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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黑猫》与郑振铎《猫》中的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及其冲突

2019-07-13冯明涛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初级中学江苏苏州215024

名作欣赏 2019年30期
关键词:三妹内心世界黑猫

⊙冯明涛[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初级中学,江苏 苏州 215024]

内心世界,指人的思想感情、思想境界,即人内心中复杂的存在。外部世界,是和内心世界相对的。本文讨论的外部世界不是与人毫无关系的纯粹的客观存在,而是处于人内心之外又与人内心世界有所联系的存在。

爱伦·坡是美国“为艺术的艺术”的浪漫派作家,郑振铎是中国“为人生的艺术”的现实派作家;爱伦·坡的《黑猫》写于1843年,是一篇诡异得近乎梦呓的作品,郑振铎的《猫》写于1925年,是一篇质实得近乎纪实的作品。两位作家风格不同的两篇作品,都以“我”的主观视角,讲述了一个人与猫的故事,具有相似与相异的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不妨作对照解读。

一、内心世界

《黑猫》中出现的人物有“我”、妻子、伙伴们、店主、警察,《猫》中出现的人物有“我”、妻子、母亲、二妹、三妹、李嫂、张婶、周家丫头、偷猫人。两部作品中的人物都可以解读为一个人,代表各自的内心世界。

(一)《黑猫》的内心世界

在《黑猫》中,“我”是个矛盾复杂的人物,代表内心世界的温良与暴虐、柔软与恶欲、傲慢与偏见、理智与嗜欲、忏悔与推卸、自卑与自负。

“我从小就性情温良。我软得出奇的心肠,一度成为伙伴们的笑柄。”“我”喜欢动物,以至于长大后仍觉得人生的最大乐趣就莫过于此。但这种乐趣是建立在两个前提下:一是“我”是个“惯看人情冷暖的人”,二是动物具备“兽类自我牺牲的无私爱意”。当猫成了最心爱的宠物和玩伴后,“我”包揽下喂它的活儿,与它几年来一直相交甚欢。后来,“我”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暴虐性情逐渐脱离控制,对妻子拳打脚踢,对宠物也虐待起来,连老迈的猫最终也成了“我”的出气筒。“我”把猫的眼珠剜了出来,因为我“以为它故意躲我”,酒醒后,“我”又恐惧又悔恨,但依旧纵饮无度,不愿面对犯下的罪过,不得不面对时就转悲为怒,到后来,竟然演变成邪念,最终将其吊死。“我”家被焚烧一空,白墙上赫然一个浅浮雕——是只硕大的猫,“我”依然强行解释,自我安慰,然而这种解释就连良心都不能自圆其说。为了推卸责任,“我”不愿面对现实。拾取第二只猫后,“我”内心的恶之花再次绽放,对它嫌恶、恼火、仇恨。“我”觉得自己受到挑衅,“一只没有思想的畜生,因我轻侮地杀了它的同类,居然给我——一个上帝创造出来的人——带来了这样的灾难”。恶欲膨胀,“我”要杀死猫,却盛怒之下错手杀了妻子。杀人给“我”带来苦恼,却也带来作恶后的快感,“粉饰太平之后,我感到很满意”,恶之乐让人麻木,即使灵魂背负着杀人的重担,“我”依然睡得很香甜。警察来搜查,“我”淡然处之。然而人忍得住失意,忍不住得意,“我”就像卡夫卡《在流放地》中的军官一样,通过罪恶得到自我意识,并渴望得到他人的价值认同——剥离掉具体善恶寻求自鸣得意的付出即价值的认同。“我故作姿态起来,神经兮兮地抓起一根藤条,冲着藏匿爱妻的砖墙使劲敲打”,“我”的本我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最终将自己推向毁灭。

