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的“世界記憶”——記美國甲骨收藏家方法斂博士

郅曉娜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2017年甲骨文成功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名録”。甲骨文作爲“世界性”的文獻遺産，受到國家與社會各界的高度重視。有幸作爲申報文本的英文譯者，筆者感到一份榮譽，更覺得是一種責任。今年恰逢甲骨文發現120週年，回顧和總結甲骨文發現與研究歷程上的重要人物及其成就，是深化甲骨學學術史研究的重要内容，更是探索甲骨文研究新思路、新方法的堅實基礎。方法斂，作爲美國最早的甲骨收藏家和研究者，在西方早期甲骨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陳夢家、董作賓、胡厚宣等甲骨前賢對其都有很高評價。借此甲骨文發現120週年紀念之際，筆者擬對方法斂的生平事迹和傳教經歷、甲骨收藏與甲骨研究進行全面介紹，以紀念這位自學成才、爲甲骨殫精竭慮的美國漢學家。

一、方法斂的生平事迹和傳教經歷

神學博士方法斂牧師（Rev．Frank Herring Chalfant，D．D．，1862—1914），是清末民初美國長老會派駐到中國山東濰縣的傳教士，也是美國最早的甲骨收藏家和研究者。方法斂博士很早就開始甲骨收藏與研究並作出了重要貢獻，被譽爲“西方人士中研究殷虚卜辭者之第一人”，①董作賓：《方法斂博士對於甲骨文之貢獻》，《圖書季刊》1940年新第2卷第3期。在西方早期甲骨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方法斂1862年5月29日生於美國賓州梅卡尼克斯堡（Mechanicsburgh）一個牧師家庭，1881年畢業於伊斯頓拉斐特學院（Lafayette College），先是做了幾年法律工作，隨後轉到西部神學院（Western Theological Seminary）攻讀神學。1886年從神學院畢業，同年被美國匹兹堡長老會（Presbytery of Pittsburgh）任命爲牧師，1887年3月34日被美國長老會海外宣教團（the Board of Foreign Missions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in the U．S．A）徵召到濰縣的西部山東傳教站（West Shantung Mission）傳教。1887年10月20日，方法斂與新婚妻子Miss Jennie A．Martin一同乘船前往中國，1887年11月到達中國。方法斂在濰縣傳教長達25年，1912年6月因病攜全家離開中國，同年7月到達美國匹兹堡。經過多方診斷，方法斂被確診患了脊髓瘤，在承受了巨大的病痛折磨之後，於1914年1月14日病逝，享年52歲。①參看B．Laufer，NECROLOGIE：Frank H．Chalfant．T'oung Pao，Second Series，Vol．15，No．1（1914），pp．165-166．

根據《美國長老會海外宣教團年度報告》的記載，方法斂在濰縣的前幾年主要進行漢語學習，後來逐漸承擔一些傳教工作。比如，“方法斂牧師主要投身於語言學習，不過也在鄉村和當地人共度了10天時間”，“方法斂已經開始用漢語布道……工作範圍包括8個布道站分會，共有100名信徒”。方法斂在濰縣的工作是繁重的，包括巡回傳教、監管學校、管理布道站等。他每年大約有三分之一時間在鄉村傳教，截至1900年4月，方法斂管理45個布道站和46所男孩學校。另外，他還是中國長老會宣教基金的財務主管，負責記賬、匯報等額外工作。②參看《美國長老會海外宣教團年度報告》（Annual Report of the Board of Foreign Missions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in the U·S·A.1889—1900）。年度報告的報告時段爲上年5月至本年4月。

1900年庚子之變打斷了方法斂慣常的傳教工作。運動開始之時（6月18日），方法斂因事身在青島，本可以逃脱戰亂之苦，但他毅然返回濰縣，在傳教站遭到義和團民衆圍攻和焚燒之時（6月25日），帶着同事一路逃到濰縣南9英里處的德國煤礦站，後來被送到青島避難。③此段經歷記録在New thrills in old China，by Charlotte E．Hawes，New York，Hodder＆Stoughton，1913．其他傳教站的傳教士也紛紛逃到青島避難。在這裏，方法斂夫婦與柏爾根夫婦共度一夏，結下了患難之交。後來，方法斂夫婦去了芝罘（煙台），在芝罘待到1901年3月，然後方法斂夫人去了青島，方法斂回到濰縣開始重建工作。此後幾年，方法斂主要負責傳教站的房屋修造和新校址建設，1904年完成全部修造工程。④參看《美國長老會海外宣教團年度報告》（1902—1905）。庚子之變對傳教士來説是一場災難，但於方法斂未必不是一場幸事。由於京津戰亂，濰縣古董商被迫攜甲骨回到濰縣，方法斂因此得以接觸甲骨這種珍貴的出土文物。1903年，方法斂和英國浸禮會傳教士庫壽齡合伙購買一批400片甲骨，次年轉讓給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博物館。由於財力不足，方法斂選擇了不佔有甲骨、僅以收集材料爲要的收藏之道，走出了收購甲骨、摹録甲骨、研究甲骨、轉讓甲骨的獨特之路。

