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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那些失眠的人吧
——关于《转世的桃花:陈超评传》的对话

2019-07-10孟醒石霍俊明

当代人 2019年6期
关键词:评传陈超河北

◇孟醒石 霍俊明

2014年10月31日,河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陈超先生突然离世,霍俊明整个人塌了下来,长期精神恍惚,失魂落魄,又极度敏感。很多师友为霍俊明担心,希望他早日从黑洞中走出来。

霍俊明忍住悲伤,默默做了很多事。他搜集陈超的遗稿,为先生出版诗集《无端泪涌》;编辑师友们怀念陈超先生的文集《在巨冰倾斜的大地上行走——陈超和他的诗歌时代》;修订校注陈超的旧作《生命诗学论稿》,重新再版;组织重点刊物做陈超诗学特辑……三年半后,又捧出48万言的巨著《转世的桃花:陈超评传》,全面解读陈超先生。

也有一些人不理解:“师生之间,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情感?”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孤立的存在。霍俊明有一句诗是写给陈超的:“热爱那些失眠的人吧!”

“陈超的文字最终拧成绳索,把我一点一点从最深的黑暗中拔离出来。”写完此书,霍俊明又恢复到舒朗的状态,“陈超先生生前是个豁达、幽默、风趣的人,他希望我们健康、快乐、勇敢地活着。同时,他还告诉我们:热爱一种事业就要倾尽一生。”

第一堂课,就决定考陈超的研究生

孟醒石:

你什么时候认识陈超先生的?怎么想起报考他的硕士研究生?

霍俊明:

1999年8月底,冲破重重阻碍的我坐上从唐山开往石家庄的绿皮火车,来到河北师大文学院就读。

第一天开始上当代文学史课之前,在教室我和另一个同学打赌上课的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我认为应该是女老师。结果上课铃声一响,一个穿着白裤子红色T恤的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噌噌噌几步就登上了讲台。他头发较长,先是低着头,然后抬起头微笑着用极富磁性和穿透力的男中音自我介绍:“我是陈超,这学期的当代文学史由我给大家上。”接下来竟然是学生回应的狂风骤雨般的掌声,甚至很多人尤其是女生都在欢呼尖叫。

从那一刻我知道了陈超,知道了他是最受学生尤其是女生爱戴的老师,几乎没有“之一”,也领略了他在课堂上作为“男神”的风采。那时我就决定了,一定要考陈超的研究生。如果说我在河北乡下中学想考研离开是因为我对命运和现实不甘的话,遇到陈超之后可以说是他让我深深地迷恋上了诗歌,也是他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走向。

时至今天,每当我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我都会想到天国的陈超老师,想起1999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想起在石家庄和北京的酒桌上喝完红酒满面酡红的他,想起他在聚会和生日晚宴上扬起嗓子高唱的陕北民歌,想起2006年初在他的极力邀请下我来河北师大给研究生讲课时他坐在教室朝我微笑的情形——他当时是非常希望我回到河北师大工作的,想起两份博士生录取通知书——南开大学、首都师范大学同时下来时我不知如何选择是他指点了迷津的情形,想起我曾斗胆批评了一个前辈学者而受到种种遭遇是他及时给我打圆场鼓励我的情形……

孟醒石:

我旁听过陈超先生的课,他的每一节课都是诗歌的饕餮盛宴,同学们如痴如醉。陈超先生带给你哪些启发?

霍俊明:

那时上课陈老师几乎每次都是抱着一大堆资料,他的教案和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可见他多年来为了备课付出了多少心血。陈老师的个人魅力不用我再多说,那是我真正想学而又学不来的。他太疼爱和呵护学生了,太珍爱教师这份职业了,他太热爱诗歌了。当他因为身体原因第一次在课堂上缺席的时候,我知道那种打击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后来我读到了他的日记,他说如果没有诗歌的话什么也将没有必要存在了。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是真诗人,一定是真正的诗学批评家。这是给我最大的启发,热爱一个事业就要倾尽一生。

孟醒石:

陈超先生的视野宽阔,不仅对知识分子写作进行批评,还将莽汉、非非等各种诗歌流派都纳入文本细读,也与很多民间诗人、口语诗人成为朋友。你怎么看?

