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爱[散文]
2019-08-22朱镛
朱镛
故乡认识家庭的每一个父母,也认识家庭的每一个儿女。故乡在接纳和爱着一切,像大地一样,敞开门,拥抱生命。土地,粮食,人和物。这一一的关系,在故乡,是紧密而平常的,明亮,辽阔。
人人爱着自己的故乡。故乡生长着源远流长的声音,会呼唤,牵扯着每一个人。故乡是可以骄傲的,正如一个词语,五谷丰登,它是生动的土地最热烈和骄傲的体现。关于故乡,我曾忠诚地记录过它的过去,和在场的一些事情。于我而言,无论过去,现在和未来,身居何方,故乡的苦乐悲欢,早已刻在心里,躯体里,也在灵魂里。但是,我承认我有过的记录并不是全部为了表达我对村庄的敬意,感恩,和渴望一种朴素成分的永无止境。社会发展到如今,我更加地感觉到,那些昨天的事情,今天的在场,都将是明天的历史。但是,很多东西在一种快捷之中,未必会留下痕迹。有的事情和精神出现了,却一闪而过,有时出现了又把曾经的存在掩盖或遮蔽掉,有的出现一段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的记录,仅为那里有过的生活保留一份底稿,因为时代的一些潮流和改变势不可挡。它实实在在地在村庄这片养育了无数代人的土地上,刻划过时代的痕迹,无论长久或者短暂,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它存在过。在生命世界里,记住,是为今天的生活里还有更美好的未来。
我一直坚信,世界是美好的,我祝福人生。
今非昔比。我们有过从未经历的快捷,超过了时间本身。也有从未有过的便捷,随心所欲可以了解自己向往的地方。它创造出的光荣与梦想,可以从封闭与外面的世界建立起一种新的缜密的关系。只要土地有着丰厚的资本,在故乡,人们的生活就有望结实和有序。
故乡宽厚,仁慈。我回到老家时,听母亲说起的一件事情,让我一时茫然。也有不少利益熏心的人破坏着人们相对单纯的活法。母亲说的大体情况是,我们村来了一些操着外地口音卖商品的异乡人,对村里的老人,良心好得很,又尊重又孝敬。那些异乡人,不断重复地问村子里老人们的房屋暖和不暖和,身体健不健康,仿佛就是自己的亲人,让他们特别感动。更特别的是,对他们的生活和身体,关心和体贴,细到开出良方。诸如健康要如何注意,饮食要如何注意,卫生要如何注意,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有质量。那些异乡人,生怕说一遍他们不懂,就每天早上,中午和傍晚重复地说,然后不厌其烦地给分开一一讲解说明。还有更加细微的是,异乡人进入到村里随时把老人们召集到村口,给他们备了日常里所需的生活用品。有时送给他们一把牙刷,有时是一盒牙膏,一个塑料盆,一块毛巾或者一个废纸篓等,有时还专门准备一支圆珠笔,说给他们的孙子们读书写字。所有的用品,见人一份,全都免费,以示孝敬。异乡人做得最让他们感激的一件事是,帮忙把他们生活的饮用水拿去作无偿的化验。我听到母亲在说这些人的时候,我的心缩了一下。他们一辈子都相信一句话,天上不会白白掉下馅饼。可是,在面对一种尊重和孝敬的时候,他们竟然相信,天上是会掉下馅饼的。当然,我不是说尊重和孝敬不好,对老人的尊重和孝敬,恰是这个时代相对稀有的,我也非常肯定地相信,这个时代的慈悲还在。但是,也有魔鬼的歌喉在一个时代物欲的膨胀中,趁虚而入了。这些异乡人的尊重和孝敬背后,就藏着他们不可告人和极其功利的咒语和歌谣。他们最终需要的是,以此方式掏空这些被他们尊重和孝敬的人的腰包里的积蓄。
蓄谋。故乡却敞开。我想说的是,有着一生乡村经验的父老乡亲,在故乡的土地上,很好的是他们依然保持着人的最初的心和对他人的基本信任。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纯真!但是,他们也在被自己所占的便宜面前,丧失了基本判断。虽然每个人都在跟着时代,从一个进步驶向另一个进步,自然,异乡人也就再用以前人们识破的伎俩。于我而言,这种现象的存在,尽管它已经暗示了时光的变迁,可超出我独立推理能力,让我不得其解的是,乡村里的人们曾经有过的那份畏惧和忏悔之心,怎么就没有再现。