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伟:开民族新路 铸动画之魂
2019-08-14林立文
林立文
福建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数字创意学院
1995年5月上旬的一天,法国小城昂西阳光明媚,各国代表齐聚一堂,国际动画学会(ASIFA)将“终身成就奖”授予中国动画家特伟。那一年,特伟80岁。伴随着庄重的乐曲,在瑞士动画家乔治的陪伴下,特伟登上领奖台,亲手接过证书,并高高举起,厚厚的眼镜下是挡不住的由衷喜悦。那一刻,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作为中国动画界唯一获此奖项的中国人,特伟还拥有一系列重磅头衔:动画电影“中国学派”创始人之一、新中国动画奠基人、水墨动画之父、中国文联委员、中国电影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动画学会会长、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第一任厂长……这些头衔在后人看来,是特伟为中国民族动画电影事业的发展和繁荣做出的重大贡献。但于特伟本人而言,终究只是热爱动画之初心的真实写照。
舞勺青松 初出茅庐
1915年8月22日,特伟出生在上海,父亲盛文申在律师事务所做翻译,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像青松一样挺拔坚毅,故取名为“盛松”。特伟自幼喜爱绘画,小学时便常到书摊上看连环画,反复临摹《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经典名著中的各种人物形象。后因父亲失业,家道中落,13岁那年,特伟不得不从上海尚贤中学辍学。但辍学反倒给特伟更多的时间学画,他去城隍庙人像画馆门口偷师,经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天分极高的他很快就掌握了炭画人像的技巧,于是被邻居哥哥介绍去广告社当学徒。
勤奋好学的特伟在很短时间内就从学徒转正为绘图员,工资也从7.5元升到30元,但他不甘心只做个“戴着镣铐跳舞”的绘图师,画漫画的愿望一直在他的内心涌动。他经常画些漫画投给报刊杂志。终于,一幅漫画新作《中西科学之比较》在上海《新闻报》副刊上发表,署名为“盛公木”的特伟正式登上了漫画舞台。
关注时事 以画为戈
20世纪30年代,中国反帝运动愈演愈烈,同时期法西斯主义在世界范围不断挑起战争,时代的激流冲击着每一位文艺工作者。同当时很多中国艺术家、文学家一样,特伟也受到左翼文艺思潮的影响,开始创作更多暴露和批判社会黑暗面、反法西斯主义题材的漫画作品。这些国际时事漫画,被刊登于《上海漫画》《独立漫画》《中国漫画》以及《大晚报》等各种报刊上,均署名“特伟”。这个笔名得来有趣,当时特伟非常崇拜英国著名漫画家大卫·罗,见自己的叔叔盛家伦新取的笔名谐音酷似“大卫”,便毅然放弃了“盛公木”,用借来的笔名“特伟”发表作品了。凭借出色的构思和绘画技巧,“特伟”很快便在上海漫画界占有了一席之地。
1937年秋,漫画宣传队在南京防空洞前合影,右一为特伟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抗日战争全面展开。特伟也投入到民族救亡的洪流中,他加入“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与丁聪、黄新波、叶浅予、张乐平等人一同扛起鲜明的抗日漫画旗帜。他加入抗日漫画宣传队,辗转上海、南京、武汉、广州、桂林等多地举行街头漫画展览,他还参与了《战斗画报》《动员画报》《漫画战线》《救亡日报》等多个报刊的漫画绘制工作。1939年冬,特伟随着漫画宣传队西进东移,不断深入乡镇进行抗日宣传,起初条件艰苦,他们自己动手,油印漫画刊物,四处张贴。后面临经费停发的困境,特伟依然毫不动摇地坚持下去,与木刻家协会成员想方设法搞来材料,编印期刊《漫画与木刻》,坚持抗日漫画的创作和宣传。
