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责任投资与企业伦理价值观的变革

乔咏波 龙静云

摘要：社会责任投资指投资方在传统的注重盈利能力和财务指标基础上，重点关注企业社会责任表现，并通过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情况进行评价，挑选在社会责任方面表现优秀的企业，来作出投资决策的投资活动。社会责任投资的发展经历了萌芽、成长、成熟三个发展阶段。社会筛选、股东请愿和社区投资是社会责任投资的三种主要方式。在社会责任投资的推动下，企业伦理价值观发生了以下变革和进步：从向单一主体负责转变为向多重主体负责;从追求单一价值目标转向追求多重价值目标;从掠夺式获取自然资源转向节约和保护资源并重视社会公平;从企业信息独占转变为信息公开和信息共享。社会责任投资对企业的发展和进步具有明显的积极作用，应当予以足够重视。

关键词：社会责任;社会责任投资;企业伦理进步;企业公民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我国道德领域突出问题治理研究”（13&ZD0037）

中图分类号：B82-0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9）06-0035-05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社会责任投资理念越来越受到重视，并不断跨越国界，在世界各国资产管理行业和资本市场产生巨大反响。2016年，在中国举办的G20峰会上，绿色金融和投资绿色化是各成员国关注的重要议题之一。随着中国绿色金融的发展，具有“绿色基因”的社会责任投资将迎来巨大发展机遇，并引领越来越多的企业自觉承担社会责任，实现企业伦理价值观的变革和推进企业的健康发展。

一、社会责任投资：一种新的投资理念和投资方式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任何企业的建立和发展都离不开资本市场，获得银行贷款或得到各种投资公司的投资，是企业持续发展的重要条件之一。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期内，银行和投资公司为一家公司提供资金或贷款时，其依据的仅仅是这家公司投资项目的市场前景和中长期盈利能力。然而，随着企业社会责任运动的兴起和发展，传统的投资依据和条件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新的投资理念和方式不断出现，这其中，社会责任投资（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ment，SRI）就是这些新的投资理念和方式之中的一种。“社会责任投资是指投资方在超出传统的盈利和财务指标的范围之外，积极关注企业社会责任表现，通过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情况包括经济、环境、社会等多方面进行评价，排除那些在社会责任方面表现不佳的公司，从而最终做出投资决策。社会责任投资以企业预期稳定利润分配的持续性、遵守法律、雇佣习惯、尊重人权、消费者问题、社会贡献程度和对环境问题的关注等社会伦理性标准为依据，对企业进行发展前景评价并选择表现优秀的企业进行投资。”① 在这其中，所涉及的主要方面划分为财务、社会、环境，因此，社会责任投资又被称作“三重盈余”（Triple bottom line）投资。

社会责任投资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

1. 萌芽阶段（20世纪20—60年代）

1920年，美国卫理公会派教会（The Methodist Church）的一个决定令世人震惊——改变卫理公会派教会过去对股票市场的偏见，将自己拥有的资金投资到股票市场。但在选择投资对象之前，他们仔细研究了上市企业，把那些从事赌博和酒精方面经营的公司逐一排除在自己的投资范围之外。这一做法引发了教友派（The Quakers）卫理公会派教会的学习和仿效，并他们在投资组合中排除了那些生产武器的一些公司。这两次事件使教会投资股票市场逐渐得到了社会的认同，也开启了社会责任投资的先河。

2. 成长阶段（20世纪60—80年代）

上世纪60年代，越战爆发，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受到美国社会的普遍反对，反战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在投资领域，反战情绪也得到深刻反映，那些与越战有关的从事武器生产的公司受到投资者们的抵制。1971年，针对公司内部存在的对少数雇员的歧视和环境污染等问题，通用汽车公司的部分股东在股东年会上提交了一份建议公司采取全面措施的“股东请愿报告”。这一报告被认为是开启社会责任投资的一种新形式。同年，美国第一只SRI基金帕克斯世界平衡基金（Pax World Balanced Fund）、社会责任互信中心（Interfaith Center for Corporate Responsibility，ICCR）相继成立。此后，美国社会涌现出了投资者责任研究中心（Investor Responsibility Research Center，IRRC）、环境责任经济联盟等与社会责任有关的组织。与此相呼应，社会责任投资也得到英国公众和金融界的高度认同。1974年，英国成立了第一个支持具有社会利益项目的银行Mercury Provident;1983年，英国又成立了一家伦理投资研究机构（EIRIS）;1984年，英国SRI基金（The Friends Provident Stewardship fund）诞生，由此拉开了英国社会责任投资运动的序幕。同时，大量与社会责任投资相关的社会组织的产生，也使得80年代的社会伦理教育向投资领域拓展。

