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弥洒社对日本俳句的吸收与创新

欧芮嘉 宫芳

摘要：本文从弥洒社的主要代表作品出发，结合时代背景与社会环境，将弥洒社的文学作品与日本俳句在作品题材、创作主题和艺术审美等方面进行比较分析，揭示弥洒社与日本俳句之间的文学联系，及弥洒社的创新之处。

关键词：弥洒社;胡山源;钱江春;日本俳句

在中国近当代文学史上，作为在五四时期成长起来的文学社团，弥洒社以其独特的写作目的与艺术价值，丰富了中国文学创作。翻阅弥洒社的历史刊物和以往作品，笔者发现弥洒社创作作品的题材、文章的主题与作品审美的艺术性都与日本俳句有相似和共通之处，又有自己独特的创新。日本俳句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中国古典诗歌，所以这是一种隐性的文化交流，是暗含在字里行间的艺术往来。本文试图从胡山源、钱江春等人的代表作品出发，阐述弥洒社对于日本俳句的吸收与再造。

日本俳句是日本文学的代表之一，是一种言犹未尽、意味深长的表达形式。俳句的原型是中国古代汉诗中的绝句。日本在中古时期将中国的乐府诗发展为和歌，后来又将和歌发展为长短连歌。俳句则是在连歌的基础上改变了句式的长短。这种句式的长短关系与中国的绝句和律诗的长短关系基本一致。而古代日本诗人有很大一部分都喜欢中国的汉诗，并且能够创作汉诗，所以，有一种说法是中国汉诗中绝句与俳句的关系让日本诗人得到了启发，从而连歌的基础上创作出了俳句。

在1921年到1937年中国现代文学发展的关键时期，不少中国著名作家为留日学生。近代以来的日本在全面学习西方的同时，还大量翻译了其他国家的文艺作品，中国现代不少作家通过日本的翻译文学接触到了世界文学，也掌握了更多的语言知识[1]。所以不难看出日本近代文化对中国的影响。1921年作家周作人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日本的诗歌》一文[2]，俳句才算真正输入到中国。周作人对俳句的翻译和介绍在当时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俳句的风格和神韵吸引众多文学青年争相模仿。而弥洒社正是创立于1922年秋，由胡山源、钱江春和赵祖康三人发起。它的月刊自称是“无目的无艺术观的不讨论、不批评而只发表顺灵感所创作的文艺作品的月刊”[3]。他们的作品也显然受到了这股风潮的影响。下面笔者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分析弥洒社对日本俳句的吸收与创新。

一、作品题材

弥洒社自成立以来只正式出版了六期月刊，作品的内容和形式较为多样，但大部分作品的题材出发点与日本俳句作品创作的题材大同小异，都有小而平凡的特质，所写内容也多源于生活与自然。

但由于所处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的不同，两者也存在差异。俳句的小题材属于各种细腻而纷繁的情绪，大多源于一些微乎其微的事物，以此来体会俳人纤细优美的内心世界。

弥洒社的题材虽小，但并不似俳句来的纯粹，带有中国式的浪漫主义色彩。弥洒社的创社目的是叙写身边琐事，无所谓题材的意义性，如胡山源的作品《睡》和钱江春的作品《王小二》。但是由于中国与日本在当时的现实差距以及所处的时代环境都让弥洒社的作品或多或少带有一定的功利性和现实主义。作品《睡》中，胡山源通过描写五次睡觉来表现人物和社会环境的空虚;钱江春的作品《王小二》则是讲述一家豆腐店的工人的枯燥日常与骤然死亡的故事。所以弥洒社在日本俳句小体裁的基础上还加入了对人生和对社会的隐喻含义。