霍俊明:

凭我的观感,陈超先生是极其善良、宽厚的人,也是一个交朋友比较挑剔的人,所以能够成为他朋友的人一定是在某些方面有着深层次契合的。如果你成了他的朋友他会容许你的缺点甚至错误,这正来自于他的宽厚与善良。而他又是一个极其爱憎分明、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所以对那些小人和坏人他是敢于横眉冷对的。从诗学的广度和宽度来说,我觉得陈超先生无论是对知识分子写作还是民间写作以及口语写作,只要是在那个向度上获得了成就的诗人他都是认可的,他不是一个美学方面的狭隘主义者。

孟醒石:

陈超的评论集《打开诗的漂流瓶》出版后,你就写过关于这部书的评论。后来,陈超出版新书《诗野游牧》时,他竟然请你给他写序,可谓一桩美谈。作为学生,给老师写序,有什么感受?

霍俊明:

诚惶诚恐而不敢受命。2014年4月的一天,陈超老师打来电话并发电子邮件给我,希望我为他即将由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诗野游牧》作序。我当时颇为踌躇而诚惶诚恐:“老师,哪有学生给老师写序的啊?”四月十日下午两点十四分,陈老师再一次发来一封邮件。他恳切的言辞让我无比汗颜和忐忑,再推辞就失礼了。

俊明,你好。

给你添麻烦了,真有点儿不忍。如果你忙,一定直接告我,我再找别人写。真的没关系,咱们之间什么不能说呢。

我是想,为序,你其实是我最属意之人。与其找个同龄诗评家,不如就让我的学生兼哥们儿——霍俊明来写,更到位,更有趣些。

书稿你不用全看,主要看一下第一辑“诗艺清话”,第二辑“片面之词”即可。

其他两辑,你都熟悉(有些是文章摘段),若有时间,只需浏览。

“后记”,交代了多年来我写大量“诗话”的想法。

你不要有压力,放开你的性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可谈谈你对我某些诗话的感受,谈谈我们师生教学相长、交往的趣事。总之,你写得自由、明朗、高兴就可。出版社要求二三千字,不用长。谢谢。

陈超

2015年7月,陈超老师的“现代诗话”《诗野游牧》面世,可惜他并没有看到这本书,稍微令人安慰的是我把这篇序言提前在《文艺报》发表了。

是陈超的文字把我从黑暗中拔出

孟醒石:

陈超先生突然离世,震动中国文坛。你当天就从北京赶了过来。

霍俊明:

2014年10月31日早上6点钟,一整夜失眠的我晕乎乎起来上班,公交车迟迟不来,我背着包步行去单位——需要三十分钟左右。背包里的手机响了,我没有接。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商震的电话打过来了。短短的一句话,“陈超从十六楼跳下去了。”拿出手机,几乎掉在地上,电话是李建周打来的——他从没有这么早打过电话……到了办公室后我发了一个微信:“一生的眼泪都要在今天流完吗?”又很快删掉。沈浩波居然一大早上打电话过来,他还不知道陈超出事了,问我在干什么。我回了他短短一句话就已泣不成声。出单位上了出租车,这次去石家庄与以往完全不同了。这是去见一个人在尘世的最后一面!

我至今仍保存着那张车票:G429次,北京西到石家庄,2014年10月31日11:51开,11车018号,二等座。在北京西站候车的时候泪水还止不住地流下来。那么多的陌生人,他们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无故地垂泪。他们不知道,这个人今天为什么急急赶路如丧家之犬。在石家庄站外等候的是我的好兄弟易卫华(任职于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一见面,他拍着我的肩膀叫了声“哥”,二人便掩不住泪水。出了车站,似乎整个石家庄都在微微抖动,灰蒙蒙的天空竟然一时飘起了雨。