3. 成熟阶段（20世纪90年代以来）

1990年，“多米尼400 社会责任指数”（Social Index）横空出世;1991年，英国社会投资论坛（UKSIF）诞生，这两大事件标志着社会责任投资运动发展到一个新阶段。“多米尼400 社会责任指数”和英国社会投资论坛反过来又推动了美国社会责任投资的蓬勃发展。例如，1996年创立的社会投资论坛（USSIF）为社会责任投资的理论研究提供了平台，各种社会责任投资基金也纷纷成立。根据有关统计提供的数据，在美国整个25.1万亿美元专业管理投资资产中，社会责任投资占到约九分之一。从所占比例而言，这25.1万亿美元管理资产中有11%属于社会责任投资，每9个美元的投资中几乎有1美元投向社会责任项目。在投资对象的选择方面，从事酒精、烟草、核动力、武器生产的企业被投资者剔除在投资范围之外，环境污染严重、雇员歧视或性别歧视等尊重人权表现低劣和社会公益表现较差的企业也被投资者抛弃。

美国是社会责任投资发展历史最长的国家，社会责任投资主要通过三种策略来实现：

（1）社会筛选。在早期的投资活动中，投资方一般只根据企业的财务绩效来选择投资目标，而社会责任投资与此不同，企业的财务绩效只是其中之一，企业在社会绩效，如社会、环境、伦理等方面的表现是投资方特别重视的指标并依据这些表现来选择和确定投资目标。这即是社会筛选法。在社会筛选的过程中，又采用否定筛选和肯定筛选两种方法。否定筛选是在众多需要资金投入的企业中排除那些产品或服务与社会责任标准和公众期待不相符合、社会责任表现差的企业;肯定筛选是在需要资金投入的众多企业中只选择那些在产品质量、社区贡献、环境保护、国际人权等方面表现好的企业来进行投资组合。社会筛选的分析项目一般采用列表的方法将这些项目罗列出来。

（2）股东请愿。股东请愿是指股东以企业所有人的身份，对企业在保护环境、尊重人权、性别歧视和消费者歧视、劳工权利保障等方面存在的不道德和不负责任的行为，向企业管理层提交建议、股东决议书，或者直接与管理者对话，以此来影响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或纠正企业拒绝履行社会责任行为的一种方法。前面所讲的通用汽车公司股东开展的请愿活动在这方面开创了历史先河，它在促进公司承担社会责任方面起到了非常积极的示范作用。此后，股东请愿活动发展迅猛，美国各类投资活动家，如宗教投资者、投资机构、互助基金、退休基金，责任性投资经理人等等，都曾采用股东请愿的形式向企业管理层施压。

（3）社区投资。一般来说，关注社区的贫困与和谐发展，是美国金融机构的社会责任之一，由此也慢慢派生出了诸如社区发展投资银行（CDBs）、社区发展借贷基金（CDLFs）、社区发展信用联盟（CDCUs）和社区发展风险投资基金（CDVCFs）等不同的社区投资机构。它们作为社区投资的主体，面向那些无法从传统金融机构获得资金投入的为社区提供服务的小型企业或低收入家庭进行投资。社区投资的发展，对解决社区低收入家庭的贫困和小企业的生存发展困境，进一步促进社区健康发展，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二、社会责任投资与企业伦理价值观的变革

社会责任投资的理念是：企业应当在获利的同时行善（doing well while doing good）。因为“如果投资无需考虑可能产生的社会或环境影响，其结果必然是使天平持续向追逐有利可图的方向倾斜，不惜以牺牲生活水平为代价。事实上，财富的增加不代表非要以健康、个人安全或者日常生活快乐作为代价。社会责任投资者相信通过把对社会、环境、人权等议题的道德关切融入投资决策过程中，投资能够创造一个珍视和拥护人类尊严、环境可持续发展的世界。社会责任投资者首先要求不伤害别人、环境和社会。如果文明社会中的人们继续认为给予投资者金钱回报是公司存在的唯一理由，那么人类期望的未来将不能够得以实现”②。埃米·多米尼（Amy Domini）指出：“社会责任投资可以成为一种变革的力量”，“对它的关心正如关心你所吃的东西，或者如何选择引导你的生活方式”③。“改变世界，创造财富（making a difference and making money）”，这就是社会责任投资所追求的社会价值目标，它必将或正在引领企业实现伦理价值观的如下变革：

