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加州公立高等教育招生标准分析及启示

王 姝 力

(华中师范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9)

在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高等教育招生备受社会各界关注。自2014年颁布《国务院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至今,我国高考录取率一直处于74%左右[1]。与此同时,高校人才选拔标准、招生政策也成为关注的重点。我国高校招生实践中存在着高考成绩一刀切、院校招生缺乏独特性等方面的问题。美国公立高等教育系统实行地方分权制,以州为单位进行管理。20世纪60年代,在加州大学校长卡拉克·克尔(Clark Kerr)的主张下,加州大学、州立学院、初级学院三方协商,对加州公立高等教育系统进行统一规划。尽管三方的办学理念和人才定位有所差异,但在普遍入学的基础上选拔优秀生源仍是高等院校招生的共同目标。本文主要对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的招生标准进行比较,探寻办学理念和招生规模不同的院校在招生要求中有何差异,如何使得最合适的学生进入最适合的学校,使学生获得各得其所的发展。由于社区学院普遍采取开放入学的招生政策,故不加以分析。

一、加州公立高等教育系统招生原则

1.普遍入学,让最合适的学生进入最适合的院校。20世纪50年代,出生于战后婴儿潮时期的青年人开始进入高等院校,导致美国高等教育急需扩张,也造成各州高等教育在一定程度上的无序和混乱。经过多方调查与协商,1960年加州政府投票支持《加利福尼亚州高等教育总体规划(1960-1975)》(AMasterPlanforHigherEducationinCalifornia),开始了加州高等教育系统的规模化发展。在《总体规划》指导下,任何毕业于加州公立高中或经认证的私立高中的加州公民,都可以顺利接受加州公立高等教育。由此,加州民众普遍享有了平等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利和机会,充分彰显了加州高等教育的民主性特征。

为了凸显高校自身的办学特色和发展前景,筛选出符合其教育理念的卓越学生,《总体规划》中明确了加州大学、州立学院和初级学院的职能,并建立了区别招生库。居于系统顶端的加州大学必须特别重视研究生教育和专业教育,其办学目的在于培养未来的专家学者、科学家、领导者,从而促进社会整体利益的发展。这完美展现了美国的精英教育理念,由此也确立了其招生方面的高选拔性。根据《总体规划》规定,加州大学的招生范围局限于中学成绩排名前1/8的加州中学毕业生[3]。而加州州立大学以教学为主,入学门槛相对较低,面向前1/3的中学毕业生进行招生。初级学院则采取开放入学的政策,有效促进了加州公民的入学广泛性。由此,各高校充分发挥自主性,根据自身办学层次和使命,自主设定合理的招生标准,使最合适的学生就读于最适合的院校。

2.坚持择优录取的基本原则。选拔高质量学生是高等教育招生的核心价值追求。美国高等院校,尤其是私立高校和研究型高校,普遍采取选拔性政策,招收符合其办学理念的、具有潜力的学生。目前,美国高校招生考核指标主要包括中学课程及成绩、班级排名、GPA、标准测试分数、写作、推荐信、面试、课外活动、天赋才能等19项。2001年11月,加州大学董事会通过了综合评估计划,对达到基本申请要求的学生进行综合审查,主要包括中学成绩、学术成就、生活经历、残疾、低收入、第一代大学生、工作需要等。虽然不同院校的具体参考指标设定有所差异,且各项指标的占比不一,但往往都以考察学生的学业成就为主。例如,在戴维斯分校中,学生总评分为14 250分,其中高中成绩占4 500分,大学入学考试占4 000分,高中排名前4%占1 000分,完成加州大学认可的35门或以上课程占1 500分,具有较强个人学习动机占500分,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占500分,如果是家庭第一代大学生占250分,退伍军人占250分,具有领导才能和经验占500分,特殊才能占250分,个人困难及特殊情况占250分,9～11年级有明显进步占250分,身体残疾但表现出较强克服困难的意志占250分。[2]在学生达到基本要求的基础上择优录取,这样，既缓解了高校压力,又选拔出了具有领导力、实践性强、个性鲜明的优质生源。

