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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暗时刻1941香港沦陷

2019-09-10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8期
关键词:日军香港

2019年6月以来,香港一些极端激进分子打着“示威游行”的旗号,发起连串暴力行为。在各方一致谴责暴力行径之时,英国却以所谓“守护者”的姿态企图介入中国内政。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回应得很干脆:“香港事务纯属中国内政,任何外国无权干预。英方动不动就以‘守护者’自居,这纯粹是自作多情、痴心妄想。”7月20日下午,香港市民举行了“守护香港”大会,他们说:“香港今日的繁荣是由无数前辈辛辛苦苦经营得来的,有人试图破坏这些成果,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容忍!”

1941年12月25日,日军进犯香港,驻港英军无力抵抗,宣布投降。香港开埠至今逾170年历史,只有这“三年零八个月”是战争岁月,那是香港历史上最黑暗的日子,是香港人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在香港沦陷后的三年零八个月里,由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港九独立大队是唯一坚持地下抗日的武装力量。本期独家策划将为您讲述1941香港大沦陷的细节,在历史的最深处找寻真谛——在危急关头,只有祖国与同胞才是最大的凭借与靠山。

开篇 祖国与同胞才是最大的凭借与靠山

最近,一位英国政客的名字,在中国前所未有地“火”了起来——他就是现任英国外交大臣杰里米·亨特。因为在“中国香港特区”事务上“频频插嘴”,他获得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连续点名批评的“殊荣”。

2019年6月以来,香港一些极端激进分子打着“示威游行”的旗号,发起连串暴力冲击立法会大楼、肆意损坏立法会设施的行为,公然践踏法治、扰乱社会秩序。

在各方一致谴责暴力行径之时,英国却以所谓“守护者”的姿态企图介入中国内政。2019年7月1日,杰里米·亨特把香港的暴行行径形容为“社会活动”,并称“如果中国不遵守1984年签订的中英聯合声明,将会为此承担严重后果”。所谓承诺,即保持香港原有的制度和生活方式,50年不变。

英国这一举动,遭到了中国外交部的强烈抗议。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回应得很干脆:“随着香港回归祖国以及过渡期工作的结束,《中英联合声明》中所规定的与英方有关的权利和义务已全部履行完毕。英方对香港不存在所谓‘责任’。香港事务纯属中国内政,任何外国无权干预。”

7月3日,耿爽又被问到此问题,他说:“他(杰里米·亨特)似乎还沉浸在昔日英国殖民者的幻像当中,还执迷于居高临下对他国事务指手画脚的恶习当中,仍然不思悔改,继续信口雌黄。英方动不动就以‘守护者’自居,这纯粹是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7月20日下午,香港市民以“反暴力、撑警队、护法治、保安宁”为诉求,举行了“守护香港”大会。“我们不要暴力!我们不要撕裂!我们要法治!我们要和平!我们要安定!我们要团结……”各方代表高声读出“守护香港”宣言,他们说:“香港今日的繁荣是由无数前辈辛辛苦苦经营得来的,有人试图破坏这些成果,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容忍!”

1842年,清政府点燃了近代国耻的引线,从此走向丧权辱国的泥潭。这一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结束,清朝和英国签订《南京条约》,香港岛割让给英国。18年后,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北京条约》又把九龙半岛交到了英国侵略者的手上。香港,这片中华民族的土地,在此后99年内,成了离家的孩子。

1941年12月25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军进犯香港,驻港英军无力抵抗,宣布投降。香港被日本占领,开始了三年零八个月的“日治时期”。

香港开埠至今逾170年历史,只有那“三年零八个月”是战争岁月。几十年过去了,“三年零八个月”,几乎成为香港人标志性的常识概念。因为那“三年零八个月”是香港历史上最黑暗的日子,是香港人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那段孤岛岁月虽然已经渐行渐远,但我们无法忘记当年的日军在香港任意杀人的残暴,我们无法忘记那大饥荒中人吃人的惨剧,我们无法忘记那最为野蛮的金融和物资掠夺,我们无法忘记圣斯蒂芬学院里的禽兽暴行。

在香港沦陷后的三年零八个月里,由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港九独立大队是唯一坚持地下抗日的武装力量。他们慨然而起,与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灵活周旋,书写出可歌可泣、气壮山河的英雄篇章。

本期独家策划将为您讲述1941香港大沦陷的细节,在历史的最深处找寻真谛——在危急关头,只有祖国与同胞才是最大的凭借与靠山。

“鲤鱼有日翻洋海,百载繁华一梦消”

