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莫言动物叙事中的魔幻书写

2019-07-12江南大学人文学院214000

大众文艺 2019年3期
关键词:兽性魔幻莫言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 214000)

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莫言有着许多优秀的作品,尤其是他魔幻笔触勾勒出的乡土文学创作更是为人称道。而提到乡土必定少不了农村农民、山水田园,还有那些和人们休戚相关的动物。

何为动物叙事?对于这一概念的界定我比较理解的一种观点是:“文学作品中以动物为叙事主体,或涉及动物描写的,并以动物形象或观照社会人生、褒贬人性善恶、作为精神文化生命力的象征,或弘扬生态意识,从而形成了特定审美模式的文学现象”。在莫言的小说中有着大量的动物书写的情节,如同塑造了一个奇特且魔幻的动物世界。据不完全统计“莫言文学作品中约涉及100多种动物,其中高频率出现的动物比如狗、牛、马、羊、蛇、猪等等就有30多种,其中在文章篇名中直接涉及到动物的有23篇”。

我们可以将莫言所创造的动物形象大致归类。首先是本相动物,即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动物,这一类拥有动物的属性与品质;其次是异化动物,它们不真实存在,却能在现实中找到它们的影子,是作者想象力的产物;最后,但也是莫言作品中最具特色与魔幻性的“人兽交织”型动物。“人兽交织”型动物顾名思义,是同时保留了人与兽两者特征的独特动物。这一类在外形上无法区分,重要的是在躯壳之下的情感与思想,是拥有动物和人类双重的属性的产物。不论是莫言笔下的哪种动物,其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他“万物有灵”的思维方式,还有他寄托于动物叙事背后,对社会、对人生以及对生命的思考。而“人兽交织”这一书写方式,消解了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将“人”与“兽”魔幻性地融合在一起,共同揭示人类生命的兽性本质,是使莫言的动物叙事能够独树一帜的关键所在。

一、“人”“兽”边界的消融

在文学创作中,莫言一直倾向于消融甚至打破“人”“兽”之间的边界。无论是从显性的叙述手法上,还是从潜藏在文本之下的书写内涵中来思考。莫言的创作一直徘徊于人与动物之间,逐渐摸索并形成了一条独特的创作轨迹。

莫言在其早期创作《食草家族》中,借助动物和自然、原始神话之间的天然联系,隐性的擦去了人和动物之间的界限,从而直接表现出“人”“兽”难以斩断的联系,并试图在抽象层面上关照与思考人性与动物性的关系。莫言将食草家族的女性先祖想象成为一匹红马驹,在“马”和“妈”的同音隐喻中,表达了对母性文化的憧憬和赞美,同时巧妙地将神话元素带入小说。动物幻化成人,并和人类共同生活、繁衍子嗣,这就消融了动物和人之间的界限。

与《食草家族》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的《蛙》。蛙是生殖崇拜的代表,“蛙”也是“娃”的同音隐喻。在《蛙》中,主人公姑姑曾经是公认的“送子观音”,后来变成了计划生育的执行者,在她手下断送了无数娃娃的生命。文中有一段描述姑姑走在路上,大片的青蛙向她身上扑。这里的蛙是生殖力的化身,代表的是那些无辜的孩子,而姑姑是阻断生殖的人,于是“蛙”便以这种形式对她进行攻击。可以看出在《蛙》中,莫言赋予了动物人类的属性,甚至赋予了动物超越人类的某种神秘的象征性力量。

抹去人和动物的界线最为极致且复杂的作品当属《酒国》。在文中,收购站工作人员称交易中的婴儿为“特殊商品”,饲养室的人员称婴儿们为“小猪崽”,厨师称烹制的婴孩为“人形小兽”。“人”“兽”本应泾渭分明的两种事物在酒国市内已模糊不清,不论是被当做肉食牲畜的婴儿,还是打算“吃人”,有着野兽本性的“人类”。在这里人的主体性不再完整,人的处境逐渐沦为一种动物性的存在。是要成为“被吃的动物”还是“吃人的野兽”已经是对自我存在的界定和身份的思考。

二、“人”“兽”的交织与博弈

将“人”“兽”间的边界隐性地消融后,莫言又试图将两者以显性的创作手法进行巧妙勾连。我们常说人类是有隐藏在深处的兽性的,人为了保持自身的品质需要压抑兽性。莫言通过人兽交织的抒写,让人与兽这对冲突更直观的展现了出来,将平时藏在暗处的兽的一面直观地与人性对峙,从矛盾冲突中探寻人性的深处。《檀香刑》就是这样一部展现“人”“兽”灵肉博弈的经典之作。

