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影响

吴继红

（蚌埠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工作记忆是负责加工信息和暂时储存信息的记忆系统，由四部分组成，即语音回路、视觉板、中央执行系统和情节缓冲器。容量有限的工作记忆与人类学习、推理判断、语言产出等认知活动密切相关[1]。工作记忆容量相关研究显示，人类认知活动中的信息加工和储存受到工作记忆容量的影响，当认知活动超过工作记忆容量限制时，加工和储存能力减弱，因此不同工作记忆容量个体在加工信息和储存信息上呈现出速度和准确度差异。工作记忆包括语言编码、语言分析、语言联想能力，它是产生二语学习能力个体差异的重要因素[2]。自Skehan将工作记忆容量引入二语研究后，研究者们从不同角度探索工作记忆容量个体差异和二语产出的关系。本文旨在实证研究基础上，考察工作记忆个体差异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影响。

一、文献综述

（一）语言认知模式

Skehan基于认知语言学理论，从语言产出的流利度、准确度和复杂度三方面考察学习者的语言水平[3]。流利度关注学习者语言表达的流畅度；准确度考察学习者语言形式的正确性、减少错误和控制资源的能力；复杂度强调学习者语言结构的合理性和精确度。这三个方面综合考察了学习者口语表达的意义、形式、流畅度、精确度，相对全面反映了学习者口语产出的能力。由于工作记忆容量有限，口语产出的流利度、准确度和复杂度无法均衡发展，会出现口语产出对注意资源的“竞争效应”，即意义和形式的竞争。关注语言意义，提高了流利度则影响准确度；关注形式，提高了准确度和复杂度则影响流利度[4]。

（二）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影响

近十年来，相关研究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有一定影响，但许多研究只是考察工作记忆对流利度的影响。Randsdell的研究表明，阅读、口语、书面语广度测试可以预测二语产出，二语学习者的工作记忆与二语口语产出有相关性，但是与流利度关系不显著[5]。Kroll研究发现，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词汇流利度的影响弱于语言水平对其的影响[6]。为数不多的关于工作记忆容量对口语流利度、准确度和复杂度的研究结果也不尽相同。Fortkamp的研究显示，口语产出随工作记忆容量的提高而更为流利、准确和复杂[7]。Gilabert＆Mu ňoz研究发现，工作记忆容量与流利度和复杂度相关[8]。但Mizera的研究却显示，工作记忆容量对口语复杂度有一定影响，但与准确度和流利度无关[9]。其他研究结果也显示，中国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与工作记忆容量无明显相关性[10]。以上关于工作记忆容量与二语产出关系的相关研究并未得出定论，对中国二语学习者的相关研究也不多。因此，本研究基于语言产出表现模式，以中国某大学的英语学习者为研究对象，考察工作记忆容量与中国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关系，以及工作记忆容量是否影响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准确度、流利度和复杂度。

二、实验研究

（一）研究对象

参加本研究的受试是某大学120名非英语专业的大三学生，年龄在18～22岁，其英语平均学习时间9.9年（小学3年，中学6年，大学1年），均无海外英语学习经历。所有受试在本实验前都已通过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平均成绩为545.61，T检验显示，P=0.832＞0.05，英语水平无显著差异，均为中等水平。对其进行了两项任务测试：工作记忆容量测试和口语产出测试。

（二）测试与数据收集

1.工作记忆容量测试

本实验借鉴戴运财的研究方法，采用阅读广度测试获取受试的工作记忆容量。阅读广度测试考查受试同时存储信息和处理信息的能力，是检验工作记忆容量的重要手段之一[11]。该测试包括60个英文复杂句，它们在电脑屏幕上滚动出现。测试句子分为4大组，每大组由5小组组成，每小组句子数由一组1个句子增至一组5个句子。每个原始句后都呈现1个判断句，原始句和判断句意义可能一致或不一致，一致与否随机出现，无论判断是否正确，1秒后屏幕出现一个新单词，随后屏幕上出现问题“请回忆刚才的单词”，这一过程会反复出现，直至每一小组句子测试结束。本次工作记忆容量测试评分对象为句子意义判断和句末单词回忆。60个测试句，句子意义判断正确得1分，单词回忆正确得1分，共计120分。

