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国际教育战略：全球潜力、全球增长》述评

李轶凡 丁欣昀 李军

编者按：2015年9月，联合国发展峰会正式通过2015年后发展议程。教育作为促进人类实现可持续生存和发展的最终途径，是实现2015年后发展议程目标的关键因素。在国际组织、各国政府与相关组织机构的努力下，各国2015年后教育发展规划呈现新的趋势。本刊特此组稿，推出“2015年后各国教育发展规划与改革进展”专题，以期为相关教育研究提供参考。

摘   要：2019年3月，英国政府出台的《国际教育战略：全球潜力、全球增长》提出到2030年将英国教育出口总额扩大到每年350亿英镑、英国国际学生总数增加到每年60万人的总目标，提出了任命专门的国际教育倡导者、提升英国国际教育的广度和多样性、为国际学生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确立一项全政府范围的政策措施、构建清晰的出口活动蓝图这五个重要的跨领域行动和一系列相关的支持行动。该战略从设立基础、确定全球化目标、预期国际影响和优化提升各教育领域内容四个方面展开论述，其在强调各方协作、细分教育出口市场、保障国际学生欢迎政策等方面的行动举措，对我国制定国际教育战略，提升国际教育竞争力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关键词：英国 国际教育战略 国际教育

教育国际化已成为提高经济竞争力、开展双边多边外交、扩大文化影响、促进国际劳动力就业能力，乃至保障国家安全的重要战略。英国在全球国际教育领域始终保持着优势地位。据2019QS世界大学排行榜，英国拥有4所世界排名前10的大学和18所世界排名前100的大学;高等教育政策研究所称，英国大学的校友在世界许多政府中担任高级职务，超过50名受益于英国教育的校友目前担任世界性的领导人。同时，英国在全球教育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成为世界上仅次于美国的最受国际学生欢迎的留学目的国。仅就接收高等教育的学生数量而言，英国在2017-2018年就接收将近46万名国际学生，这是有史以来的最高数量。2016-2017年，超过70万名学生在英国以外的地方接受英国学位教育，比2013-2014年的数量增长了17%[1]。同时，国际学生对于英国国际教育的满意度居于各教育出口国之首。[2]

除了其享誉世界的优质教育之外，英国近年来提出的一系列国际教育战略、政策措施也是其在国际教育领域收获成功的关键要素。2019年3月16日，英国教育大臣达米安·海因兹（Damian Hinds）和国际贸易大臣亚姆·福克斯（Liam Fox）共同宣布新的国际教育战略，即《国际教育战略：全球潜力、全球增长》（以下简称《 战略》）。文章深度分析该战略的出台背景和主要内容，学习借鉴其提升国际教育竞争力的经验和举措，对于中国国际教育战略的规划和制定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一、《战略》的出台背景

（一）国际教育为英国带来的巨大效益

在全球范围内，国际教育给英国各方面都带来了巨大效益。

首先，国际教育服务对经济增长具有重要贡献，2016年英国国际教育服务收益超过200亿英镑，其中境外办学产生的收益超过18亿英镑，比2010年增加了73%。教育出口除了为英国带来了巨额收入，也促进了英国和国际伙伴的合作，有利于提高英国的软实力和增进全球关系，给英国提供了更多的机遇以及共同发展、交易和合作的国际伙伴，提高了英国的国际参与度。另外，国际教育还丰富了英国多样化的文化，为社会提供更多的优秀人才，促进了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据英国高等教育代表团体英国大学联合会估计，2014-2015年英国的大学、国际学生团体以及外来游客为英国提供了超过9.4万个工作岗位。[3]

（二）英国“脱欧”的时代背景

2016年6月，英国选民公投决定“脱欧”，这是国际政治中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对英国、欧盟以及国际政治格局等方面具有多重影响。短期内，英国“脱欧”已触发了英国内政变革，引发国际金融市场波动，增加了世界经济复苏的不确定性，但英国“脱欧”在各方面所带来的影响更是长期且深远的。[4]

一方面，“脱欧”将给予英国推行独立贸易政策以反映其独特优势的自由。英国将寻求与其他国家达成开拓性的贸易协定，通过协定寻求解决贸易壁垒问题的方法，为出口商提供更大的保障并降低其成本，同时确保对公共服务的持续保护和豁免。同时，由于英镑贬值，国际学生的学习成本降低，英国在国际教育方面可能会变得更有吸引力。[5]