1940年,特伟开始为邹韬奋主编的《全民抗战》画政治讽刺漫画,不仅揭露日本法西斯的丑恶嘴脸,也讽刺了国民党政治上的腐败。1941年皖南事变后,为避免遭到国民党迫害,特伟等人秘密从重庆前往香港。在香港,他组织进步美术家成立了“新美术会”,还为夏衍主编的《华商报》创办了《新美术周刊》,继续进行时事漫画的创作。这一时期,特伟的漫画创作主要揭露国民党内部腐败、破坏抗战联盟的罪行。香港生活书店搜集了特伟这几年的漫画作品出版了《特伟讽刺画集》和《风云集》。
1940年,特伟(左一)与张光宇、胡考、丁聪、张仃一起去重庆
随着国民党独裁统治的加剧,漫画的创作和出版都受到了压制。特伟在漫画创作中断后并未气馁,而是去了重庆的綦江冶炼厂、天府煤矿,去到缅甸慰问演出,还在云南一所中学当过美术老师。这个时期,特伟创作了许多反映民间生活、士兵生活的速写和水墨画。这段宝贵的经历和积累促使他在1947年开始创作长篇连载漫画《大独裁者》,作品通过数十幅连续漫画深刻揭露了国民党的反动本质。这部作品在地下刊物《群众周刊》上发表后,影响巨大,成为他漫画作品的代表作。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特伟一直用漫画这件武器抗争帝国主义、宣扬马克思主义,坚定的政治态度表明了他的决心和立场。1949年2月,由夏衍、黄新波介绍,特伟在香港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新中国首任电影局局长袁牧之看了特伟的《大独裁者》后,点名要他由香港返回大陆参加东北电影制片厂(今长影厂)美术片组的筹建工作。从此,一位杰出的时政漫画家走上了新的岗位,当时谁也没料到,他的加入将给中国动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瞻远瞩 开辟新路
特伟漫画《供不应求》
特伟漫画《播种者》,为高尔基诞辰而作的封面画
1949年秋,以特伟为带头人的美术片组在东北电影制片厂成立。东北地处偏远,人才匮乏,特伟首先想到的是,要想发展美术电影,必须得有技术和人才。而上海是个理想的地方,不仅云集了像华君武、张光宇等众多资深漫画家,还有万氏兄弟在拍摄《铁扇公主》时期培养起来的动画人才,上海开放、中西交融的文化环境也是美术片必需的创作土壤。因此,特伟建议把美术片组搬到上海,这个建议得到了文化部的采纳。1950年初,美术片组南迁至上海,隶属上海电影制片厂。
从1951年至1954年,特伟共执导了三部动画短片,受技术条件限制,《小铁柱》(1951)、《采蘑菇》(1953)、《好朋友》(1954),都是以儿童童话为题材的黑白短片。
技术的突破在1955年,中国电影领域中的故事片和美术片同时开始了彩色片的试制工作。由于美术片制作周期相对较短,新中国摄制的第一部彩色动画片《乌鸦为什么是黑的》诞生了。这部影片中的角色和背景设计写实细腻,动作适当夸张,在艺术和技术上都达到了当时动画短片的新水平,因此一举在1956年第七届威尼斯国际儿童电影节上拿下大奖。就在大家相互祝贺时,却有评委询问这是不是一部苏联作品,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特伟的心,因为当时中国的美术电影领域,所看到的和学习到的都是苏联的资料,的确存在模仿苏联风格的倾向。胜利的喜悦没有冲昏特伟的头脑,“中国的动画像苏联一样,甚至以为是苏联的,我不愿意这样”,他开始思考中国动画未来的发展方向,如何才能摆脱模仿外国动画的痕迹,如何才能走出一条中国民族风格的道路,如何才能让中国动画独立于世界动画之林。
特伟工作照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当漫画家华君武带着动画剧本《骄傲的将军》找上门时,特伟隐约感到这条路有了指引的明灯。《骄傲的将军》根据成语故事“临阵磨枪”改编而成,描绘了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骄傲自满,“业荒于嬉”,最终被敌人活捉的故事。人物造型采用京剧脸谱搭配古代传统服饰,场景造型为中式古典的亭台楼阁,动作、台词和配乐等都糅入了京剧舞台元素。影片创造性地将戏曲艺术元素融入动画中,每个细节都带有民族特色,绝妙地呈现出中国古代的传统气韵,不愧是中国动画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
