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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鳝“太极头”

2019-08-08韦耀武

食品与健康 2019年8期
关键词:肠子鳝鱼黄鳝

韦耀武

小时候,农忙季一过,麦子收了,秧插完了,母亲积攒了数月的腊肉被全家吃完了,饭桌上一日三餐就再也见不到一点荤腥。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逢大雨河中水涨。雨停数日后,我会一个猛子扎进河湾浅滩处,在岩石底或石缝中轮番搜索,能收获数尾寸长的小鱼。母亲把鱼囫囵扔锅里稍煎,加少许水焖炖,就是一顿好“牙祭”。

可这样的“牙祭”终究解不了馋,我最盼望的是母亲做的盘鳝。夏夜,秧苗返青,稻田里蛙声一片,母亲携一支手电筒,带上她自制的工具便出门了。至凌晨,我们尚在睡梦中,母亲披着一身露水,悄无声息地回来。鱼篓里是她钓回的黄鳝。

黄鳝不杀,清水里养半日。我迫不及待,眼巴巴地看着黄鳝。母亲不紧不慢地将活鳝放入冷水锅,盖上锅盖,生火。随着锅内温度慢慢升高,开始还能听见鳝鱼的弹跳声,数十秒后,锅内渐无声息。揭开锅盖,一条条黄鳝已经盘成了一个个圆圈。在黄鳝上淋上油,再煎一会儿,撒一把菜园里采回来的鲜葱,就成了我心中最好的美味。母亲的盘鳝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长大后我才知道,盘鳝另有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太极头。

如今,人们生活质量好了,做太极头更加讲究。做太极头的黄鳝,体长不能超过筷子,也不能太壮。太壮的黄鳝适宜炒鳝片、溜鳝丝,太极头的口感鲜嫩,所以要选用小黄鱔。黄鳝要先养,清水里滴入数滴麻油,让黄鳝吐尽体内的秽物。黄鳝养四五天,方可做太极头。将活黄鳝沥干水,倒入冷锅,盖上锅盖,点火,待锅内无声息后立即关火。此时的黄鳝,身体已自然蜷缩成一个圆盘。倒出黄鳝,洗净锅,开火,锅热后入油,油烟微起,丢入十数粒花椒微炸,用锅铲撇出花椒粒,倒入黄鳝,翻炒,然后加入姜、蒜、干椒、盐、料酒,喷少许醋,起锅前撒入葱花即可。

吃太极头不仅是个技术活,而且要有耐心。善吃者,用筷子夹起鳝头,从鳝鱼背部颈项处轻咬,咬断鳝骨,筷子顺势一撕,一条鳝鱼一分为二,鳝背在嘴,鳝腹那一半在筷尖上。鳝鱼小,骨嫩,鳝背这一段连肉带骨一齐下肚。鳝腹那部分,从颈下轻咬,咬断鳝肉,轻轻一撕,筷头上仅留下鳝鱼头以及一根肠子。许多人不会吃太极头,主要是掌握不好牙齿咬断鳝骨和鳝肉的力度——咬轻了撕不开,咬重了连鳝鱼的肠子一起咬下来,只能连肠子一起吃掉。有人心急,夹起一个太极头,囫囵吞枣,三两口便下肚;有人双手并用,连撕带拽,结果手上、脸上沾满油污。真正的高手,一盘太极头吃下来,手干唇净,唯留美味在心间。

我时常做太极头,而且为做太极头,还专门拜过师学过艺。但无论怎么做,我始终也做不出小时候母亲做的味道来。母亲的手法现在看来并不专业,但那滋味却刻在味蕾深处,常令我想念。如今,老家已没有稻田,更钓不到黄鳝了。逢我回家,73岁的母亲总是不辞辛劳,用买来的黄鳝亲自下厨烹制。但每每吃来,总感觉和儿时味道不大相同。我想,也许有的美味只能存留在记忆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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