1. 在责任对象上，企业从向单一主体负责转变为向多重主体负责

传统经济学理论与公司法都认为，投资者是企业的所有者，企业经营者应以投资者利益为中心。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弗里德曼认为，获取利润是企业的天职，企业家只需向股东负责。“企业仅具有一种而且只有一种社会责任，那就是在法律和规章制度许可的范围之内，利用它的资源和从事旨在增加它的利润的活动。”④ “在弗里德曼理论的影响下，企业社会责任在较长一段时期间被古典与新古典经济学家们视为‘正外部效应，而非是由企业社会属性而内生的一种社会责任。”⑤人类进入20世纪以后，工业化迅猛发展，现代型大公司像雨后春笋一般蓬勃兴起，企业伦理和企业社会责任问题的研究也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弗里德曼的思想和理论遭到很多经济学家的质疑。著名的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企业的主体由各种利益相关者共同构成，利益相关者的综合利益是企业应该考量的首要利益。利益相关者又可以划分为主要利益相关者和次要利益相关者，主要利益相关者包括股东、投资机构、职工、顾客、供应商和政府，而媒体、社会团体、民族组织、宗教组织和一些非盈利组织等等都属于次要利益相关者。在不同的伦理关系中，企业的社会责任也不同，如对消费者企业有产品责任，对社区企业有环境保护和社区公益责任，对企业员工企业有正确处理劳资关系的责任，对供货商企业有诚信责任，对股东企业有利益回报责任，对政府企业有纳税的责任，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些是企业管理层每日遇到的伦理抉择课题，这也使得公司治理从单一股东层面扩展到利益共生体的各个层面，从向单一主体负责转变为向多重主体负责。

2. 在价值目标上，企业从追求单一价值目标转向追求多重价值目标

如前所述，在传统理论的支持下，为股东创造更多利润是企业的唯一责任目标。随着企业社会责任理论研究的深入和民间企业社会责任运动的兴起，企业社会责任的内涵逐渐从为股东创造更多的利润拓展到其他层面。例如，“卡罗尔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建构出一个被学术界普遍采用的CSR四层次模型：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伦理责任和自由决定的责任。其内容包括：用户至上主义;环境;种族/性别歧视;产品安全;职业安全;股东。”⑥ 也有一些研究者长期对“财富500强”企业披露的社会责任信息进行跟踪研究，从中发现被“财富500强”企业所重视和践行的社会责任，由此概括出企业社会责任的六大范围，如沃内斯特认为应包括“环境（污染控制、产品改进、环境治理、废旧物回收）;机会平等（种族、妇女、弱势群体、地区平等）;员工（安全与健康、培训、个人咨询）;社会（公益活动、健康、教育与文化）;产品（安全、质量），以及其他（股东、信息公开等）”⑦。不仅如此，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还被“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等国际性机构确认为国际标准。例如，在环境保护方面，世界银行下属的国际金融公司和荷兰银行与2002年10月在伦敦召开的国际知名商业银行会议上提出了一项企业贷款准则。“这项准则要求金融机构在向一个项目投资时，要对该项目可能对环境和社会产生的影响进行综合评估，并且利用金融杠杆促进该项目在环境保护、食品安全和人的健康方面发挥积极作用。”⑧ 这就是著名的“赤道原则”，也是“绿色金融”的肇始。目前，“赤道原则”所提出的九条标准已经成为国际项目融资的新标准，40余家大型跨国银行如花旗、渣打、汇丰等等，都已明确承认和践行“赤道原则”。而国内正式公开承诺遵循“赤道原则”，由此成为中国首家“赤道银行”的是兴业银行⑨。当然，在实践中，“赤道原则”只是一种获得广泛共识的行业准则而不具备法律效力，但世界各大银行和金融机构对它的认同和遵守已产生出巨大的效益。“赤道原则”就像一道无形的防火墙，促使银行和融资机构拒绝把资金投放到在环境保护、食品安全和促进人的健康等方面问题严重的企业，由此将那些拒绝了新社会责任的企业和公司排除在金融投资机构的标的之外。而离开金融投资机构就无法融资以继续生产或进行新的开发项目的企业，就不得不把自己关注的目标放在经济、环境、社會三重绩效目标上来，以替代传统的“利润最大化”目标。这一深刻变化，也改变了人们对企业本质的认识，甚至已无可逆转地改变了我们对于人类自身的理解。

