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彩凝诗“写”辉煌

李熙斌

梁时民是一位工兼写花鸟的有情怀的艺术家。他的花鸟画，大气严谨、浓艳腴润、诗意盈盈，早已成就卓然，既有异常旺盛的生命激情、历史积淀的文化意蕴，又有社会生活的人文关怀和墨彩辉映的视觉张力，创造了异彩纷呈又洋溢着内美情趣的动人意境，他将心境中最纯美的那片绿地展现出来，与观者作心灵的对话。这是我近日品读《美术视野——梁时民花鸟画作品》画册的真切感受，他会让你不由自主地爱上这个纯然的天地，并被那诗意的梦境所吸引，进入更广阔的心灵空间……

梁时民善于博采众长，集腋成裘，对传统的深入钻研、吸收、借鉴。他生于艺术之家，自幼就受家庭浓郁的绘画和音乐艺术的熏陶，加上聪慧的禀赋和超然的悟性，十几岁起临摹名画，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考入四川美院中国画系，在名师的悉心指点下，继续临古画。由宋至明清，所临画无数，对传统的精神和画面经营之法，可以说是娴熟于心。梁时民在工笔草虫上的研究主要师法宋人和齐白石。对于自己崇拜的艺术大师齐白石不仅有继承，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发展了工兼写花鸟画。而对于工笔草虫的刻画的精工程度，梁时民丝毫不让古人。他远师宋人，注重气韵上的把握，富有“古意”，远离了明清以来的单薄媚俗。赵孟頫说：“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梁时民深谙这道理，把草虫这些微小的精灵，放到了更为宽大的主题世界中去，再不局限于折枝式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枝，让观者不觉间增添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和自然造化的神往，他把花鸟画技法、内心独白、精神想象在笔墨空间中协调起来，却不为结构所羁限，在笔墨色彩、符号中浸透的是情感、心灵、意识的表达，以及对内心世界的质朴的表现和艺术的言说。梁时民最早以一批影响颇大的工笔花鸟画宏制在巴蜀乃至国内画坛而闻名遐迩。如他的代表作《聚》获得了“国际熊猫节”“金熊猫奖”;《包谷林》获中国“西部大地情全国中国画大展”银奖;《秋晴》获文化部主办的当代中国著名花鸟画家优秀奖等等。他创作的成功作品获得了很多国内外的大奖，并被国内外众多的重要的博物馆、美术馆文化机构收藏。

梁时民的一大批工笔花鸟画中所展示出来的丰富而潇洒、静寂又单纯的画境，在当代工笔花鸟画界很有自己独特的面貌。例如，《包谷林》画一大块包谷林，朝阳辉映，含蕊吐穗，雄鸡含情顾盼;《暖冬》画一丛丛荒草，土冻草枯，霜冰凛凛，大雁抱群取暖;《鹤舞盛世》画一片片沼泽，几汪浅水，鱼虾游弋，白鹤振翅群飞。取象的精粹、形式的美感，这一切都显示了农村的无限生机、大雁的生命勃兴、群鹤的旺盛活力。这些作品中流利并具张力的线条、开合得体的构图、夸张有度的造型、传移物象的细稳、骨法用笔的老劲、设色赋彩的舒张，不论是山禽飞鸟的栩栩如生，还是花草叶枝的驰毫骤墨，均把握恰当、神情并茂。画家运笔时而轻缓，时而偏正曲直，时而枯湿相杂。笔锋的勾、点、擦、斫的调动灵活多变、运用自如，在墨彩的塑造与烘染下，画面在严谨的法度中透出清雅秀润之美。前后顾盼风采卓然，聚散穿插自由流荡，整体上看不拘于一花一叶、一鸟一虫，其画面的花草长与短、大与小、竖与横的线条有机结合，画面或重重叠叠、繁复稠密或舒展潇洒，神气迥然于旋律之中，让观者看到场景的生动与飘逸。同时，体验到线条墨韵交织成微妙、静寂与洒脱。从他的画中，既看到了宋元的工笔花鸟的优秀传承，又能感觉到当代生活赋予他的激情与生活积淀，那是极具个性的对墨彩的理解，是对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完善和开拓。

