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族乐器与现代电子音乐融合的探索与实践

董宸 陈蕾

摘要：本文旨在通过对中国民族乐器与电子音乐的研究，探讨中国民族乐器与电子音乐之间的关系。研究如何将具有独特音色的民族乐器运用在电子音乐中，探索如何在这些声音中融入新的创作理念，依靠技术，在中国文化理论的支持下，通过民族乐器的声音在电子音乐的世界中创造出一个中国意象。

关键词：电子音乐   民族乐器   《轮回》

中图分类号：J6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11-0031-04

随着时代的发展，音乐逐渐呈现多元化发展的趋势。从音乐作品的创作形式和表现手法来看，不同音乐类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音乐呈融合发展的趋势。电子音乐是指运用电子乐器或电子技术来创作的音乐，随着科技的发展，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电子音乐兴起开始，电子音乐的创作手法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多样化。在电子音乐作品中加入中国民族乐器的元素，是我国电子音乐作曲家主要的创作手法之一，也是我国独有的音乐特色之一。

一、电子音乐的创作特征

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与发展，电子音乐从早期的实验性阶段，慢慢走向音乐的各个领域，更具有现代化和信息化的特点。电子音乐创作技法的完善，赋予了音乐新的内涵，丰富了音乐的创作手段与表现形式，以及传播途径。

（一）电子音乐的自由性

创作音乐是音乐领域的核心，也是每个音乐人的终极使命。现代主流电子音乐的创作依靠合成器和音乐科技来进行创作，无论从创作的手法、作品的音色以及表现形式上看，都具备极大程度的自由性。电子音乐从计算机音乐发展到合成器音乐，除了创作手段的改变，还有声音元素的多样化发展。由于音色的丰富，电子音乐的创作并不拘泥于传统乐器所持有的音色，通过合成器能够得到使人耳目一新的音色，丰富音乐的内涵以及听众的听觉感受。

（二）电子音乐的多元化

1.声音的多元化

声音的多元化是电子音乐的重要特征之一。电子音乐中的声音和传统音乐中的声音有很大不同。传统乐器的声音属性具备自然音响特质，而电子音乐的音响不具备自然性，且没有固定的声音属性。这样就使得电子音乐中的声音多种多样且变化多端。

音乐区别于美术等其他艺术形式，音乐具有非指向性的特征。听众根据听到的旋律，结合自己的经历与习惯，产生属于自己的感悟及情感体验。而由于电子音乐的声音具有多样性，非“乐音”也可以成为电子音乐的创作元素，如噪音、自然音响等。传统音乐的旋律需要有具体音高作为支撑，而电子音乐的声音选择范围则比较大，人耳常规听觉接受范围内的自然音响，如雨声、风声等。人耳非常规听觉范围内的噪音音响，如交通噪音、建筑噪音等，任何声音都可以被当做音响素材来使用。电子音乐作品声音的多元化，也决定了电子音乐具备其他音乐类型所不具备的多样性与包容性。

2.表现形式的多元化

电子音乐的声音多元化决定了这种音乐形式可以和其他多种艺术形式结合。人类主要通过视觉与听觉获得感官信息，对外界进行认知。电子音乐若结合其他形式的视觉化艺术，与多种媒介进行互动，就能创作出视听结合、具有空间观赏性的艺术作品。

由于电子音乐的声音具备多样性的特点，所以其音色更具有现代感，适合应用在交互装置艺术作品中。在交互装置中，电子音乐作为主要的声音元素，从听觉上带来感知。而视觉造型则由“装置”来负责。在视觉和听觉的全方位作用下，交互装置能够产生和谐的视听关系，升华视觉与听觉的感官体验。

二、电子音乐与器乐之间的关系

意大利音乐家卢西亚诺·贝里奥曾提出关于如何建立电子音乐与器乐之间的联系。他主张通过作品来消除不同流派之间的明显界限，在他看来，创作作品应该以作曲家的想象力为根本，大量使用不同种类的声音材料能够激发作曲家的想象力，而利用器乐作为声音素材能够启发作曲家的灵感。

中国知名电子音乐作曲家张小夫教授在他的作品中不断探索中国民族音乐和电子音乐之间的平衡。他认为，民族乐器的声音和电子声音这两种声音不仅仅是前景音乐与背景音乐的关系，而应该是平等的关系。在他的电子音乐作品中，几乎所有的声音素材都是由乐器录制的，如在作品《吟》中，使用低音曲笛创作电子音乐。在作品《诺日朗》中，使用中国打击乐创作电子音乐。