但是，另一方面，英国“脱欧”也面临着重重困难。2019年1月15日，英国议会下院投票否决了此前英国政府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2019年3月12日，英国议会下院就英国政府与欧盟协商修改后的“脱欧”协议进行投票表决，再次否决了“脱欧”协议。2019年4月10日，欧盟各成员国领导人在布鲁塞尔召开紧急峰会后，一致同意将“脱欧”日期延迟至10月31日。虽然英国力图与欧盟进行全面“脱欧”谈判，以期最终达成一个更为广泛的自由贸易协定，但是最终结果仍然尚未明确。就选择前往英国留学的欧盟学生来说，自英国2016年公投“脱欧”以来，出于对未来的教育政策、工作签证政策的不确定性，虽然2017-2018学年其人数仍高于2013-2014学年，但仍有下降趋势。[6]

可以说，当英国离开欧盟，努力去触碰更广阔的世界，尝试新的可能性时，英国面对的不仅是机遇，也有不小的挑战。为把握机遇，应对挑战，英国推出了《战略》。

（三）全球国际教育市场的复杂竞争环境

自20世纪90年代起，各国逐渐重视教育国际化在知识经济时代的地位，随着近年来全球教育市场的迅速发展，各国纷纷出台一系列政策措施来发展本國国际教育，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是世界上留学生规模位列前三位的国家，其中美国将高等教育国际化与国家安全相联系，将对高等教育的发展和研究作为加强美国实力与国家安全的重要战略;凭借地理位置优势和对国际学生完善的教育服务体系，澳大利亚占据了英国国际教育在东南亚市场的部分份额，使英国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传统市场的份额逐渐缩小。另外，英国作为学习英语的留学生的主要目的国，在这方面也面临来自澳大利亚、爱尔兰等国家日益激烈的竞争。同时，荷兰、德国、马来西亚、新加坡也开始采取英语授课等吸引留学生的措施，加入到国际教育市场中来，使得竞争愈发激烈。

随着学生们面临的选择越来越多，许多国家的教育类出口增长率正在赶超全球平均水平。可见，国际教育市场正变得越来越全球化、专业化和竞争化。在这样复杂的竞争环境中，虽然英国教育正在增加它的影响力，但是它的增长潜力却持续下滑，占有的国际教育市场份额有所下降。因此，英国制定积极的战略行动，力求在全球市场变得更具竞争力，在保持市场份额的基础上，争取市场份额的继续增加。

在这样既充满机遇，又面临挑战的背景之下，英国适时地推出了《战略》，以期挖掘英国国际教育行业的潜力。

二、《战略》的主要内容

《战略》阐述了英国政府的雄心壮志，即到2030年，将英国教育出口总额扩大到每年350亿英镑;同时将国际学生人数增加30%，从2018年的近46万名国际学生，提高到每年60万名。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战略》从设立基础、确定全球化目标、预期国际影响、优化提升各教育领域内容四个方面论述了其将采取的主要行动。

（一）设立基础

《战略》在阐述了英国在国际教育领域已取得的成绩，分析了目前的机遇和挑战后，在国际教育引领者、宣传广度、国际学生、全政府政策四个方面制定相应行动，为目标的达成设立坚实的基础。

1.任命专门的国际教育领导者

为了能继续促进英国教育行业的发展，挖掘其满足世界日益复杂的教育需求背景下的潜力，英国政府将任命一名专门负责国际教育的领导者来推动海外活动，促進国际教育发展，打破阻碍英国教育进入国际市场的障碍。这项工作需要一位了解英国教育的特有价值和潜力的人士承担，他身负政府信任和尊重，能够与国际政府、海外利益相关者建立长期关系。

2.促进教育的广度和多样性

在2015年，英国理事会和“伟大教育”计划开始了一项运动来促进高等教育的发展，该运动在中国、土耳其、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印度等超过65个国家举行。如今，《战略》提出需要丰富相关教育内容的多样性，不仅限于高等教育，而是提供从早期教育直到高等教育的全面服务;同时扩大英国教育普及的地理范围，包括英国、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

3.推出保障国际学生权益的政策

英国政府为吸引国际学生，通过《战略》推出了一系列具体措施，其中包括延长国际学生毕业后的签证有效期，进一步完善签证流程，支持国际学生在英就业等。

4.建立全政府政策

英国政府认识到，教育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必须以一种极具凝聚力和意义的方式将各有关部门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因此，《战略》提出将采取一整套政府层面的国际教育方法，以确保教育出口、国际研究与创新等具体领域相互支持，形成对英国整体以及国际合作伙伴的效益。因此，在国家政府、各级行政管理部门、地方合作伙伴与私营、第三方部门之间建立强有力的伙伴关系是十分必要的。