加州高等教育的三级系统融为一体,共同促进加州公民普遍接受高等教育。同时,他们各司其职,在各自领域内选拔卓越人才。这种“整体开放、局部分类”的选拔性招生政策,实现了加州高等教育系统的平衡发展。

二、加州公立高等教育系统招生标准

加州的公立高等教育系统分为三个层次：加州大学(包括10所分校)、加州州立大学(包括23所分校)、社区学院(114所)。虽然这三个层次的高校有着不同的教育理念和发展方向,有着各自的人才培养模式和选拔标准,但各系统内部招生标准较为统一,且遵循着相同的招生基本要求。加州社区学院采取开放入学的招生政策,而加州大学(UC)和加州州立大学(CSU)的招生都是在满足基本招生要求的基础上综合各项指标择优录取。

1.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的招生基本要求。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都提出了招收学生的基本要求,主要包括学历、课程、GPA、标准测验等方面,从表1可以看出二者的具体要求。

表1 UC和CSU的招生基本要求

注：a-g课程,即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要求学生在高中学习的课程,分别为a历史、b英语、c数学、d实验科学、e第二语言、f视觉和表演艺术、g大学预科选修课,它们分别对每门课程下属具体科目的学习年限和最低考试标准都做了明确规定:申请者至少要学习其中的15门科目,要求成绩为C及以上。[5]

从表1可以看出,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的招生基本要求都集中在高中课程、GPA和标准测验三个维度。在课程方面,二者都要求学生完成大学预修a-g课程,且成绩达到C及以上。在标准测验方面,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都要求学生提交SAT或ACT成绩,且更重视标准测验中的写作成绩。加州州立大学提出了标准测验成绩的最低标准,要求州立大学对应学区内的学生SAT成绩为2 950分或ACT成绩达到694分,而其他学生SAT成绩必须达到3 800分或ACT成绩达到920分。对本学区学生制定较低的标准,这是由高校的地方服务功能所决定的。此外,针对学生的居民身份,加州大学对加州和非加州学生的GPA作出了不同要求,而加州州立大学在GPA的基础上要求计算学生的资格指数。

未完成课程要求或没有高中文凭的学生,即使并未达到加州大学的最低要求,但ACT写作成绩或SAT和SATⅡ成绩较高,仍有被加州大学录取的可能性。[4]根据学生的ACT写作成绩或SAT和SATⅡ成绩,加州大学制定了相应的SAT/ACT测验成绩解析表(SAT/ACT test score translation),经计算得出的分数为410及以上的加州学生(非加州学生要求为425分)即可获得申请加州大学的机会。

2.择优录取的招生标准。加州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系统内部各高校招生标准较为相近,本文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CSUN)为例进行介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加州高等教育系统中十大研究型大学的佼佼者,其招生标语中“超越、转变想法、最终改变世界”几个关键词充分体现了学校对人才的标准定位,他们培养的是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引领性人才。在2016秋季82 571名申请者中,有14 429名被录取该校,录取率约为17.5%。[6]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是一所公立综合性大学,其招生规模在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系统中规模最大,2016年秋季的录取率约为46%。[7]与竞争更加激烈的研究性大学相比,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更注重教学,招生标准较为宽松,门槛较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在办学层次和职能上的差异,使得二者的招生指标有所不同。

表2详细展示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的招生指标,但二者并未对各项指标的占比做出明确规定。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由经过专业培训的评审员综合审核学生提交的所有资料,并对学生表现予以评价,评分为1～5分不等。

表2 UC Berkeley和CSUN的招生指标

数据来源:https://opa.Berkeley.edu/campus-data/common-data-set; CSUN common data set 2017-2018[EB/OL].https://csun.edu/institutional-research/csun-profiles.