在三宏公寓我见到了胡茗茗,她的眼睛都哭红了。陈超住在14层。陈超离世两年后胡茗茗对我说她也住在另一个居民楼的14层,竟然连房间号都一样,也是1401。那天,其中南侧的那个电梯也鬼使神差——只要是有人到14层,那个电梯在咣当声中抖动得厉害并且电梯门只是打开一条缝儿。所以,乘这个电梯只能到13层或者15层,再爬楼梯上去或下来。这让人不解又有些不安。出了电梯,楼道里一片漆黑,一点亮光都没有,竟然撞到了墙和满是尘土的自行车上。我独自走到15楼和16楼之间陈超的飞升之处。那是东南侧楼梯拐角处的窗户,窗户显得极其狭小。此时,窗户开着。那是凌晨时刻陈超庞大的身躯撞开的,向下望去我止不住地眩晕,远处是灰暗中的楼宇和城市。风从狭小的窗户猛灌进来,强大、蛮横,不容分说地钻入骨缝。

孟醒石:

陈超先生去世后,我看你精神恍惚了很长时间。你立刻搜集陈超先生的诗稿,为陈超先生出版了诗集《无端泪涌》。后来,怎么又想起写一部《陈超评传》?

霍俊明:

写关于陈老师的评传,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交待。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陈超是中国极其杰出甚至伟大的诗人和诗歌批评家,而这二者我觉得都没有被整个中国诗歌界完全认知。他去世了,那么他的这些成就可能会被慢慢地给淡忘了。正是为了还原他的一生,重新让人们真正地认识陈超先生的诗歌成就和诗学贡献以及独立的知识分子品格,我才决定写出一本评传来。这既是为了怀念我的老师,也是为了向中国杰出的诗人批评家和独立的知识分子致敬。

孟醒石:

我原以为《陈超评传》是一部薄薄的故事集,没想到,竟然是一部六百多页、四十八万字的巨著。拿在手中,像古代城墙上的大块青砖一样沉重。请谈谈《陈超评传》的写作历程和出版过程。

霍俊明:

写作过程太痛苦了,这可能将是我一生写作过程中最艰难的一本书。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要一看到关于陈超老师的照片、诗篇、日记、书信,我就一次次心悸不已,甚至看到“陈超”这两个字心口就会疼痛。确切地说,我不只是严重焦虑,而是有些抑郁,每天都很恍惚。写作过程中,我被什么牢牢牵引着,又一次次被掏空,一次次失重,一次次莫名的心悸,一次次失眠。我真的感觉自己一次次病倒了。我一次次面对火焰和冰凌中的陈超,他就在对面,一直微笑着。隔着尘世的毛玻璃,他厚厚的眼镜片闪着光。他时而隐身在黑暗中,脸庞却被照亮。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周要对我说的话,就是这句——“热爱,是的”。

这本书,更大程度是对自己内心的交待。不写完这本书,我不会心安。也是陈超的文字最终拧成了绳索,把我一点一点从最深的黑暗中拔离出来。人们会认为陈超是痛苦的,但我从不断阅读和对话陈超的过程中,却目睹了他安静、纯然、温暖、宽厚、幽默、高邈甚至幸福的一面。尼采走出家门去买菜,结果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当难得清醒的时候,面对啜泣不止的妹妹,尼采有些不解:“我们难道不幸福吗?”幸福,永远是由当事人自我来界定和衡量的,而不是给别人和看客。我终于理解了陈超。也许,这一切来得太迟了。

实际上在几年前我就答应了河北教育出版社郝建国副总编的要求来写这本书,但是写作过程异常艰难,所以一写就是三年多。至于出版过程就比较顺利了,感谢河北教育出版社诸多同仁的鼎力相助和艰苦付出,更要感谢郝建国兄的反复督促和激励,没有他也不会有这本书的顺利出版和面世。

孟醒石:

《陈超评传》的特色,不是一般的夹叙夹议,而是将陈超先生的生命历程、诗歌创作、诗学理论放在世界现代文学的大背景下进行研究和综述。在我看来,这是极不讨巧的,也是非常“笨拙”的,因为要脱几层皮,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这三年多,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对你自己来说,是不是也是一个心理重建的过程?