十八天香港保卫战

1941年1月,日本天皇裕仁下达了进攻香港的密诏,

时间定在12月8日,行动代号是“花开,花开”,与偷袭珍珠港几乎同时进行,从而拉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

位于香港最南端的赤柱军营,绿树环抱、三面临海、雾气袅袅,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这里似乎从来就是一处安宁的乐土。然而,回头望去,残破的炮台遗址却触目惊心,隆隆的枪炮声仿佛在耳畔回响。

尽管火炮已然不在,但仍可看出,临海而建的赤柱炮台,直面辽阔的南中国海,地势险要、气势磅礴,确是一处军事要地。这里以前是英军的通讯基地,赤柱营区是二战时期香港保卫战的最后战场,赤柱炮台,见证了驻港英军最后的抵抗。

史载,在18天的香港保卫战中,有4000多名军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与之相对的,是英政府对待这个殖民地的态度。

英国历史学家弗兰克·韦尔什曾说:“香港是英国维多利亚王朝与中国大清王朝的私生子”

1839年,中英两国爆发九龙海战,清军水师六战全胜,成为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揭幕战,也是中国近代以来反抗西方殖民主义者的首战。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清道光皇帝派钦差大臣琦善到广州与英军议和。琦善与英国海军上将义律在两国政府未予批准的情况下,擅自签署了《穿鼻草约》,英军随即于1841年1月26日在香港岛北岸水坑口登陆,成为对香港的实际占领,此时此刻成为香港开埠的起始时间。

第一次鸦片战争战败后,清政府与英国签订《南京条约》,将香港岛及邻近的鸭劂洲正式割让给英国,这也是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第二次鸦片战争战败后,清政府于1860年与英国签署了《北京条约》,割让九龙半岛南部连同邻近的昂船洲给英国,并在九龙半岛重新划定边界,以铁丝网分割,这就是今天的界限街。

1898年,清政府又与英国签订《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及其他系列租借条约,租借九龙半岛北部、新界和邻近的200多个离岛,九龙寨城除外,租期九十九年。

英国历史学家弗兰克·韦尔什曾说:“香港是英国维多利亚王朝与中国大清王朝的私生子。”第一次鸦片战争是近代中国历史的开端,而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正处在这个历史的端口。到了20世纪40年代初,香港历经开埠百年,成为繁华的贸易自由港,其重要的战略位置也变得尤为引人注目。

1938年10月1日,日军在广东大亚湾登陆;10月21日,广州陷落。

广州沦陷后,世人的目光立即投向香港,内地富商、社会名流以及平民百姓纷纷逃到那里避难,香港被称为“孤岛天堂”。一时间,国内许多重要人物云集香港,比如宋氏三姐妹,国民党元老何香凝、王云五等。1941年,香港的人口已经达到170万,而在四年前不过100万左右,一时难以负荷。

很多人都相信,日本人会畏惧尚未卷入战事的英国,不敢染指香港。

然而,日军会放过香港这个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的弹丸之地吗?那里是扼守太平洋的要冲,是通向中国内地最重要的军用物资运输通道。

当日本人的魔爪,从亚洲偷偷伸向浩瀚的太平洋,香港街市上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

丘吉尔说:“香港这个殖民地目前唯一的任务是尽可能长久地拖住日本人”

英军在香港设防已久,并且对战争有所预感。从1939年起,香港开始征召男丁入伍。

根据1922年《华盛顿海军条约》规定,英国不能在太平洋范围内部署军事设施,香港设防因此而受到限制。“九一八”事变后,英国政府担心香港的安全受到威胁,在1933年伦敦海军会议中通过决议,废弃《华盛顿海军条约》,从1935年起,香港便开始展开预算高达500万英镑的防御计划。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时任港督罗富国认为:香港难以抵抗日军进攻,曾建议宣布香港为不设防城市,保持中立,停止所有防御计划。

但是,这个建议遭到了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反对。丘吉尔认为:“香港必须保卫。香港这个殖民地目前唯一的任务是尽可能长久地拖住日本人,以便使新加坡得到有力增援。”因此,香港防御继续按计划进行。但是,英国政府对于香港防务采取的是最低标准,仅向香港提供支持拖延行动所需的最低限度的兵力。

开战之前,香港共驻守英军和印度籍士兵1万多人,包括刚刚加盟的加拿大部队。英军方面乐观地认为:九龙半岛的防线至少可以守半年,整个港岛可以守一年。而日军最初的估计是:最多半年可以拿下整个香港。那么,双方谁的预测更准确些呢?