值得一提的是，1904年，英國浸禮會傳教士庫壽齡負責的廣德書院與美國傳教士狄考文負責的登州文會館合併，成立廣文大學，並遷至濰縣樂道院新校址。1904年7月，美國長老會傳教士柏爾根柏來到濰縣，擔任廣文大學校長。同時，庫壽齡也從青州搬到濰縣，到廣文大學執教。庚子之變時，柏爾根與方法斂同在青島避難，本來就相識，現在又成了同事。柏爾根對甲骨的關注，與方法斂有密切關係。庫壽齡和方法斂一起合購過甲骨，現在更是比鄰而居，便於共同收購甲骨。柏爾根又與德國同善會（Weimar Mission）傳教士衛禮賢（Mr．Wilhelm）相識，曾經一同到鄉村傳教。方法斂能够摹寫衛禮賢的甲骨藏品，自然也得益於柏爾根的牽綫搭橋。

在濰縣傳教期間，方法斂曾兩次回美國度假。第一次回國休假是1895年12月至1897年1月，第二次回國休假是1905年3月至1906年10月。正是第二次休假期間，方法斂在美國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學術專著《中國古代文字考》（The Early Chinese Writing），在第四章《新近出土的龜骨文字》，方法斂介紹了最新出土的甲骨文字，敘述了自己購藏甲骨的緣起和過程，公布了17版甲骨摹本，並對一些重要字形進行了釋讀。這是外國人發表的第一部研究甲骨文的英文著作，比1903年出版的第一部甲骨文著作《鐵雲藏龜》僅晚了3年。儘管在古董商的矇騙下，方法斂把甲骨出土地誤爲河南衛輝，並購買了不少僞刻，但這並不影響《中國古代文字考》作爲西方第一部甲骨文研究著作的重要學術價值。

1906年10月，方法斂結束休假返回濰縣，繼續傳教工作。1907年以來的教會年度報告顯示，方法斂仍然負責布道站、學校、講經傳教等工作，但他也把較多業餘時間用在學術研究上。比如，1908年5月—1909年4月：“方法斂先生在業餘時間都忙於撰寫Ancient Chinese Writing。”①參看《美國長老會海外宣教團年度報告》（1909）。1909年5月—1910年3月：“傳播福音的工作主要由Mateer先生、方法斂先生和Fitch先生負責。……方法斂博士繼續研究中國古代文字。”②參看《美國長老會海外宣教團年度報告》（1910）。1907年6月，方法斂和英國駐天津總領事、在古文字研究上頗有聲望的長者金璋建立書信聯繫，討論與甲骨有關的各種事情。從1907—1912方法斂與金璋通信來看，方法斂幾乎把所有業餘時間都花在了甲骨購藏、摹録和研究上。

1911年以後，方法斂經常遭受病痛的折磨，曾兩次到青島就醫。第一次治療是1911年6月，期間仍不忘甲骨研究。1911年6月17日給金璋的信寫道：“我和庫小姐於6月3日到達青島，由於後背和右側神經痛，我的狀况非常糟糕。6月17日有所好轉，開始回信。”1911年6月29日給金璋寫道：“我正準備明天返回濰縣，我的General Introduction還没有寫。手中没有參考書，肋間神經痛的發作仍然困擾着我，使我無心學習。”第二次治療是1912年3—5月，由於治療效果不佳，醫生决定讓他返回美國療養。然而，美國先進的醫療技術也未能挽救這位勤奮的學者，方法斂不幸於1914年1月14日病逝。

二、方法斂的甲骨收藏與甲骨研究

方法斂在傳教過程中，一直注重古文物的收集和研究工作。他在濰縣附近盗掘過幾處宋代墓葬，1904年把所獲28件陶器贈予紐約的美國自然史博物館，①參看《美國自然史博物館1904年年度匯報》（Annual Report of The American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for the year 1904．New York，1905）。這些陶器收録在勞佛所著《中國漢代陶器》②Berthold Laufer，Chinese Pottery of the Han Dynasty．Leyden：E．G．Brill，1909．一書中。1904年，方法斂加入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並在《會刊》上發表《秦代標準度量衡》，對傳世的三件秦代度量衡器銘和秦代重量標準進行研究。③Chalfant，Standard Weights and Measures of the Ch'in Dynasty．Journal of the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for the year 1903-1904．Vol．XXXV，Kelly＆Walsh，pp．21-25．他收藏了許多古錢幣，1912年發表《中國古代錢幣》，簡述了古錢的起源、分類和錢幣制度，公布了57件古錢摹本並進行解讀。④Chalfant，Ancient Chinese Coinage，Shandung，the Sacred Prouince of China．Compiled by Robert Coventry Forsyth，English Baptist Mission，Shantung，China．Shanghai，1912．pp．33-54．又1913年單行本，T．Leslie C．L．S．Book depot，Shanghai，1913．方法斂去世後，T．B．Blackstone夫人出資購買了他的古錢藏品，共690枚，入藏芝加哥飛爾德博物館。⑤參看《飛爾德自然博物館1914年年度報告》（Field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 Report Series，Vol．4，No．5：Annual Report for the Year 1914．Chicago，Jan．1915）。然而，方法斂最重要的學術成就是收購和研究甲骨。

