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了解一下”结构的语法转喻研究

（贵州大学 550025）

一、引言

“X了解一下”构式来源于2018年某微博博主发布的歌手陈奕迅参加某个活动的视频：视频中，某个围观的粉丝大声呼喊“陈奕迅，游泳健身了解一下”。该视频中粉丝的那句“游泳健身了解一下”迅速在微博中流传开来。在这之后，网民创造和衍生了各种“X了解一下”构式，用于表达委婉的建议或调侃，又使得话语幽默。“X了解一下”构式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和探讨。从整理的文献中发现，研究“X了解一下”构式文献较少，第一篇有关“X了解一下”的文章发刊于2018年8月，随后仅有一篇文章对该构式进行了讨论，所以“X了解一下”构式的研究仍处于萌芽阶段，且研究不全面。学者们主要深入探讨了“X了解一下”的语义和语用特征。如杨晨（2019）基于“小三角”理论中从语表-语里-语值互证等方面研究了“X了解一下”分布条件、语义和构式义以及功能。代宗艳（2018）研究了“X了解一下”的语用和语义特征。纵观两位学者的研究可以看出，虽然两位学者对“X了解一下”的语义和语用特征进行了讨论并得出了相关结论，但对“X了解一下”构式的研究并未深入从语法层面。本文将拟用语法转喻理论和构式语法理论，进一步分析和研究“X了解一下”构式的语义特征和句法特征。

二、理论框架

1.语法转喻

转喻存在于人类生活的各方面，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工具和手段，体现了人类认知机制和思维方式。转喻渗透于语言结构的各个层面。语法转喻近年来引起了国内外学者们的关注和研究（Ruize de Mendoza & Otal，2002; 沈家煊， 1994; 杨成虎， 2010）等等。但语法转喻的定义和分类国内国外学者并未达成一致（如沈家煊， 1994; Ruize de Mendoza， 2002）等。虽然这些语法转喻的定义的范围和重点不同，但都强调了语法转喻的核心为概念转喻对语法结构产生的影响。语法转喻实质上就是语法结构中所体现的概念转喻认知机制。语法转喻的运作机制是语法转喻核心问题。由于学者们对语法转喻有不同看法和定义，导致了学者们对语法转喻的运作机制也产生了争议（如沈家煊， 1994; Panther， 2009）。两种语法转喻机制模型发展和完善了国内外语法转喻相关领域的研究，但这两种模型都只强调了概念转喻对语法结构单向的制约作用，忽略了语法结构对概念转喻的影响。吴淑琼（2011）基于Panther模型创造性构建概念转喻和语法结构多次双向互动语法转喻模型。认为在语法转喻的模型中概念转喻为语法结构的形成提供了认知理据，而语法结构也会制约了概念转喻。。

2.构式语法

Goldberg（1955）的构式语法理论认为构式认为句子的意义不能简单地从其组成成分中推测出来，而是由构式义和词汇义相互作用而产生，当构式义和词汇义相容时，句子合格可理解。当构式义和词义不相容且冲突时，语义异常，构式义就会压制词汇义，消解构式义和词汇义的冲突，句子才可以被接受和理解。构式义压制词汇义的过程则是借助了概念转喻实现。概念转喻操作机制作用于词汇义转变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词汇概念意义的转变，语法性质不变。二是词汇的语法性质转变。这两种转变会受到语境的制约和影响。

三、“X了解一下”构式的认知机制

1.“X了解一下”的认知转喻分析

根据BCC语料库语料统计和研究，“了解一下（X）”构式最常见的几种句法搭配：“施事主语+了解一下+（受事宾语）”，例如“他想到家乡的人们一定会问起本乡战士在部队的情形，自己也应该先了解一下”；第二种搭配“施事主语+心理动词（想）或能愿动词（要、可以、能）+了解一下+（受事宾语）”，其中“了解一下”做心理动词或能愿动词的宾语，例如“国际行动理事会联席主席伯蒂·埃亨到江中集团来，想了解一下中医药文化”。第三种搭配为“施事主语+来/去+了解一下+（受事宾语）”。该结构中，“了解一下”做连谓短语中的第二个谓词，例如“魏老先生十几年未归家的儿子突然想回国，托老父亲去了解一下中关村的相关情况”。“虽然三种句法在构成成分上有差别，但三种搭配中的施事主语都为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受事宾语也为名词或名词性短语或省略。新构式“X了解一下”是由原型构式“了解一下（X）”的第一种构式“施事主语+了解一下+（受事宾语）”转变和衍生而来。即第一种构式中时常被省略的受事宾语“X”提前置于谓语“了解一下”之前，变为不可省略主语“X”，构成主谓结构。

从语法结构上看，“X了解一下”由传统原型“了解一下（X）”变化而来，“X”和“了解一下”变成了主谓关系的同时，“X”的词性也得到了丰富，“X”可为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如“法治“好声音”了解一下！（新华网，2019）”，但也可以是动词或动词性短语“爱心翻倍了解一下？”（中国公益新闻网， 2019）”。但在现代汉语中，动词或动词性短语一般不能作主语，所以当受喻者在解读“X了解一下时，发现动词或动词性短语与构式“X了解一下”对“X”的要求有冲突（X应为名词或名词性短语），受喻者在关联原则的制约下发挥认知的主观性按照与“了解一下”构式义相一致方向去做认知推理。动作里也隐含了事物的存在，所以指称事物的名词和表示动作的动词，也就分别含有表示动作和指称事物的语义成分，动词用作名词或名词用作动词符合人类的认知规律（徐盛桓，2001）。这促使受喻者联想到“X了解一下”行为理想化认知模式中施事、受事、工具、行为本身、行为结果、时间各要素相互关联且存在使名词和动词相互转换的部分代部分转喻关系。于是受喻者通过部分代部分转喻机制将表动作行为的要素转化为表事物的要素，并在语境的制约下，不断选择、调整、顺应，直至识别最突显和最符合语境和构式义的事物要素，构式义压制词汇义，词汇义和构式义能够相容，受喻者解读动词或动词性短语进入“了解一下”构式的现象。