令英军始料不及的是,潜伏在香港的日军“第五纵队”,已经刺探了香港英军的兵力及火力配置情报。公开身份是告罗士打大酒店理发师的间谍,平时经常为港督、辅政司、警务处长和汇丰银行主席等港英高级官员理发。通过搜集的情报,他为日军绘制了香港岸防炮位的火力点分布图,甚至还有一份英军刚刚在北角举行登陆战演习的情报。

日军间谍的情报相当精确,包括英军配备的8门9.2英寸大炮和15门6英寸大炮的详细资料,还包括探知昂船洲炮台的炮兵都是些刚刚入伍的义勇军,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战前刚刚抵达香港一个多月的两个加拿大营,缺乏战斗经验,又长途跋涉,不熟悉当地情况,也来不及训练,而且没有重武器裝备。载运军需物资的船取道澳洲,一时无法抵达。

当时,中共在华南的抗日武装——东江纵队港九大队曾经表示希望能与英军共同抵抗日军来犯,并提出由港府提供武器弹药,但是,他们被港英政府视为散兵游勇,谈判不欢而散。

国民党政府也曾经提出派兵共同防御香港,但是英国政府担心在香港的统治权受到威胁,也予以拒绝。从内地溃败到香港的部分中国军队已被缴械,并关进了集中营。

进攻香港之前,日军在边境制造事端,试探英军的反应。1941年春夏之际,日军频频袭扰香港,在海面射击渔船和商船;这一年的10月29日,深港边界的日军向港方开枪,打死一名农民,后来经过英国驻日大使的抗议,日方答应赔偿1000元抚恤金,并保证下不为例。

事实上,日军对香港磨刀霍霍,战争的时间表早已经开始倒计时了。1940年7月,日军就制订了“南进”计划,他们提出的入侵理由是:将香港从西方殖民者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成为“大东亚共荣圈”的一部分。

将香港纳入“大东亚共荣圈”的计划,可以使日本获得重要军事补给基地,迫使中国早日投降,对于征服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具有重要战略意义。攻占香港是日军“南进”计划的一部分,进而打开通向印度洋的通道,实现与德军会师中东及印度洋的目标。

于是,香港和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印度支那南部,是日军南进的桥头堡。

1941年1月,日本天皇裕仁下达了进攻香港的密诏,进攻香港的具体时间定在12月8日,这次行动的代号是“花开,花开”,与偷袭珍珠港几乎同时进行,从而拉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

“花开,花开”

开战前两天的1941年12月6日是星期六,香港的政府机关和商行照例休假,快活谷里依旧挤满了赛马的赌徒,皇家苏格兰兵团的乐队照例从深水涉的兵营渡海,来到马会演奏助兴。

当天下午,英格兰米德尔塞斯营都在木球会玩橄榄球:当晚,香港大酒店举行了盛大宴会和舞会,半岛酒店举行了以筹款购买飞机为主题的募捐晚会,港督杨慕琦也赶来参加。

晚上形势突变,午夜时分,所有军事人员被紧急召回兵营,甚至在电影院里也打出了紧急通告。这时距离日军进攻香港还有一天半时间。

大战来临的前一天是星期日,港督以及军政官员、社会贤达都在教堂做礼拜,但到了正午时分,当局突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然而,市面上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接连几天的防空演习让人有些扫兴。

其实,在大战爆发之前,种种征兆已经显露。

卢沟桥事变之后,英国人知道与日本一战已在所难免。1938年7月,港英政府通过了《紧急条例》,表面上保持中立姿态,实际上已经开始备战。

到了1940年,港英政府颁布了灯火管制命令,并不断举行防空和消防演习。要求在遇到敌军夜袭时,香港要在两三分钟内熄灭所有灯火。政府又征召公务员中的青壮年组成后备警察,每人发给钢盔、警笛和一束麻绳,上街巡逻,协助警察维持治安;所有在英文书院读书的高年级学生,都接到通知,参加圣约翰救伤队的训练,准备担任战地救护。政府要求没有固定职业的居民,尽早疏散外地。酒楼食肆的营业时间,不得超过夜间10时;茶楼、酒店、戏院、舞厅,到处张贴着“军事秘密,切勿妄谈;敌人有耳,必须提防”的警告标语。居民非有特别事项,不得在夜间10时以后外出。在防空演习期间,如有遮蔽不严,灯光外泄,一旦发现,就要重罚1000港元。满街都是用蓝布蒙着灯泡的手电筒,晃来晃去,闪闪烁烁。