妻子是我的映衬,“是‘我’的一部分”,代表内心世界的善良与慈悲、宽容与忍受、谄媚与顺从、良知与机敏。“我”对她辱骂,甚至拳打脚踢,而她毫无怨言,默默忍受;“我”财产尽失,她不离不弃;“我”带回第二只猫,她片刻就露出欢心。“我”残忍暴虐,她极其慈悲;我欲杀猫,她本能地阻止,却没来得及呻吟一声,就当场送了命。妻子所代表的理智阻止不了“我”所代表的狂暴,结果内心世界的恶杀了善。墙被凿开后,妻子的“尸首已腐烂不堪,凝满血块”,象征着人在冲突之后内心的惨状。然而妻子也非道德理想,“我早早地就结了婚。让我高兴的是,妻子和我性情相投”,可知妻子和“我”有相似的一面。“见我喜爱饲养宠物,碰到中意的,她从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千方百计也要搞到手”,可见妻子内心世界的盲目谄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第二只猫和第一只猫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块白斑,她曾不止一次地要“我”留心,代表着她内心世界对潜在危险的预警,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其他人物虽一笔带过,却也是人内心世界的一部分。伙伴们对儿时“我”的嘲笑,说明他们具有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而他们嘲笑的内容是“我”心肠软,说明他们代表内心世界的冷酷。“我”家失火后,“很多人似乎急欲发现点什么秘密,不错眼珠地查看着那道墙”,他们代表了内心世界猎奇和隔岸观火的心态。店主“却对猫一无所知,说是以前从没见过它,也就没开价”,代表内在世界的漠然。警察对我的屋子几番严密搜查,说明他们严谨,听到墙壁中的啼哭声,“阶梯上的警察惊惧万状,一时呆若木鸡。过了一会儿,才有十来条粗壮的胳膊挥舞着撞向墙壁”。警察发现了罪恶,并将“我”绳之以法,他们代表了人的反思和正义。

(二)《猫》的内心世界

在《猫》中,“我”也很复杂,代表了内心世界的舒适与不适、善良与悲悯、自慰与自欺、冲动与暴虐,反思与忏悔。三妹逗猫,“我坐在藤椅上看着他们,可以微笑着消耗过一两个小时的光阴,那时太阳光暖暖地照着,心上感着生命的新鲜与快乐”。“我”饭后的娱乐,是看猫在爬树,“我”对时光的消磨代表内心世界对舒适的追求。猫病了以后,“我”很替它忧郁;猫死后,“我”安慰三妹,“不要紧,我再向别处要一只来给你”;小猫不见了,“我”心里便有些亡失的预警;众人慌乱地寻找终于不见之后,“我”心里还有一线希望,以为它偶然跑到远处去,也许会认得归途的。这些则是内心世界对不适的排斥,为此不得不自我安慰,甚至自我欺骗。失猫后,“我也怅然地,愤恨地,在诅骂着那个不知名的夺去我们所爱的东西的人”。对外的谴责往往可以转嫁对内的谴责,这是内心世界将自己的无能无力归咎于外在力量的强大粗暴,是对自我的宽恕。冬天的早晨,门口蜷缩着一只很可怜的小猫,“我”悲悯地收留了它,因为“我”觉得自己不留养它,它就要被冬寒与饥饿所杀。这里是“我”对猫的优越感,也是内心世界完成内圣的过程。一听说鸟死了,“我”首先很愤怒,不经调查就断定是猫;冲动之下,立刻便去找它,找不到,便以为它畏罪潜逃了;看见猫在晒太阳,“我”一时怒气冲天,拿起顺手而得的武器,追过去就打;猫逃了,“我”仍愤愤的,以为惩戒得还没有快意。这代表内心世界的妄断、冲动、暴虐。黑猫出现后,“我”意识到过错,十分的难过;两个月后,猫死了,“我”以永不养猫来忏悔。从反思过错到忏悔,两个月间,“我”都没有实际的救赎行动,所以“我”对于它的亡失,比以前的两只猫的亡失,更难过得多。