以上行动的具体内容见表1。

（二）确定全球化目标

英国教育行业在全球享有众多机遇，但是英国仍坚持从国际机遇，英国的能力与实力，政府更广泛的政策稳定、繁荣和安全这三个因素考量，确立区域优先事项。

英国将优先发展高价值区域，这些地区有来自政府的优先考虑教育和研究投资的推动力，有为不断扩大的中产阶级提供最佳学习体验的需求，是向技能、知识和服务方向多样化发展的经济体。同时，英国将不断探索潜在增长地区的教育发展机会。具体行动如表2所示。

（三）预期国际影响

一方面，教育出口是帮助英国创造更广泛的全球影响力的一个工具，为英国国际参与和软实力提升创造了机会。在他国学习英国的教育实践以满足其发展需要的过程中，英国也提升了其教育在国际范围内的知名度。同时，英国也向他国学习，通过国际伙伴关系，观察其他国家已有的优秀教育实践以及创新教育方法，帮助自身改进教育实践。

另一方面，《战略》推动的国际教育可以促进学生的全球性流动和文化交流。源源不断的学生流动有助于加强教育部门的连接以及增加出口机会。文化交流为全球各国在学术、商业、政治、外交领域架起了重要的桥梁。

（四）优化提升各教育领域内容

虽然英国政府会公布教育类出口价值的年度估值（这一信息使利益相关者能够了解教育行业的整体表现，并找到相应的增长机会），但是目前的统计数据是实验性的，仍需要继续开发和进行严格测试，确保它们符合国家统计所需的标准。因此，英国政府将从覆盖面、准确性、及时性、解释度、一致性、易读性多个方面优化教育类出口数据，对教育类出口的价值做出更有力的全面测评，从而提供更清晰的出口活动蓝图，具体行动如表3所示。

《战略》针对早期教育、独立学校、英语语言培训学校、职业技术教育与技能培训学院、高等教育、教育技术等教育领域也有不同的行动。

1.早期教育

当前，全球幼儿教育供给有了显著增加。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报告，1999-2012年，世界范围内参加学前教育的儿童人数增加了近2/3[7]。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实施学龄前义务教育，对优质早期教育的需求也继续增长。英国目前的早期教育出口都处于初级阶段，将采取如表4中的具体行动，以促进其发展。

2.独立学校

2017年，全球共有超过8000所国际学校，超过450万名学生。在未来十年中，预计将有近900万学生在1.6万余所国际学校学习。中国和欧洲市场对英国国际学校的需求不断增长。英国政府希望支持这一极富潜力的行业继续实现其在国际领域的增长，将采取如表5所示的相应行动。

3.英语语言培训学校

英语是全球通用语言，有着巨大的市场，英国也历来是学习英语的留学生的主要留学目的国。但是，面对来自澳大利亚、爱尔兰等国家日益激烈的竞争，为了保持优势，英国需要提高其软实力，以满足日益增长的英语教学需求，并更好地促进行业优势。具体行动措施如表6所示。

4.职业技术教育与技能培训学院

目前，全球职业教育需求方面的国际数据有限，但各国寻求提高本国专业技能以满足全球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很强劲。东盟、拉丁美洲等想要发展制造业的国家都希望获得英国在技能和培训领域的专门知识。需要注意的是，在具备能力且有意愿支持国际化职业教育供应机构之前，应先保证必要的国内供应，对此英国将采取以下行动（见表7）。

5.高等教育

高等教育是一种极具价值的出口方式，在发展国际关系，促进人、知识和思想交流以及帮助建立软实力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战略》明确了一个更具竞争力的、更受国际学生欢迎的签证政策，即给予所有已获得学位的本科生和硕士研究生6个月的时间来安排实习和工作等，获得博士学位的学生将获得一年的签证延长期。同时，采取以下行动促进高等教育国际化（见表8）。

6.教育技术

由于智能设备的逐渐普及，互联网的便利性不断提升，全球教育技术市场也在不断增长。英国教育机构是发展创新性和引领性教育技术，并将其推向市场前沿的重要组织，这些技术可以加强教育管理、减少教师工作量、提升学生和社区参与、促进优质教学和学生成就等。对此，《战略》明确了以下行动（见表9）。

三、启示

虽然我国的国际教育地位和教育资源与英国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但英国国际教育战略对制定适合中国国情的国际教育发展战略、进一步做好新时期教育对外开放工作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一）强调各方协作，形成全政府政策