方法斂是最早購買甲骨並進行轉讓的美國人。1903—1912年，方法斂和庫壽齡一起在濰縣共合購甲骨4 000餘片，先後售於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博物館、美國傳教士柏爾根、英國傳教士Harold Whitcher、英國外交官金璋、蘇格蘭皇家博物院、美國卡内基博物院、大英博物院、美國飛爾德博物院等英美多個公私單位。現在，英國90%的藏品、美國30%的藏品，都是經方法斂之手購買的。可以説，方法斂對英美兩國，尤其是對英國的甲骨收藏做出了重要貢獻。

方法斂是最早系統地摹録甲骨並計劃出版的美國人。他努力摹寫每一片經他購買的甲骨，並設法借到他人收藏的甲骨進行摹寫，或根據他人提供的摹本進行二次摹寫。方氏共製作甲骨摹本423頁，生前一直設法將之出版，都未能實現，僅在《中國古代文字考》第四章公布了17版甲骨摹本，其中有9版僞刻。多年以後，方法斂的甲骨摹本才在白瑞華手中得以整理出版，包括《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1935）、《甲骨卜辭七集》（1938）、《金璋所藏甲骨卜辭》（1939）三種著録書。

方法斂是最早釋讀甲骨並編纂甲骨字書的美國人。他在《中國古代文字考》第四章就對公布的甲骨摹本進行了釋讀，並對其中一些重要字形進行了分析。他編纂了一部《甲骨字表》，收録了3 300個甲骨字頭，附有按字母和部首排列的兩個檢索表，並撰寫了長達60頁的研究總論。但由於方法斂把護身符等僞刻誤爲真品，《甲骨字表》中收録了許多僞刻字形。在給金璋的書信中，方法斂反復提到他編纂的《甲骨字表》，並把《字表》裏收録的甲骨字形列出來與金璋進行討論。

可惜，正如1914年勞佛先生在《方法斂訃告》中寫到的“在過去七年裏，方法斂先生全身投入到這些甲骨刻辭的研究中，留下了篇幅巨大的手稿，並計劃以兩卷的形式出版。第一卷包括400多頁圖版，著録了他所知的全部甲骨刻辭的摹本，編號達4812號，含929件護身符刻辭，另外還附有關於龜卜方法的導論（Introduction）和關於刻辭釋讀的海量注解；第二卷是所有可見甲骨文字的字形表（Syllabary），大約3 000多個編號，包括異體字形，這部分尚未完成”，①B．Laufer，NECROLOGIE：Frank H．Chalfant．Toung Pao，Second Series，Vol．15，No．1（1914），pp．165-166．方法斂的手稿，除了白瑞華整理出版的三種摹本著録書外，其餘部分都未能出版。因此，他在甲骨釋讀與字書編纂上所做的工作，鮮爲人知。我們只能根據書信記載了解其概貌。

有鑒於此，筆者擬從甲骨購藏與轉讓過程、甲骨摹録與材料公布、甲骨釋讀與字書編纂這三個方面入手，總結方法斂在甲骨收藏與甲骨研究上所做的工作。

（一）甲骨購藏與轉讓過程

方法斂是最早涉足甲骨購藏和轉讓的美國學者。他在1906年9月出版的《中國古代文字考》中，簡述了自己購藏甲骨的緣起和過程：

1899年河南省衛輝府在古朝歌城的遺址上發現一批重要文物，據説出土了3 000片龜骨碎片。古董商人先攜至北京，又因拳亂之故走山東濰縣，其一部分爲當地一名商人所得。這位商人是筆者的朋友，他告知我這批重要文物，並慷慨相借，讓我進行觀察研究。其餘的龜骨被送往上海（或其他地方），售於清朝官員劉鐵雲。劉鐵雲出版了一本漢語著作《鐵雲藏龜》，公布了800片他收藏的甲骨刻辭拓片。同時，筆者爲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博物館購得龜骨殘片約400片。一年後（1904—1905年），剩餘的1 800片甲骨被找到，經過一番努力後被筆者購得，現在作爲私人收藏。①參看方法斂著，郅曉娜譯：《中國古代文字考》，《甲骨文與殷商史》新三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原譯文把1 800片誤爲800片，今予以更正。特此説明。在這部書中，方法斂肯定了甲骨文作爲古代占卜資料的屬性，以及作爲中國最早文字記載的學術價值。因此，他全力蒐購甲骨，摹寫甲骨，並努力釋讀甲骨。遺憾的是，受到古董商的蒙騙，方法斂把甲骨出土地誤爲河南衛輝，並購買了不少僞刻，他還根據僞刻把甲骨定爲周朝文物，因此受到一些學者的詬病。