三妹在文中是个具有争议的人,有论者指出她对猫的爱是“假爱”。其实,她代表内心世界的自私与傲慢、贪鲜与自我、苛人与宽己。“三妹是最喜欢猫的,她常在课后回家时,逗着猫玩”,她对猫确有爱,只是爱得自私傲慢,可以给她带来愉悦、能够让她感受到生命的新鲜与快乐,她才爱。她的爱是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的傲慢与施舍。所以头两只猫因为活泼可爱能逗,得到她的青睐。而猫一旦消瘦,她的爱就很残忍了,她“特地买了一个很小的铜铃,用红绫带穿了,挂在它颈下”,无异雪上加霜。对于第三只不可爱的猫,她有时也逗它,却是兴味索然,她以自我好恶为中心,在猫身上找不到新鲜感,便厌弃,并为“我”虐猫作伥。对于心爱的第二只猫的丢失,“三妹很不高兴的,咕噜着道:‘他们看见了,为什么不出来阻止?他们明晓得它是我家的!’”她不反思自己照看不周,还埋怨别人,可见她苛于律人、宽以律己的心态。

妻子买了一对芙蓉鸟,常常叮嘱张婶换水,加鸟粮,洗刷笼子,看见猫对鸟笼凝望,便提醒张婶留心猫会吃鸟呢,听说鸟死了,“便道:‘不是这猫咬死的还有谁?它常常对鸟笼望着,我早就叫张婶要小心了。张婶!你为什么不小心?’”信口断案,代表内心世界的妄断;无事便是自己提醒的功劳,有事便可以占据高点责备他人,代表内心世界的等级观念和权责观念。

第一只猫死后,二妹说舅舅那里有三四只小猫,很有趣,后来,母亲从舅舅家回来,却带了一只浑身黄色的小猫同来。二人代表内心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通过寻求、落实代偿来疗治悲伤,抚平负面情绪。第二只猫丢失后,连向来不大喜欢它的张婶也说可惜了这样好的一只小猫;被妻子责备后,张婶默默无言,不能有什么话来辩护。张婶代表内心世界行为与潜意识的矛盾,行为是不喜欢,潜意识里却是喜欢;也代表对于主仆等级秩序的接受。隔壁周家丫头看见猫被捉去而不阻止,却事后告知,代表内心世界的冷漠、看客心态,也不乏对信息先占独占的优越感。李嫂是黑猫的发现者,代表内心世界对真相的偶然获取。偷猫人则带代表内心世界的自私与卑劣。

二、外部世界

《黑猫》中共出现两只猫,《猫》中共出现四只猫,这些猫可解读为一只猫,代表各自的外部世界。

(一)《黑猫》的外部世界

冷色系的黑,给人以恐怖压抑之感。黑猫在西方文学中还具有巫术、灾难和死亡层面的象征意义,爱伦·坡也说:“一说到那猫的灵性,就绕不开古人对猫的普遍看法——所有的黑猫都是女巫乔装的。”小说中猫又叫普路托,跟西方神话中的冥王同名。

在《黑猫》中,两只猫构建了一个奇特的外部世界:具有诱惑力、反抗性,不可控,机关算尽,残忍危险,诡异夸张。

第一只猫大得惊人,浑身乌黑,美丽非凡,而且特别有灵性。猫的形神特点代表外部世界的诱惑性。它很快俘获主人的芳心,并与主人有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在家里,我一抬脚,它就如影随形。即便我要上街,想甩开它也不容易。”这说明外部世界具备与内心世界和谐相处的潜质。对于“我”性情的转变,猫脾气也有几分乖张了,可见外部世界并不是顺遂的;我去逮它,惊骇之下,它在我手上轻轻咬了一口,可见它对外部世界轻微的抗拒。“我”蓄意不良地把它的一只眼珠剜了出来,它的伤势好转后,照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只是“我”一靠近它,就吓得拼命逃窜,表明对外部世界的恐惧和逃避,毕竟它有力量薄弱时,所以“我”残忍地用索套勒住猫脖子,把它吊在树枝上。于是,猫展开了报复,把“我”在世间的所有财产都被焚烧一空,它还在墙上留下一个猫形浮雕,以提醒“我”的罪恶,让“我”不得不到处物色一只和它品种一样、外表也多少有些相似的猫,聊慰寸心。第二只猫是第一只猫的后身,“我一触摸它,它就迅速站起身,呜呜直叫,还一遍遍蹭我的手”;“我”动身回家时,猫流露出跟随的意思;猫一到“我”家,马上乖顺得不得了,片刻工夫就博取妻子的欢心,这是外部世界复仇的隐秘性。“在我带它回家的第二天早晨,看到它和普路托一样,眼珠也被剜掉了一个”,这是在宣召“我”的罪恶。复仇的最高境界是诛心,它让“我”的精神逐渐瓦解。首先它靠近我,愈加眷恋“我”,寸步不离,百般示好。然后它折磨“我”的精神,让“我”回忆上次犯下的罪行,让“我”心灵恐惧。接着它对“我”进行精神审判,它的白斑变成一个极端恐怖的意象——一个绞刑架,于是,“我已是沦落不堪,白天,这畜生纠缠不休,片刻都不放过我;夜晚,我时时从说不出有多骇人的噩梦中惊醒,醒来,它正往我脸上喷热气”。梦是内心世界对睡眠的保护,而它借此击溃“我”的精神。“我”终于崩溃,下地窖时它尾随走下陡峭的阶梯,差点绊倒“我”,导致“我”恼羞成怒,错手劈杀妻子,而它溜之大吉。最后它摧毁“我”的身体,张着血盆大口,独眼里冒着火蹲在“我”妻子的尸首上,通过孩子般的啼哭声和尖锐的惨绝人寰的长啸报警,把“我”送上绞刑架。