三、现代电子音乐中的民族文化内涵

电子音乐发源于法国，所以早期的电子音乐创作理念离不开西方的文化背景。但是随着音乐的无国界化发展，中国也有了自己的电子音乐，并且逐渐在国际上占有一席之地，比如每年在北京举办的北京国际电子音乐节，已经成为国际电子音乐领域的高峰论坛之一。而中国的电子音乐作品在中国文化的背景下，具有独特的民族魅力。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决定了中西方音乐具有各自不同的语义。中国作曲家在创作作品时，会融入中华文化特有的思想，形成民族音乐特有的创作理念。例如中国的儒家、道家思想对中国的文艺创作具有极大地影响，在电子音乐民族化的道路上，中国的电子音乐作曲家们逐渐摸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创作之路。在中国音乐美学的影响下，区别于西方电子音乐的“写实”创作，中国的电子音乐更侧重于“写意”创作。中华文化中特有的包容性与融合力也决定了中国民族音乐可以和现代电子音乐相融合，大多数中国的电子音乐作品中都蕴含了大量我国的文化理念。

四、中国民族乐器在电子音乐中的运用

（一）民族乐器的特有音色在电子音乐中的运用

由于两者在构造上的不同以及演奏方式的不同，中国民族乐器的音色和西洋乐器的音色和音域有很大差别，也决定了民族乐器独特的演奏风格。中国民族乐器诞生于距今8000年，可谓历史悠久。使用民族乐器进行电子音乐创作，能够给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注入新鲜的活力，打破民族音乐的常规模式，依靠音乐科技的创作方式，丰富现代电子音乐的内涵。

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电子音乐同西方主流电子音乐作品有所不同，由于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西方的电子音乐作曲家偏爱使用经过处理的电子音色，而中国的电子音乐作曲家偏爱以民族乐器音色为原始声音素材，甚少使用纯电子音色，以这种创作理念创作出的作品极具东方韵味，流畅而意境深远。民族乐器具有自己独特的声学特性，这些音色经过音频技术的处理，能够在保留其自身音色特质的基础上形成的新的音色。例如，张小夫教授的《山鬼》《吟》《诺日朗》等，这些作品都在使用“母语”来构建自己的音乐语境。

（二）民族乐器的非常规演奏法在电子音乐中的运用

一些经过电子技术转换的声音，如改变音高、拉伸时间或压缩时间等，能够呈现出新的音响效果。或者利用相似的音色在一段时间内创造出叠加的声音，与单一的声音形成对比，这样的创作手法能够呈现出大量抽象和富有表现力的声音。

如何在現代电子音乐中保留民族乐器的风格与韵味，是中国作曲家在创作作品时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中国民族乐器种类繁多，演奏法也多种多样，在某些乐器上使用非常规的演奏法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五、电子音乐作品《轮回》中的民族特色

《轮回》这部作品的创作初衷是使用中国民族乐器作为声音素材，运用电子音乐的技法，完成一部具有民族特色的电子音乐作品，通过作品的创作，不仅探索如何将民族乐器与电子音乐相结合，同时发掘电子音乐更多现场演出的可能性。

（一）乐器的选择

为了从声学特性的角度获得不同的声音素材，在进行实际声音素材录制之前，对不同的中国民族乐器进行了测试。包括弦乐器、管乐器和打击乐器。从乐器发出声音的持续时间、响度和亮度等方面进行测试，最终选择了二胡、琵琶、笛子、笙和扬琴作为作品的演奏乐器。

1.二胡

二胡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国民族乐器之一，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被誉为“中国小提琴”。二胡的有效频响范围是300hz-8000hz。二胡作为一种弦乐器，它的声音不仅来自于弦的振动，还来自于弦与琴体之间的振动。二胡有四个八度的音域，在现代音乐中，可以使用一些独奏或合奏的特殊手段，使二胡的演奏产生新的语义。

在作品《轮回》中，二胡的演奏使用了一些非常规演奏法，比如使用弓背打弦，能够得到有别于二胡音色的特殊敲击声，这种声音运用在电子音乐作品中，有着轻微的“嘶嘶”声。还有敲击蟒皮的演奏方式，这种敲击声既不同于传统的打击乐器的强劲，也不同于敲击琴箱的轻微共鸣，是一种略显沉闷的声音。在这部作品中，还是用了音高跨度不一的滑弦演奏法，使得音色能够进行快速的变化。

