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森鸥外的小说《高濑舟》的思想意义与历史价值
2019-08-01陈永岐
陈永岐
摘 要:森鸥外的小说《高濑舟》发表于1916年,描写了犯人喜助在去流放地的高濑舟上,自述获罪的经过。文章考察了《高濑舟》创作的背景、三个典型人物形象、《高濑舟》的艺术价值、森鸥外与安乐死。小说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借古喻今,塑造了三个典型形象,在艺术上也突出地显示出简约严谨而又深厚丰茂的风格,这是《高濑舟》的艺术价值。小说的两大主题是知足的财产观念与对安乐死的思考。知足的财产观念,引发人们对人生哲理、生活态度的思考;关于安乐死的思考,在当今老龄化不断持续或者有重症患者难以治愈的情况下,是否可以实施安乐死存在道德与法律的担忧。这是该作品的思想意义。
关键词:《高濑舟》;思想意义;艺术价值
森鸥外(1862-1922年)是日本明治、大正年代著名的作家、翻译家、文学评论家,与夏目漱石并称为“日本近代文学双璧”。森鸥外5岁开蒙学习《论语》《孟子》,7岁通读四书五经之后,学习《左传》《国语》《史记》《汉书》,并随父亲学习荷兰文典,后考入第一学区医学校预科(今东京大学),1881年以优秀成绩毕业后分至东京陆军病院科成为军医。青年时代留学德国,深受叔本华(1788—1860年,德国哲学家)、哈特曼(1894—1970年,德国心理学家)的唯心主义影响,哈特曼的美学思想成为他后来从事文学创作的理论依据。回国后担任军医教官,同时活跃于日本文坛,以自己的德国留学体验为素材创作并发表了日本近代文学史上最为著名的小说之一《舞姬》等作品以及大量译作,并参与文坛的几次重大理论论争,是日本近代文学的奠基者之一。
《高濑舟》发表于1916年,是森鸥外最后一篇历史小说,描写了犯人喜助在去流放地的高濑舟上,自述获罪的经过。小说涉及财产观念和安乐死两大主题。
本文用美学标准和历史标准来考察《高濑舟》的思想意义和艺术价值,将从以下四个方面展开论述:第一,《高濑舟》创作的背景;第二,三个典型人物形象;第三,《高濑舟》的艺术价值;第四,森鸥外与安乐死。
一、《高濑舟》创作的背景
森鸥外在1910—1911年撰写长篇小说《青年》的时候就已经暗示了对自然主义文学“无理想、无解决”理念的批判。也就是说,森鸥外的文学创作将要转向创作历史小说。1910年,日本政府制造了所谓的“大逆事件”,加强了对日本思想文化界的统治。1912年明治天皇去世,陆军大将乃木希典携妻在家殉死。森鸥外以此为契机转向创作历史小说,借古喻今,其作品思想表现出了对封建传统体制的一种妥协。
森鸥外身处时代的巨大变革之中,一方面接受了西方新思想的影响,培养了自由的精神和近代初步的自我觉醒;另一方面又受到以皇道为本的国家教育,森鸥外身为陆军高官,因而会自觉不自觉地形成个人自由与国家秩序的矛盾与对立。
森鸥外所著的历史小说《高濑舟》于1916年1月发表在《中央公论》上,取材于江户时期的一部随笔集《翁草》中的一篇《流放犯人的故事》,作者充分地发挥了想象力,小说描述了一个犯人喜助在囚船上讲述自己获罪的经历。
二、三个典型人物形象
森鸥外在《高濑舟》中塑造了喜助、庄兵卫、喜助的弟弟三个典型人物形象。
(一)喜助
《高濑舟》中喜助表现出来的是一个知足常乐的“流放犯人”的形象。乘舟被押赴流放的罪人们大都悔恨不己,而喜助却丝毫没有懊悔之色,反而神情爽朗,眼里闪着光芒。庄兵卫询问其缘由,喜助回答说:“京都当然是好地方。在这个好地方,我吃过的苦,我想,到任何地方都碰不到的。这回多亏大老爷慈悲,给我一条活路,让我到岛上去。岛上哪怕再苦,毕竟不是鬼呆的地方。从前,不论到哪儿,都没有我的栖息之地。这回大老爷命我去岛上,我就能在大老爷吩咐的地方落脚了。这足让我感恩戴德的了。虽说我身子显得单薄,却从不生病。到了岛上,不论活儿多苦,我想也累不夸。再说,这回送我到岛上去,还给了二百文钱,就放在这里。”①虽然当时“杀弟弟”实属无奈,但从喜助的回话中却丝毫未见他对判决流放的不满,甚至对衙门的判决表现出千恩万谢之情。他的欲望极其简单而且容易满足。进而言之,喜助对发自心底认识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潜意识中已经接受了这种尊卑贵贱等级森严的社会阶级制度。
(二)庄兵卫
从庄兵卫的心理活动中,可以看出庄兵卫是富有同情心的人,例如,“能够设身处地,替别人悲哀,虽然职务在身不便表露出来,却也偷偷跟着难过。”庄兵卫就属于这种类型的解差。他被眼前这个懂得知足的“流放犯人”深深打动,从喜助的经历中看到了自己,相比之下,自己的家境要比喜助好得多。听完喜助倾诉境遇后他也曾质疑过权威。“杀人,当然有罪。但是一想到这是为了不让人再受罪,不由得产生疑问,而且始终不得其解。”尽管庄兵卫思来想去,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将裁断交给上面的人。对于喜助的遭遇,庄兵卫确实感到不幸,最终也束手无策。
