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非理性”思维解读科学
2019-08-27雷鸣
雷鸣
摘要:2012年教育部颁布的高校本科专业目录的特设专业“艺术与科技”,其专业定位是什么?科学与艺术之间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对培养创新精神有什么作用?确实值得我们探讨。
关键词:形象思维 “非理性思维” 逻辑思维 专业定位
2012年教育部颁布的高校本科专业目录的特设专业“艺术与科技”,专业代码为130509T,一级学科为艺术学,二级学科为设计学。如果仅从字面上理解,应是结合科学技术的艺术类专业,如此之大的专业跨越度,其专业定位到教学实施不免存在一些疑问。所以理清其专业含义对本专业发展和教学开展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
目前,学界对于“艺术与科技”专业的方向定位已经展开讨论,最常见的意见就是将专业定位在“交互艺术”,认为其教学实施定位在策划、计算机编程和艺术设计等综合能力的培养上,是以现代数字及人机结合技术为主体,培养与设计结合的研发型人才;其次是“艺术+互联网”的观点,认为培养移动互联网产业所需要的、具有相当科技认知度的艺术类复合型人才;还有“艺术+信息技术”“艺术+媒体技术”“艺术+结构技术”等等。每个专业,根据其自身的特点,寻找到结合的突破口发展都是建立在原有专业发展的基础上的,是资源有效的利用。但是,一个专业的建立仅仅是在不同的两个或者多个专业之上选择连接点,不免觉得有些机械。某种意义上说,艺术与科技的结合并非仅仅是一个专业发展和出路的“小”问题,更是一个关乎新时代创新型人才培养的“大”问题。
2009年11月11日,钱学森去世后10天,安徽省10位教授在报纸上发表了一封给教育部长的公开信,提出了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即“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①
“钱学森之问”的来龙去脉,全文刊登在《人民日报》上,由2005年7月29日温家宝去钱学森家里看望他时说起。在温家宝向他汇报了航天方面的工作后,钱学森说:“你说的我都同意,但还缺一个。我要补充一个教育问题,培养具有创新能力的人才问题,一个有科学创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学知识,还要有文化艺术修养,没有这些是不行的。”温家宝听后频频点头回答:“像您这样的老一代科学家不仅科学知识渊博,文艺修养也很高,李四光先生就会谱曲,您也是一样。可能就是艺术方面的修养,使您的思想更开阔,而现在学理工的往往只钻研理工,对文学艺术懂得很少,这不利于全面发展。”听见温家宝赞同自己的意见,钱学森就一针见血,坦诚指出了中国教育的致命缺陷:“现在中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一所大学能够按照培养科学技术发明创造人才的模式办学,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这是很大的问题。”这就是“钱学森之问”的来源。那时新中国成立56年了,却还没有一个人获得自然科学的诺贝尔奖!
2007年8月3日,当温家宝再次看望他的时候,钱学森自己回答了“钱学森之问”:“处理好科学和艺术的关系,就能够创新,中国人就一定能赛过外国人。”答案很简单,只有科学教育与艺术教育结合,才能培养出具有创造力的杰出人才。
钱学森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我国目前在科技创新相关指标方面就存在明显差距,例如,多项综合创新能力排名世界第20位左右,科技进步贡献率仅为55%左右,对外技术依存度高于40%,高技术产品出口方面自主品牌出口在10%左右。总体上看,我国自主创新能力特别是原始创新能力不强,关键领域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局面没有根本改变,科技供给不能有效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需求,存在着创新路径依赖问题。特别是技术供给与需求的结构性矛盾突出,技术有效供给不足,供给质量不高,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不足,已成为我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新兴产业培育发展的短板和软肋。
问题就在于对于多元思维能力要求较高的“基础科学研究”领域的薄弱。“基础科学研究”是指认识自然现象、揭示自然规律,获取新知识、新原理、新方法的研究活动。20世纪初,爱因斯坦所做的“基础研究”推动了整个世纪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相对论”“量子力学”的建立,形成了人类崭新的时空观、运动观和物质观,对于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具有十分深远的意义。
