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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地域性”问题初探

2019-08-14张立群

传记文学 2019年8期
关键词:评传重庆出版社传记

张立群 赵 硕

辽宁大学文学院

按照一般意义上的理解,谈及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地域性问题,很容易使人首先联想到当地人写当地作家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作传者与传主同属一地,易于把握传主的生活环境,当地的文化传统、风俗习惯等外部条件,同时,也会因“地近则易核”而易于了解传主的家族史、成长经历,因此其真实性和可信度也相对较高。上述理解方式作为一种常识,从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整体角度加以考察,自是不会存在什么问题。然而,一旦我们结合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具体个案及其写作实际,则会发现:所谓传记书写的“地域性”其实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它受传记写作主客观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强调写作者和传主同属一地或许仅在传记的初始部分才具有特定的意义和价值;传记书写的“地域性”也会在某种情况下成为一种限制,进而影响到传记本身的价值与应用。为此,我们有必要多角度、多层次地辨析这一贯通历史与现实的课题。

笔者于2015年开始逐步搜集现当代作家传记的文献,并随着工作的不断深入而发现“地域性”的问题。由于专业的偏好和取向(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某种限制),我习惯从现当代文学史特别是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的角度,考察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实绩和文献价值。而当我们以成书意义上的现当代作家传记为主要研究对象、探究其地域性的问题时,其实我们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忽略现当代作家自传(具体还可包括回忆录、访谈录等形式)这一重要类型。虽说“自传”书写中同样会有地域性的成分,但这种由自己讲述自己而自然流露出来的内容,往往在书写层面上并不具有所谓的“问题性”——“地域性”是一个认知性的话题,它只有对作家的生平特别是创作产生独特的影响时,才可能成为探究传记书写的一个重要方面。相比较而言,现当代作家“他传”往往会在时间和空间上更具“地域性”言说的可能,因为有逻辑、有深度的客观分析往往比简单的自述更能说明问题。这种堪称前提式的范围十分必要,因为它可以使我们的研究范畴和对象更为具体、明确和集中。

现当代作家传记可以作为相关作家研究的重要资料之一,同时,现当代作家传记本身就是相关作家研究之一部分(此时尤其指那些高质量的“评传”),是以,将现当代作家传记视为是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重要的参考文献,促进现当代文学史的写作显然是成立的。不过,如果此时我们将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地域性”理解成是为了凸显某一地区文学研究的特色及实绩、填补以往研究之空白,那么,这个作家从现当代文学史的视野来看,极有可能不是人们习惯意义上所说的公认的一流作家。结合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实际情况可知:那些公认的、已经在文学史书写过程中确立经典化地位的作家,往往会由于关注度高而突破相对狭窄的“地域性”界限:此时的作家传记无论从传记作者和传记本身来看,都为数众多;传记作者的写作动机更符合传记功能的实现如“人性的纪念”、“人生的示范”、“认知的快乐”等,同时也更容易和自己擅长的研究领域以及兴趣点相契合。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局限于“地域性”视野之中的现当代作家传记的传记作者和传记文本数量较少甚至是具体构成方面上较为单一,作家传记的“地域性”显著且常常和本地文学研究的任务及实践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当然,正视以上所述的“地域性”问题特别是后一种情况,只是从现有文学史写作的实际出发,绝不是贬低某位作传数量较少的作家及其文学成就。相反地,那些“地域性”明显、数量较少的现当代作家传记恰恰是对现有的文学史书写及其结构、序列等,构成了可以丰富甚至是挑战的“他者”。因而,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地域性”问题也就在某种程度上转化为作家传记与文学史书写“对话”过程中,最具活力和潜力的部分。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地域性”问题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适度影响到相关文学史书写的内容与格局,表明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地域性”问题还可以和现当代作家传记的“时代性”联系起来并具有某种程度的“未来意识”,而像近年来部分现当代作家传记的书写从早年的作者与传主同属一地到当下范围的持续扩大,正说明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地域性”认知,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孤立的问题。