(二)《猫》的外部世界

在中国文化中,猫随时改换门庭,弃主易主,象征着不忠;猫喜欢潜伏在阴暗的角落,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有阴冷恐怖的意味;猫半夜发情,叫声似人,有时也有引诱和情欲的意味,如《红楼梦》中妙玉因听到房上两个猫儿的叫声而走火入邪魔。

在《猫》中,四只猫共同代表外部世界:具有诱惑美、有用性,善变莫测,不可控,充满审判律令。

第一只猫“花白的毛,很活泼,常如带着泥土的白雪球似的,在廊前太阳光里滚来滚去”;第二只猫“更有趣、更活泼,又会爬树,有时蝴蝶安详地飞过时,它也会扑过去捉”。可知外部世界美丽活泼可爱,具有诱人的力量。第一只猫可以让三妹逗着玩,可以让“我”微笑着消耗过一两小时的光阴,第二只猫可以成为“我”家饭后的娱乐,可以捉到一只很肥大的鼠,让“我”家夜间不再听见讨厌的吱吱的声音了。可知外部世界具有满足人愉悦的有用性和一些服务于人的实用性。第三只猫毛色是花白,但并不好看,又很瘦,对于他人的不喜欢,它依旧不活泼,也不像别的小猫那样喜欢顽游,好像是具有天生的忧郁性似的,吃成一只壮猫后,它却仍不改它的忧郁性,也不去捉鼠。可知外部世界善变莫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家养了好几次猫,结局总是失踪或死亡。第一只猫“不知怎地忽然消瘦了,也不肯吃东西,光泽的毛也污涩了”,最后死了;第二只猫被“被一个过路的人捉去了”;第三只猫“忽然死在邻家的屋脊上”。可知外部世界不可控,超出内心世界的把控和认知范围。“我看见一只黑猫飞快地逃过露台,嘴里衔一只黄鸟。我开始觉得我是错了。”第四只猫出现,是外部世界在证明“我们”的错误和罪过,是对内心世界的审判。第四只猫的逃窜,让“我”无法责罚它来转移内心的后悔和愤怒,第三只猫的死亡,让“我”永无改正过失的机会,则是外部世界对内心世界的报复。

三、两个世界的冲突

两部作品中,人与猫从友好相处到决然相离,是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从和谐到相戕过程,外部世界展现了强势的复仇力量,内心世界从任恶发展到自我救赎。