不過，方法斂收購和轉讓甲骨的功績是不能低估的。方法斂經手購買的甲骨有4 000餘片（含僞刻甲骨，護身符僞刻除外），分藏在國内外八家博物館中。筆者根據《中國古代文字考》的敘述，《庫方》、《七集》、《金璋》三種著録書的序言，以及方法斂致金璋書信集中的自述，總結了方法斂購買並轉讓甲骨的過程。其情况大致如下：

1903年秋，方法斂和庫壽齡一起收購甲骨約400片，1904年2月10日轉讓給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博物館。

1904—1905年，方法斂購得甲骨1 800片，爲庫方二人共同所有。其中80片在1905年2月前轉給了同在濰縣工作的美國傳教士柏爾根。其餘1 700餘片甲骨和1908年上半年零散購得的甲骨和護身符一起，被稱爲“庫方藏品1號”，於1908年8月轉讓給了蘇格蘭皇家博物院。

1908—1909年，方法斂多次把零星購得的部分甲骨及護身符，共計227片，轉讓給同在濰縣工作的英國浸禮會傳教士Harold Whitcher先生，其中真品119片。

1908—1909年，方法斂整批購買了460片甲骨，又零散購買一些護身符。這批藏品被稱爲“庫方藏品2號”，1909年1月轉讓給了美國卡内基博物院。

1908年2月—1912年2月，方法斂先後17次爲英國退休外交官金璋購買甲骨，共購得藏品970片，其中包括90片原庫方藏品。這批藏品中混有70個貝殼、1個鳳凰和158個護身符，共計229個明顯僞刻。除去這229片，方法斂爲金璋購買的甲骨實爲741片，其中仍混有不少僞刻。《金璋》一書著録了484片。

1909年6月，方法斂整批購買了500多片甲骨，1909—1911年又零散購買了一些甲骨和護身符。這批藏品被稱爲“庫方藏品3號”，先爲庫方二人共同擁有，1910年爲庫壽齡一人所有，1911年6月轉讓給了大英博物院。

除了轉讓給大英博物院的甲骨之外，方法斂手中還留有少量藏品，1911年10月—1912年2月又零散購買了一些甲骨和護身符。這些藏品歸方法斂一人所有，1913年入藏美國飛爾德博物院。這批藏品有150件，包含許多護身符僞刻，《庫方》僅著録甲骨真品4片。

方法斂經手購買的甲骨及現藏地，其情况大致如下：（1）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博物館甲骨藏品，1903年購買，400片，現僅剩不足200片，藏於上海自然博物館；（2）蘇格蘭皇家博物院甲骨藏品，1904—1905年購買，1 777片，現藏蘇格蘭國家博物館；（3）柏爾根甲骨藏品，1904—1905年購買，80片，現藏山東博物館；（4）Harold Whitcher甲骨藏品，1908年上半年購買，119片，現藏美國普林斯頓大學；（5）美國卡内基博物院甲骨藏品，1908年下半年購買，460片，現藏卡内基自然史博物館的愛德華奥尼爾研究中心；（6）金璋甲骨藏品，1908—1912年購買，741片（含僞刻），現藏英國劍橋大學圖書館；（7）大英博物院甲骨藏品，1909—1911年購買，484片，現藏大英圖書館；（8）方法斂自有甲骨藏品，1911—1912年購買，4片，現藏美國飛爾德博物院（即美國自然史博物館）。下面分别予以介紹。

1．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博物館甲骨藏品（1903年購買）

這是方法斂購買的第一批甲骨。關於這批甲骨，方法斂在《中國古代文字考》（1906）中寫道：“1903年，筆者爲上海皇家亞洲文會博物館購得甲骨殘片400片。”同時，庫壽齡在《河南卜骨》①Samuel Couling（庫壽齡），The Oracle-Bones from Honan（河南之卜骨），Journal of the 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XLV，1914．Read before the Society February 20，1914．中也寫道：“1903年我結束休假返回内地，才開始關注甲骨。之後，山東濰縣的方法斂博士爲我們二人購得大約400片龜甲殘片。……1904年2月我們以原價把這批甲骨讓給了亞洲文會博物館。”兩人均提到這批甲骨有400片。庫壽齡1894年就加入了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這批甲骨能轉讓給亞洲文會博物館，自然少不了他的功勞。

然而，方法斂在1907年6月1日致金璋的信中提到，他借到上海亞洲文會博物館的180片甲骨進行摹寫。《甲骨卜辭七集》也僅著録了195片，並且其中14片原骨已丢失。這批甲骨現藏上海自然博物館。郭若愚《殷契拾掇初編》（1951）著録了其中176片。