2.口语产出测试

受试口语产出测试由故事复述方式完成。故事复述任务由英语四级口语考试中的故事复述改编而成。受试在听完录音故事后按要求复述，时间限定在三分钟内。整个故事录音长度为131秒，全篇372个单词。所有受试的口语产出测试全部在语音室内统一时间进行，受试可以边听录音边记笔记，记录关键单词和句型。131秒录音播放结束后，受试立即开始复述故事。口语产出测试选择之所以复述故事，是因为故事复述是受试的个体行为，只是受试和复述材料之间的互动，口语产出测试的结果不会受到受试对话者语言水平的影响。

本实验选择工作记忆容量为自变量，口语产出的准确度、流利度和复杂度为因变量。准确度反映语法形式，关注语言产出和语法规则的差异程度，由Grammarly测试软件计算结果。流利度反映语言产出的流畅性和平稳程度，即每秒钟产出的单词数量，由学习者口语产出的时间和词数计算得到。复杂度反映口语产出的复杂性，包括词汇复杂度和句法复杂度，由Antconc检索分析软件计算得到。

三、研究结果与数据分析

（一）工作记忆容量测试统计

本实验工作记忆容量测试主要考查学习者的句子意义判断和词尾再现能力。测试句由60个句子组成，其中句子意义判断正确得1分，词尾回忆正确得1分，总分120分。工作记忆容量测试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工作记忆容量测试统计

（二）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测试统计

表2是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准确度、流利度和复杂度的测试统计。

表2 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测试统计

（三）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准确度、流利度和复杂度的影响

根据工作记忆容量测试结果，将受试分为高、中、低三个不同记忆容量组，其对二语学习者口语准确度、流利度和复杂度的影响见表3。

表3 不同工作记忆容量组对二语学习者口语准确度、流利度和复杂度的影响

1.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准确度的影响

表 2显示，准确度的 Beta=0.459，P=0.004＜0.05，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口语产出的准确度影响显著。表3显示，容量高组准确度的R2=0.357＞0.25，容量低组准确度的R2=0.141＞0.09，因此容量高组相对于容量低组而言，其工作记忆容量和准确度的相关性更加显著。这说明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准确度随工作记忆容量上升而提高。Ellis认为，高工作记忆容量学习者如何利用分配认知资源主要依赖学习者关注的主要对象[12]。本实验显示，尽管容量高组学习者掌握着丰富的认知资源，但其首要应关注语言形式，用显性知识监控口语产出的准确性。口语产出模式表明，学习者在形式合成和自我监控阶段受工作记忆容量的限制，更多关注口语的准确度。

2.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流利度的影响

表2显示，工作记忆容量对语速、发音时间比和平均语流长3个指标均影响显著（p＜0.005），但对发音速度和平均停顿长2个指标都没有显著相关性（p＞0.005）。因工作记忆容量与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密切相关，工作记忆容量高的二语学习者具有较强的处理信息、储存信息能力，所以他们在口语产出中表现为语速快、发音时间长和平均语流长度高，这也说明二语学习者在口语产出中由于时间限定压力，他们更加关注流利度。但是，本实验的发音速度和平均停顿长2个指标与工作记忆容量都没有显著的相关性，这可能是由于二语学习者语言水平较低，词汇量较小，语法水平较低，因而在口语表达中只好用停顿等方法来处理自己词汇语法知识的欠缺。

表3显示，不同工作记忆容量组别的流利度存在差异。容量高组流利度的R2=0.003＜0.01，表明容量高组的工作记忆容量与流利度也没有显著相关性。容量中组流利度的R2=0.005＜0.01，表明容量中组的工作记忆容量和流利度也没有显著相关性。容量低组流利度的R2=0.192＞0.09，表明容量低组的工作记忆容量和流利度呈中等程度相关，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果，可能与容量低组学习者的词汇量小，语法水平低，可利用的注意资源少等因素有关，其在口语产出时，只能优先分配部分资源。由于形成体系比执行体系和监察体系具有优先权，因而在口语产出过程中，容量低组学习者优先保证意义通畅，有限资源先分配给形成体系，因此容量低组学习者的流利度与工作记忆容量的相关度更高。

