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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欧参与式设计对中国设计介入乡村建设的启示

2019-07-24李敏敏皮永生LiMinminPiYongsheng

当代美术家 2019年1期
关键词:设计界使用者设计师

李敏敏 皮永生 Li Minmin Pi Yongsheng

1 芬兰帕米奥结核病疗养院 图片摄影:M.卡潘恩&马杰娅·霍尔玛 (M.Kapanen&Maija Holma)/AAM

2 艾洛·阿尼奥(Eero Aarnio) 糖果椅(pastilli chair) 玻璃纤维 1968

在杰斯帕(Jesper)等人编写的《国际参与式设计手册中》,对于参与式设计做了如此定义:多个参与者共同进行“思考——行动”的相互学习的设计过程。参与者包括用户与设计师,在参与式设计的过程中,设计师努力理解用户状况,而用户努力表达他们期望的目标,并学习实现这些目标的适当技术手段1。

参与式设计起源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在各种社会、政治和公民运动中,西方民众要求在涉及到他们生活的各种决策中,可以发表更多言论,并参与到决策行动中2。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设计师和设计研究人员通过在设计领域的实践来回应这些思想。

北欧的学者、设计师与工会一起进行了最早的参与式设计的尝试。他们注意到计算机等新技术进入工作场所给工人的工作环境、工作方式带来了较大变化,而工人们往往是被动地接受这些变化。这种被动的局面让工人要么因拒绝新技术而失去工作机会,要么轻易被新技术剥夺了主动性。学者、设计师与工会希望工人能在进入工作场所的技术类型、应用范围、使用方式等问题上发挥主动作用,而非被迫接受由资本和管理层设计的系统3。参与式设计不认同粗暴地通过所谓的科学管理而将工作场所与工作行为标准化、规范化和效率最大化的泰勒主义,相反,它肯定使用者的隐形知识的价值,认为使用者的活动与知识在新设计迭代的过程中可以发挥积极的作用。因而,北欧研究者们尝试寻找第三条路,希望让工人既能受惠于技术的发展,使繁琐和重复的工作自动化,同时又使他们能够发挥自己的经验,扩展自己的技能,更好地主动应对技术的转变。于是,他们让软件开发人员和工人共同开发和完善新技术,从而让工人更有可能在其工作场景中保持主动性与积极性。

经过不断地演变,参与式设计的范围早已超越北欧而遍布全球,其实践领域也从最早的针对工作场所应用的新技术拓展到建筑、空间、产品、服务等几乎所有的设计类型。今天,参与式设计被看作设计师、设计研究者、使用者和其他相关利益者针对物品、环境或者系统共同完成的涉及整个设计阶段(了解、评估、提供选择、决定、反思、改进)的迭代过程。4

通过持续地探索与总结,参与式设计有了更为明确、详细的实施方法和技巧,涉及到田野调查、访谈、物品分析、文本分析等各种方法,参与者可以通过工作坊、情景模拟、模型等手段,来探讨所要提出的方案或可能遇到的问题,而并不局限于使用所谓专业的设计语言来进行表达5-6。在参与式设计中,对使用者意见的了解与解读并不仅仅局限在用户调查等前期阶段,或者在用户意见反馈等后期阶段,而是贯穿整个过程。也就是说,参与者与设计团队一起来设想和构建出设计。参与式设计与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等相关方法的区别在于,后者认为研究和设计工作是设计师代表用户完成的;而在参与式设计中,这些工作必须与用户共同完成7。参与式设计强调共同研究(coresearch)与共同设计(co-design),将设计看作是研究者、设计者、使用者及其他利益相关者共同作出的决定,在这个过程中,研究者与设计师并非是设计的赋予者,而是帮助所有参与者共同作出决定的促进者。同时,参与式设计的过程是迭代式的,研究者和设计者、使用者等在相互学习、沟通与互动的过程中,不断审视设计的影响与效用,并不断进行可能的修正8。