这次大胆的尝试,带来了中国动画创作走民族化道路的重要转折。在特伟 “探民族风格之路,敲喜剧样式之门”思路的引领下,美术片组上下一心,开始探索各种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美术风格,创作带有独特民族意识的动画故事。1957年,中国第一个专门进行动画制作的单位——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正式成立,由特伟担任美影厂首任厂长,在其后的二十余年,他带领中国动画自成一脉,在国际动画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特伟(中)为创作组成员讲解《骄傲的将军》中的角色设计
中国学派 丹青永留
20 世纪 50 到 70 年代,中国动画作品开始在国际影坛上频频获奖,声名鹊起。由于中国动画作品都具有鲜明的民族美学风格,国际动画界在交流中达成一个不成文的共识,即给予中国动画一个比较确切的称呼——“中国学派”。“中国学派”的动画作品,内容多创造性地改编中国古典名著、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形式上借鉴水墨、京剧、剪纸、木偶等传统艺术。而这其中,水墨动画的诞生,将中国动画电影的民族风格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这一旷世古今的片种恰恰是特伟开创和倡导的。
1960年,我国第一部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摄制成功。早在1951年执导动画短片《小铁柱》时,特伟就萌生了把中国山水画运用到动画片中的想法。1960年,由特伟担任组长的实验小组正式成立,在他的引导下,钱家骏、唐澄、阿达等人多番尝试,突破了技术难关,试制成功水墨动画片。斐声国际的中国水墨画与动画技术相结合,把齐白石笔下的蝌蚪、虾、青蛙、小鸡等栩栩如生地搬上荧幕,还打破了传统二维动画单线平涂的特点,用虚实结合的笔法成就了动画史上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品种。《小蝌蚪找妈妈》是中国美术片中获得奖项最多的一部影片:从1961年到1981年,获得了法国昂西动画电影节儿童影片奖、法国戛纳电影节荣誉奖、南斯拉夫萨格勒布动画电影节一等奖等。法国《世界报》曾评价其景色柔和,笔调细致,自然地呈现了忧虑、犹豫和快乐的动画动作,整部影片清丽脱俗、充满诗意。直到1981年,特伟带着《小蝌蚪找妈妈》访问日本,日本观众依然表示看到水墨画动起来了,真是“大吃一惊”。
《小蝌蚪找妈妈》
《牧笛》
1963年,特伟继续深入尝试,与钱家骏联合执导动画短片《牧笛》。这是最能够代表特伟精神的一部水墨动画片。他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创作中,用了几年时间研究故事结构,研究如何把中国著名国画家李可染的风格融入影片中,用什么样的配乐最合适。这部影片完美展现了李可染的水墨画风格,笔墨酣畅,留白大气,意境优美。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水墨世界中,山水奇美、牧童短笛、水牛慵懒、琴桥听瀑,再配以悠扬的笛子独奏,整个片子无一处意境和情绪不是中国的,不是民族的。高度的形式的完整性、艺术上的统一性和民族气质的独特性,让外国观众惊讶不已,他们纷纷感叹“这是一次独特的美的体验”。该片荣获1979年的丹麦欧登塞国际童话电影节金质奖。
特伟水墨动画的巅峰是在1988年导演的《山水情》。当时73岁的特伟已经从厂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担任艺术顾问的工作。历经生活的洗礼,特伟在艺术体悟上更为高远,在艺术功力上达到极致。《山水情》笔触虚实相间,充满了大量的留白,琴、琴声、风、风声、鹰、风雪这些充满中式指代的元素,将中国古代文人的风范体现得淋漓尽致。这大概也是特伟先生晚年精神生活的象征。《山水情》成了中国水墨动画片的绝唱,也成了中国动画彻底商业化之前的最后一部艺术精品,在此之后,水墨动画再无能出其右之作。本片还是2006年法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评选的“本世纪百部经典动画片”中唯一一部中国动画片。
特伟曾说:“我国的美术片之所以受到普遍欢迎,主要原因在于,它具有自己鲜明的民族形式和风格。”作为 “中国学派”的创始人之一,“水墨动画之父”特伟终于带领中国动画走出了自己独特的道路。