1941年1月,是英国人进驻香港100年,本应大肆庆祝一番,也因战争阴影而低调度过。在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谶语“鲤鱼有日翻洋海,百载繁华一梦消”,似乎预示着开埠百年的和平即將被日本人终结。

这一年的7月,港府勒令英国妇孺撤离,免费乘船到马尼拉并转到澳洲,只有负责紧急任务的女性才可以留下。

1941年12月1日,华人代表罗旭和在香港ZEK电台发表紧急广播,劝告与香港防卫无关的市民及家属立即离开香港;辅政司史美也发出同样呼吁,人民入境事务局则从速签发离境证件。

大战爆发前一天,港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将要实施无限期灯火管制等等,战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

1941年12月8日凌晨3时51分,日军第23军指挥官酒井隆接到大本营参谋本部于3时40分发出对香港发动进攻的特急电报:“花开,花开”。

凌晨4时,酒井隆下令轰炸香港,新见政海军中将率领的第二遣华舰队对香港进行海上封锁。

上午7时,驻扎在广州天河机场的日本第23军飞行队长土生秀治,率领第45轻轰炸机战队,在独立飞行战斗第10中队的掩护下突袭九龙启德机场及英军军舰。

港岛上空响起防空警报。由于前一天还有警报声响起,市民还以为又是一次防空演习。

日军飞机首先在金钟兵房投下第一颗炸弹,随后大古船坞、启德机场,印度军营和九龙城外楼宇等地先后中弹。日军的突袭使当时住在香港的许多国民党高官和家属猝不及防。

就在日军飞机轰炸启德机场4个多小时前,夏威夷当地时间12月7日凌晨8时左右,也就是香港时间12月8日晨2时20分左右,日军空袭了美军基地珍珠港。

这一天的东京时间上午11时40分,按照事先的计划,日本天皇裕仁发表宣战诏书:

保有天佑,践万世一系皇祚之大日本帝国天皇,昭示尔等忠诚勇武之万民,朕今对美国及英国宣战,朕希望陆海军将兵奋其全力从事作战,百官有司励精奉行职务,众庶民各尽本分,以期亿兆一心,举全国之总力,达到征战之目的……

紧接着,美国和英国向日本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

此时此刻,港英政府最重要的三个官员都是刚刚履新不久。上任才3个多月的港督杨慕琦和战争爆发当天上任的辅政司詹逊面对日军的突然进攻手足无措,驻港英军司令马尔比来到香港也只有3个月。

杨慕琦首先想到的是对敌国人士和机构采取果断行动,他立即下令监视日本驻港总领事矢野和领事牧村,由警察接管日本领事馆、邮船公司和大阪商务会社,并下令监禁日文报纸,拍卖日侨商行,拘禁日侨。

但是,日本人早在年初就开始有计划地撤离侨民,上半年已有百人离港。七八月间,又有100多人离港,到9月末,只有几十人在总领事馆和报馆工作。开战前夕的12月6日,最后一批日本人乘船离港赴广州。

马尔比下令:驻港部队已经进入战争状态。立即派人破坏新界的公路和桥梁,延缓日军的进攻速度。

根据预定计划,英军将放弃易攻难守的深圳河与新界的荒山野岭,主力放置在九龙北面山地的醉酒湾防线,这些部队包括:第一皇家苏格兰营、印度旁遮普第十四团二营和拉吉普第七团五营,香港义勇军第一连及炮兵,赶来增援的还有来自加拿大榴弹炮营的一个小队。

得知日军的兵力数倍于防守部队,并有80架飞机和炮兵部队,杨慕琦大惊失色,他知道向远方的英国本土求救已经没有可能。他立即联系国民政府驻港最高军事代表陈策将军,向蒋介石求援。

半岛陷落

12月8日上午,日军从打鼓岭、罗湖及新田三个方向越过深圳河,向新界纵深推进。尽管英军工兵和印度旁遮普营某连在破坏大埔公路和九广铁路,但是,日军的步兵和骑兵依然迅速进入打鼓岭平原,南下抵达大埔。

12月9日,日军第229联队顺利通过沙螺洞、赤泥坪和马鞍山,越过水牛山;第230联队经锦田、元明和青山湾,沿青山公路出基湾:第228联队抵达醉酒湾防线城门碉堡402高地山下。