自我记事以来,由于从小生活在村庄这片土地上的原因,村里人的思想,行为,也就慢慢潜伏于我的记忆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人们普遍在的生活中,心里住着一位神,是他们心里最高的立法者和审判官。对于发生在他们身上任何不好的事情,他们都倾向于理解为是因为对神灵的不敬,才招致了坏运的到来。我记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他们认为最常在的霉运是,装在兜里的钱,不小心被小偷偷走,被骗子骗走,或者不知什么时候落掉了。这些事情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他们大多都会认为是自己什么时候做过亏心事遭到的报应,只有自我安慰一句,失财免灾。只是,心里也不免会空落很久,若有所失很久。可是现在,由于骗子的高明,把他们骗得舒舒服服,骗得理所当然,他们似乎还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
因为据母亲讲述,“那些人后来拿百货来卖,又现场化验了我们村里的饮用水。那水经他们一化验,全变成墨水一样的黑,粪水一样的脏。他们说水质有问题,含有对人体伤害的什么毒素。然后,异乡人重新把水从他们手里的一个过滤器通过以后,再重新化验,水就清清亮亮,说是它的水质就达到了标准,完全可以放心饮用了。所以,对于村庄里的水,要安装他们的水管过滤后吃了才不影响健康。他们还说因为老人们的朴实,一个过滤器从四千多一下降到两千多,大部分人家都去抢着买,一下便宜这么多,担怕出手慢了就没有了。”我问母亲,我们家没安装吗?母亲说,“吃了一辈子都凉幽幽的水,咋就出问题了?也没听说哪个吃水吃死掉。再说两千多块钱,又不是树叶子一摞一大抱,哪个舍得啊!只是他们平白无故的送那些东西,不买点人家的商品么心里过意不去。”听母亲的语气,我知道母亲平静的心里也仿佛被他们打碎了。在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尽管母亲说的是一种自愿平等的交易,可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他们一辈子本份地生活在乡村里节衣缩食过来的这一代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情景下,就突然变得如此大方和慷慨地花钱?思去想来,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是在这些老人们身体逐渐矮下去,身旁没有年轻人的关照,这种支付金钱的方式,是不是会给他们带来某种心理上的安全感?他们送出捏在手里的钱,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平添几分慰藉,尊严和傲慢?或者,还有其它什么心理,方式和行动的原因?我就再也想不到了。
当然,新中国发展到今天,已经不在一穷二白了。比之曾经,作为一个物质已经不再匮乏的年代,在今天来说,故乡的人们,谁家也不会再为一百块或者两百快钱发愁了。他们的腰包里多少可以掏出一点儿钱来,让他们挺直了腰杆。尽管,我发现生活在村子里的他们,虽然大多数是还是老年人和孩子。他们也说不上多富有,算不上物质丰饶,有时挑一挑粮食到街子上去买,也还在为多一分少一分讨价还价,但是,的确也不像以往那么口袋空空。甚至于,除了他们身上怀揣的零花钱,枕头下或者衣柜里,也多少有点儿积蓄了。而这种积蓄,无论是在外打工的子女汇来的,自己耕种的粮食换来的,还是从牙缝里节约下来的,反正他们的手里,或多或少都揣着一些。针对他们兜里捂着的这些钱,我发现母亲说的那些异乡人,确实是多么的聪明啊!他们不但熟悉了现实的村庄,还研究了老人的心理。他们对这个时代乡村的生活和老年人的心理,不但把握得如此到位,还想到了如何让他们高兴地接受的伎俩。异乡人用了一种善意的表象,像亲人般的慰问和关心,来对待这些孤独和缺失关怀的老人。然而,这种伎俩虽然不是为了真正的关心,而是盯着村里老人们一直捂得死死的一点积蓄,是以最小的成本博取最大收益。但是,它却如此地实用,因为某种爱意滋生了他们的柔弱,它完全冲垮了老人们一种对陌生骗局的戒备,所以不知不觉就受到伤害。是的,所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也是对于某种不劳而获的东西,又不是蛮横无理闯入,谁都有想占便宜的心理。