《战略》是由英国教育部和国际贸易部共同制定发布的。整个战略多次提及要注重合作，此合作不仅是英国政府与教育部门和教育组织间的合作，还包含了政府与政府间的、与各相关行业间的、与全球范围合作伙伴间的协作共赢。这样的多方合作方式是当今世界全球化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整合教育资源的体现，各个部门和组织发挥各自优势，向着共同的目标努力，能有效挖掘行業潜力，更高效地实现发展目标。

确立全面政府政策，深化各部门组织间的合作，这将保障英国顺利实施《战略》行动，并提供协调方法来支持教育行业。

（二）优化国际教育指数，全面提升教育出口水平

作为教育服务的提供者，英国在《战略》中更强调服务意识，期望能细分教育市场，更有针对性地提供教育产品。而优化国际教育指数，正是达成这一目标的关键环节。发布国际教育指数是为了让用户和利益相关者能够在早期参与对活动适应性和教育行业质量的评估，从而更有针对性地设计国际教育策略和行动方案。但是目前，在整个英国教育行业，相关测评数据来源的质量或覆盖率水平不一，致使缺少清晰的教育行业的发展趋势图。因此，优化国际教育指数，更有针对性地提升教育出口是《战略》的关键举措。

同时，英国除了注重传统的高等教育国际化，也在不断挖掘其他教育领域的国际化潜力，此《战略》就针对各领域不同的教育需求、英国教育在各领域不同的教育实力，制定了对于早期教育、独立学校、英语语言培训学校、职业技术教育与技能培训学院、高等教育和教育技术这些细分教育领域的不同行动。

（三）制定针对国际学生的保障政策，提高学生学习体验

《战略》明确提出的以恢复英国“大学毕业生工作签证”（Post-study-work VISA，以下简称PSW签证）等一系列保障政策来吸引国际学生的举措十分值得关注。

从国际学生留学意愿来看，除了教育质量之外，大多数国际学生将其“获得签证的难易程度”和“学习期间或毕业后是否能获得工作机会”作为是否留英的决定性因素[8]。但是，英国政府2010年启动的紧缩移民政策改革取消了PSW签证，这意味着学生毕业以后无法通过获得PSW签证去找工作，增大了学生的就业难度。与英国做法不同的是，澳大利亚、加拿大、美国等国家则授权所有国际学生毕业后可以在其国家就业，至多在某些学科领域有所限制。例如，澳大利亚教育部制定了《2000 年海外学生教育服务法》，保障赴澳留学生的合法权益;在2015年又对该法进行了修订，简化了国际学生赴澳留学的注册程序，降低了对29个国家学生的评估等级和最低要求，使国际学生更容易获得到澳大利亚学习的机会，并且对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毕业生提供工作签证，通过延长毕业后工作时间和消除工种限制的方式吸引国际学生。[9]

可见，英国的紧缩移民政策限制了国际学生在英就业的机会，尤其是对于非欧盟国家的留学生，而这些学生正是最有可能促进英国经济发展的群体。如今，在英国“脱欧”、国际学生数量增长放缓、各教育出口国激烈竞争的背景下，《战略》重新提出制定针对国际学生的保障政策，并致力于提升学生体验。可见，为了达成60万国际学生在英学习的目标，友好的欢迎政策仍然是吸引国际学生的重要途径。

参考文献：

[1]Higher Education Statistics Agency. Aggregate Offshore record 2017/18[EB/OL]. https：//www.hesa.ac.uk/collection/c17052，2018-04-18.

[2]Universities UK International. The UKs Competitive Advantage[EB/OL]. https：//www.universitiesuk.ac.uk/policy-and-analysis/reports/Documents/International/UUKi-Competitive-advantage-2017.pdf，2017-06-21.

[3]UK Department for Education and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trategy： Global Potential， Global Growth[EB/OL]. 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799349/International_Education_Strategy_Accessible.pdf，2019-03-16.

[4]金玲.英国脱欧：原因、影响及走向[J].国际问题研究， 2016（4）：24-36.

[5]江清云，张磊.英国脱欧对国际投资贸易影响几何？[J]. WTO经济导刊， 2016（7）：58-59.

[6]Higher Education Statistics Agency. Higher Education Student Statistics： UK， 2017/18-Where Students Come from and Go to Study[EB/OL]. https：//www.hesa.ac.uk/news/17-01-2019/sb252-higher-education-student-statistics/location，2019-01-17.

[7]Organization C. Education for All 2000-2015： Achievements and Challenges[J]. Working Papers， 2015， 18（6）：98-108.

[8]杨晓斐.英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程度、困境与战略对策——国际学生视角[J].高教探索， 2016（1）：38-42.

[9]澳大利亚发布国际学生签证新措施[J].世界教育信息，2012（6）：7-8.

编辑 朱婷婷   校对 王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