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人格结构视域下的《天佑孩童》之主人公布莱德
2019-07-13王璐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王璐[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的作品《天佑孩童》讲述了黑人女孩布莱德(Bride),因天生皮肤黝黑而被父亲抛弃,被母亲厌弃冷待的故事。她渴望母爱,八岁时为了讨得母亲甜蜜(Sweetness)的欢心,指认无辜女教师索菲亚(Sofia)猥亵学生,使得老师在监狱中度过了十五年的监禁生活。布莱德男友布克因不明白为何她会去看望索菲亚而提出分手。当两人再次相遇时,布莱德向布克坦白自己当年作伪证诬陷索菲亚的事实,而布克也放下过去,认识到珍惜当下的意义,两人重归于好,共同期盼新生命的到来。自《天佑孩童》问世以来,许多学者侧重于从心理创伤、妇女主义、空间叙事等角度对其进行研究,而对人物心理冲突关注不足。本文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基于主人公布莱德的心理变化历程,探究自我在本我和超我活动中发挥的作用以及自我稳定对个体成长产生的深远影响。
一、本我冲动下自我的退缩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一书中详述了他的人格结构理论,提出人格由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ego)三部分组成。本我是最原始的、与生俱来的、无意识的结构部分,使人们遵循“快乐原则”来进行社会行为,不考虑伦理道德因素,也毫无理性可言。自我代表理性,它受到外界环境影响,同时又满足本我需求,在本我和现实环境中间发挥协调作用,按照“现实原则”活动。
《天佑孩童》中,布莱德天生皮肤黑,而她的父母都是浅肤色的人,所以她的母亲甜蜜把她的出生看作是一个错误,她的父亲将她视为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敌人。父亲把她抛弃,母亲即使抚养她长大,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甚至连碰也不愿意碰她。布莱德十分渴望母爱,到八岁时,她把握住了一个改善她与母亲关系的“机会”。布莱德与其他孩子被带到法庭上,指认猥亵儿童的人是不是白人教师索菲亚。布莱德知道只要她做出如大家所期待的选择,她就会成为大家眼中勇敢地同某些邪恶白人做斗争的黑人小女孩儿,这将为她的妈妈带来荣耀,她将因此而得到母亲的关爱。所以,布莱德在法庭上勇敢而坚定地指认无辜的索菲亚是猥亵儿童的人。从布莱德为了得到母爱而犯错可以看出,母亲对儿童的成长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母爱缺失也称母爱剥夺,指用强制手段使儿童失去与母亲相互交往的机会,失去母亲给予的生理和心理方面的悉心照料与关怀。母爱缺失对儿童身心发展具有直接的不良影响,不仅引起苦恼并伴随着失望与反叛,而且以后还易导致病态人格和情绪失调。”早期童年经验使布莱德产生了强烈的对爱的渴求,她渴望爱却得不到爱。当出现转机时,布莱德在本我的驱使下,完全从“快乐原则”出发,指认索菲亚为犯人,将自己内心渴望的爱的满足感凌驾于他人的痛苦之上。对于八岁的布莱德而言,本我的力量太过强大,自我非但没有在本我与超我之间起到平衡作用,反而对本我做出过度的屈从与退让。本我依靠冲动行为来消除紧张与痛苦,事实上,冲动行为使布莱德受到良心的谴责,增加了她的痛苦程度。长大后的布莱德即使在职场上发光发亮,内心也始终是愧疚的,罪恶感一直伴随着她,谎言带来的痛苦她只能默默承受。
二、超我折磨下自我的重构
超我是道德化的自我,代表了社会道德规范和要求,按照“至善原则”活动,强调社会影响大于个人愉悦。布莱德为获得母爱付出的代价是一生的自责与心灵的不安。成年后的布莱德非常富有,但在很久之前她对自己许下一个诺言:索菲亚出狱后要去看望她。布莱德想要以物质补偿的方式来安慰索菲亚,但更重要的是她希望以此来解救自己受折磨的心灵。在启程去找索菲亚之际,布莱德身上的体毛都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此处作者莫里森运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写出布莱德身体上的变化,暗示布莱德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以“儿童”身份再次面对索菲亚,表明布莱德开始正视自我。