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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当代艺术视角观看流行文化中“戏仿”经典的摄影

2019-07-29

海峡影艺 2019年2期
关键词:蒙娜丽莎解构当代艺术

在当代艺术语境中,对“经典”进行借用、挪用、重构、解构已经成为一种常见的创作类型,很多摄影艺术家会通过这些方式创作作品,表达和呈现自己对现实的思考,或者对社会、时代、审美以及经典本身提出问题。通常认为这种解构经典始于当代艺术之父杜尚(Marcel Duchamp,1887—1968)为蒙娜丽莎添的胡子(图1)。而同时在大众流行文化领域里,戏仿经典的图像和影像也是层出不穷、创意百出,并且模糊着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常见的“恶搞”一词,情绪过于严重和偏颇,而本文这里只是对一种带有戏谑成分的模仿的措辞,所以暂用“戏仿”来形容。

图(1)杜尚《有胡子的蒙娜丽莎》

大众流行文化的图像样式是不可控和不可知的本质力量的外化,它经常以另一种方式打脸所谓的学术和简单的知识累积。有趣的戏搞往往显露出非专业眼光看待事物的敏感度和天赋,同时,无不透露出旁观者清以及人类游戏人生的属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尤其在“观念”至上和崇尚过度解读的今天,戏仿的图像已经与严肃的艺术作品之间失去了明显的界限。这一现象正呼应了博伊斯博伊斯(Joseph Beuys,1921—1986)所谓的“人人都是艺术家”。

随着信息和数字时代的发展,人们有着更多资讯的渠道,同时也有更多的方式和自由度来消费和传播图像。为蒙娜丽莎添加胡子已经是不够好玩的事,网民们会把蒙娜丽莎的脸换成小胖的脸、猴子的脸、某姐姐的脸、明星的脸等等。用国内最为主流的百度搜索引擎来搜索达芬奇(Leonardo di ser Piero da Vinci,1452—1519)的经典作品——“蒙娜丽莎”和“最后的晚餐”,从“图片搜索”功能搜出来的首页结果是这样的(图2、3)。

图(2) 百度搜索“蒙娜丽莎”结果

图(3) 百度搜索“最后的晚餐”结果

我们陡然发现,由于摄影技术和后期处理技术的简化、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由,都有机会成为改变和玩弄经典的“创作者”。此时,人们再去解读解构经典的艺术作品便会陷入丧失判断力的困境中。我们能从二者身上找到一些不可磨灭的共性:网络戏搞经典明显是在大肆的利用经典、消费经典,而当代艺术中解构经典的作品又何尝不是呢?另一方面,当年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1928—1987)将商品社会最日常的符号以艺术的名义放进博物馆的时候,也是将高雅和经典拉下神坛的时刻。而网络戏搞经典的结果同样也是将严肃的经典世俗化、趣味化,以挪用的方式戏搞,将神圣、经典与权威以自嘲和揶揄的方式消解娱乐化。

那么解构经典的摄影艺术作品与网络戏搞照片到底区别在哪里?只有在我们抛开以上提到的全部观点,单纯从严肃场域和非严肃场域会出现的作品来区分他们时,我们才似乎可以获得一些比较性的要点。

“动机”是评判任何作品的首要内容。“批判”动机又是很多现当代解构经典的艺术作品都具有的一个特征。但批判不等于批评。“批判”是对错误、不完整或有缺陷的思想观念或言行批驳否定,基于事实和分析是进行批判的前提。“批评”是专指对缺点和错误提出意见,进行指责。网络戏搞照片显然大部分是不具备文化批判的动机的。

传播途径不同。艺术作品以成系统的、有成熟理论支撑的形式出现在展览、书籍画册、艺术网站及新闻中。作品是可以收售即在艺术市场流通的,也是可以被美术馆、博物馆收藏的。当然如今网络已经逐渐成为艺术品主要的传播通道,但这种传播只是样式的传播,摄影艺术作品的原件(一般以作者签名为准)最终是以实体流通和收藏为主的,哪怕是一张签了名、限制了版权的光盘或存储设备。而网络恶搞照片基本以网络传播为主,它们可以分布和被使用在网络中任何允许它出现的地方,因为制造者基本不太重视这类版权问题。它们可以被任何人通过网络下载方式收藏,但不会被艺术机构收藏。

结果不同。包括解构作品在内的当代艺术作品的功能性在于对大众习以为常、假性认知的世界进行发问,或提出新的思路和可能性,在质疑和探索中创造意义。而网络戏搞照片是在对大众心理认知的基础上,利用网络传媒的自由丰富性,将创造力放在个人喜好上,通常只为表象的精彩和搞笑,从而获取流量、关注度和知名度,最终可被定位为娱乐事业,娱乐自己、娱乐大众。最为明显的例子如论坛帖子、公众号以及现在流行的短视频APP中,发布和转发一些大众熟悉的经典作品的动态化或后期化处理图像,揶揄搞笑,赢得点击率和转发率;在电视电影行业中取经典的元素或基调,进行“戏说”,制造娱乐效果,已经是上个世纪便开始至今仍乐此不疲的操作。所以,“娱乐性”是戏搞作品的归宿。