一路上,日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尽管日军已经在新界长驱直入,并已兵临醉酒湾防线,但是马尔比给英军远东司令部的电报还带着傲慢的官腔:“这两天没有大规模的战斗,我想敌人不敢贸然来犯,只是小股侵袭。我们阻挡了敌人的进攻,并击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

12月9日,日军飞机对香港进行了七次轮番轰炸。下午,日军第228联队集结近达林克斯防线,城门碉堡是这个防线的重中之重,一旦突破这里,九龙市区便可长驱直入。

城门碉堡占地12英亩,堡内设有机枪眼六处,小口径炮炮座四处,外设铁丝网,还有纵横交错的交通壕,入口处的混凝土厚达1.5米。平时这里驻守着一个加强连,代号“A连”,连长是琼斯上尉,全连大约120人,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城门碉堡号称可以抵抗两星期。

然而,日軍在当地收买的一个线人提供了这样的情报:当晚的城门碉堡只有30人驻守。此人不仅绘制了碉堡的地形图,甚至还发现了碉堡到401高地之间的一个秘密通道。

228联队队长土井来不及向酒井隆汇报,当即下令:“立即发起突袭,先进攻401高地,黎明前拿下城门碉堡!”担任这次偷袭任务的是若林东一率领的突击队。

此刻的401高地夜深人静。哨兵赖德把枪放在哨位,到树林中解手,忽然听到有人在说日语,他提起裤子就往回跑。他顾不得去拿步枪,一直跑到机枪位向日军开火。

日军的偷袭变成了强攻。此时,早已埋伏在附近的日军,见到401高地上发出的信号,立即向城门碉堡内冲去。上午10时左右,碉堡失守。战事之后,若林东一在城门碉堡的岩石上刻下了“若林队占领”的字样,他也因此而成为日军攻占香港的功臣,至今被日本军国主义者在靖国神社里奉为“军神”。

401高地和城门碉堡失守的消息传到了守军半岛旅旅部,旅长华莱士非常吃惊。在他的眼里,城门碉堡如此坚固,“A连”作为苏格兰营的尖刀部队,就是拼刺刀也应该拼几个小时!此时他忘记了,“A连”被抽出大部分士兵,那里只有30人在守卫。

华莱士要求驻守金山的皇家苏格兰营长瓦特反击城门碉堡,却遭到了拒绝。

华莱士一边下令守住金山,一边命令昂船洲炮台向城门碉堡开炮,他要将城门碉堡炸平。然而,昂船洲炮台的义勇军炮手们都是新兵,忙中出错,竟然将炮口对准了金山阵地,导致本应发向城门碉堡的炮弹都射向了自己人的阵地。

随后,日军开始向金山阵地发起进攻。不久,金山阵地的守军只剩下不到100人,日军向皇家苏格兰营营部逼近,瓦特夺过士兵的步枪说:“传我的命令,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和敌人拼刺刀!”

半岛旅旅部,华莱士还在因为瓦特中校违抗军令而恼火。他哪里知道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肉搏战。最终,瓦特和其他官兵全部阵亡,一名上尉被俘。

金山失守,意味着九龙市区已经无险可守,醉酒湾防线已经毫无意义。日军不仅打开了通往九龙的铁路,还威胁到半岛旅的退路。华莱士下令将半岛旅撒回港岛。

12月11日上午,日军全面占领金山一带防线。同一天,驻守九龙半岛的败军开始向港岛撤退。

12月12日清晨,日军向九龙市区发动进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在日军抵达九龙南部之前,第五纵队的间谍在九龙南端的最高建筑物半岛酒店楼顶升起了日本太阳旗,并在楼上施放冷枪。自此,新界和九龙大部分地区已经陷落。

连日来经受战火蹂躏,早已断水、断电和断粮的九龙市民,竟然相信日军空投传单上的保证,以为日军会为百姓解决生活困难,于是纷纷走上街头示威游行,结果却被日军挺进队当作“暴民”,予以野蛮屠杀。两门速射炮架在九龙市的交叉路口,炮火轰击加上机枪和步枪的扫射,数百市民横尸街头。

在元洲街,一个妇女背着孩子上街买菜,已经走到街对面,遇到日军戒严。家中的儿子看到母亲蹲在马路对面,立即跑过马路找母亲。母亲赶紧站起来,摆手示意儿子回去。这时,日军士兵的枪声响了,母子三人全部倒在血泊中。

疯狂的“胜利友”