霍俊明:

我几乎反复阅读甚至细读了陈超老师所有的文字以及关于他的所有的研究和评论文章,这个过程是极其耗费体力和时间的,也是对我的诗歌观念和知识积累的一次巨大的挑战。陈超是一个入口,研究他还要研究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和历史,了解几代诗人、批评家和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和诗学走向,还要研究围绕着他所展开的河北乃至整个中国的先锋诗歌的历史和发展脉络。更重要的是这确实是一次心理重建的过程。通过这一次写作,我也真正认识了自己,什么是命运,什么是猝然降临,什么是万古愁。这也是对自我的一次救赎,如果没有冥冥之中的先生的激励——比如他去世后我只做过三次关于他的梦,而每一次都是在极其重要的时间节点上——我也不可能完成这本书。

孟醒石:

陈超先生的亲人是大家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不忍心触碰,但又不得不写。你是怎么跨过这层心理天河的?

霍俊明:

实际上我有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因为我觉得自己并不一定是最了解他和最适合写这本书的理想人选,我也顾虑材料中那些最重要的个人的私密或半公开材料,比如书信和日记。如果材料不完备,评传是无法来完成的,因为无论陈超的后期多么痛苦以及至亲至爱之人都不愿意面对和提及他的最后一刻,但我的责任却在于还原一个更为真实和完整的他。我师母事先和我说过陈超老师的日记她都没看过,也没有心理准备去打开它。也是师母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把所有的日记以及书信资料都转交给了我。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陈超老师自己之外第一个打开他日记和书信的人。在看这些极其个人而又可贵的资料时我悲欣交集。当我把这四十多万字的书稿完成之后我自己都没有勇气先拿给师母第一时间审阅,我怕哪里有不周不妥之处伤了老师的家人。但师母看完书稿之后只是改动了几个信息不确之处,并说书稿比她想象中的好还要好,肯定我是最了解陈超也是最合适完成这本评传的。她还说:“我代陈超谢谢你!”我知道这是对我的宽怀和鼓励,对于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一切付出都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

陈超使一向保守的河北诗歌焕发出少有的活力

孟醒石:

陈超先生那篇《学徒纪事——我的师傅和文学启蒙老师》堪称文学经典。但陈超先生去世太早,未曾尽述自己各阶段思想历程,他的事迹像落叶一样散落在文坛师友的心中。而你的《陈超评传》等于把这些落叶搜集起来,重新编织成一棵参天大树。你在写作的过程中,采访了哪些师友?受到了哪些帮助?

霍俊明:

很多朋友提供了照片、书信以及陈老师未曾公开发表的夹杂在书信中的诗歌等等,尤其感谢已经辞世的伊蕾老师,她将她手里的珍贵资料按照时间复印并一一加以详细的说明,可惜她生前没有读到这本评传。愿她在天国安好!

写作这本书过程中给予我帮助的人很多,比如铁凝先生曾几次电话约我谈谈陈超,而吴思敬、谢冕、商震、唐晓渡、郁葱、大解、雷平阳、欧阳江河、周伦佑、梁晓明、沈苇、王家新、程光炜、刘福春、陈仲义和舒婷夫妇、徐敬亚和王小妮夫妇、潘洗尘、胡茗茗、你、臧棣、杨克、南鸥、赵卫峰、雨田、胡丘陵、安琪、刘向东、梁雪波等都提供了极其宝贵的资料。

孟醒石:

陈超先生重情重义,极具人格魅力。铁凝、刘小放等河北很多作家、艺术家都是他的生前好友。

霍俊明:

是的。陈超老师在做人以及待人接物方面堪称楷模甚至完美,他的朋友没有一个不对陈超充满了最深的爱和尊重。陈超走后,在一些媒体和网站上铁凝被引用的最多的一句话是“陈超的离去是中国文坛的巨大损失”,而在我的脑海里铁凝的另一句话却让我感受到真正的朋友之间的意义。铁凝说:“陈超是我一生不可替代的朋友。”

孟醒石:

陈超先生为河北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推出了很多文学新人。

霍俊明:

陈超老师是全国诗歌研究的领军人物,他在八十年代以来对全国诗歌的了解是极其全面、深入而及时的,这也使得他影响到了整个的河北诗坛。无论是当时老一代的河北乡土诗人还是实验性的青年先锋诗人都在与陈超的交往和交流中受益匪浅,陈超把诗歌最新的动向及时向河北诗人传达,从而使得一向保守的河北诗歌在八九十年代焕发出少有的能量和活力。这一定程度上离不开陈超。

陈超几乎为当时众多的河北诗人尤其是不知名的年轻诗人都写过专论,这些评论对于激励河北诗人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这也给陈超的精力和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因为不只是河北甚至整个中国其他省份的诗人都极其看重陈超的评论,所以找陈超写序、做评的人非常之多。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陈超不愿意在评论中违心地说好话和假话,而一些人写的诗实在又不值得一评。陈超确实为生活和诗坛所累,尽管他终生最为钟爱的就是诗。

把这本书献给所有想了解自我、了解生命的人

孟醒石:

《陈超评传》出版后,影响很大,被多家媒体和机构评为2018年度好书,用Bing搜索竟然有3000多条结果。去年10月底,河北教育出版社在石家庄召开了新书发布会。发布会上,陈超老师的生前好友,二三百人齐聚一堂,缅怀陈超先生。还有很多师友从全国各地赶来。

霍俊明:

是啊,这令我深深感动。尤其要感谢商震,他前后参加了五次这本评传的发布会和分享会——北京两次、湖南一次、云南一次、石家庄一次。在陈超老师辞世后他和我还数次去石家庄追思凭吊。在深夜的酒店里,他靠在床背上边吸烟边凝思边写追念文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在陈超老师追悼会上他最担心我,所以让慕白站在我身边随时关照我。在宾馆,我早上没有胃口吃东西,他还专门嘱咐慕白给我拿来两个鸡蛋。

而在河北参加的新书分享活动最让我感动,因为那里是我三年求学的地方,是我和陈超老师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陈超生活了四十年的地方,他的朋友学生很多都在这里。所以,睹物思人啊,看到那么多陈超老师的同事、朋友和学生从四面八方赶来追怀的时候我数次忍不住流泪。我想陈老师在天有灵应该感到幸福,他的朋友多,他在诗歌和教学上赢得的更多。他是属于河北的,也是属于未来的、历史的。在北京国际书展发布会上出版社赶出了一些样书,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就没有发消息。结果中午突然接到郭宝亮老师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在从石家庄前往国展的路上,因为是在顺义的新国展,路特别远又特别不好走,他当天辗转了数次地铁和公交。赶到国展的时候活动已经结束,看着满头大汗的郭老师我只有一次次地愧疚。他都没来得及吃晚饭,拿着一本样书就匆匆消失在了人群中。当年河北师大的课堂上,他和陈老师彼此开玩笑,他们的情谊我很早就知道。感动我的场景历历在目,很多人我都会铭记的。

孟醒石:

作为《陈超评传》作者,你希望读者从书中看到什么?

霍俊明:

这是一本带有专业性质的书,但更是一本生命之书和体温之书。从写下这本书的第一行文字开始我就决定了这本书的使命是要让更多的普通人读,让每一个人都喜欢去读。因为这是关于生命和灵魂的书,所以我摒弃了以往评传的写作方法,而增加了大量的感性叙事和细节的呈现。事实证明,很多不知道陈超老师的人在读到这本书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流泪了。我想这本书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属于每一个想了解自我、了解生命、了解生死大义的人。

孟醒石:

河北青年一代诗人、学者,该怎么继承陈超先生的文学遗产,弘扬陈超先生的诗歌精神?

霍俊明:

河北能出陈超老师这样在人品和文品上都极其难得的杰出人物是有很多因素的,至于年青一代要继承先生之文学遗产我觉得首先要有对文学和诗歌持有敬畏之心,只有真正把诗歌视为生命甚至高于生命的人才可能做得更纯粹也才能不断精进。再有就是人品和独立的灵魂与操守,而这一点要学是学不来的。这最终可以落实为——热爱、自由、独立,宽厚、高洁、天赋、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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