在《檀香刑》中,莫言让赵小甲手执虎须去关照刑场上的芸芸众生,这种独特视角下动物狂欢的叙述产生了文本的陌生化效果。在他眼中,每个人的都是一种动物,这虽然可以说是一个傻子的幻想,但结合文本来看,赵小甲似乎真的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眉娘是一条蛇,正和了“蛇蝎美人”这一称谓;赵甲是一只黑豹,杀人如麻且残忍冷酷;钱丁是一只白虎,有着忠君爱民之心;众人都无法分辨的真假孙丙,赵小甲一眼便看出真假——真孙丙是一头黑熊,而假孙丙是一只黑猪。伴随着东北乡独特的猫腔,在这场斑斓璀璨的大戏之下,我们看到也是动物们的集体演出。这场狂欢在把人复原为动物的仪式中圆满收场。作者在这场以人类生命为载体的屠戮表演中寓意十足,将人类在数千年以来的文明进化中依旧无法摆脱的兽性无情揭露,显现出“人”并不高明于“兽”。

莫言的用意十分明显,即借动物的特质来深入刻画人物形象,将这些具有某些特质的动物注入不同人物的精神品格中。在动物身上人的品质展现出来了,动物的特质也有所体现,人性与兽性或许本就不是对立的,而是相辅相成的。

三、“人”“兽”叙事视角的转变

莫言从《红高梁》中“我爷爷”的独特视角开始,便致力于在不同的文学创作中造就不一样的文学风景。作为一位擅于求新求破的作家,在创作中,他一直重视摸索文本中人称与视角的多样性所带来的叙事效果的微妙差异,而在动物为主角的作品中仍单纯采用人类的视角显然不能让莫言满足。

这点主要是通过人与兽不同的叙事视角来展现人性的复杂。莫言曾就文学个性化提出过自己的观点 “一个写作者观察事物的视角,应该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独特视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牛的视角,也许比人的视角更加逼近文学”。采用动物视角能够最大程度保持文本的真实和自由,既能使读者对事物的认识更接近其本质,又在陌生化的视角中呈现出一个更为纯洁朴实的世界,这里以《生死疲劳》为例。

在《生死疲劳》中,西门闹在成为动物后以他的视角看到了许多人类世界中荒诞可笑的事情,但这些如果在人类的眼中则肯定不是这种效果。人可以从人的行为中找到合理性,进而在主观上进行解释,而动物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更接近于客观真实。在动物眼中一切披着各种冠冕堂皇外衣的荒唐行为都被无情、辛辣地揭露了出来,充满讽刺意味。在西门闹这个特殊的“动物”形象身上,人与动物的位置产生了对调,在一般人眼中毫无地位、没有思想和道德的动物,在莫言的小说中却得到了十分美好的形象、无比崇高的地位。人类本性的贪婪与凶残,人类生存的可哀与可笑,在动物们的衬托下跃然于纸上。在这里作者将人和动物并置,两者之间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对等,动物甚至可以对人类的世界发起抵抗,人与动物的高低优劣被消解甚至显示出对调的倾向。动物显现出的超越人类生命的强力,是莫言对人类中心主义进行的无情地反拨。

综上所述,莫言赋予了动物神圣的属性,对人类的存在进行了深刻的质疑和思考,擦去了横亘在“人”“兽”之间的边界,展现了两者之间无法斩断的联系。同时,莫言也很好地运用了“人的灵魂”与“动物躯体”这一对矛盾,将“人”“兽”并置,让二者或交融或博弈,从而在人类社会之外,又扩展出了一个“动物世界”。以动物的眼光去观察人类世界,以动物的口吻来关照人类社会的是非黑白,可以有效地避免人的视角的局限性,从而在最大程度上,去接近事物的本质和真相。这就是莫言小说动物叙事所呈现的独特魅力。

猜你喜欢

兽性魔幻莫言
过去的年
父亲让莫言比别人矮半头
Cook School魔幻厨房
The Beasts Within
白煮蛋的魔幻变身
愿你时刻向往并拥抱对人性的希望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水上魔幻阵
军旅雅士
精彩的3D魔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