二、创作主题

弥洒社与日本俳句一样，都关注内心的发掘和自我的感悟。俳人擅长从佛经中学习自然的感受，用大自然的微光绮景，与诗人的玄思梦幻相结合在平凡的生活中感知世界的神秘。而在中国，在各种文学流派和文学观点激烈纷争的背景下，弥洒社的作品显得格外细腻自然、特立独行。胡山源认为“一滴水可以看太阳”，认为世界是一体的，这样的理解与佛家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免有共通之处。但他们也绝不会以自己的“狭窄”来反对世界的辽阔。在胡山源的作品《睡》中，作者描写了具体环境下的一些景物，如湖滨旁的冲茶，寺里的中年和尚，三叠泉的茅蓬等。这样的苦茶、禅思与无忧的自然共同构成了生活的艺术美。

日本俳人主要从自然中找寻灵感，而弥洒社则在自然的基础上与现实的社会背景结合，进行文学创作。当时的中国刚刚经历五四运动，弥洒社的社员在追求内心的同时并没有完全脱离现实，只是淡化了作品的政治色彩，但还有一定的政治隐喻性。在胡山源的作品《睡》中，作者通过描写主人公的潇洒睡态，以一句“不须问，我们只管睡，这是人生的不二法门”来表现自己不想被现实中的烦恼所束缚的想法。但笔者认为，这其中也暗含了作者对于当下人民的思想混沌的观点。这种主题的表达不同于日本俳句主题的超然世外，而是通过一定的象征和隐喻，以作品内容的开放性来影响和暗示读者，表达对现实的批判。

三、艺术审美

俳句在音数上的限制造成了它在表达方式等方面的特点。它所表现的事物和情绪，必须是简单的、压缩的、含蓄的[4]。所以俳人要用有限的文字来表现无限的意境，通过创造一个模糊的语义环境来激起读者的想象，所以读者的主观感受对于理解俳句有較大影响，作品也就包含了更多的开放性。

而弥洒社的作品也有这样的特质。赵祖康的《梦》、钱江春的《腊梦》，都给人一种空寂的虚无感，用梦这一主观事物来表现生活的客观性，把人物所有的真实情感都用“睡”这个状态所包裹，以内容的空寂性来保障作品的开放性。钱江春的作品《王小二》也印证了这一点，作者在全文的结尾只留下了一句话“从此后我再不见王小二”，以此来作为王小二死于马车事故的结束，其他的思考和感情全由读者自己揣测回味。

但不同的是弥洒社的作品在审美上还带有中国古典文学的浓厚色彩。“夜深了，衰草上一片寒霜，接着败柳间一团冷雾，月朦胧，影迷离，香烬烛残，他还是殷勤拜诉--”，这节选于胡山源的诗作《奏本》，作者通过描写凄清的深夜环境来表现人物的坚持与苦楚。在这部分的节选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中国古典文学的韵味。这也体现出二者在审美上的差距，那就是在文字的留白上始终没有达到日本俳句的“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夸张境界，而是以中国人特有的含蓄美，加上中国古典文学的文字韵脚，形成弥洒社独特的审美情趣。

四、结语

俳句的意境与汉诗有更多相通之处，日本俳句诗人大部分能写汉诗，但现在无论从俳句的内容还是形式上看，它都已经深深地打上了日本文学的印记。弥洒社的作品有异于当时五四时期文学的目的性，具有独特的特性，其与日本俳句的联系虽无具体的记录或描述，但在文学品性上，在语言的表达和审美特质上，都有微妙的联系和相通之处。弥洒社也用自己独特的文学作品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创作。

二者的交流所产生的联系并不显著，但在冥冥之中却又存在文字的吸收与再造，可以说这是中日文化交流所带来的文化渗透，也是同属亚洲文化圈所带来的影响。

赵祖康先生在回顾二十年代文学盛况时，谦虚地把弥洒社称为“珠江中的一条小小的曲折的支流”。但再小的支流也会成为大海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小但确存在过，所留下的微妙痕迹也会在时代的前进下慢慢沉淀，推动后来的文学发展。

参考文献：

[1]张云.浅析中国现代文学发展中的“日本”因素[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06（12）：198+200.

[2]莫伟.从俳句与汉俳看中日文学交流[J].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4，31（04）：11-14.

[3]许志强.胡山源研究述评[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03）：67-70.

[4]陈岩.俳句——以读者为中心的文学[J].日语知识，2005（10）：3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