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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贾平凹小说《废都》的叙事特征

2019-07-08李薇

北方文学 2019年17期
关键词:废都叙述视角

李薇

摘要:贾平凹在小说叙事策略上有意识地寻求变化,不断地进行艺术探索,他对于中国古典文学叙事艺术和绘画艺术的借鉴使其小说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就小说《废都》叙事特征而言,以“散点思维”叙事为主,通过聚焦对象的多元化、叙述故事的多样化和叙述视角的适度转换,拓展了小说的叙事宽度和描写背后的精神维度。

关键词:《废都》;叙述故事;叙述视角

贾平凹在小说叙事上不断地求新求变,他对于中国古典文学叙事艺术和绘画艺术的借鉴,使其小说展现了个性化的艺术特质,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就小说叙事而言,贾平凹创造了属于他自己的“散点思维”叙事。他在谈及小说创作时曾说:“按西洋画的技法,焦点透视,这办法我不多用,多用的是散点透视,是中国画的技巧,中国画表现物事无焦点多角度,也不讲究用光,时空上也不大严格,梅兰竹菊可以同处一景。视角上不妨转换一下,或从高处看低处,或从大处看小处,或翻过来看。”[1]由此可见,贾平凹在小说创作中深受中国绘画“散点透视”的影响。贾平凹将绘画中的“散点透视”应用于小说写作,形成“散点思维”叙事。所谓“散点思维”叙事是指叙事时聚焦于多角度、多层面、多维度,正如热奈特所说的“零聚焦”或“無聚焦”。《废都》的叙事显而易见是“散点思维”叙事。其叙事的特征主要体现在聚焦对象的多元化、叙述故事的多样化和叙述视角的适度转换。

一、聚焦对象的多元化

《废都》描写了上个世纪末社会转型时期城市文化的颓废,以此来宣泄对现世的悲哀。为客观真实地反映现实世界,文本聚焦了不同层面的对象,构建了一个立体的社会网络,描绘出了形形色色的人和物。其聚焦对象主要有三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聚焦了以庄之蝶为中心形成的社交圈,包括不同层次的人物,如画家汪希眠、书法家龚竫元、乐团团长阮知非,还有文史馆研究员孟云房、杂志社记者周敏、清虚庵师傅慧明,以及各色女性牛月清、唐婉儿、柳月、阿灿等等。“庄之蝶社交圈”展示了城市文化颓废的一面,是被批判的对象。城市文化的颓废主要体现在文本中所叙写的西京四大文化名人:作家庄之蝶、画家汪希眠、书法家龚竫元、乐团团长阮知非。这四大文化名人,都是文化闲人,有其名而不谋其职。所谓的城市文化精英们,却干着造假、赌博、甚至违法的事情,他们周旋于多个女人之间而乐此不疲,最终,都走向了毁灭的道路。他们的悲剧是人生的悲剧、城市的悲剧、社会的悲剧,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第二个层面,聚焦了收破烂老头。收破烂“老头”的声音是来自底层民间的声音,暗含着对社会的讽刺和批判。这讽刺和批判的矛头指向社会的不同方面,有的指向官员的腐败,有的指向商人的投机,有的指向文化人的堕落。看似孤立、与文本有些脱节的收破烂“老头”,实则是作者精心安排的一个人物形象。他来自于民间,以民间的身份和视角,更能接近社会真相。所以,他所唱的“民谣”,不可能空穴来风。在这里,文本赋予了收破烂老头对社会批判的功能。因为,所谓的城市文化精英们庄之蝶之流,他们正处于困顿、迷茫、焦虑、绝望之中,无力担任起自我批判的角色,而收破烂老头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憾。

第三个层面,聚焦了被“异化”的动物牛。被“异化”的动物牛,实际是“非常态化叙事视角”。这种“非常态化叙事视角”是指痴傻人物视角、动物视角等与常态化叙事视角不同的视角。这是一种现代主义的“异化视角”,就如卡夫卡使用“甲虫视角”。《废都》中被异化的动物“牛”,它长着牛的外表,却有着人的思维,作者通过它的所见所感所思,矛头直指城市文明,对现代城市文明进行了深刻地反思与批判。