2．蘇格蘭皇家博物院甲骨藏品（1904—1905年購買）

方法斂在1904—1905年間購買了1 800片甲骨，其中80片轉讓給了柏爾根，其餘1 700多片爲庫壽齡和方法斂共同持有，方法斂在致金璋的書信中把它稱爲“庫方藏品1號”。而在1907年12月3日致金璋的信中，方法斂又提到庫方藏品有1 500片，不知爲何少了200片。這批甲骨連同其他護身符一起，於1908年8月轉讓給了蘇格蘭皇家博物院。

蘇格蘭皇家博物院接收的“庫方藏品1號”包括761片有編號的甲骨，800片無編號的碎甲，以及一定數量的僞刻護身符。《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著録了其中761片。根據《英國所藏甲骨集》的整理結果，蘇格蘭皇家博物院實際收藏甲骨1 777片，這與方法斂的自述基本相符，包括1904—1905年購得的1 800片中的大部分，以及1908年上半年零散購得的一些甲骨和護身符。蘇格蘭皇家博物院現已併入蘇格蘭國家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Scotland）。

3．柏爾根甲骨藏品（1904—1905年購買）

方法斂在1904—1905年間購買的1 800片甲骨，其中80片在1905年2月之前轉給了美國傳教士柏爾根。方法斂在1907年6月1日致金璋的信中提到柏爾根藏甲骨80片。白瑞華在《甲骨卜辭七集·序言》也指出，保存在廣智院中的柏爾根所藏甲骨是方法斂在濰縣所購，可能是1904—1905年所獲1 800片中的一部分。1905年2月15日方法斂返回美國之前，這批甲骨已經轉到了柏爾根手中。前後聯繫起來，可以確定方法斂把1 800片甲骨中的80片轉讓給了柏爾根。

《甲骨卜辭七集》著録了79片，那時原骨已經遺失2片。除了最初的80片收藏，柏爾根在1909年10月又通過方法斂購買了約20個護身符僞刻，藏品總數約100片。柏爾根的甲骨藏品最終捐給了濟南廣智院，現藏山東博物館。1936年明義士《柏根氏舊藏甲骨文字》著録了74片甲骨。

4．犎犪狉狅犾犱犠犺犻狋犮犺犲狉甲骨藏品（1908年上半年購買）

白瑞華在《甲骨卜辭七集·序言》中講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119片甲骨，是“由方法斂在濰縣所購，可能是他1906年11月20日從美國返回中國後不久所購。多年來這批甲骨爲英國浸禮會傳教士、濰縣山東聯合大學教師Harold Whitcher所有。1927年Whitcher先生把這批甲骨賣给都格教授，都格教授又於1928年把它和古幣藏品一起借給普林斯頓大學，1934年贈給普林斯頓大學。”

白氏的解説並不準確。Harold E．Whitcher先生是英國浸禮會傳教士，1907年加入傳教團，在濰縣山東聯合大學（廣文大學）執教。方法斂在致金璋的書信中多次提到Whitcher先生。1908年3月14日的信中寫道：“自上封信以來，我又買了一批奇怪的甲骨，毫無疑問，這是我們見過最好的一批。我的同事Whitcher先生分了一份，我還保留了較多的一份。”信中列舉了這批藏品的内容，除了龜甲碎片，還有各種奇怪的護身符。1908年3月17日的信中寫道：“我已經有了四個（cowries），Whitcher先生有三個。”1908年5月9日的信中寫道：“我剛買了一些形狀奇怪的護身符（amulets），Whitcher先生想分享一部分。”1908年5月16日的信中又寫道：“我上次買的一批最終落入Whitcher先生的‘魔爪’。”1909年10月8日的信中提到方氏準備最終出版的摹本數量，其中Whitcher Collection有15頁，227片。綜上可知，Harold Whitcher的227片藏品是1908年上半年通過方法斂分次購買的，其中甲骨有119片，其餘均爲護身符等僞刻。

5．美國卡内基博物院甲骨藏品（1908年下半年購買）

方法斂在1908年7月28日的書信中提到將有一批460片甲骨來到濰縣，在1908年12月16日的信中又寫道：“爲了安撫卡内基博物院院長，我買下了上次所説的那批460片甲骨，連同我在把‘庫方藏品1號’轉讓給愛丁堡（蘇格蘭皇家博物院）之後所購買的一些護身符，都一併提供給他進行選擇。我至今還未收到他的答覆，但我必須等待他的回答。在此期間，庫先生提出要承擔這些新品一半的費用，如此一來，這批甲骨和護身符就成了‘庫方藏品2號’！”1909年1月的書信顯示卡内基博物院接收了這批庫方藏品。