虽然迄今为止,北欧参与式设计最初想解决的人—机(技术)间关系的问题依然处于探索中,针对这个问题参与式设计也并未能够提供一个系统的可行性方案,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发展出了一种在北欧设计中被广泛应用的设计立场与方法。而在这些方法的背后,参与式设计的核心思想始终是尊重设计使用者的主体性,并尊重那些无法被今天的所谓学科和专业知识覆盖的隐性知识的价值。参与式设计带来的启示不仅仅是一种设计的策略与方法,而涉及到更深层次上的关于设计使用者的主体性、设计者的作用与局限、对传统知识的尊重、继承与超越等问题的思考。对于这些问题,佩尼·恩(Pelle Eh)就曾提出,参与式设计试图联结“传统与超越”9。也就是说,参与式设计强调对设计使用者主体性的尊重,试图弥合使用者所积累的隐性知识与研究人员、设计人员更抽象的分析知识之间的间隙,使得新技术能够与原有的隐性知识融洽,保存隐性知识并促进其更新,而不是废除它们10,而这些无疑对中国设计如何介入乡村建设具有启发意义。

3 芬兰伊马特拉,伏克塞涅斯卡三十字教堂 图片摄影:M.卡潘恩(M.Kapanen)/AAM

20世纪40年代,费孝通先生曾说“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11,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一方面,中国的“乡土性”这一现实仍然没有改变。反观中国经历的近一百年的现代化过程,与很多西方国家的现实有所不同,中国因其广袤的乡村与巨大的乡村人口,其发展的根始终在乡村,未来的发展道路也必然无法简单遵循西方现代化的逻辑与模式。所以,称未来中国要持续良性发展,其核心在乡村建设,也并非言过其实。另一方面,在与世界无法避免的交融中,“乡土中国”也不可能再是一个“不变的孤岛”,它必定也要向世界敞开而生发出新的可能。从提出“三农问题”“美丽乡村”,到“精准扶贫”,乡村建设问题成为了中国发展的焦点问题之一,自然也成了设计界必须面对的一个巨大课题。

在如何面对和参与中国乡村建设这个问题上,设计界有学者提出“设计实施精准扶贫”的倡议;也有学者对此提出异议,认为这样的观点仅仅以经济为指标和手段,忽略了农村的主体性,也忽略了乡村建设的多维性,因而认为“设计介入乡村建设”“设计参与乡村建设”是更为恰当的表达。这样的表述上的争论,其实反应了文字背后设计界思想上的分歧。

在一个重要的历史时期,面对复杂的社会现实与发展语境,作为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设计如何面对乡村的现实状况,介入到可能形成的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两者良性互动的乡村善治中,对于设计来说,既是一个现实的课题,也是一个历史性的机会。

回望近十年乡村建设开发的历史,在国家治理与支持的“美丽乡村”“新农村”建设中,或者在旅游开发推动的“特色小镇”项目中,都可以看到设计活跃的身影。其中当然也有优秀的实践案例,然而目前看来,在众多项目的实际操作过程中,设计的表现也有差强人意之处。最显著的问题就是,设计容易简单顺从政策的导向,或者跟从商业追求的浪潮,或者陷入了自我表达的迷局,而忽略乡村主体真正的愿望。因而乡村建设往往沦为“政绩工程”“商业项目”或设计师的“情怀之作”,乡村的真正需求并没有被充分挖掘,乡村原有的丰富文化积淀没有实现良性的继承与超越,乡村的积极性也无法被充分调动。

毫无疑问,乡村建设的实质内容应是文化和经济方面的共同发展与繁荣,而这个过程应该是多元社会群体、多元构成因素在乡村建设这个大平台的和谐协作与良性互动,而这其中,尤其不能忽视乡村作为主体的重要性。如何实现这一点,与设计界如何参与、介入乡村建设密切相关。实际上,人类自从开始对周遭世界进行筹划与建设开始,就离不开设计。而在社会建设越来越复杂的今天,不管是大规模的城市建设,还是现代的乡村建设,都更不可能离开设计。在某种意义上说,正如一个大城市的建设是否合理取决于设计,今天的中国乡村建设是否成功,必定也与设计密切相关。