战争爆发后,港英政府赋予香港警察宪兵地位,协助驻港英军及皇家香港军团共同抗敌。然而,在日军攻占九龙半岛之际,九龙总警司宣布:皇家警察放弃九龙。整个半岛失去了平日的治安保卫力量,于是,一场来自黑社会各帮派的烧杀抢掠开始了。

12月9日晚,在钦州街一幢大楼的天台上,来自九龙各堂口的数十个黑帮大佬在此聚会。他们聚会的目的是划分地盘,划分的方式是抽签。于是,旺角区、深水岗、油麻地、官涌等地被他们瓜分完毕。会上约定,以白布缠住左臂为记号,口令是“胜利”。

后来,这些黑社会汉奸分子就被称为“胜利友”,在香港历史上留下了永远的耻辱。他们在各自瓜分的势力范围内疯狂洗劫金铺、士多店和商场,最后闯进平民家中。如果有人拒不交出保险柜的钥匙,就被当场砍断手臂;找不到钱的士多店,会被一把火烧掉。

在一条金铺集中的街巷,两帮“胜利友”火并,砍杀声四起,鲜血四溅。

到12月10日凌晨,那些被瓜分的街区已被上千名“胜利友”洗劫殆尽,他们又向尖沙咀地区、红砌区杀去。下午,“胜利友”纷纷杀进九龙城区。在九龙城道北帝街附近,两帮人为争夺地盘开始火并,双方死伤无数。

九龙半岛的大劫掠行动,引起港岛各堂口的眼红,由于当地治安尚有人维持,他们除了打劫薄扶林及香港仔一带偏僻的地区,还不敢对市区下手,于是,他们纷纷过海参与对九龙进行再一次彻底搜刮。

暴徒掠过之后,街道萧条冷清,家庭主妇都不敢外出取水。于是,“胜利友”代为挑水,每担一元。按当时的币值,一元钱几乎可以购买上等白米50斤。这一行当后来变成了强行勒索,不管你是否同意交易,都送水上门,水到收银。

接着,“胜利友”又开始“代客购物”,油盐柴米,均可代购。实际上,那些货物都是抢来的,收取货款之外,还另加一笔“服务费”。

此刻对于杨慕琦来说,他需要的不是“每时每刻的注视”

在九龙半岛失守之后,丘吉尔给杨慕琦发来电报说:“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你们对于香港港口和堡垒的防御,你们保卫着世界文明史上闻名遐迩的连接欧洲和远东的纽带。我们确信,香港抵御无端的野蛮袭击,将给英国历史增添光辉的一页。”

但是,此刻对于杨慕琦来说,他需要的不是“每时每刻的注视”,而是能够抗击来犯之敌的战士、武器和子弹。

杨慕琦对于马尔比擅自下令放弃九龙半岛非常恼火,然而,更使他恼火的是,他私人秘书的夫人落在了日军手里,成为人质。他向市民发布通告说:“我军已经退入了一个巩固和完备的堡垒内继续作战。”无疑,此时的杨慕琦对于困守港岛依然信心十足。

12月12日,一道道火光从维多利亚港上空划过,呼啸的炮弹在两岸接连爆炸,双方炮火相互攻擊。英军炮火集中轰击了九龙码头和仓库,防止来不及运走的物资落入日军手中,港岛北岸的防守阵地几乎被夷为平地。

这时,国民政府驻港最高军事代表、海军少将陈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蒋委员长已经命令薛岳将军部两个师南下增援香港。”这让英军司令部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12月13日上午9时多,维多利亚海湾,一艘插着白旗的小艇从油麻地码头出发,向港岛方向驶去。艇上是赶往港岛的日军劝降使者多田和两个随从、一名翻译,以及日军挟持的香港总督私人秘书查理·李的夫人。

英军代表博差从多田手中接过了酒井隆致港督杨慕琦的劝降信。仅仅20分钟后,杨慕琦就做出了回绝的决定,日军代表只好带着李夫人乘船返回。

杨慕琦随后向全体市民发出通告,表示他绝不会投降,驻港英军将抵抗到底!