卡内基博物院收購的“庫方藏品2號”，現藏匹兹堡市卡内基自然史博物館的愛德華奥尼爾研究中心。包括1908年下半年整批買下的460片甲骨，以及其他零散購買的護身符。

6．金璋甲骨藏品（1908—1912年購買）

1908—1912年，方法斂先後17次爲金璋購買甲骨，共購得甲骨真品和各種僞刻970件，總價1220．5美元。這是拼合前的數量，其中有90片是原庫方藏品，轉讓給了金璋。其中，有70個貝殼、1個鳳凰和158個護身符，共計229個明顯的僞刻。除去這229片，方法斂爲金璋購買的甲骨實爲741片，其中還混有一些僞刻。詳情參看筆者在《甲骨文與殷商史》新三輯上發表的《金璋的甲骨收藏始末》。這些甲骨和僞刻現藏劍橋大學圖書館。

7．大英博物院甲骨藏品（1909—1911年購買）

大英博物院所得庫方藏品，即“庫方藏品3號”，包括1909年6月整批購買的500多片甲骨，以及1909—1911年零散購買的其他甲骨和護身符。這批藏品包括編號爲1506—2036和2048—2129的刻辭甲骨和護身符，《庫方》著録的1506—1989就是這批藏品中的一部分。《英國所藏甲骨集·前言》指出，1973年大英圖書館自大英博物院中分出，除《庫》1989有僞刻的雕花鹿角留在大英博物院外，其他庫方舊藏都劃歸大英圖書舘。由此可知，除《庫》1989雕花鹿骨刻辭現藏大英博物院外，編號爲1506—1988、1990—2036和2048—2129的庫方藏品現在都藏在大英圖書館。

8．美國飛爾德博物院甲骨藏品（1911—1912年購買）

勞佛在《方法斂（訃告）》中提道：“根據方法斂的敘述，飛爾德博物館從他手中獲得的150件藏品，包含了許多經過他手的最精美的物件，比如，目前發現最大的骨璧，一件雕刻精美的雙蛇頭相連的雙鳳骨刻，藍緑色，三面刻辭。”①B．Laufer，NECROLOGIE：Frank H．Chalfant．T'oung Pao，Second Series，Vol．15，No．1（1914），pp．165-166．可知，1913年入藏飛爾德博物院的方法斂甲骨藏品有150片，但《庫方》只著録了4片，其餘可能都是護身符等僞刻。這批藏品，包括庫方藏品轉讓給大英博物院後所剩餘的部分，以及1911年10月到1912年2月之間零散購買的一些甲骨和護身符。

（二）甲骨摹録與材料公布

除了購藏和轉讓甲骨，方法斂還熱衷於甲骨摹録和材料公布。正如董作賓先生指出的：“方氏最大的貢獻不在他研究的心得（多未發表），而在‘他努力摹寫每一片經他手的甲骨文字’。”②董作賓：《方法斂博士對於甲骨文之貢獻》，《圖書季刊》1940年新第2卷第3期。方法斂摹寫了所有經他手購買的甲骨，並借閲他人收藏的甲骨進行摹寫，或者根據其他人的甲骨摹本，對他無法借閲的甲骨進行二次摹寫，一共製作了423頁甲骨摹本，編爲《甲骨卜辭》第一卷。方法斂一直設法出版這部甲骨摹本集，但由於經費問題，生前一直未能實現願望。多年以後，方法斂的甲骨摹本才在白瑞華手中得以整理，出版了《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1935）、《甲骨卜辭七集》（1938）、《金璋所藏甲骨卜辭》（1939）三種著録書。白瑞華從423頁摹本中選録了229頁，公布了方法斂摹寫的12宗甲骨，共計2 700片。

方法斂非常清楚摹録甲骨和公布材料的重要價值，同時也非常清楚以摹本形式公布甲骨材料的不足。在1910年11月9日致金璋的信中，方法斂寫道：“把所有能接觸到的甲骨圖版做成集子擺在面前，這對所有學者來説都有巨大的價值。如果材料不全，做研究是非常困難的。把所有甲骨的摹本都擺在眼前，可以很容易地進行字形比較。相反，如果需要研究的甲骨非常分散，字形比較就相對不易。我的圖版非常便於查閲。通過摹本，所有甲骨字形都一清二楚。當然，如果對字形有所質疑的話，直接查看原片是非常有價值的。儘管摹寫的時候十分認真，人工抄寫也不可避免會有一些錯誤産生。”因而，從一開始，方法斂就嚴格按照先給甲骨編號、貼號，再進行摹寫的順序工作，保證摹本和實物的準確對應關係，並在轉讓甲骨時要求博物館保留原始編號，方便日後快速查找原片。

《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有132頁甲骨摹本，選録了方法斂摹寫的4宗甲骨：（1）蘇格蘭皇家博物院藏甲骨，含和，缺222，實際著録甲骨761片；（2）卡内基博物院藏甲骨，編號爲971—1408，其中《庫》1031、1318分别是誤用一個編號表示兩版不同的甲骨，因而這一部分實際著録甲骨440片；（3）大英博物院藏甲骨，編號爲1506—1989，編號爲1506—1989，共484個編號，484件甲骨，《庫方》目録誤爲“485片”；（4）飛爾德博物院藏甲骨，編號爲2175—2178，著録甲骨4片。共計1 689片。這4宗甲骨都是方法敛親手購買的，前文已經對其購藏和流傳過程進行了説明。