(三)喜助弟弟
喜助弟弟是在作品后半部分出场的,作者寥寥几笔刻画了一个通情达理、善良自尊的人物形象。喜助弟弟得病卧床不起,深知自己的病治愈的希望渺茫,便不想再继续拖累喜助而选择了以自刎结束自己的生命。在用剃刀刎颈未遂之际,喜助弟弟请求哥哥帮自己结束生命来摆脱痛苦。当喜助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答应帮助弟弟取下剃刀时,喜助弟弟含笑而死。在《山椒大夫》中姐姐安寿为了能让弟弟厨子王安全逃出,自己拖住追兵,同样慷慨地选择了死亡。森鸥外有意识地刻画这种长幼有序、手足情深,也反映了森鸥外作为长子的一种自觉。
森鸥外从小学习四书五经以及兰学,耳濡目染纲常礼教的思想。《高濑舟》中的喜助、庄兵卫毫无质疑地信奉封建等级制度,也典型地反映了森鸥外的思想。
三、《高濑舟》的艺术价值
《高濑舟》描写了孤独的犯人喜助与生俱來的淳朴温顺和自然的心情,同时也描写了解差庄兵卫对权威的质疑,作品由四个部分构成。
第一部分,高濑舟的由来与押送罪犯解差的心情。
第二部分,神情爽朗,眼里闪着光芒的喜助独自登上高濑舟。
第三部分,描写了喜助自己的经历(对牢里生活感谢的财产观念)与庄兵卫的敬畏之心。
第四部分,喜助讲述了“杀弟弟”获罪的经过,庄兵卫怀疑这是否有罪。
综上所述,小说结构严谨,首尾呼应。以庄兵卫提问,喜助回答,再加上庄兵卫思考的方式,突出表现了知足的财产观念和安乐死的主题。
森鸥外的作品侧重于体现他的伦理道德观,他的历史小说,往往采取冷峻客观的笔调。人物的语言极具个性,喜助作为犯人语言谦恭,庄兵卫随着对喜助的了解,他的语言从官方语言逐步转向亲切的语言。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使用了与历史时代相适应一些历史名词,例如:「遠島」“流放”、「牢屋敷」“监牢”、「町奉行」“地方行政长官”、「同心」“解差”、「相対死」“情死”、「重い科」“重科”、「入相の鐘」“晚钟”、「白洲」“大堂”等等,这表明作者的严谨态度,也使读者感到久远的历史小说的氛围。
四、森鸥外与安乐死
森鸥外为什么对安乐死产生兴趣?森鸥外从德国回日本之后,作为军医在战争中亲眼目睹众多受伤士兵,得知重症者被迫实施安乐死。也许是以此为契机开始思考安乐死。森鸥外阅读了柏林大学教授Martin Mendelsohn的关于安乐死的论文,于1898年6月在杂志《公众医事》(第二卷第五号)上以《甘暝之说》为题,摘译并发表。表明森鸥外开始关注安乐死。
十年后森鸥外有两次难以忘记的痛苦的经历。一个是1908年的1月10日弟弟笃次郎(三木竹二)因患咽喉病逝于手术之中。另一个是同年2月,次子不律(1907—1908年)患百日咳不到六个月就夭折了。与不律一起,长女森茉莉(1903—1987年)当时也患百日咳,徘徊在死亡线上。森鸥外的母亲峰子看到痛苦的孙子、孙女,感到可怜,向医生提议使用药物安乐死。此事森鸥外也都表示同意。由此可见森鸥外是赞成安乐死的。但是妻子茂子的父亲阻止了此事。
笃次郎的死、不律的死和森茉莉奇迹般的生还,森鸥外把这些经历合成一个场面写在《高濑舟》之中,可以说森鸥外作为医生在小说《高濑舟》第一次提起安乐死的话题。
五、结语
《高濑舟》是森鸥外的最后一部历史小说,“脱离历史”的原则,即借用史实,全凭作者的主观阐释,不作精细的史学考证而进行创新。
本文考察了《高濑舟》创作的背景、三个典型人物形象、《高濑舟》的艺术价值、森鸥外与安乐死。《高濑舟》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借古喻今,塑造了三个典型形象,在艺术上也突出地显示出简约严谨而又深厚丰茂的风格,这是《高濑舟》的艺术价值。
《高濑舟》两大主题是知足的财产观念与对安乐死的思考。知足的财产观念,引发人们对人生哲理、生活态度的思考;关于安乐死的思考,在当今老龄化不断持续或者有重症患者难以治愈的情况下,是否可以实施安乐死,存在道德与法律的担忧。这是该作品的思想意义。从这个角度说,《高濑舟》当之无愧是森鸥外作品的最高峰,歷史小说中的杰作。
参考文献:
[1]森鸥外.森鸥外精选集[M].高慧勤,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5.
[2]刘立善.论森鸥外历史小说《高濑舟》的现代意义[J].日本研究,2012(4).
[3]李艳秋.论森鸥外的历史小说《高濑舟》的创作主题一知足、安乐死和反权威意识[J].剑南文学,2013(10).
[4]朱珠.论《高濑舟》之三重主题——手足情深、无欲知足与安乐死[J].科学信息(科学教研),2007(31).
作者单位:
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