当然,对于我顶上的这一代人,我丝毫不会怀疑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现在也不会为了贪图眼前的一点小利益,向陌生的异乡人伸出像乞讨一样的手。这一点他们是永远不会的,只是在他们现实的生活里,最缺失的,确实是生活中散落的一些温暖。所以,聪明的异乡人早已切准了这些心里孤独的老人,所需要的是什么。当他们用一种带着温情却不讲道德的力量,试图用春风般的方式伸入村庄的内部时,他们的热情,犹如魔法操纵了村庄里人们内心和精神的虚空,让他们接受了这种小恩小惠而不觉得是在受别人的施舍。相反,他们把这种恩惠认为是这些毫不相关的异乡人对他们无比的尊重和关心,让他们觉得自己依然还很有尊严地活着。因为这些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人,突然在这种内心某种程度的虚空中,受到了这样的尊重,关心和孝道,就仿佛见到自己亲生的子女一样,乐滋,温暖。可是,这些人又与他们毫无关联,不沾亲不带故,所以,当他们在得到了异乡人的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像欠着别人天大的人情一样。
是的,他们是一代非常淳朴的人。当那些能说会道专门来“孝敬”他们的异乡人送他们东西的时候,在他们心里,从没有想过那些人想图他们什么,更不会想着他们还能哄会骗,甚至连半点被蒙骗的防备心理都没有滋生过。对于这种先进科技的东西,他们也丝毫不怀疑。他们还是要相信科学,异乡人保证他们生活健康的饮水,就是科学。自己拥有的积蓄,不就是为了保障健康,为了用在人生或生活里最该用的地方,能换回放心饮用的水?心甘情愿轻手轻脚把钱付出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值地值。
是啊!虽然我们抬头就能看见天,天也在看着人类。我记得,从小,大人们就会教育我们,天上从来就不会掉下馅饼来,一味贪图便宜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自私鬼,别人永远瞧不起。要有所得,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要明白劳动的艰辛和意义。我永远记得小时候,母亲常挂在口头的一句方言话,“盐吃力气酱把滑。”开始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盐与力气有什么关系,酱与滑又有什么关系。特别是酱把滑,我以为吃酱是不是走路就不会滑了摔跤,又好像没有任何依据。后来逐渐明白,盐巴在生活中谁都离不了,吃了增长力气,这是常识。酱是我们地方喜欢吃的一种自制食品(在其它地方就少有人喜欢吃),这是每家日常生活中都必做的常备食品。它用辣椒粉,大豆粉,盐巴和佐料等配方搅拌自制而成,味道辛辣。在我们地方的生活中,几乎必不可少,煮清水白菜打蘸水放点酱,吃洋芋抹上酱,味道会变得很丰满和特别。这早已成为我们地方的一种饮食习惯。但是这种东西如果一次性吃多,或者净吃,会让你胃痉挛,会让你辣得大汗长流。所以,在我们地方上,这句本土方言的谚语,是让人明白生活的滋味,也有着如同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意义。它让我们从小知道,一个人要有生活的坚强和力量,就必须体味生活的困难,艰辛和痛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只是一种痴心妄想。重要的是,要懂得索求有度。
关于异乡人进入到我们村里的这件事情。我听母亲说,那几天,异乡人就是用一个高音喇叭,在人们吃晚饭的时间开着车在村子里,通知大家去村口看他们的商品展览。那种喇叭声,像以前的生产大队广播一样。大家听到高音喇叭声,觉得新奇,都纷纷跑出去看。听母亲这样说,我猜想,那一刻,他们的内心有着一种对高音喇叭声音条件反射的神经碰撞和思想的交错。因为那种声音,印刻在了他们的岁月里,记忆里,也在灵魂里。曾经一度时期,广播里经常会发出通知的声音,“广大社员同志们!”的喊话,这声音会刺激他们的神经。所以,他们太熟悉了。异乡人就用这种人们记忆里的声调,在村子里广播,不断有人站出来观看。他们见很多老人出去看了,就无偿地送些生活日常用品给他们,一分钱不收。接连几天如此,推销,展览,赠送。异乡人不断以这样重复的方式,做得非常彻底,也很有效果。