《金璋所藏甲骨卜辭》有66頁甲骨摹本，著録了方法斂摹寫的金璋所藏甲骨484片，這宗甲骨是方法斂經手購買的，前文已經對其購藏和流傳過程進行了説明。

《甲骨卜辭七集》有31頁甲骨摹本，選録了方法斂摹寫的7宗甲骨：（1）天津新學書院甲骨藏品，25片；（2）上海亞洲文會北中國支會博物院甲骨藏品，195片；（3）美國柏爾根甲骨藏品，79片；（4）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甲骨藏品，119片；（5）德國衛禮賢甲骨藏品，72片；（6）臨淄孫文瀾甲骨藏品，31片；（7）倫敦皇家亞洲文會甲骨藏品，6片。共計527片。其中，亞洲文會博物館甲骨藏品、柏爾根甲骨藏品、普林斯頓大學甲骨藏品這3宗甲骨是方法斂經手購買的，前文已經對其購藏和流傳過程進行了説明。天津新學書院甲骨藏品、倫敦皇家亞洲文會甲骨藏品這兩宗甲骨，是方法斂根據金璋的摹本二次摹寫而成。而衛禮賢甲骨藏品、孫文瀾甲骨藏品這兩宗甲骨，是方法斂將甲骨借來摹寫而成。這裏，筆者僅對這後4宗甲骨的來源情况進行説明。

1．天津新學書院藏品：共25片，骨24片、甲1片。來自王懿榮舊藏。1905年才進入博物館。1907年天津總領事金璋摹寫了這批甲骨，方法斂在没有見到原物的情况下，根據金璋的摹本做了摹本，即現在書中的這部分。現藏天津博物館。

2．衛禮賢藏品：共72片甲骨。70片在瑞士巴塞爾民族藝術博物館，一片W11在德國法蘭克福中國研究所，一片丢失。這批甲骨屬於德國傳教士漢學家衛禮賢博士，可能是他在青島購得。1911年夏方法斂在青島度假期間摹寫了這批甲骨。

3．孫氏藏品：31片。此批甲骨爲孫文瀾所有，1908年4月14日方法斂致金璋的書信中有明確説明。方法斂能够摹寫這批甲骨，並非因他“常去臨淄，得識孫氏”，而是庫壽齡發現孫氏藏有甲骨，告訴了方法斂，並從中牽綫搭橋。方法斂在1907年12月3日致金璋的信中提道：“庫先生跟我説他在臨淄找到一位孫先生，有1 300片甲骨！”但此數字被金璋用紅綫勾掉，改成100片。1908年1月7日的信中再次提到此事，説臨淄孫氏有1 300片甲骨只是傳説。經庫先生調查證實，孫先生只買了不到100片。胡厚宣《臨淄孫氏舊藏甲骨文字考辨》（《文物》1973年第9期）指出，孫文瀾舊藏甲骨，現8片在山東博物館，22片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另外70片不知歸於何處。

4．倫敦皇家亞洲文會藏品：共6片，原骨已失。這幾片甲骨爲皇家亞洲文會一名會員所有，後借給另一名會員Blagden先生，1910年Blagden先生把摹本寄給金璋，金璋又把摹本寄給方法斂，方法斂據此重摹了一份。

董作賓先生對方法斂的摹本評價很高。他指出：“摹寫，是在匆促之間，搜求材料最重要而方便的工具，如果摹寫者以誠懇的態度爲之（真僞離好，筆畫偶誤，都不足爲病）。我們至少可以當做一部原版古書的抄本，並不因此而比原照片或拓本減低它在學術上的價值。像方氏的寫本，同時注意繪出龜甲的齒縫、質紋，骨版的邊縫、卜兆，這在研究上，比拓而不全或裁剪整齊的拓本有用得多，也就是摹寫勝似拓本的地方。方氏以十年的精力，忠實的態度，細密的觀察，準確的技術，摹繪甲骨文字，現在三種書所發表的真品有兩千五百五十五版，其數量已超過《殷虚書契前編》一書，多於《鐵雲藏龜》且一倍以上，其貢獻之大，可想而知了。”①董作賓：《方法斂博士對於甲骨文之貢獻》，《圖書季刊》1940年新第2卷第3期。方法斂摹寫的甲骨，大都流散到國外，《庫方》、《七集》、《金璋》三種摹本著録書的出版，爲當時的甲骨學界提供了一大批原始材料，客觀上促進了甲骨研究的深入發展。