2.琵琶

琵琶是中国的弹拨乐器，在中国被称为“乐器之王”。传统的琵琶有很多不同的定弦方法，非常灵活，演奏方法也是多种多样，不同的定弦方法和演奏方法能够产生不同的音响效果，这就给电子音乐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

作品《轮回》录制声音素材的环节中，为琵琶录制了一些特殊定弦声音，包括半音定弦、微分音定弦等，这些特殊定弦会产生非常规的不协和声音。录制过程中还进行了松弦后轮指的试验，经过松动的琴弦在轮指过程中会不断与品相打击，形成了独特的音响效果。

3.笛子

笛子是汉族乐器中最具有代表性最有民族特色的吹奏乐器。中国民族乐器中的笛子种类繁多，大小不一，笛孔数目不一，音色有明显差异。将笛膜固定在膜孔上，就能产生共鸣的效果，使笛子的声音更加明亮。

录制过程中选用了多种不同材质和不同音高的笛子，在录制常规声音的同时也录制了很多非常规声音，如横向快速吹指孔带来的高密度颗粒性声音、吹出音孔的声音、快速点击指孔产生的短促音等。

4.笙

笙是中国最古老的管乐器之一，与笛子等其他单管管乐器不同，笙可以同时发出大约十种声音。笙也不同于其他簧片乐器，笙的每根簧片都有自己固定的振动频率，与管道上的孔产生共振，进而产生音调。笙的声音可以通过不断吸气与吹气发出，演奏者就可以不间断地发出声音。

为了得到有特点的声音，在录制过程中除正常演奏者的以外还另外增加了一位专门负责按键的演奏者，四只手同时按键可以让笙吹奏出更为复杂的和声效果。

5.扬琴

扬琴是中国一种常见的击弦乐器，也是中国弹拨乐器中唯一的敲击乐器。一般情况下一共有144根琴弦，使用竹制的琴锤敲击琴弦来产生声音。扬琴有一个共鸣箱，声音会有一个十秒左右的衰减。扬琴音色明亮清脆，具有鲜明的特点。

为了得到新音色，在扬琴的录制过程中也做了很多试验：将盖在琴弦上的手快速抬起，使得琴弦产生微弱的振动，得到了和琴竹敲击完全不同的弦振音色;借鉴古筝演奏中的“刮奏”技巧，用指肚快速刮奏大片琴弦，声音经共鸣箱放大产生了沉闷且宽广的特殊效果;用琴竹横向刮奏缠弦，不同的速度会产生颗粒性和连续性的不同音色;直接敲击共鸣箱，得到类似打击乐器的音响效果。

（二）作品的技术支持

1.声道设计

作品在双声道立体声环境下进行创作。在音乐创作完成后，作品最终音频被设计成5.1环绕立体声格式，适合支持5.1环绕立体声的专业播放设备和民用播放设备。在现场演出过程中，通过实时调音台控制，立体声版本可以进行多声道演出，增加了现场演出的即兴成分。

2.现场演出

电子音乐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尤其是带有交互性质的作品，每一次的演出都是一次全新的作品再创作。在《轮回》这部作品中，一些声音可以由演奏者进行现场演奏。一些声音可以通过实时效果器进行处理，在现场呈现出有别于原始音色的声音效果。在某些乐章，甚至可以允许演奏者即兴演奏，从而使作品与众不同。另一种现场再创作的方式是通过计算机进行实时演出，通过Max/MSP在现场实时处理声音，使音乐充满更多的可能性。

六、结语

在《轮回》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作者为了构建不同结构和不同类型的声音尝试了多种创作手法。例如，只使用一种声音来创造乐曲的一部分，通过递减声音素材的数量来推进音乐进行，在不同的乐段间做差异较大的对比等等。创作这部作品的目的是将中国传统文化理念融入现代电子音乐中，形成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中国民族乐器与现代电子音乐融合的探索是一场传统与现代的博弈，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两种理念不能冲突，既要保留本民族特色，又不能过于本土化;既要突出旋律的现代感，又不能过于先锋化。在中国民族乐器与现代电子音乐融合的探索与实践的道路上，要结合我国独特的文化内涵和本质追求，运用独特的音乐语言，创作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电子音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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