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的“地域性”问题还受到出版因素的影响,这一点,在究竟参考、使用何种版本的现当代作家传记等关乎实践应用的环节中是需要注意的一个方面。以“福建现代作家传记丛书”中的《冰心传》(卓如著,海峡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林语堂传》(万平近著,海峡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浙江文化名人传记丛书” 中的《时代的吹号者——艾青传》(骆寒超、骆蔓著,杭州出版社,2005年版);“云南百位历史名人传记丛书”中的《花潮歌者——李广田》(张维著,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三个系列的传记丛书就出版策划、具体出版过程、丛书命名及内容的角度来看,都符合“地域性”的视野并有助于集中凸显本地的文学历史和成就。但如果我们联系、考察到上述著者还在不同时间、不同出版社出版过同一作家、不同版本的传记,如卓如的《冰心传》(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灿若繁星——冰心传》(台湾业强出版社,1991年版)、《冰心》(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冰心全传》(上下,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万平近的《林语堂评传》(重庆出版社,1996年版)、《林语堂评传》(重庆出版社,2001年第2版)、《林语堂评传》(上海远东出版社,2008年版);骆寒超的《艾青评传》(重庆出版社,2000年版)、《艾青评传》(重庆出版社,2001年第2版);张维的《李广田传》(云南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张维的《李广田》(金城出版社,2011年版)等等,则不难发现:上述不同时间、不同出版社出版的同一著者所著的同一作家传记,彼此之间在字数、容量以及叙述形式上是有区别的。因为以地域命名的“系列丛书”会考虑到出版的整体规模以及具体版本之间的相互平衡,所以,其会在整体上强调地域特色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确立一种书写的标准。这种情况在此“系列丛书”包含的传主数量多、身份多元,且生平跨度较大的前提下,会表现得尤为明显。因此,从“地域性”的角度考察、使用一个作家全部的传记,究竟采用何种版本的传记作为依据又成为一个比较和选择的课题,它在实际上是对读者阅读特别是研究者提出了更高程度的要求:后者不仅要了解此作家传记的整体写作情况,而且还要了解“地域”因素对作家传记可能产生的影响,进而选择那些信息量大、内容丰富的传记为“善本”。

上海文艺出版社版《冰心传》

上海远东出版社版《林语堂评传》

除此之外,我们在肯定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在本地人写本地作家具有“地域性”优势的同时,也必须客观地、辩证地看待所谓优势也会在某种情况下成为一种限制。由于写作者和作家本人在地域上的近距离、情感上的亲近等原因,可能会使传记写作有意回避或是偏袒传主身上的一些缺点和行事上的一些问题。同时,过分强调地域文化的影响,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写作者从更为广阔的视野和普遍人性的角度认识和把握作家本人,这种堪称“只缘身在此山中”而产生的问题,在20世纪80至90年代东北现代作家萧红和萧军的部分传记书写过程中表现得较为明显。因此,如何突破“地域性”的主观限制,其实已涉及到写作者本人的德、才、学、识等素养问题。事实上,在全球化网络技术时代,写作者完全可以通过信息、技术和自己的努力及实践的综合,克服并超越简单的“地域性”视野,秉持客观公正的立场,写出优秀的作家传记。而此时的“地域性”指的是僵化的、机械的地理决定模式,与上文所述的同一话题不属于一个层次。

通过以上所述可知:既有空间视域中的“地域性”,也有文本之内随作家生活迁移而产生的时间上的、流动的“地域性”;既有写作层面和文学史整体格局中的“地域性”,也有出版意义上的和写作者主体方面的“地域性”,现当代作家传记书写过程中的多重“地域性”事实,说明“地域性”本身的复杂、多义以及期待辩证认知的吁求。但无论怎样,“地域性”作为研讨现当代作家传记乃至现代传记的一个新角度、一个侧面,只是为了拓展研究的论域,而不能以偏概全、本末倒置。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地域性”从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它往往要和传记书写的时代性、主体性、观念和立场结合起来,才更具言说的可能和价值。“地域性”因理解的不同,还可以进一步适度放开,如在搜集和整理现当代作家传记文献的过程中,本人就发现海外现当代作家传记有很多空白点,由于语境的不同,海外现当代作家传记有可能为我们带来新的“地域性”言说空间,值得研究者关注。总之,“地域性”问题的提出有助于现当代作家传记的写作、阅读和应用,同时也有利于与现当代作家研究相结合、深化现当代文学和现当代作家传记本身的研究。而作为一种展望,我们大致可以通过以上所述初步得出现代传记的理论生长点正蕴含其中的结论!

注释

1 关于“传记的功能”及其包括的内容,本文主要依据杨正润的《现代传记学》中的观点,具体见该书第191—228页的相关论述,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2 如包括骆寒超、骆蔓所著的《时代的吹号者——艾青传》在内的“浙江文化名人传记丛书”,就包括“古代部分”和“二十世纪部分”两部分,每部分各有人物传记50种,共计100种。如此规模、传主生平跨度如此之大,在客观上使其在完成这项展现浙江文化实绩的浩大工程时必须考虑到各卷的平衡。就具体成书来看,每部传记大致在20至25万字左右,这种“标准”和同一著者所著、在不同出版社出版的同一作家传记如骆寒超所著的《艾青评传》(重庆出版社,2001年版。431千字),往往在内容和文字上是区别的。

3 主要指20世纪80、90年代在由东北籍写作者完成的萧红和萧军传记中,如庐湘的《萧军萧红外传》(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1986年版),王科、徐塞的《萧军评传》(重庆出版社,1993年版)等,在言及萧红与萧军爱情故事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一些问题特别是萧军应当负有的责任。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除了萧军健在、萧红早逝之外,“为同乡讳”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至于这样的结果就是无法使读者更为详细地了解二萧的爱情和与之相关的创作情况,同时也造成了对作家端木蕻良的不公正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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