内心世界中的本我是人格中最隐晦的部分,遵循无所谓善恶或道德的快乐原则,从外部世界索求乐趣。《黑猫》中,妻子千方百计搞到宠物,给“我”带来莫大的享受,《猫》中,“我”家从隔壁要来一只新猫,从虹口拿来一只猫,从而获取愉悦。自我在接受外部世界时压抑本我,避免其盲目追求本能,用现实原则取代快乐原则;外部世界也有与内心世界相谐共生的需要。所以两部作品中,人都给予了猫一定的关爱,猫有时也会讨好人的需要。然而这个局面很快被打破,内心世界的自私、非理性化与外部世界的强势、不可控的矛盾愈加激化,导致两个世界分道扬镳、相互戕害。《黑猫》中,“我”由于喝酒上了瘾,性情大变,并且认为酗酒是疾病,“我的病情却日复一日地加重——世上哪种病能比酗酒更可怕啊”。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认为,狄奥尼索斯精神是人的最原始的本能,为欢乐本性:自由奔放、无所顾忌。《猫》中,三妹和偷猫人的自私、周家丫头的冷漠、妻子的偏见、“我”的冲动和暴虐,共同构成内心世界的利刃,刺向外部世界。在这个过程中,外部世界不是默然承受,而是强势反击。《黑猫》中,“我”的房屋和财产被火焚烧,精神被猫被剜掉的眼睛和身上的白斑——绞刑架审判,妻子被砌进墙里,身体被送上绞刑架。外部世界展现强势的报复力量。《猫》中,第一只猫的死亡让三妹难过,让“我”感到一缕的酸辛,第二只猫的丢失让三妹慌张、很不高兴,让家里的人都忙乱,让“我”也怅然愤恨,第三只猫以不好看、不可爱、不活泼、忧郁相抗,让人不喜欢,以对鸟笼凝望着让人误解,让张婶受责,第四只猫以再现真相浮出从而让人被审判,第三只猫又以死亡让人后悔。外部世界精妙地展开了报复。

内心世界渴望把握自身和外部世界,但这种把握具有不定性,因为两个世界都不可控,皆可危及他人。鲍迈斯特《恶在人类暴力与残酷之中》指出,恶遭到威胁的自负。对内心世界而言,不可控即是威胁。尼采希望通过酒神惊人的活跃与旺盛的生命力来承担、击碎存在困境。《黑猫》中人的困境是“内心深处那股神秘难测的感觉,散发着惑人的气息”,内心世界的非理性左右了“我”,“它是人心的一种原始冲动,是与人类须臾不离的一种基本心力”。可是酒神精神不仅没帮“我”走出困境,反而让“我”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从而为作恶而作恶,追求恶之乐。《猫》中人的困境是猫亡失和忧郁的不可控,人类对不可控因素的明知故犯,本能中就带有破坏欲。

善意让人内心美好,具有内圣的效果。《黑猫》中“我曾因我的慈悲感受过无比纯正的快乐”,《猫》中的内心世界也因留养小猫让它不为寒冬和饥饿所杀而建构崇高。内心世界中理性和非理性相互博弈,非理性占据上风,恶便肆虐,理性占据上风,非理性所带来的罪恶感就会折磨人的精神。悔意让人内心煎熬,需要忏悔。两部作品都有忏悔,《黑猫》中,“我要赶在今天把这事说出来,以求灵魂安生”,因为“这些事让我惊魂难定,备受折磨”;《猫》中,“我开始觉得我是错了,所以我感到我的暴怒,我的虐待,都是针,刺我的良心的针”。两部作品忏悔的方式和结果却不一样。《黑猫》中,“我”通过物色相似的猫聊慰寸心,通过讲述故事外泄内心的不适,然而“神智恢复后,想到自己犯下的罪行,我的心头半是恐惧,半是悔恨。但这充其量不过是种暧昧无力的感觉”。恐惧与怜悯一样,能使人产生一种自由的宣泄感和对恐惧的征服感。“我”的忏悔虚伪、不彻底,所以作品中需要警察,强制“我”遭到毁灭,在毁灭中也得到一次性解脱。《猫》中,“我”通过留养小猫转移内心的不适,通过“我”家永不养猫逃避面对和回忆,因为“我心里十分地难过,真的,我的良心受伤了”。“我”的忏悔真实、彻底,所以作品中不需要警察,“我”已永无改正过失的机会,只能在逃避、逃脱中永久自责。

①爱伦·坡:《爱伦·坡短篇小说集》,曹明伦译,文汇出版社2018年版。(文中相关引文皆出自此版本,故不再另注)

②教育部组织编写:《义务教育教科书 语文七年级上册》,人民教育出版社 2016年版。(文中相关引文皆出自此版本,故不再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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