例4“专业卖手电筒了解一下，一局照瞎小丑五次，这兄弟已经气卸载了”（中关村在线，2018）

在例4中，受喻者在解读该句子时会发现“专业卖手电筒”是一个述宾结构的谓词性短语，但“X了解一下”要求做主语的“X”为名词或名词性短语，述宾结构与“X了解一下”对“X”的词性和意义的要求不相容，受喻者在面对该述宾结构与构式冲突时，会联想到该行为（专业卖手电筒）理想化认知模式中的施事、受事、工具、行为本身、行为结果等要素彼此之间相互关联且存在使名词和动词相互转换的部分代部分转喻关系，于是在该行为理想化认知模式中各要素关联性和转喻关系的指引下发挥受喻者的认知主体性，探寻到用部分代部分转喻的方法将该行为理想认知模式中表事物要素替代表动作要素，在语境的制约下，不断选择和调整选择与构式义和语境最相容和最突显的使述宾结构转换为名词性短语的事物要素，促使构式义压制了词汇义，受喻者就能够解读述宾结构作为“X”的情况。该构式转喻操作过程：在受喻者大脑中存在部分代部分的转喻思维方式和“专业卖手电筒”该行为理想化认知模式，“专业卖手电筒”中的“卖”是一个动作且作为该行为理想化认知模式的一个动作要素，当出现于“X了解一下”且与“X了解一下”不相容时，受喻者的大脑会激活该动作所处的行为理想化认知模型和部分代部分转喻的思维方式，使受喻者联想到“专业卖手电筒”该行为理想化认知模型中的各要素，如受事（手电筒）、行为（卖）等要素，这些组成要素可相互转指。受喻者将动作（卖）作为转喻关系中的原概念，充当认知参照点，为激活目标概念提供了心理通道，并在例4的上下文（对游戏装备的推广的结果）和构式义（谓语“了解一下”前需要表事物或人物的名词或名词性短语作主语）的制约和触发下，有关“卖”致使的行为结果概念凸显，成为目标概念，受喻者就能将动词 “卖”理解为由名词“卖”，但这个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受喻者反复推理选择的结果，且转喻后的“卖”也就具备了名词的含义和语法特征，使原本所处述宾结构句子“专业卖手电筒”失去了动词义，转指为偏正结构句子“专业卖手电筒（的结果）”，受喻者能够解读“专业卖手电筒了解一下”构式的现象。

在“X了解一下”构式中，词汇为述宾结构与构式冲突是导致语法转喻操作的动因，语法转喻促使语义压制即动词义（动作）变为名词义（表结果）。

2.“X了解一下”构式义

从语义特征上看，该原型构式义与动词“了解”释义（在《现代汉语词典》中“了解”意义为知道得清楚；打听、调查）密切相关，客观的事物都会存在客观的“量”，但人类评判事物客观量的时候往往会具有主观性和模糊性，“一下”就是评价主观性和模糊性的体现，动词“了解”与主观小量“一下”搭配，主观上动作的量被减弱了，动作的难度也被减弱，且动词“了解”也是突显了获取信息的一种动作，所以“了解一下”构式具备了[+主观]、[+动作小量]、[+获取信息]的特征，如：

（1）“大气环境质量逐年改善”纳入17市的科学发展综合考核体系，我们市的党政负责人每天都要了解一下空气质量状况”（人民日报，2018）

在例（1）中，施事主语“党政负责人”的动作“了解”是“大量”的动作，因为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说话人却用“一下”从主观上减轻了“了解”该动作的量，形成了“主观小量”，使听话人更容易接受任务。所以该句中构式“了解一下”具备了[+主观]、[+动作小量]、[+获取信息]的语义特征。

新构式“X了解一下”结构与传统原型“了解一下”构式有较大的差别，导致了构式义也相应发生了变化，例如：

（2）“古天乐、蔡少芬、陈小春普通话课程了解一下”（搜狐娱乐，2018）

该句表面上是粉丝为了想让自己的偶像去获取相关普通话课程的信息，实质上是粉丝为了偶像能够更好的发展，用一种较委婉又幽默的方法将缺点告诉偶像，同时也有轻微调侃偶像的普通话差的语气。所以该句“普通话了解一下”具备了[+主观]、[+动作小量]、[+委婉] 、[+幽默]、[+调侃]的语义特征。

再例如：（3）“世界遗产上的中国建筑们了解一下”（新浪网，2019）

例3中作者实质上是用一种委婉的方法宣传中国的优秀的建筑，该句具备了[+主观]、[+动作小量]、[+获取信息] 、[+委婉] 、[+宣传]的特征。

“X了解一下”构式是从原型构式“了解一下”发展而来，所以“X了解一下”构式具备传统原型“了解一下”句的[+主观]、[+动作小量]、[+获取信息]的特征，但却衍生出了[+委婉] [+幽默][+调侃][+宣传]等特征，与原型在语义特征上有较大的差异。

四、结语

语法转喻是人类的转喻认知机制在语法结构中的体现。对语法转喻的研究有助于加深对语法结构形成的理解和认识。本文讨论了“X了解一下”的语法结构和语义特征，并从语法转喻和构式语法角度，探究了“X了解一下”中“X”为“动词或动词性短语”的认知机制，发现了“动作代结果”部分代部分转喻，是受喻者在关联性原则基础下发挥认知的主体性对语法结构意义转变的原因的解读方法，该研究为“X了解一下”构式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也丰富了语法转喻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