3. 在自然资源获取上，企业从掠夺式获取自然资源转向节约保护资源并重视社会公平

人类进入大工业生产时代以来，世界人口迅速增长，自然资源消耗呈几何级数扩大之势，这就使得有些自然资源的消耗已接近自然环境承载力的极限。过去认为的“无限性”的自然资源也变得日益“稀缺”起来，因而自然资源的“有限性”和人类需求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将日益尖锐，自然资源的“有限性”对经济增长的限制作用也更加增强。但在以往的经济活动中，企业在成本—收益原则驱使下，总是尽可能地减少对付费资源的投入，而增加对无须付费的自然资源的投入。长此以往的结果是导致自然资源的破坏和大量损失。然而，经济活动中的效用最大化目标不仅仅是那些可以用货币来衡量的物质财富的增加，还应包括那些无法用货币来衡量的其它效用，如洁净的空气，干净的水和美丽的自然风景等。因此，主流经济学的成本与效用分析方法不再被人们重视了，一种全新的可持续性经济学将自然资源的配置和保护问题纳入其研究视域，这也为我们研究企业社会责任打开了新的视野。尽量减少自然资源的耗费，开发和使用自然资源的替代品，保护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是当代社会赋予企业的重大社会责任之一。它要求企业从掠夺式获取和开发自然资源转向节约和循环利用自然资源;不仅要致力于自然资源在代内的公平分配，而且要注重自然资源在代际间的公平分配，不仅要对当代人负责，也要对子孙后代负责。

4. 在相关信息方面，企业从信息独占转变为信息公开和信息共享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信息公开是上市公司为保障投资者利益，接受社会公众的监督而依照法律规定将其自身的财务变化、经营状况等信息和资料向证券管理部门和证券交易所报告，并向社会公开或公告，以便使投资者和社会公众充分了解情况的一项制度。因为只有社会责任信息公开化，投资者才有可能获得企业的完整信息并运用相关指标对企业进行评价，在此基础上进行投资选择和投资决策。尤其是那些上市公司，及时进行信息披露是自己的法律义务之一。中国证监会于2007年1月31日以主席令形式发布的《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指出：“信息披露义务人应当真实、准确、完整、及时地披露信息，不得有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⑩ 不仅如此，《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还非常细致地明确了公司股票发行、公司上市后持续信息披露的各项具体要求。这一管理办法的出台，迫使上市公司不得不改变过去的信息独占或信息隐瞒，实行信息公开和信息共享。而信息公开透明的重要渠道，是编制社会责任指数和上市公司发布社会责任报告。深交所于2006年9月25日发布了《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指引》，强调上市公司必须承担法律责任和经济责任，同时也应当承担有关的道德责任和其他自愿责任。2009年8月，“上证社会责任指数”正式发布，它是“以上证公司治理板块中在社会责任的履行方面表现良好的公司股票作为样本股编制而成的指数。编制上证社会责任指数的目的，是鼓励和促进上市公司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同时为投资者提供新的投资标的指数，促进社会责任投资的发展”{11}。深交所也几乎同时发布了深证社会责任指数。上市公司每年定期发布社会责任报告，向社会公开公司所有的社会责任信息，是企业对社会负责任的表现，也是企业伦理价值观进步的反映。

三、社会责任投资对企业健康发展的促进作用

社会责任溢价理论认为，在风险收益范式有效的情况下，市场能够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进行有效定价。因此，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价值将被市场高度认同，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将会使公司吸引更多的社会投资，由此助推企业健康和可持续发展。

1. 社会责任投资引领企业创造经营业绩，给投资者带来丰厚回报并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