黄豆米 孙振声 速写
每个人都有着记忆上的条件反射。生活里储藏的一些记忆,是需要某种场景或者一个什么点突然唤醒。唤醒之后,无论过去是苦和乐,会如滔滔黄河之水涌来,或苦涩,或甘甜,或苦涩里带着甘甜,都让人回味无穷。对于我顶上的这一代人,我非常清楚的是,他们并不是尊重劳动的意义带给他们一种偏执,甚至是死要面子的行为导致的受骗,而是像一种磁力,不断地吸引着他们走去,积极主动又不知不觉。母亲说,多少年没听过高音喇叭声了,个个都围拢去在广场上,热闹的很。是的,记忆上的条件反射。我也同样如此。因为母亲说她们听到高音喇叭声的反应,如同那天我在村子里,看见我们家背后的那户人家,正在拆老房子,露出的半截山墙上面,还残存着几个暗红色大字“春风吹战鼓擂”。它让我一下就回到了上小学时候的情景。我记得,这句标语在当时很流行,人人都烂熟于心,顺口就能说出。至于理不理解,其他人我不清楚,我是不知道啥意思的。直到我上了上小学四年级,一次实践活动,让我对这句话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那是一个春季学期,由于我们村的庄稼地很集中,一片一片的田,一片一片的地,平宽规整,人们为了在秋收后不让土地闲置着,几乎都会在土地上种上小麦。到了春天,村长开社员会说,上级规定地里要种烤烟样板,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半个月)种上。地里有小麦的人家,限定在一个星期内拔掉。因为小麦大多还没有成熟,主人家都舍不得去拔,都想耗到最后的期限。村长为了不延误样板烤烟的种植,于是,就联系学校。校长安排三到五年级的同学(那时没有六年级),去地里拔麦子。我们以集体主义的方式和力量,像过六一儿童节一样,系着红领巾,扛着红旗敲着鼓,真的像士兵一样去庄稼地战斗。我记得村长的手指到哪儿,哪儿绿油油的麦子在我们的手里,就风卷残云般,横七竖八地睡在了黄黄的土地上了。自那次事件后,我终于明白“春风吹战鼓擂”原来是这么回事情。所以,那时读小学,一到春天就想着“春风吹战鼓擂”的场景。劳动最光荣!因为它比我们呆在教室里欢乐得多,甚至有些逍遥自在万事皆休之感。而在学校里,我们要认认真真遵守校规校训,要命的是,我们一伙儿童都觉得当时的一切都被框条限制着,不知怎么做才对。就如在我们学校有一截土基砌了抹过白石灰的围墙上,用红油漆写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几个大字。在每个学期的开学典礼上,校长都会站在台上指着这几个字重复强调,要求我们谨记(实际我们第一个学期听校长说了天天都看见早已滚瓜烂熟),要遵守纪律,要争当三好学生,要有拾金不昧的精神。那时,拾金是很难的,一分钱的硬币都没有谁不小心掉过,铅笔和钥匙倒是经常捡到,我们都积极主动交到学校办公室。那时候,我很有自知自明,认为自己做不了一个三好学生,却可以做一个很守纪律的乖学生。我很努力,我照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字的要求去做,但我愚笨,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遵守它。我只记得我在课堂上活泼,被老师教训说要严肃,我严肃起来,老师又说我死气沉沉的,小孩子家要活泼点才好。我总是遵守了一条,又触犯到另一条。其它人能否做到,我不得而知。但我永远无法同时遵守,它到底要我怎样做?我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我唯一能把团结紧张几个字同时实现的是,我们一帮玩得要好的小伙伴,经常会在一起,如果谁被他人欺负,我们一定团结起来,去揍他人一顿,被告到老师那里去,我们都非常紧张。那时我就想,是不是教育就是为了用框条套住我们,让我们无法跨越出这条校规校训,然后把我们纯真的天性掩埋掉,在里面不断折腾?等到跨出学校之后,每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如同克隆术一样相似,或者雷同,没有了个性。或许,这只是我成长当中一系列的荒谬认识。反正,我对此感到非常迷惑。这些过去的场景,之所以历历在目,就是一个点勾出来的回味。