梁时民博学多才，在当时任职四川美协副主席、副秘书长和中国美协理事时，攻读广西艺术学院院长、山水名家黄格胜教授的研究生，对花鸟和山水精于研究。从艺术哲学的层面上看，梁时民的绘画首先源于他对生命本体内在张力的感悟，这种感悟不是来自物理层面的观察，而是一种对生命存在与生发的不断拷问。这种体验被他很巧妙地拉入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与笔墨表现这一形式相融合，形成一种基于本质的语言形式，或浓密，或流畅，或张力，或抽象，无不表现于表达着自己特有的审美经验。自身相对独立而完善的审美经验，建立在梁时民绘画艺术探索不断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他在花鸟画意境中自然而然地吸收了山水的博大、雄浑、开阔、沉郁、肃穆，使他的花鸟画有了一种天然的山水气质。如他创作的《暖阳》作品中，一大片稠密的树林，密密匝匝的屈虬髯扎树枝，遮住天穹，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树干、枝桠上积满的冰雪，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悄然融化，一群神态迥异的野鹭在忍冻挨饿中熬过了尽头，悠闲地在地上或引颈鸣叫，或左右顾盼寻侣嬉戏，或用尖嘴嚼雪地觅食，尽情地分享冬阳的慰藉，隐喻春天节气即将来临。以此窥视梁时民以山峦野外的珍禽异鸟、奇花稀树为题材，以其工整细腻的表现手法，从其淡色晕染的特点，我们可以感叹画家的扎实功底。

梁时民在学术上走的是一条水墨花鸟探索的路子并独树一帜。他的水墨花鸟以水墨材质书写了自然生命的律动美，反映了他对水墨画本体的理解，也反映了他对形式意味及艺术规律的独特理解，善于通过自然意象去表现生命本质与艺术本质。例如，《秋韵》《牵牛独秀》《野趣》《觅》等，这些作品的笔墨结构突出表现在依照描绘对象的不同，取大小、方圆、曲折、厚薄的組织变化，发挥墨色的枯、湿、浓、淡等作用，强调大起伏与大、小线条的交错，通过墨法的积、泼、破、冲产生意外奇趣，线条的长与短、粗与细、曲与直等交错，网状连接产生节奏变化，直线中有刚柔、行涩的神态，笔力遒劲，以近乎焦墨、重墨与淡墨相应，并注重墨的韵律、层次和虚实变化，突出了意与象的关系，凸显出清纯、浑劲，显现出他在笔墨苍润交融之中，强调把传统带入现代语境中，使古老的水墨花鸟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更为重要的是他在水墨与花鸟画程式化表达之间，找到了一种新的张力，并将其提升、提炼与完善，形成了一种稳定的笔墨表现及形式，可谓是在当代花鸟画探索中，开风气之先，在众多画家都在回归传统，回归老、旧图式的时候，用一种全新实验，赋予了传统更为鲜活的样式。与此同时，画家力避表面与浅薄的摹写，力求进入深层次感悟，用以揭示水墨花鸟画永恒的节奏之美与创造魅力。

浏览梁时民的系列花鸟画，我尤其喜爱他以荷花为题材的花鸟画，看到他学养修为的深厚、文化底蕴的丰实;看到他对民族精神的尊崇与精神诉求，对艺术事业的真诚与执着。他创作荷花作品，体现了他的人文综合修养的追求，使其花鸟艺术具有他人所不具备的诗情画意。情之所至，他对画揭题，让观者走进文心诗境。例如，《秋风乍起》《雨洗清涓涓净》《渊冰厚千里，素雪覆千里》等，无不隐含着诗的韵律，真可谓题中有诗，诗中有画，画诗交响，画人合一。梁时民传承花鸟画礼赞生命的传统，传统花鸟画更多田野的气息，更多阳光雨露下的生机蓬勃。他的作品致力于托物寓兴，表现感悟，以物言志，构造诗境。荷花，在中国传统语境中，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从周敦颐的《爱莲说》，到佛教中的莲花宝座，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君子品格，到纯净空灵、圣洁的禅性智慧，他的绘画荷花题材如《九月荷塘风光好》《荷叶转萧疏》《荷花初放露华浓》《憨鸭日晚不归去》等，画中那种荷叶轻动的气息、明洁宁静的动态，以及荷茎临风，清气拂面，对黑与白的绝妙掌控，彰显了祥和的力量与崇高的单纯。他行笔果断俊健，所画富有动感却动而欲静，顿然沉静，似乎有月光乍现，浮萍下鱼游蛙鸣。这些作品围绕着荷花富于生命精神，隐喻现实生活中强劲清风拂来的时代氛围，而让自己的作品题材的开拓，意蕴中提升，笔墨的个性、墨彩的强化、构图的气概、视觉的冲击，拓宽了传统题材的内涵，表现了社会生活中人们翘之所盼的新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