2010年，英国石油公司（BP）位于墨西哥湾的钻井平台发生爆炸，使得大量原油在深海泄漏，由此引发英国历史上最严重的石油泄漏事故，英国石油公司也成为历史上第一家因为企业社会责任损失超过千亿美元的公司。这警醒广大投资者和上市公司：企业在社会责任方面的严重失误所造成的损失是致命的;企业的经营绩效和健康发展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呈高度正相关关系。那些履行社会责任较差的企业，因为不重视环境和人身安全等社会责任，管理漏洞多导致发生各种风险的可能性也越大，从而被投资方抛弃的可能性也越大。而那些注重履行社会责任的企业，因为既显示出稳定、优良的盈利能力，又有着良好的发展前景，它们在资本市场上更能获得众多投资方的青睐，形成社会责任投资与企业发展的良性循环。例如，美国最著名的社会责任投资指数“多米尼400指数”以超过同期标普500指数涨幅约70%，20年累计涨幅超过5倍的佳绩，创造了令人惊艳的财富神话。有数据显示，过去30年里社会责任基金资产的增长率是所有其他共同基金的5倍。我国第一只社会责任基金“兴业社会责任基金”对投资对象的选择标准是：经济责任、可持续发展责任、法律责任、道德责任。对于那些经济绩效暂时下滑，但持续发展责任、法律责任、道德责任方面表现优异的公司，兴业社会责任基金也给予重点关注，甚至优先将其纳入核心股票池。由于基金所选择的投资对象社会责任表现优异，基金也因此获得了丰厚的收益。2012年上半年兴业社会责任基金平均收益为5.31%。2014年9月30日以前的三个月，该基金的回报率为11.89%。由此可见，企业具有远大的战略眼光，把自觉履行社会责任作为赢得社会投资的重要砝码，由此去创造和扩大经营业绩，才能给投资者以丰厚回报，同时也能够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

2. 社会责任投资引领企业创造诚信资本，提升核心竞争力

孟子说过：“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12}即是说，自然界的万物都是实实在在的，它的呈现没有任何虚假，这正是自然的客观规律。而人能认识到诚信的重要性并以诚信做人做事，此乃人之为人的根本。关于社会资本，社会学界普特南对它的经典解释是“社会资本是能够通过推动协调的行动来提高社会效率的信任、规范和网络”{13}。可见，社会资本是主体围绕与自己发生的各种社会关系主体，通过诚信而建构起来的和谐关系网络。对外而言，主体可以运用它来获取稀缺资源，提高发展能力;对内而言，主体可以运用它来减少内耗、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整体运行效率。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诚信不仅是企业重要的社会资本，也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国际知名的汇丰银行曾经承诺，汇丰银行将成为完全“碳中和”的环保型公司。为履行这一承诺，该银行从节约能源、采用环保电力、投资碳排放抵免项目以及植树造林等方面入手，努力将它每年在世界各地办公室运转和员工商务旅行排放的70万吨二氧化碳“中和”掉。汇丰银行的诚信行为已吸引了众多社会责任基金，股东也高度认同公司这种有利股价的安排，汇丰银行也因此而成为世界上最具盈利能力的银行之一。

3. 社会责任投资引领企业塑造良好的企业公民形象，为社会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世界经济论坛对企业公民形象作出以下四个方面的界定：“一是好的公司治理和道德价值，主要包括遵守法律、现存规则以及国际标准，防范腐败贿赂，包括道德行为准则问题以及商业原则问题。二是对人的责任，主要包括员工安全计划，就业机会均等、反对歧视、薪酬公平等等。三是对环境的责任，主要包括维护环境质量，使用清洁能源，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和保护生物多样性等等。四是对社会发展的广义贡献，主要指广义的对社会和经济福利的贡献，比如传播国际标准、向贫困社区提供要素产品和服务，如水、能源、医药、教育和信息技术等。”{14} 企业公民形象是创造强大企业的基础，也是社会责任投资在选取投资对象时最为看重的要素。如果一家公司能从小处入手，坚持履行社会责任，兼顾客户、股东、员工和社会以及环境等各方利益，在它们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那么，这家企业对社会就会有重大贡献，并成为一家受人尊重的企业，由此收获更高的知名度和美誉度，并得到社会责任基金的青睐。