有些记忆根深蒂固,挥之不去。正如村子里的老人们,高音喇叭的声音,同样勾起了他们生命意识里年轻时的在场和痕迹,回忆和欲望。而这种回忆,无论甘苦,和人们对生活的向往一样,充满着一种动力。驱使着他们想一探究竟的心理,加之有人在这个时候给予他们关心和温暖,所以他们心甘情愿掏出自己的积蓄,如此大方和慷慨地花钱。
虚无秘密的武装,并没有持续多久。人们使用了几个月,发现安装与不安装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们知道骗是被骗了,却又不好说。当时谁都是乐呵呵争着去买的,现在说出来仿佛有碍于面子,就保持沉默。当然,唯一的好处是,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终究明白了生活的取舍。之后又来过好几拨宣传其它用品的,他们就变得非常谨慎和漠视。如果按我的推理,我的推理可能会如同我小时候对教育的那种理解,或许也会是一种荒谬的认识和判断。但是,有一点事实的真相不可否认,对于村庄里饮用的那种水,异乡人高价卖给村民安装的过滤器,在本质上,并没有起到对水净化或者消毒的作用(安装和没安出来的都是之前的那种水)。只不过,没有从他们的过滤器上通过的水,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或者某种化学元素,在检测的时候变浑浊,我没了解过。我确实不懂,也就不敢乱言语。可我懂得和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生意上的异乡人啊!他们能把这些老人哄到这个份上,他们确实是交易场上的高智商,也是道德上的低能儿!对他们的这种恶劣行为,如果回到童年,我会以我们那时玩的游戏“诅咒瓜儿”的方式对待他们。那时,只要感觉谁家可恶和可恨,我们心里就放出魔鬼,在瓜花谢了刚结出拇指大小的瓜时,我们就会跑到他家的菜园子里,用手指在小瓜上画上三圈,念三遍“瓜儿瓜儿病病”的咒语。非常奇怪的是,被诅咒过的那个小瓜,会在第二三天真的慢慢地生病了,焉去,死掉。那种诅咒为什么那么灵验,几句重复的话语为什么像从瓶子里放出一个魔鬼,不动声色就毁灭了小瓜?虽然我们是实施者,却百思不得其解。当然,在今天看来,诅咒是不会灵验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儿童表达仇恨的游戏,用这种方式对待这些骗子也只不过是一种想象的玩笑而已。因为这关乎人性,它确实存在着与生俱来的爱,还有仇恨。只不过,要决定着良知的存在与丧失,得看内心的门往哪边开得更大,或者会向哪一方来倾斜,是向爱,还是向仇恨的方向?如果人在解决温饱的情况下,把物质与精神两者对比,按照级别划分的话,我以为,精神的贫穷远远比物质贫穷的级别更重,对人的伤害更大。如果说曾经物质的贫穷是上帝对人尊严的嘲弄,那人的精神的流失是不是可以看作上天无法挽回的灾难?因为,人作为大地上永生永世的子孙,有一点完全可以肯定。只要所存的虚荣,诈骗,物欲成为主流,我们的未来难以想象。如果敬畏,谦卑,良知,文明和爱心成为一个时代的主流,至少人对未来,是有着美好的希望的。当然,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任何一个方向的倾斜,我以为,它就决定我们的命运,或者说,人类的命运。
当然,故乡接纳着这一切。它不仅爱着它的村民,爱着异乡人。我之所以说起过去的事情,是因为在时代向前的今天,无论有无新的秩序在构建,一个时代已经远去,另一个时代正伴随我们而来。
在故乡,那里有我们的前人,还有后来者。一个人,和一个村庄,一个社会,一个国家,命运是相连的。每个人都希望春暖花开,有真实的梦想和实在的生活,尽管故乡可以接纳一切,但也希望再没有骗局,没有黑恶。让故乡无限的爱!向着合乎人们心愿的方向发展。当一个社会安宁,在一种永恒中充满情怀时,那一个国家就可以专心致志再接再厉,把更多的美好创造出来。
静默的故乡,永远敞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