从一而终 唯认真尔
特伟先生的爱人在纪念特伟诞辰100周年座谈会上曾回忆说:“特伟一辈子做事都认认真真,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无论是漫画家、还是动画家,特伟在艺术创作上的态度的确是从一而终,唯认真尔。
《山水情》
据资料统计,在1957年至1966年,美影厂共拍摄动画片40余部。每一部动画,作为厂长的特伟都深入参与其中。首先,几乎每拍一部新片,特伟都要求剧组去实地采风。制作《骄傲的将军》之前,他率领大家远赴京、豫、鲁等地,大量搜集古代的绘画、雕塑、建筑等素材;在制作《草原英雄小姐妹》时,全体创作人员在内蒙古草原与牧民同吃同住,一同放牧、骑马、赶路;在制作《牧笛》时,他与主创人员一起在广州生活了两个半月,每天和放牛娃一起去河里放水牛,画速写、研究运动规律。这种深入生活、实地考察的创作方法,恰恰是特伟对细节的极致追求,对民族文化的认真考究。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真实、细腻、感人、具有民族情怀和民间文化特质的优秀动画作品。
其次,他从自己做起,要求动画创作者一定要一丝不苟、严格对待每一处细节。他对每个镜头、每个画面、每个动作、每句台词都要再三推敲,精益求精。著名动画片摄影师段孝萱曾回忆说,《牧笛》采风中搜集和绘制的大量素材,丰富了创作者的想象力,在影片摄制中,回忆当时看到的场景,就直接可以画上去了。但《牧笛》里面有一个牛捕蝴蝶的镜头,当时画这个镜头的同事在特伟要求下画了很多遍,都要哭出来了,特伟就跟他们说现在苦一点,将来片子出来就甜了。
特伟身体力行,以自己的言行和作品教育了美影厂一代一代的创作人。为了新中国美术事业的发展,特伟付出了全部的心力,他爱动画如同生命,曾几次在工作中病倒入院,然而在病榻上他也依然想着工作的事情。就是靠着这份坚持,特伟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动画创作人员,给中国动画积累了宝贵的中坚力量。
《骄傲的将军》
《草原英雄小姐妹》
百花齐放 共创辉煌
很多人提到特伟,会想到他是著名的漫画家、动画家,但实际上他更大的贡献在于:他是新中国动画的奠基人,是一名美术电影事业家。
从特伟主张南迁成立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时,吸引人才,培养优秀的动画专业人才就成为他首要关注的一项事业。后来,堪称中国动画史最庞大也最优秀的团队逐渐成形,涵盖了当时国内最好的动画导演、编剧、美术大师、摄影师、作曲家等等。他们的美学思想和艺术创作不断地碰撞,互相激励,互相引导,终于共同创造出了新中国美术电影的辉煌。
首先,特伟力邀万氏兄弟归来。万氏兄弟中的万古蟾,一直就有创作剪纸片的构想,苦于在香港资金筹措无门,创作只能搁置。1956年,万古蟾回到上海进入上影厂,立刻得到特伟的大力支持,经过不断探索,将中国民间皮影艺术和剪纸艺术相结合,创作出《猪八戒吃西瓜》(1958)中的经典形象,开创了中国剪纸动画的独特品种。接着,特伟又为万氏兄弟提供了资金和创作团队,让他们能够完成一直以来期盼实现的夙愿——拍摄动画电影《大闹天宫》。1960年正值中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对于美影厂来说,资金、设备、人手都很紧缺,但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特伟依然无条件支持《大闹天宫》的制作,人物造型、美术设计请来了漫画家张光宇、张正宇,配乐请来了上海交响乐团、上海京剧院乐团。《大闹天宫》作为我国第一部彩色动画长片,传播的国家和地区多达四十个,至今仍旧保持我国动画片的最高输出纪录。
1957年至1966年,在特伟对人才的大力引进和项目扶持下,新片种层出不穷。此时期的美影厂百花齐放,各类美术风格人才济济一堂。他诚意邀请木偶片鼻祖虞哲光入厂。虞哲光,1942年创办并领导上海第一个木偶戏剧团,他后来担任美影厂导演,相继编导了经典木偶片《东郭先生》《打猎记》《胖嫂回娘家》《三只蝴蝶》等。1960年,虞哲光的团队结合木偶片、剪纸片的艺术特色,吸取了这些片种的拍摄原理,终于创造出中国美术电影又一新品种——折纸片。折纸片所特有的艺术表现形式,特别适合于学龄前儿童。虞哲光先后编导制作了5部折纸片,如《聪明的鸭子》《湖上歌舞》《小鸭呷呷》等,都广受小观众们的欢迎与喜爱。