本实验结果显示，工作记忆容量与口语产出流利度和准确度整体上呈显著相关。根据工作记忆控制性注意观的解释[11]，工作记忆处理暂时性的信息加工和存储，工作记忆容量的差异是个体注意控制能力的差异。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是加工个体注意控制资源的过程，在形式合成阶段中，由于二语学习者语言水平较低，词汇语法知识欠缺，其只有多次信息搜索才能提取口语表达所需的信息。此外，二语学习者的一语和二语同时被激活，为了选择二语表达所需语言结构，一语的词汇特征和语法信息不得不压制。因此，在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中，学习者要建构口语表达内容、搜索工作记忆、抑制冲突信息，都需要使用学习者的工作记忆资源。工作记忆容量差异，即注意资源差异，是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流利度和准确度出现差异的主要原因。在二语口语产出中工作记忆容量小的学习者只拥有较少的注意资源投入到口语产出的各个阶段。他们在口语产出过程中出现时间较长、频率较高的停顿时，大多是在构建二语内容，搜索相关的词汇和语法信息，因而影响了流利度。而口语表达在线测试的时间限定压力又迫使学习者不得不尽量减少停顿，因此他们没有时间足够注意资源控制语言最终形式，故而出现较多语言错误，影响准确度。

3.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复杂度的影响

本实验主要从词汇复杂度和句法复杂度两个方面考察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复杂度的影响。表2显示，工作记忆容量整体上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词汇复杂度和句法复杂度影响不显著。金霞在相关研究中也得到类似的研究结果[13]。

表3显示，不同工作记忆容量组的词汇复杂度和工作记忆容量无显著相关，容量高组、低组的R2值分别为0.008和0.006，均小于0.01，这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词汇复杂度无显著影响。产生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二语学习者在口语产出时为了减少语言错误、提高口语的准确性，尽量使用简单熟悉的词汇形式，只能忽略词汇复杂度。

在不同工作记忆容量组别中，工作记忆容量对句法复杂度的影响却呈现出异样。在容量高组中，R2=0.004＜0.01，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句法复杂度未产生影响；在容量中组中，R2=0.051＞0.01，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句法复杂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容量低组中，R2=0.491＞0.25，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句法复杂度有较大影响。究其原因，主要是在口语产出过程中，二语学习者在一定的认知资源下，为了提取复杂词汇和句法，大脑会占用更多认知资源，这样其他方面的资源就会减少，所以对于容量低组的二语学习者来说，工作记忆容量对他们的口语产出影响更大一些[14]。

四、结语

本研究的实验数据及其分析结果表明，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具有一定的影响。首先，从整体上看，工作记忆容量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准确度影响显著，容量高组与容量低组相比，口语产出的准确度随工作记忆容量上升而提高，这说明工作记忆容量与准确度相关性更高。其次，工作记忆容量在总体上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流利度有一定影响。最后，工作记忆容量整体上对二语学习者口语产出的词汇复杂度和句法复杂度没有显著影响，口语产出主要依赖于学习者的词汇水平和任务性质。而容量中组和低组学习者的工作记忆容量对句法复杂度有一定影响。

工作记忆容量是相对比较稳定的认知系统，不会轻易改变，但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提高学习者的编码、存储和提取信息的能力，减少工作记忆容量对语言产出的制约作用，如扩大学习者组块知识掌握，增加口语任务前的准备时间，进而提高学习者的英语水平。首先，组块在英语学习中至关重要，影响词汇、句子、篇章的存储与提取。桂诗春认为：“组块是一条有联系的信息，其中一部分可以帮助记忆另一部分。”[15]英语学习中语言单位的组块可以扩大工作记忆容量，通过构词法、联系归纳法、形象联想法扩大词汇量，提高阅读速度。其次，利用工作记忆向长时记忆的转化，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将新知识与学生已掌握知识相结合，激活学生语言知识和背景知识，进而提高学习者的记忆和储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