虽然两校都从多方面对学生进行评估,确保学生全方位的能力展现,但仍以学术因素为主,尤其重视中学成绩和标准测试分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要求学生提交考试成绩并不仅仅是为了考察学生的学业准备完成情况,而是用于确定学生是否具备完成大学学业的能力,筛选出高潜力的优质生源。在标准测验方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也都要求学生必须提交SAT或ACT成绩,并允许学生提交AP或IB考试成绩,但更加注重SAT或ACT写作测试成绩。在招生基本要求中,加州州立大学要求当地招生区域学生的SAT不得低于2 950分(总分3 600分),或ACT成绩不得低于694分,并对非当地招生区学生的SAT或ACT成绩要求更高。[8]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招收学生的SAT成绩通常位列所有申请者中的前81%, ACT成绩区间为16～23分。[9]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招收学生的标准测验分数往往更高,虽然并未提出SAT最低值,但却隐含了SAT要求,往往以平均值为评估基准,SAT平均值达到1 440分,ACT平均成绩为32分。[10]虽然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并未对学生的班级排名提出要求,但2017年秋季招收的学生中,98%的学生在班级排名处于前10%。85%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新生GPA达到3.75及以上;而73%的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学生GPA为3.0及以上。[11]此外,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还要求学生进行写作,为学生提供了一个动态展示自己的机会。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会给出八个个人见解话题,学生自主挑选四个进行回答,每个话题回答限于350字。如每个人都有创造性的一面,它可以用解决问题、创新思维以及艺术上的多种方式表达,请描述你如何表达你的创造性。[12]由此,考生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通过实例形象展示自己。审核者也可以从其中分析出学生在创造、领导、合作、表达、批判性思维等方面的个性特质。相关研究显示,申请加州大学的学生SAT、ACT或GPA成绩越高,录取率也越高。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中GPA分数为3.75及以上的学生录取率为38.0%,远高于GPA成绩为3.00～3.24的学生。[2]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中ACT成绩为23分及以上的学生录取率为63%,而录取学生成绩低于13分的可能性低于27%。[9]综上所述,学术成就是研究型大学和普通公立大学衡量人才的基础指标,据此可以预估学生是否能够顺利完成大学学业。由于二者的办学层次和理念差异,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的学术性要求显然低于研究型大学。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还格外关注学生的课外活动情况和个性特质,这完全符合其培养理念。“最终改变世界”的人才必定需要表现出卓越的个性特征，包括领导力、合作力、毅力、决心、洞察力、主动性、责任感和创造性等。[13]课外活动包括学生在任何智力或创造性领域的成就,以及在课外活动中取得的成绩,如表演艺术或体育运动。伯克利分校也将学生的志愿活动和工作经历作为重要参考指标,考察申请人在志愿活动中遇到的困难,以及克服困难的成熟度、决心和洞察力。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强调的是学生多方面的发展,以及他们面对机会或挑战时的表现。相比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稍低层次的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制定的招生指标主要以中学课程和标准测试为主,较少考虑课外活动和个人特质。

在背景特征方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将指标“是否为第一代大学生”考虑在内。父母未接受高等教育的“第一代大学生”可能享有更少的信息、资源和指导,所以高校应当适度予以扶持,这也是确保社会公平的重要举措。此外,在缺乏优良培养环境的条件下,如果“第一代大学生”仍表现出卓越的学术素养和个人潜力,更加证明学生有着坚定的决心、毅力和发展潜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都是由加州政府投资的公立大学,受社会契约的限制,具有服务当地的义务。对于本州学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给出了相应的优惠政策，如凡是高中排名前9%的学生,且符合最低录取标准,如果未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录取,将被推荐到加州大学其他有空缺的分校。在适当考虑学生“是否为本州居民”的同时,对非本州居民的学业成绩提出较高要求,这也是州立大学从侧面履行推动当地社会发展的职责。值得注意的是,种族、性别、宗教并不在两校考虑的范围,由此可以在广泛包容的基础上选拔出表现卓越的学生。

如上所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都实行以学术成就为基本、兼容其他因素的招生评估策略。高质量的生源要求学生学术成就优异,能够成功完成大学学业。表现卓越的学生也必须积极参与课外活动,激发个性中的潜能,为大学和社会发展贡献力量。适当考虑学生的背景特征有助于促进教育公平,为低收入家庭子女和家庭第一代大学生提供了向上流动的路径,体现出加州公立高等教育的高度包容性。

