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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竖着走的螃蟹

2019-09-01宁晓晓

戏剧之家 2019年21期

宁晓晓

【摘 要】实验电影最早以独特的拍摄风格和制作方式进入大众视野,那些与主流的商业和纪录片相异甚至对立的影片在电影产业中占据着极小的份额。随着审美意识的提升,意象化的表达越来越被大众接受,进而形成导演的独特风格,带来全新的观影体验。

【关键词】实验电影;意象化表达;独特风格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1-0099-02

我曾幻想过这样一幅画面: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浪花朵朵,沙滩上留下排排足印,一只螃蟹交替着蟹钳,竖着翻越礁石,回归大海。我喜欢这只不同寻常的螃蟹,而令我欢喜的是,这只竖着走的螃蟹从幻想变成了现实,让我一睹其神奇,只是这一次,大海变成了贵州黔东南的亚热带城市凯里,这只竖着走的螃蟹也有了新的名字——《路边野餐》。

《路边野餐》是导演毕赣根据亲身经历创作的影片,将镜头聚焦在一个叫作凯里的小城市,那里朴实且具有乡情,通过主人公陈升的漫漫寻找之路,带领观众进入他的世界,感悟人生的梦境与真实。影片自2015年在各大影展上亮相之后,以其实验性的探索斩获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奖、费比西影评奖、法国南特三大洲电影节最佳影片、洛迦诺国际电影节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名奖等多项大奖。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影片风格化的塑造,还是长镜头技法的运用,或者是对于影片内容的重新解构定义,导演都将实验电影的理论付诸实践,颠覆传统电影法则,反其道而行之,从而在一众影片中脱颖而出。回溯“实验电影”的历史,不同时期的“实验电影”和其电影的先锋性在价值取向、美学原则乃至视听构成方面都有一脉相承的特点,但是电影的作者性仍是实验性的关键,《路边野餐》正是利用这种实验性来消解类型化创作的边界和技法,以一种特立独行美学形态来定义导演眼中的世界。

一、叙事主题的多意性与个人风格的成熟化

(一)叙事主题的多意性。《路边野餐》的实验性在于内容的突破,对于影片主题的架构更是无法用一种理性的思维来审视,是一种“线性”与“非线性”叙事的融合。此外,影片还杂糅了现实与梦境、过去与未来、时间与空间等多种元素。从整体来看,影片讲述了老陈作为一个出狱的赤脚医生,带着寻找卫卫的使命和老妇人对于病重老情人的牵挂上路,从凯里来到镇远。期间路过一个叫荡麦的地方,如梦似梦,在这里他遇到了与卫卫同名的青年,与自己过世妻子一般无二的发廊女人,讲述自己“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的狱中生活,和云端海豚对亡妻的思念,最终来到镇远,看到卫卫与花和尚的惬意生活,重返归家之途。而其中的“荡麦”片段与整体的叙事不构成因果联系,成年卫卫的出现与自己的侄子有什么联系,发廊女人的出现又是否是自己的妻子,真真假假都由观众来解读。反观开篇前30分钟,由现实和梦境,过去与现在构成,通过隧道与火车穿行而过串联起两个时空。水中漂浮着蓝色的绣花鞋是对母亲的缅怀,模糊不清的女人身影是对妻子的怀念,与花和尚的行间对话是对自己过往黑道生活的切断。

多线索叙事造成的非理性虽会使影片变得晦涩难懂,但这也正是实验电影的魅力所在,不同的观众有不同的韵味解读,。导演毕赣曾对影片结构作了解释,他说:“时间就是一只隐形的鸟,但是怎么能让你们看到它呢?首先需要一只笼子,其次需要给这只鸟涂上颜色。”这只笼子就是影片整体的线性叙事片段,鸟的颜色则是各种叙事手段制造的幻象。

(二)个人风格的成熟化。影片故事的发生地选取在了贵州黔东南的一个小城市里,那里依山傍水,公路盘山而建,水气缭绕,好一幅闲云野鹤之景,也就奠定了通片清雅的基调。镜头语言上大量的实景拍摄,长镜头的不断追踪,交叉叠化场景的转换完成了现实与梦境的过渡,成为了毕赣影片鲜明的个人特色。不难看出,对于大景别镜头的选取上,毕赣吸收了侯孝贤的影片风格,用相对的动和静展现凯里小镇别样的风貌。不同的是,毕赣的成功在于融入自身对于影片的表达而形成独特的个人风格,以其鲜明的作者性致敬电影的实验性。以陈升的耳朵为转场,以投影在墙壁上的火车为载体完成了现实与梦境的对接,一双蓝色绣花鞋的托梦情节,实现了导演文艺意识的表达。