4. 社会责任投资引领企业实现以人为本的企业管理，增强企业内聚力

企业作为社会的經济组织，它的存在价值和整体形象首先需要得到自己成员的认可，然后才能取得社会的认可，它的目标和任务首先需要赢得自己成员的协调配合与支持，然后才能赢得社会的认同和支持。如此，他们就能够作为一个积极向上、意气风发的整体面对投资方和社会公众。因而企业强大的内聚力也是关系企业发展的重要因素。而以人为本的现代管理正是企业获得内聚力的途径。因为人是管理中最重要、最活跃的因素，人力资本是现代企业最具战略性的资本。以人为本的企业管理把人作为最根本的要素，企业的目标除了获取必要的利润之外，还要满足社会公众和企业员工成长的需要，以使其经济价值、社会价值得以充分体现。对内而言，企业在保证企业员工物质需求满足、薪酬平等和技术技能快速成长的基础上，引导他们在文化知识、独立人格、健康心理等方面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企业的终极发展目标之一。此外，协助员工设计职业发展规划，尽可能使员工的职业发展目标与公司发展目标相一致，这些都是以人为本的企业管理的重要内涵。唯其如此，企业才能以一个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共同体出现在社会公众面前，从而吸引更多的社会投资并为企业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5. 社会责任投资引领企业培养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的企业家，促进杰出职业经理人的形成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由于大型企业和上市公司的所有权和经营权是分离的，他们必须在职业经理人市场选择胜任本企业经营管理的专家对企业进行经营和管理。而职业经理人受聘于董事会，承担着企业经营管理和法人财产保值增值的责任。职业经理人对法人财产拥有绝对的经营管理权，而其自身以受薪、股票期权等为主要报酬方式。职业经理人一般具有几个方面的特性：良好的职业操守，成熟的职业心态;明确的专业分工和专业优势;通过自己的管理经验与技能参与社会交换并获得报酬;能够进入人力市场合理流动。职业经理人既是企业的一员，但更是企业的中坚，他们的创新力、领导力、决策力、执行力、协调力等素养是企业“生命链”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所做出的决策，攸关企业的发展和生死;他们的诚信水平代表着企业的诚信水平;他们的社会形象就是企业的社会形象。而社会责任投资则对杰出职业经理人起着催生和孵化的作用，引领企业培养出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的企业家，促进杰出职业经理人的形成。

总之，社会责任投资是企业伦理价值观进步的助推器。尽管我国社会投资和绿色金融的成长还较缓慢，“三重盈余”尚未获得企业普遍的认同，因而社会责任投资对企业价值观进步的推动作用尚未充分显现，但可以相信的是，随着我国绿色发展战略的逐步落实和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的进一步深化，国家对社会责任投资的政策和法律法规也将得到不断完善，银行等投资机构在对投资对象的选择方面，必将在考量企业盈利能力的基础上，把环境、平等、公正、支持社会公益等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状况作为投资决策的重要考量因素，这势必催生出更多企业更自觉地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我国企业伦理价值观的革新和进步亦会在社会责任投资的推动下得以实现。

注释：

① 龙静云：《制度变迁与经济领域道德问题的衍生及治理对策》，《中州学刊》2013年第4期 。

② 转引自李建伟等：《社会责任投资：公众公司社会责任实现的一种可行性机制探讨》，《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0 年第2 期。

③ [美]埃米·多米尼（多米尼女士是美国社会责任投资领域的重要人物。她亲手创办了多米尼社会责任投资公司，发起多米尼社会权益基金和多米尼400社会责任指数）：《社会责任投资：改变世界创造财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2页。

④ [美]米尔顿·弗里德曼：《资本主义与自由》，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45页。

⑤{14} 龙静云：《从行为经济学视角看企业责任伦理》，《江海学刊》2008年第6期。

⑥ A. B. Carroll， A Three-dimensional Conceptual Model of Corporate Performance， Th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979， （4）.

⑦ M. A. Gallo， The Family Business and Its Social Responsibilities， Family Business Review， 2004， （6）.

⑧ 尹蒂妮：《商业银行推行“绿色信贷”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当代经济》2010年第9期.

⑨ 2008年10月31日，兴业银行在北京召开“兴业银行承诺采纳赤道原则庆祝仪式暨新闻发布会”，正式公开承诺采纳“赤道原则”，由此成为中国首家“赤道银行”。中国第一只社会责任投资基金“兴业社会责任基金”（2008年4月30日成立）也是由兴业银行率先发起创立的。

⑩ 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中国证券报》2007年1月30日。

{11} 上海证券交易所、中证指数有限公司：《关于发布上证社会责任指数的公告》，《上海证券报》2009年7月22日。

{12} 《孟子·离娄上》。

{13} Robert D. Putnam， Robert Leonardi， Raffaella Y. Nanetti， Making Democracy Work，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4， p.167.

作者简介：乔咏波，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汉，430072;龙静云，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道德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湖北武汉，430079。

（责任编辑  胡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