1905年年仅26岁的爱因斯坦连续发笔三篇震惊世界的论文《论动体的电动力学》《分子热运动所形成的平静液体中悬浮粒子的运动》和《有关光的产生和转化的一个试探性观点》,分别揭示了狭义相对论原理、布朗运动的数学规律以及光的量子性和光量子具有的能量,创造了人类科学史上的奇迹。当时的爱因斯坦,没有实验室,没有导师,怎么研究物理学?他靠的是什么?就是他所谓的“思想实验”。
1905年春天,一次爱因斯坦搭乘一辆公共汽车,他这时正好回头望见瑞士首都伯尔尼最著名的钟塔,他突然浮想联翩,如果这辆巴士以接近光速飞驰,那会是怎样的情景?在他的想象中,爱因斯坦回头望着钟楼,而他看到的景象则令人吃惊,当他到达光速时,时钟的指针仿佛停住了。爱因斯坦后来写道:“它在我的脑海里掀起了一场风暴,突然之间,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意念,全都喷涌了出来。”他知道,在钟楼的位置,时间还像往常一样流逝,但在他搭乘的光速巴士上,当他的运动速度达到光速,从时钟上射来的光就再也追不上他了。他在空间里的运动速度越快,在时间里的运动速度就越慢。这一彻悟导致了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的诞生。如果,我们将相对论的诞生归结于偶然事件,不如说他的大胆想象。要注意的是,在亚瑟·斯坦利·爱丁顿于1919年5月29日根据相对论理论所推导的现象,太阳的重力会使光线弯曲,太阳附近的星星视位置会变化,观测并证实之前的14年间,相对论仅仅是一个“想象”。
获得193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剑桥大学教授狄拉克1979年在爱因斯坦诞辰100周年纪念大会上说:爱因斯坦推崇的思想是,凡数学上是美的,在描述物理学理论方面很可能是有价值的,这是比任何思想都更加重要的思想。”爱因斯坦的助手霍夫曼说:“爱因斯坦的方法,虽然以渊博的物理学知识为基础,但在本质上,是美学的、直觉的。我一边同他谈话,一边盯住瞧他,我才懂得科学的性质;只是讀他的著作,或者只是读其他伟大的物理学家和科学史家的著作,那是不可能理解科学的性质的。除了他是牛顿以来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外,我们与其说它是科学家,不如说他是科学的艺术家。”
非常简洁,却概括了最广泛的自然规律:能量与质量的转换关系。这是因为大自然本身就很美,体现在其规律简洁有序、高度概括、和谐统一,因此揭示大自然规律的科学原理、方程、实验,如果符合大自然的真实情况,也必定存在着以上审美要素,这是很多著名科学家的切身体会。
如果说科学家在探索世界规律时,所做出的想象是“非理性的”,那么,毫无疑问,这种“非理性”也是有其重要价值的。但是,功利主义当道的今天,一提到“非理性”,就让人莫名的鄙夷或者激愤,让人联想到尼采、弗洛伊德之辈。由此,理性原来具有的物之“理”、事之“理”,以及一种涵盖心与物的普遍合理性,日益被价值化、伦理化的意义所淡化,这时候的“理性”已基本上成为主体的价值判断。②于是,“非理性”很自然地承担了不合理、不符合逻辑的评价,甚至被打上了不严谨、不科学、不符合逻辑的印记。正是这样,否定了“非理性”思维在科学层面上的贡献,更是为我们的科学事业遮住了一个极为广阔的视野。鸟瞰人类漫长的跋涉,它经历过无数挣扎、煎熬、恐惧、渴望,伴随着不尽的痛苦、困惑、欢欣、憧憬,这是一个充满血与泪、生与死交织的悲壮征程,其间贯穿着一条宏大的人类情感的潜流。所谓劳动创造人,即说明人的生产实践,使人类从盲目走向自觉,从野蛮走向文明,逐步摆脱兽的特征或僻性,而成为越来越具有高度理性的人。在这一过程中,始终贯穿着理性与非理性的矛盾。可以说,“理性”的历史有多长,“非理性“的历史就有多长。人类思维史不仅是一部理性的发展史,也是一部包括情感、欲望在内的非理性发展史。③
“非理性”思维其实一直伴随着我们,不管我们是否将其放在正确的位置上,或是我们多么想摆脱它,时间都已经到了今天。“今天”,人类探索世界的方法开始多元,我们有更多的手段认识世界和我们自己,同时也认识到“非理性”不光客观存在,而且它和“理性”之间的对话日趋活跃,这也直接导致了艺术与科学之间的“即将重逢”。
另一方面,艺术和艺术研究经常会被纳入“人文社科”的框架体系之中,长期以来,艺术家们的工作习惯和研究方法都是沿用人文社科的一贯做法。其实,不管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社科,认识的对象都是整个自然界,即自然界物质的各种类型、状态、属性及运动形式。认识的任务都在于揭示自然界发生的现象以及自然现象发生过程的实质,进而把握这些现象和过程的规律性,以便解读它们,并预见新的现象和过程,为在社会实践中合理而有目的地利用自然界的规律开辟各种可能的途径。所以,作为艺术工作者只有跳出学科范畴的人为界定,主动地从自然科学及其系统的科学研究方法中获取养分,才能创作出更加具有社会价值的艺术作品。
李政道曾将科学和艺术比喻为硬币的两面,福楼拜也说过:越往前走,艺术越要科学化,科学也要艺术化;两者在山麓分手,回头又在顶峰汇集。艺术与科技专业的新设,是我国艺术设计教育为国家发展培养思维全面贯通的高素质人才的一次契机,是艺术与科学发展到今天的时代需求。
注释:
①《科学与艺术的交融——兼谈“钱学森之问”》,沈致隆,《人民教育》,2014.3。
②③《非理性及其研究的可能性》,夏军,《中國社会科学》,1993。
(作者系广州美术学院艺术与科技专业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