（三）甲骨釋讀與字書編纂

前文已經指出，方法斂是最早釋讀甲骨並編纂甲骨字書的美國人。他在《中國古代文字考》（1906）第四章就對公布的部分甲骨摹本，比如圖11獸骨刻辭（僞刻）、圖12龜甲刻辭、圖14獸骨刻辭等進行了釋讀。圖11雖是僞刻，但在釋字方面仍有參考價值。針對這三片甲骨，方法斂共列出了29個字，其中釋字正確的有18個，正確率62%。除此之外，方法斂還舉出一些未釋讀的象形意味較濃的甲骨文字。他寫道：

我們從中發現600多個文字，其中大多都尚未解讀出來。以下舉出的是一些圖像意味很濃的文字：（馬）；（？）（龍？）；（？）；（人？）；（天？）；和（鹿？）；和（鳥？）；（蠍？）；（鼠？或虎？）；、、、（與植物相關的字）；（？）（京？）；（車）；（戟）；（弓）；

（囿）。①方法斂著，郅曉娜譯：《中國古代文字考》，《甲骨文與殷商史》新三輯。

這裏，方法斂就表現出了釋讀甲骨和編纂字書的研究偏好。根據白瑞華的説明，方法斂編纂了一部體量巨大的字書《甲骨字表》，“大約3 000多個編號，包括異體字形”。②B．Laufer，NECROLOGIE：Frank H．Chalfant．T'oung Pao，Second2 Series，Vol．15，No．1（1914），pp．165-166．這部分内容没有出版過，我們無法知其全貌。不過，方法斂在致金璋的書信中反復提到這部《甲骨字表》，並時常把已識和未識的甲骨字形拿來和金璋進行討論，據此我們也能了解《甲骨字表》的大概情况。

在1907年6月1日致金璋的第一封信中，方法斂談到了自己編纂甲骨字表的宏大計劃和工作進展：

我以圖版（plates）的形式摹録了全部甲骨，對應這些圖版我正準備編纂一個不同字形的《字表》（Syllabary）——這是一項單調却令人着迷的工作。《字表》的形式大概如下：

犖狅． 犛狔犿犫狅犾 犚犲犳犲狉犲狀犮犲 犕狅犱犲狉狀犳狅狉犿 犛狅狌狀犱 犕犲犪狀犻狀犵20 M60，L676，C25 酉 Yu 10th Branch，etc．

……我相信這3 000片甲骨至少能産生700個不同的字。

在1907年6月18日致金璋的信中，方法斂詳細介紹了自己編纂《甲骨字表》的情况：

我的《字表》（嘗試性的）現在即將完成，從3 000片甲骨中找出的大約580個單字。這個數字不包括同一單字的異體字形，比如，都是“寅”，我把它們計爲一個字。干支字也是如此，有各種不同的異體字形。

在其他書信中，方法斂列舉了

隨着方法斂所做甲骨摹本數量的增加，《甲骨字表》收録的單字數量也逐漸增加。比如1908年4月16日信中提到收録了1 218個單字，1910年3月2日信中提到收録了2 565個單字，1910年8月18＋19日信中提到收録了2 762個單字，1911年10月4日信中提到單字數量已超過3 000個，1912年1月17＋18＋24日的信中提到單字數量是3 190個，1912年2月1日的信中提到單字數量是3 230個。方法斂前期收購的甲骨真品居多，故而《甲骨字表》中的字形就比較準確，比如1908年11月30日信中列舉的一些字形：等。後期收購了較多護身符僞刻，故而《甲骨字表》中就出現了較多僞刻字形，比如1912年2月1日信中提到的等。

我們知道，方法斂手稿中的甲骨摹本經白瑞華整理，而手稿中的《甲骨字表》却一直没有出版。推其原因，大概是因爲《甲骨字表》内容較爲專業，需要整理者對甲骨字形有較深研究才能對其進行校勘、篩選和編纂，另外字表中也收録了較多僞刻字形，無形中降低了它的重要價值。不過，筆者認爲，方法斂在每一個字形後面都標注了來源，我們可以比較容易地把僞刻字分辨出來。即便是從僞刻甲骨上輯録的字形，在釋字方面仍有參考價值。因此，《甲骨字表》的價值還有待發掘，方法斂在甲骨文字釋讀方面的成果還需要深入研究。

綜上所述，方法斂在甲骨購藏與流傳、甲骨摹録和材料搜集、甲骨釋讀和字書編纂方面，都做了大量卓越的工作。他經手購買了4 000餘片甲骨，現分藏國内外8家博物館。他製作了423頁甲骨摹本，經白瑞華整理出版的有229頁，公布了2 700片甲骨摹本，涉及12宗甲骨藏品。他還編纂了一部體量巨大的《甲骨字表》，有3 000多個編號，收録了大量甲骨單字及其異體字形。方法斂爲西方早期甲骨學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整理和研究方法斂尚未出版的學術著作，總結方法斂在甲骨文字釋讀上的成果，是未來深化方法斂研究的一個方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