12月14日,日军加紧了对港岛重要设施的炮击和轰炸,引起多处大火。石油提炼厂、橡胶厂和许多民房遭到日军飞机轰炸,主输水管也被破坏,部分地区断水,开始出现粮食短缺。

12月15日深夜,日军一小股部队乘快艇和摩托艇从九龙码头出发。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行动,目标是偷袭港岛东北部海岸。日军的偷袭船只被英军发现,岸炮和机枪同时开火,日军船只逃窜。这一次微不足道的胜利再次助长了守军傲慢的错觉,以为日军不堪一击,港岛防线固若金汤。

12月16日,两岸继续相互炮击,港岛驻军对日军予以还击,摩星岭部队炮击了九龙的一些设施和油库,两岸很多重要设施都因为炮击而燃起大火,火光映红了维多利亚港。

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日军再次派遣多田中佐前来劝降,并再次遭到港督的严词拒绝。在这种情况下,一场残酷的港岛争夺战已经不可避免,双方都充满必胜信心。

“如果必要的话,每一间房屋都要成为抵抗的战场”

两次劝降被拒绝之后,日军决定向港岛发动强攻,时间就定在12月18日晚上,这一天正是日军进攻香港第十天,双方决战在此一举。

在北角海面,皇家海军炮艇向日军登陆艇开火,遭到日军火力反击,皇家海军炮艇纷纷中弹翻沉。日军登陆部队火力十分强大,压制了东部守军的阻击,三个联队的8000多日军在北角、太古等地抢滩登陆,开始疯狂进攻。

日军登陆如此顺利,让港督和驻港英军司令都始料不及,原来的自信和预判在瞬间变成一身冷汗。

12月19日,日军船只源源不断地向港岛登陆部队增援。他们兵分两路,南下部队经大潭进攻英军海军基地所在地赤柱半岛,另一路向西,进击港岛中部太平山一带丘陵。

这一天,日军向港岛市中心投下了70多枚炸弹,当晚,日军占领跑马地,在造塘道一带大肆烧杀。

日军以速射炮助战,敢死队抱着炸药包和爆破筒轮番冲锋冲击英军,杀到英军西部旅所在地。日军突击部队的出现令人措手不及。西部旅旅长劳森在电话里向马尔比告别,然后下令指挥部全体人员,包括秘书和厨师都拿起枪应战,一同冲出碉堡突围。最后,劳森与其所率领的20多个指挥部成员全部阵亡。

12月20日上午,日军炮队和留守九龙的两个步兵大队渡海增援港岛,空军对守军阵地狂轰滥炸。由于阳明山庄一带失守,日军从这个缝隙切入,包抄黄泥涌峡。此刻,已经失去了总指挥的加拿大军团已经连续作战11天,粮食中断。

黄泥涌峡可以说是港岛争夺战的关键一役。12月21日下午,杨慕琦接到重庆英国使馆武官发来的电报,称中国军队最快也要在十天后抵达,此前或可以轰炸启德机场,以阻吓日军。此时,他已经对援军彻底绝望。

杨慕琦不是军人,但他并不是一个怕死鬼,作为香港总督,他已经多次拒绝日军的劝降。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考虑为香港的帝国军队和市民负责,为此,他决定向丘吉尔请求授予自行决定是否投降的权力。

然而,丘吉尔在大西洋中部的旅途中回电说:“世界在注视着你们,我们希望你们抵抗至最后一刻,帝国的荣誉掌握在你们手中。你们多抵抗一天,都是对全球盟军的支持和贡献!”

不久,丘吉尔再次来电:“闻悉日本人已在香港岛登陆,本人极为关切。我们无法确知敌人能否登陆成功,或进行阻击并有力反击的具体情况,但是,你们绝不能有投降的想法。岛上要与敌人寸土必争,必须极其顽强地抵抗敌人,最大限度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和装备。在内线防务中必奋力作战,如果必要的话,每一间房屋都要成为抵抗的战场。通过长时间的抵抗,你和你的士兵就能够获得我们确信将属于你们的不朽光荣!我深为理解你们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只要你们顽强抵抗,胜利的日子就会越来越近。”

此刻,杨慕琦对熟悉的丘吉尔式的废话已经麻木,他让马尔比将首相的电报下发给全体守岛官兵。马尔比在电报中命令部下:“让今天成为我们帝国历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今天的命令是坚守。”

港岛市区,礼顿山据点失守,以湾仔卢押道及船街为最后防线。来自岛南的英军发起攻击,遭致日军更加凶猛的反扑,在惨烈的激战中,英军败退。

此刻,杨慕琦得到了来自英英国本土的最新电报:“首相府来电,授权阁下在紧急情况下自行决定是否投降。”

此时此刻,日军飞机在港岛四处空投的劝降传单上写着:“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预定,英军的投降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圣诞节即将到来,皇军劝你们速作决定,立即投降,以免无谓的损失。你们不仅已经筋疲力尽,而且十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如果你们放下武器,接受和平,那么圣诞节前夕,你们便可吃上一顿热腾腾的丰盛晚餐,其他一切问题,也可以从长计议。”