导演对于人物的塑造更是一种群像的概念,陈升是一个具有多重身份的边缘人,在经历了黑帮、入狱、赤脚医生后重新回归平静的生活,成为一个蹩脚的生活诗人,放不下的是对生活的执念,陈升如此,牵挂爱人的老妇人亦是如此,在不停的时空转换中去寻找一个结果。毕赣在采访中曾说:“所有的创作都是背对着观众的”,的确如此,不与观众发生关系,不想观众之所想,才使毕赣在他自己所创建的宇宙中自由行走,以一种风格化的视觉影像集中体现在了《路边野餐》中,是一种人生的探寻,一种佛学的悟道。

二、实验性的镜头语言

艺术大师康定斯基在《艺术中的精神》中说过:“任何艺术的革新首先是从语言开始的。”因此,《路边野餐》中长镜头的大量运用明确凸显了其影片的实验性。影片的开片运用大量固定机位的长镜头来表现陈升现实的生活状态,随着故事的推进,便有了长达42分钟的经典长镜头,讲述的是陈升来到荡麦后在寻找吹芦笙的苗人,一路上所遇到的人和事。电影的魅力在于,每次观赏都有不同的情感体验,仔细雕琢就会发现,42分钟的手持摄影长镜头不仅一以贯之、一气呵成,其中自然的抖动也与之前稳定的画面形成对比,让观众有一种沉浸式的体验,更深刻地进入到导演所构建的虚幻梦境中,成为影片的经典所在。

与本片类似的长镜头技法在《大象席地而坐》中也有体现,不同的是《大象》中的固定长镜头利用景深的压缩表现人物命运,让人物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沉痛;而《路边野餐》的手持摄影则是将人物命运融入到环境中去,让观众跟随陈升一起寻找人生的答案。这样的长镜头运用打破传统枯燥的思维定式,使镜头语言更具艺术性。

不得不说的还有环境造型的准确选择,在卫卫载着陈升去往车站的途中,镜头并没有一直跟随,而是利用当地的地势优势,从房屋间穿过,与驶过的卫卫相遇。在不打破镜头连贯性的同时,这样的处理更使镜头充满风格化,从电影语言的最小单位对影片进行实验性的探索。

三、多种意象的交织

如此看来,《路边野餐》不只是一个人一件事的表达,更是导演构筑其电影宇宙的过程,在细枝末节处都在传递着导演对于世界的认知。在意象的选取上也极为考究,墙上指针倒影而走动的钟表,花和尚车窗映出的钟表都在暗示着时光流逝,无法重来的人生境遇;无尽的隧道和穿行而过的火车是陈升之前混沌人生的经历,他在寻找着隧道那头的光明。花衬衫、磁带、《小茉莉》、歌廳特有的球形装饰物,导演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审视着陈升所在的20世纪80年代。

四、悟与开悟的佛学思想

开片的《金刚经》就已经将导演的佛学倾向表露无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佛家讲求的就是一种“无往”的心境,而世间众生逃不过的终是“执念”二字,陈升的执念是对卫卫的寻找,为的是不让卫卫经历自己曾经历的与亲人分别的痛苦,老妇人的执念是对爱人的思念,成年卫卫的执念是对洋洋的爱慕,当放下执念后,才能达到“开悟”的境地,火车也终究会驶出隧道。导演将影片主题上升为佛学思想,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可见一斑。

五、结语

“我的电影是一场雨,希望你不要带伞。”毕赣用一种生动的语言向观众传递着影片中他所要表达的一切,以一种诗意化的方式包裹着这个影片,片中的陈升何尝不是毕赣本人,陈升所吟诵的诗歌又何尝不是毕赣的所有情感,这便是电影艺术的魅力。

《路边野餐》的成功不仅是实验电影的成功,更是国产独立电影的成功,这意味为国产电影的包容性的增强,而这只竖着走的螃蟹也终会在大众面前亮相。

参考文献:

[1]A.L.李斯.实验电影史与录象史[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

[2][俄]康定斯基.艺术中的精神[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