《胖嫂回娘家》
《猪八戒吃西瓜》
特伟还善于从学校挖掘人才,他从苏州美术专科学校寻觅到了钱家骏。当时的钱家俊正在开班教授动画,林文肖、戴铁郎、阿达、严定宪等都是他的学生,求贤若渴的特伟不仅觅得了一名难得的将才,还一同收编了七位未来中国动画史上有名的人物,内心的喜悦自然难以言表。同样难得的人才还有包蕾,这位著名儿童文学家因为政治原因被划为“右派”,备受争议,只有特伟力排众议,邀请其入厂担任专职编剧。包蕾不负众望,他改编和创作的《猪八戒吃西瓜》《三个和尚》等动画剧本,让这些影片充满童趣又不失哲理,在国际上屡屡获奖。
《大闹天宫》海报
《大闹天宫》
特伟对人才的培养还体现在对人才的尊重上,凡是有潜力的人才,他都以亲人的角度关心、爱护之,给予其创作机会。钱运达在国外求学,未毕业前,特伟就给他寄去来上海的路费和生活费,邀请其到美影厂实习;著名导演张松林在美影厂工作时曾一度被调动到行政岗位,是特伟说服他不要放弃自己热爱和擅长的专业,张松林后来拍摄出《没头脑和不高兴》等经典动画短片;周克勤导演构思了《猴子捞月》的创意和剧本,但厂里没有审查通过,特伟看了以后,凭借敏锐的眼光和艺术造诣,认可了这个项目。最终这部影片获得了金鸡奖提名和加拿大的儿童片奖,周克勤也成长为著名动画家,后还升任至美影厂厂长一职。
特伟对力邀而来的青年人才都是不拘一格地培养。他实施老青结合制度,要求一个老导演一定要带一个青年导演、青年制片,因此锻炼出了一大批人才,美影厂后来的队伍既有专家,又有在实践当中培养出来的、有实干能力的年轻人,为美影厂几十年的发展与辉煌奠定了基础。
特伟精神 生生不息
左起依次是段孝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摄影技师)、严定宪、特伟、手冢治虫、铃木伸一、动画作家古川肇郁、电影评论家小野耕世、持永只仁(1981年摄于东京)
晚年特伟
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自诞生以来,除了1966-1977年“文革”十年动乱的停滞外,1957-1966、1977-1988这两个时期都是中国动画的“黄金期”,其中“文革”后的黄金期更是产生了150多部作品,在质量、题材、艺术形式上都有了新的创造和发展。1985年,由特伟,严定宪、林文肖共同执导的动画电影《金猴降妖》问世,其中的分镜头画面台本主要是严定宪和林文肖两人承担的,一共1000多幅,花时4个多月完成。这是特伟培养的中坚力量成长起来的又一力作。著名电影评论家陈剑雨对于特伟有这样的评价:“他领导了中国动画的两个黄金时期,至今大部分著名的中国动画片还是在他任领导的时间里制作完成的。” 1984年,特伟担任美影厂第一任厂长二十七载后光荣卸任,之后他依然兼任美影厂的艺术顾问,时刻关注着中国动画的发展。特伟被采访时说: “我总是没把老字放在心里面……我不当这个片子的执行导演,也许我可以当个顾问,哪怕是不挂名也行。”《金猴降妖》《山水情》等片便是特伟“顾问”时期诞生的佳作。
80年代至90年代,特伟还应邀去美国、日本访问讲学,输出中国动画作品,让国外观众和学者了解我国动画的发展历程和各种充满民族风格的艺术形式。虽然由于种种原因,90年代后,中国动画在“探民族之路”上走了一段弯路,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摸爬滚打,起起伏伏,但中国的动画人与动画观众永远不会忘记那段历史,那段特伟带领着中国初代动画人孜孜不倦、开创“中国学派”的峥嵘岁月。
2010年2月4日,特伟因病在上海华东医院病逝,享年95岁。“美影厂大家的老伯伯走了。”跟着他一路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成长起来的动画艺术家们一直亲切地称他为“老伯伯”,因为他为大家创造了一个宽松、自由、充满想象力的创作环境。对于美影厂人,特伟是领导、是厂长,更是恩师、伯乐、朋友。对于中国动画观众,特伟是奠基人、是开创者,也是童年美好回忆的缔造者。一位卓越的动画大师带着对艺术无止境的追求乘帆远去,无数致力于动画艺术的年轻人继承特伟精神继续奋斗,这大概是这位“老伯伯”最感到欣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