中国的乡村不仅仅是经济单位,也不仅仅是地理单位,它们承载着中国千年的历史与多元的文化。设计中国乡村,实际上就是寻找面对全球化与现代化,本土历史如何呈现它的悠远与厚重,本土文化如何呈现它的丰富与多元,本土价值如何实现它的继承与超越的思路。因而,为了避免曾经出现的一些问题,设计界有必要思考与讨论一系问题:如何真正认识中国千差万别的乡村固有的历史与文化的重要性与价值?作为“外来者”的设计师如何认识自己在中国乡村建设中的恰当地位与应有作用?如何避免简单“以政策为中心”或“以商业为中心”“以设计师为中心”的模式去建设中国乡村?换个角度说,设计如何处理自己与乡村主体、政策导向、商业追求及个人情怀间的关系?特别是,如何避免让新的设计建设成为乡村文化与自然的新破坏力量?如何尊重城乡差异而真正满足乡村的发展需求,呈现乡村的文化形象与文化特质?

结语

对上述一系列问题的回应,是设计界在乡村建设过程中发挥应有作用、成功实现自己价值的前提。在介入新一轮乡村建设的过程中,最早发源于北欧的参与式设计所倡导的尊重使用者的主体性、认可包括传统习俗在内的隐性知识的价值、强调所有利益相关者在设计的整个过程中全程参与,并不断通过共同建构、评价、修正的过程实现设计迭代等立场与方法,相信会对中国设计带来启示,帮助中国设计界更好地思考包括如何定位自身在乡村建中的身份与作用,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态度参与,在什么范围内发挥作用,如何尊重作为主体的乡村的地理特点与地方文化,如何寻求乡村建设的传承关系,如何遵循乡村建设的历史逻辑并有效发挥乡村主体的积极性,让其世代传承的隐性知识发挥应有的作用等各方面的问题。相信在厘清这些问题之后,设计师与设计研究者与乡村主体、政策制定者及其他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农村自然与文化资源开发的全过程,以参与式设计的方式完成从发展规划、基本建设、文化推广到社会创新的过程,将对乡村的良性发展发挥积极的作用。

注释:

1.Routledge International Handbook of Participatory Design, edited by Jesper Simonsen, and Toni Robertson, Routledge, 2012. pp 2

2.同1

3.Ehn, P., and M. Kyng. Cardboard computers:Mocking-it-up or hands-on the future. In Design at work: Cooperative design of computer systems, ed.J. Greenbaum and M. Kyng. Hillsdale, NJ: Lawrence Eribaum Associates, 1991. pp. 169-196.

Ehn, P. and D. Sjogren. From system descriptions to scripts for action. In Design at work: Cooperative design of computer systems, ed. J. Greenbaum and M. Kyng. Hillsdale, NJ: Lawrence Eribaum Associates,1991.pp. 241-268.

4.Tone Bratteteig & Ina Wagner, Unpacking the Notion of Participation in Participatory Design,Computer Supported Cooperative Work (CSCW), 25(6), 2016,pp 425-475.

5.Joanna Saad-Sulonen, Eva Eriksson, Kim Halskov, Helena Karasti & John Vines. Unfolding participation over time: temporal lenses in participatory design, CoDesign, 14(1) 1, 2018. pp 4-16.

6.Clay Spinuzzi,The Methodology of Participatory Design,Technical communication,52(2), 2005.

7.Iivari, N. Enculturation of user involvement in software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s: An interpretive case study in the product development context.In 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Nordic conference on Human-computer interaction, 2004. pp. 287-296.

8.Clement, A. Computing at work: Empowering action by "low-level" users. Communications of the ACM 37 (1),1994. 52-63.

9.Ehn, P. Work-oriented design of computer artifacts. Hillsdale, NJ: Lawrence Eribaum Associates,1989. pp28.

10.同1

11.费孝通,《乡土中国》,人民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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