由此可见,《废都》在叙事上,聚焦不同的叙事对象,是一种叙事策略,作者有意而为之。以庄之蝶为中心形成的社交圈是被批判的对象,收破烂“老头”发出的声音恰恰是对这个对象的批判。即使如此,批判的声音还不够有力和深刻,于是,叙事上又安排了被“异化”的动物牛。牛发出的批判声音更加直接、有力和深刻。

二、叙述故事的多样化

整体性地考察《废都》的叙述故事策略,从表层来看,文本依照时间顺序对故事作线性排序,但是,从深层来看,叙述故事的方式并非单一,而是错综复杂。线性叙述下,围绕庄之蝶主要叙述了四个不同的故事,即以打官司的故事为文本轴线,在此基础上,纵横交错地描写了庄之蝶婚外恋的故事、写作的故事和生意的故事。

打官司的故事写得一波三折。先是,当事者景雪荫要求侵犯其名誉的《西京杂志》社公开道歉,可是杂志社由于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而胜诉。接着,景雪荫又把文章写作者以及为其提供材料的庄之蝶、《西京杂志》编辑部告上了市中级法院,也因被告者再次使用不正当的手段而胜诉。最后,景雪荫把被告者告上了省高级人民法院,最终以被告者失败而告终。庄之蝶婚外恋的故事文本中着墨较多,主要描写了他与唐婉儿、柳月、阿灿的性关系,结果是这三个女人或被动,或主动,相继离开了他。写作的故事虽着墨不多,但相当重要,因为作为一位作家,写作是他的重要工作。庄之蝶写了一篇小说寄给杂志社,后来又构思了长篇小说,但这个计划最终没有实施,只是写了一些应用类短文,最后宣布退出文坛。在生意上,他先开了书店、后又开了画廊。开书店,先是卖通俗小说,最后为了利益,也不顾道德的底线,卖一些违法书籍。他又通过龚竫元的儿子,廉价买入龚竫元的藏画作为画廊的展示品,以致爱画如命的龚竫元自杀。

这四个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局即失败。失败昭示着庄之蝶的命运,也昭示着文本中“西京”这个“废都”的命运。

三、叙述视角的适度转换

“散点思维”叙事常常采用第三人称。第三人称有全知视角和限知视角。《废都》中多采用全知视角,但有时也采用限知视角,形成叙述视角的适度转换。例如:庄之蝶、牛月清在家里热情地招待朋友的场景描写,就采用了全知视角描写人物和场景:“牛月清就拉开厅室的饭桌,孟云房摆上了八凉八热,四荤四素,各类水酒饮料,招呼众人擦脸净手都入席了……庄之蝶先碰了汪希眠老婆的杯,再碰了夏婕的杯,依次是周敏、唐婉儿、赵京五,最后是柳月。……”[2]。这样的全知视角在文本中处处可见,但是文本有时也转换到人物的限知视角,例如,周敏第一次去见庄之蝶而未能见到的情景描写就采用了限知视角。当时庄之蝶在场,由于叙述者使用了限知视角,仅从周敏的视角去观察,而周敏从未见过庄之蝶,于是庄之蝶被“那人”替代了,文本描写道:周敏“到了大门口,见有许多人在那里,不禁又紧张起来,就远远蹲在一边只向这边张望。……院子里就有一人趿了鞋出来,个头不高,头发长乱,穿一件黑汗衫,前心后背都印着黄色拼音字母。……那人笑笑,拍拍肚子,就趴到牛肚下边,口接了奶头用手挤着吮起来。”[3]《废都》的叙事视角策略,不仅可以让读者通过全知叙述者的视角多维度、立体地了解“废都”世界,也能通过限知视角单一角度、平面地观察、感受“废都”之“废”,书写出“废都”人的沉沦、堕落和困境。

贾平凹之所以采用“散点思维”叙事,究其原因,这主要是他对于中国古典文学传统的接收以及在传统绘画影响下,作家汲取了散点透视的方法。贾平凹对中国古典文学传统十分喜欢,他更多地借鉴中国古典文学叙事艺术的表现方式。就《废都》叙事而言,以“散点思维”叙事为主,通过聚焦对象的多元化、叙述故事的多样化及叙述视角的适度转换,拓展了文本的叙述宽度和描写背后的精神维度,对城市文化颓败和人性“异化”作出了深刻的揭露与反思。

参考文献:

[1]孙见喜.贾平凹前传(第2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1:399.

[2][3]贾平凹.废都[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96;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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