠苹,于宮中拾起红叶题诗云:“流水何太急,深宮尽曰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投之御河漂至宫外。书生于佑,到皇城御河岸拾得题诗红叶,被其幽情所动,遂题诗于红叶之上:“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借流水传到宮中。韩翠苹常至御河,因此也得题诗红叶。两人虽心怀爱慕,却无缘相识。其后,韩翠苹出宫被串相韩咏收留,于佑亦任职韩府文书,韩咏促成二人姻缘。婚后,二人发现对方所收红叶,复说原尾,翠苹感慨万千,复题诗一首:“一联佳句随流水,十载幽情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宋代传奇小说《流红记》载此佳话,元代白朴亦将此传奇编成杂剧《韩翠苹御水流红叶》。
雍正时期粉彩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其中绘画人物题材作品尤喜以家具物什、博古器物为衬景,勾画细腻,足见功力。同类造型画意作品见于故宫博物院等公私收藏,可资比较。
矾红彩三酸图灯笼瓶
清乾隆,高41.5厘米。
瓶撇口,短颈,圆筒状腹,因形似灯笼,故称“灯笼瓶”。纹饰以矾红彩描绘佛、释、道,以披麻皴笔法绘就,呈现典型的乾隆时期特征。
画面居中长髯者一手揪僧人耳朵,一手持杯强行劝饮,而和尚亦不示弱,一手抓住儒士之胡须一手戗地,诙谐不羁。另一道士双手用力拖住僧人双脚,令其无法逃脱。画工精妙,神态各异,生动形象,神采飞扬。
其实,此图取材于宋代话本故事《三酸图》,又称《尝醋翁》:金山寺住持佛印与黄庭坚、苏东坡友善。一日相会,佛印曰:“吾得桃花醋,甚美。”取而共尝,饮罢,三人表情各异,时人谓之“三酸”。画面中持杯者为苏东坡,蹲坐回首者为黄庭坚,光头扶地者为佛印。画面选择精彩场景之一瞬,通过作品,形象地诠释了三家教义之不同:儒家以人生为酸,以教化自正其形;佛教以人生为苦,一生皆是痛楚;道家则以人生为甜,生活本质美好,因世人心智未开,故自寻烦恼。
此瓶人物勾勒极为精妙,寥寥数笔,形神兼备,苏东坡手持盛醋之小盏施金彩,熠熠生辉。正如清人许之衡在《饮流斋说瓷》中所述:“乾窑人物工致绝伦,故事则举汉晋以来暨唐人小说,几于应有尽有。”
(责任编辑:田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