12月23日,黄泥涌峡,日军向守军发起疯狂进攻,坦克在猛烈的炮火中疾进。黄泥涌峡几乎全部陷落,只有义勇军第三连依然在孤守水库。这是港岛最大的水库,是港岛的饮用水命脉,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马尔比亲自率领印军旁遮普营和皇家苏格兰营反击黄泥涌峡,以保卫最后的水库,但是,他的部队遭到日军猛烈阻击。守卫水库的义勇军第三连浴血奋战,全连阵亡,水库终于失守,这意味着港岛守卫战已经结束。

12月24日,圣诞平安夜,一个本来合家团聚、热闹非凡的节日夜晚,却被这场惨烈的战争彻底摧毁。香港居民在惶惶不安的恐惧中度过。

港督杨慕琦与日军代表在半岛酒店三楼336室的烛光下签订了《停战协议》

12月25日,圣诞节的早晨,杨慕琦通过广播发表圣诞祝词,号召市民继续抵抗。

清晨,日军胁迫被俘的九龙造船厂东主——英国人C.M.马那滋和香港行政局议员A.H.L.希尔茨向杨慕琦再次劝降。

在会见劝降代表之后,杨慕琦召集香港防卫委员会,最终的决定依然是拒绝投降。

中午时分,日军攻势愈加凶猛。下午2时,杨慕琦向英政府殖民地部电告:已经进入巷战。

杨慕琦曾经一直坚信凭借醉酒湾防线和港岛的海岸防御系统,至少能抵御日军一年。不承想,醉酒湾防线两天就崩溃了,九龙半岛仅仅五天就失陷,整个香港仅仅18天就全线溃败。

此时此刻,杨慕琦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当天早晨发布圣诞祝词的时候,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抵抗的决心,好在驱逐舰已经将家眷们运送到新加坡,他似乎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辅政司詹逊奉劝他说:“守军失去了最后的水库,城区水源的存量只够一天所用,存粮也基本告罄。英军难以继续抵抗了。煤气和电力都已经中断,最近城内传染病盛行,市民病死甚多。再抵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这时,日军的先锋部队已经抵达港督府前的花园道,马尔比告知杨慕琦,他的部队已经弹尽粮绝,无任何抵抗能力。杨慕琦无奈地下达了向日军投降的命令,同时电告英国殖民地部。下午4时之前,绝大部分部队已收到停火命令。

驻守赤柱的英军东旅指挥官华里士虽然接到了投降命令,但是他却不敢相信,因为此前,他对港英高官反复宣称的“英军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颗子弹”深信不疑。他要求进一步确认消息,但是通讯已经中断,英军指挥部杳无音讯。华里士便继续指挥赤柱炮台轰击日军,造成了日军较大伤亡。直到26日凌晨,华里士的副官将投降手令带回,东旅才宣布投降,并交出了所有武器。

下午5时,一辆挂着白旗的汽车由中环开向跑马地的日军司令部。日方要求港督和驻港英军司令亲自到日军指挥部正式递交投降书,否则将在下午6时半,继续炮轰中区,于是,英方改在晚上6时20分正式投降。

杨慕琦、马尔比率港英政府高级官员一行,乘天星小轮渡过了维多利亚港,当晚7时,日方酒井隆在九龍半岛酒店日军总部主持受降仪式。就在21天前,杨慕琦还在这家酒店参加过一场豪华的慈善舞会。

由于空袭导致停电,第21任香港总督杨慕琦与日军代表在半岛酒店三楼336室的烛光下签订了《停战协议》,从而成为英方将领康沃利斯勋爵在1781年美国独立战争中率大军投降以来,首位因失守殖民地而投降的英国官员。

日本国内举国狂欢,所有电台都中断正常节目,宣布攻克香港的捷报,从早到晚没完没了地播放军歌。但香港,却陷于一片悲愤低凝的气氛之中,无数香港居民躲在黑暗的家中或防空洞里度过了这个难忘的圣诞之夜。

这场香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历时18天,盟军(包括英军、印军、加拿大军和义勇军)2113人阵亡,2300人负伤,8500人被俘。日军706人阵亡,1534人负伤。平民伤亡,难以统计。★

(责编/林佳 责校/万晶琳 来源/《香港大沦陷1941·12——1945·8》,刘深著,人民出版社2013年7月第1版;《图说香港抗战》,叶曙明著,广东教育出版社2015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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