三、加州公立高等教育招生的启示

1.科学落实高校招生自主权。美国各州和高校处于一种松散的合作状态，由州负责高等教育的宏观规划，而各高校处于高度自治状态，发展环境较为自主和宽松。根据不同层次院校的发展前景，加州政府规定加州大学、州立大学和社区学院分别面向不同群体进行招生。在州教育政策的指导下，各院校根据自身办学理念和特色可以自主制定招生标准，充分发挥各项指标的“筛选”功能，录取符合其人才定位的优质学生。我国高校招生自主权受到一定限制，在招生标准尤其是专业录取标准制定权方面没有实质性突破[14]，招生自主权中的行政权力占据主导地位。但招生标准的制定直接关系着学校培养目标与发展前景，落实高校招生中的学术权、制定专业的选拔标准尤为必要。首先，教育主管部门应在发挥宏观调控作用的基础上，充分尊重高校依法自主办学、制定招生标准的权力，科学落实高校自主招生权。其次，高校要利用其学术权力，制定各学科专业的个性化招生标准，科学评估学生的能力与素养。

2.高校明确自身办学定位，注重特色发展。在办学层次和类型划分的基础上，美国加州各高校有着明确的办学定位，注重依据学校的办学特色和发展理念制定招生标准。例如，在加州大学的十所分校中，伯克利大学是学术界的佼佼者，基础学科尤为强劲，学术氛围浓厚且校园文化多样，因此招生过程中更为注重学生的学业成绩和潜力、创造力以及对多元文化的适应力；而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不仅有着较好的学术氛围，在环境科学和心理学方面独树一帜，生物、教育学等方面享誉较高，还注重社区建设以及师生、生生间的对话与交流，因此除学业成绩外，更倾向于擅长沟通交往技能的学生。目前，我国高校办学趋同现象严重，办学特色难以彰显，导致学校千篇一律，缺乏办学活力和吸引力，地方本科院校在这方面反映出的问题尤其突出。学者郑若玲通过对两所本科院校招生办负责人的访谈，也发现学校办学特色的缺位对其招生录取产生了消极影响，而优势专业定位明确的学校吸引优秀生源的比例更高。[15]建议高校在招生过程中首先要明确自身的办学定位，找准特色所在，发展优势学科。其次，根据专业特性和办学特色，高校要理性思考所需人才应具备的能力，从而科学制定招生录取的标准。

3.高校完善和规范自主招生标准。美国研究型大学和普通高校在设定基本要求的基础上，普遍采用综合化的选拔方式。除中学课程及学业成绩外，各高校也将天赋才能、社会实践、个性特质等考虑在内。在招生手册中，各高校明确列出了其招生考量指标，并对各指标分别进行了权重划分，如在戴维斯分校中，高中成绩约占32%，入学考试成绩占比28%，社会活动占比3.5%等。学校会对学生的中学课程成绩做出达标规定。针对学生的申请专业，学校也会对成绩单中对应科目的成绩做出特别考察。虽然我国逐渐取消了“高考成绩一刀切”的招生模式，各高校也在推行“两依据一参考”的高考新政策，开始注重对学生的过程性评价，但我国高考改革处于试行阶段，并出现了许多新问题，如对综合素质的内涵和外延定位不明、综合评价录取的指标不清，以及如何对“依据”和“参考” 的分数进行组合？我国高考在测量学生知识储备以及认知力、注意力、意志等方面行之有效，但如何根据学生综合素质考察其创造、领导、合作等多方面的能力仍然处于模糊状态。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高校各院系应自主指定各学科专业的招生标准，并根据本校的培养目标以及各专业的培养计划，对高考以及高中学业测试中相应科目的成绩进行考核，评估学生在该领域的发展潜力，并预测其大学学业完成情况。其次，高校要明确学生综合素质的评价指标，建议高校增设学生自我界定、课外活动参与等多种录取指标，并确定不同指标所占比重，以选拔符合高校发展特色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