然而当布莱德找到索菲亚后,索菲亚没有接受她的礼物,反而将她暴打了一顿。但在被打的过程中,布莱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者是举起手保护自己。她想要获得索菲亚的原谅,她认为索菲亚对她的殴打是她应得的。另一方面,在布莱德还是一个小孩时,甜蜜反复告诫她作为一个黑人要低头做人,不要惹麻烦。在甜蜜的管教下,当恐惧占据主导时,布莱德学会顺从,面对索菲亚的暴力行为,极度害怕的布莱德不敢有任何反抗。由此也可看出母亲角色对孩子影响之大、影响力之持久,往往要超越其他角色。
后来,布莱德最信任的朋友布鲁克林(Brooklyn)步步追问她如何受的伤,布莱德还是没有坦白作伪证的事实。在超我的影响下,自我努力重构,试图压制本我,“但当自我受到本我和超我的威胁而引发强烈的焦虑和罪恶感时,焦虑将无意识地激活一系列的防御机制,以某种扭曲现实的方式来保护自我,以缓解或消除不安和痛苦”。被打的布莱德告诉自己不是她一个人指证索菲亚犯罪,至少还有四个小孩也是“目击证人”,况且当时她只有八岁。布莱德在为自己开脱,她想要维持一种自己可以接受的自我形象从而维系心理平衡。
三、自我稳定形成健全人格
布莱德在去寻找布克的途中因受伤结识了伊芙琳(Evelyn)、史蒂夫(Steve)和雷恩(Rain)一家三口。雷恩并不是伊芙琳与史蒂夫的孩子,布莱德从雷恩口中得知她大概六岁时,被亲生母亲逼迫去做雏妓,因为“客人”不满意,她被母亲赶出家门。史蒂夫夫妇收养了她,但是他们从来不愿意听她诉说她以前的生活。童年时期遭受的创伤无法通过情感的宣泄得到抚慰,直到遇到布莱德,她有了“言说”的机会。“言说”不仅让雷恩解压,也让有“内伤”的布莱德产生共鸣,布莱德意识到还有比甜蜜更加不称职的母亲,雷恩与布莱德之间产生了一种陪伴感。当几个小男孩讥讽雷恩,用鸟枪打她时,布莱德挺身而出,用胳膊挡住了雷恩的脸,铅弹打中了布莱德的手和胳膊,鲜血直流。面对危险,本我会使布莱德本能地趋利避害、保护自己,但雷恩的遭遇激发了布莱德对雷恩的保护欲,她心疼雷恩远远超过心疼自己。所以,在面对本我与现实环境的冲突时,自我促使布莱德将本我合理地释放,使本我和超我在自我的协调下达到了一种最理想的状态。从布莱德救雷恩一事可以看出,布莱德本我原始欲望的驱动力已经得到控制,自我不再对本我做出过度的退让。
当布莱德最终找到布克后,布克坦言自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讨好一个虐待儿童的恶魔,布莱德终于说出真相,她承认为了让母亲喜欢她,她撒谎了,也因此毁了一个人的人生。她坦白了作为卢拉·安妮时犯下的罪行,使自己获得了新生。布莱德当年在法庭上指证索菲亚为犯人时先是用语言指控,而后用手指证。根据《旧约》,“活物的生命是在血中,所以血能赎罪”,因此布莱德为救雷恩导致手受伤流血,是为她用手指做假证的行为赎罪。而布莱德告诉男友布克这一事实,是为洗脱语言指控的罪恶。至此,布莱德完成自我修复。她在自我协调本我与超我的这条人格成长之路上收获了成熟、勇敢、善良的品格,在自己、雷恩与布克身上认知到父母,尤其是母亲对孩子的教养方式和态度会对孩子性格的形成和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
四、结语
《天佑孩童》围绕布莱德的人格矛盾与斗争展开,深刻地体现出自我永远处于协调本我和超我的活动中,促使人类在本我欲望和社会道德规范中形成稳定的自我和健全的人格。布莱德在这条自我成长之路上完成了自我进化,也具备了成为一名合格母亲的能力,她将会采用一种全然不同于甜蜜教育孩子的方式来哺育自己的孩子,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美好期待。
但《天佑孩童》的意义不止于此,莫里森有着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她时刻关注着黑人女性的生存困境。《天佑孩童》的深远意义在于通过描写布莱德的自我成长过程来揭示母亲在儿童成长过程中所发挥的关键作用。莫里森认为黑人奴隶制的痕迹很难褪尽,在这种情况下,使下一代不再遭受蓄奴制残留的影响的毒害,母亲这一角色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天佑孩童》这部作品意在警示黑人民族,思考生存之后的生活是他们当下迫切的任务,母亲对孩子的哺育应该是他们心中最庄严的使命,母亲角色的失职将会给下一代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