实施者不同。这个是最基本的不同吧。前者是由艺术家创造,后者是由不具备艺术家身份的人制作。艺术家的身份对于作品而言绝不是加持,而是作品本质的判断标准,更是作品定位的基础。这里面不存在歧视和武断,正如画家胡安·米罗(Joan Miro,1893—1983)的很多画与儿童画有着类似的形式和拙感,民众看到艺术家画这个甚至会觉得可笑,但只要稍微了解下米罗的艺术系统,就会发现二者本质的不同,同时也会了解他的这种类似儿童涂鸦作品风格的意义在哪。再例如“艺术高级破坏者”班克斯(Banksy)对很多经典油画的趣味性篡改,貌似与网络戏搞作品如出一辙,但其作品成系列看下来,每个图像都是在对现世猛烈的敲击。更有趣味性的是网友又将班克斯的涂鸦作品做成动图,无意中帮助了班克斯将思想广泛传播。

到这里我们发觉,“娱乐性”一词出现在大众文化中的几率高些,反观纯艺术里,“娱乐性”的确是缺席的,即便如赵半狄所作轻松搞笑的貌似娱乐性的作品,背后潜藏的严肃性其实是令人发冷汗的。赵半狄戴着他的熊猫毛绒伴侣,模仿奥运火炬手,跑完全程,迎接不存在的掌声;他模拟公益广告,拍摄和熊猫毛绒的有趣对话;他举办了一个可笑的时装发布会,模特着装全部是以熊猫为基调,代表当今社会中有话题敏感度和双关性的职业及身份,标签化处理每个没有个体感的个体……很多当代解构作品同样常常以一种戏谑的态度来挪用和篡改传统文化,在这个过程中经典作品本身常常也随着作品的重新解构而被再次解读,这不只是简单的模仿和恶搞,而是艺术家对文明和文化史的认知再现。

流行文化中的戏搞又可以分为个体行为与单位策划行为。单位策划行为的戏搞经典则严肃认真得多。它们会出现在网络媒体上、电影电视上,也会出现在纸媒包括画册、书籍中。例如著名的儿童绘本《威利的画》就是作者安东尼·布朗(Anthony Browne,1946—)以诙谐的方式“复制”了一系列世界名画,所有的名画的主角都被置换成名叫“威利”的大猩猩:蒙娜丽莎变成了怀抱娃娃的猩猩;美神维纳斯变成了头戴浴帽的猩猩……爆棚的想象力让这本画册获得过很多国际大奖。这种高雅的通俗艺术实在难以界定和分类。当然,“分类”本身就是一件没有必要性却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2010年来自瑞典的“Hold your Horses”乐队的歌曲《70 Million》的MV中展现了大量模仿经典艺术作品的内容,独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他们扮演的角色来自于很多名画(如图4),例如雷诺阿的《游艇上的午餐》、德加的《舞蹈课》和《苦艾酒》、高更的《黄色基督背景的自画像》、塞尚的《玩纸牌者》和《圣维克多山》、修拉的《阿尼艾尔浴场》(图5)、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马格利特的《人类之子》等等。

图(4)《70 Million》MV截屏图

更值得一提的MV《Apeshit》是碧昂斯和 Jay-Z去卢浮宫拍摄,人物置于西方经典艺术中。他们在巨大的雅克-路易·大卫(Jacques-Louis David,1748—1825)的《拿破仑加冕礼(Le Sacre de Napoleon)》前扭动腰肢,在籍里柯(Theodore Gericault,1792—1824)的《梅杜萨之筏》前 Rap,隐喻黑奴的舞者在雅克-路易·大卫《卡米尔夫人的肖像(Madame Juliette Recamier)》前静坐……作品直指在西方文明的神圣殿堂中有色人种的重要性和包容性。对经典的现实性介入已经使MV具备了具批判性的艺术高度。

在当今艺术产业化、市场化的消费社会中,一方面当代艺术成为一种产品被纳入了生产与消费的链条,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商业操作的高级阶段便是表态,是对社会及人类的责任感。当代消费时代的日常生活往往被打上审美的光环、发掘深处的情怀。在“经典”被戏仿,被利用,被消费的过程,映射了当代社会中,艺术与日常生活的界限模糊,高雅与低俗、精英与民众、少数与多数、艺术与生活等等都无法确实定义,都无时无刻不在互相渗透和影响。

图5 修拉《阿尼艾尔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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