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关漫道中的悲与美

张倩

【摘 要】由李修文编剧，毛卫宁执导，佟大为、刘威、王雷、李小萌等演员联袂出演的电视剧《十送红军》，以单元叙事的故事模式，讲述了普通红军战士在长征途中为了革命和信仰不惜牺牲宝贵生命的十个悲剧故事，悲剧美与崇高感相依相扶，将长征精神影像化为“中国梦”的历史象征。本文试图从人物设置、情节安排等方面的悲剧性上对电视剧《十送红军》进行美学分析，初探悲剧美学在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的发展与创新中的作用和审美价值。

【关键词】《十送红军》;悲剧美学;悲剧与崇高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6-0097-02

“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如何让后来人铭记历史、从历史长卷中汲取无数先人沉淀在苍茫岁月里的精神宝藏，成为了电视剧特别是中国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所追寻的重点。而悲剧作为“人类激情、行动及其后果的一面放大镜，一切都在其中变得更宏大”①，更能够给观众带来心灵上的冲击和独特的审美体验，更能够彰显历史精神的宝贵与崇高。电视剧《十送红军》以单元叙事的手法，通过首尾相连的十个悲剧故事，叙写普通红军战士在长征途中的爱恨与生死，歌颂了这些忠骨热血为了信仰和革命理想流血牺牲慷慨就义的崇高壮举，以一种独创性的叙事手法和悲剧审美体验，对长征途中每一个生命的伟大牺牲做出了最人性最真诚的诠释和注解，正如曾庆瑞先生所言，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一要尊重历史的大事，二要尊重历史的结论，三要尊重国人看待这一历史大事及其合乎逻辑发展结论的民族情感”，同时又要“尽可能合理地围绕着人物作艺术虚构，尽可能合理地围绕着情节进行艺术虚构，尽可能合理地对环境和氛围作艺术虚构”②，《十送红军》也在尊重历史真实的前提下，对人物、情节、环境进行了合理的悲剧性艺术塑造，被誉为“以长征精神拍长征，以红军情怀演红军”的又一力作。

一、人物设置：个体生命的悲剧结局矍铄长征精神的崇高光辉

在湘江边静静屹立的长征无名英雄碑上，刻着这样一句话：“你们的功绩永垂不朽，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是，长征终究是“人”的长征，是以无数个体生命的牺牲所铸造的伟大奇迹，是用无数名战士的鲜血镌刻在中国版图上的一段极其悲壮的红色历史。因此，电视剧《十送红军》一改传统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着眼于大英雄大人物的史诗性叙事手法，着力于讲述一个个普通红军战士在长征路上用生命和鲜血对信仰和革命理想进行的终极诠释，并试图通过这些个体生命的陨落和悲剧，来体现长征精神的崇高和伟大。

例如，在故事开篇中一路寻子却最终牺牲的老红军钟石发，不过是中国千千万万平凡父亲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却毅然将自己的四个宝贝儿子全部送进红军军队;他怀揣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中国传统家族观念，带着要为老钟家“留根”的执拗，一心想要带儿子安全回家，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牺牲在自己眼前，而他自己，也成为了第五个倒在长征路上的钟家人。在红军长征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平凡人完成了从平凡到不平凡的精神蜕变和对人生价值的终极诠释，他们不再是表现革命领袖亲民和个人魅力的陪衬，而是这条死亡之路和生命之路上真正的主角和英雄。这种通过小人物个体生命的悲剧结局来彰显崇高精神的人物塑造手法，使得观众获得了有别于以往的独特的审美感受：英雄不再仅仅只是被供奉，还可以被惋惜，被悲悯，被同情，在这种悲剧之美中，让观众一边心痛一边仰望、赞叹、心生崇敬。

二、情节安排：中国传统悲剧意识下的个体成长历程

在喜剧轻喜剧充斥荧屏、主旋律电视剧遭遇瓶颈且突围困难的现实情况下，《十送红军》以十个首尾相连的单元剧的新颖方式和让剧中主要人物全部牺牲的悲剧情节，给观众的审美预期带来了强烈的冲击。这种巧妙而又独树一帜的情节安排方式，使得《十送红军》更加血肉丰满，更加摄人心魂，更加富有悲剧的感染力和冲击性。

（一）中国传统悲剧意识影响下的“悲喜交错”的剧情设置

中国影视剧中的悲剧意识，受到了中国传统中庸思想的影响，常常采用苦乐相融、悲喜交错的情节安排，来冲淡故事本身的悲劇性、满足观众顺向的审美心理。《十送红军》正是采用这种“大悲加小喜”的剧情布排方式，不管是谱写战地爱情悲歌的贺坚和叶小桃，还是乔装打扮混进敌方的美丽的女战士戴澜，这些美好的人物在短暂地绽放了自己对生活的希冀和热爱之后，最终都会走向为革命牺牲的命运，这是整个故事的大悲之所在。而在每个悲剧人物的个体成长脉络中，总会时不时地有一些轻喜剧成分出现，比如贪吃又胆小的“傻孩子”郑十一斤，讲话结巴却深得人心的好班长贾学会，在他们身上，常会有一些与当时那种凝重悲怆的战争背景相悖的“不和谐”的笑点和喜感出现，这既可以使得紧张的剧情节奏稍有所放缓，更能够丰富人物个性，使得人物塑造更加生动且具有人性化。这种以喜衬悲、大悲之中有小喜的情景布排方式，不仅不会使整个故事失去悲剧美本身的深度和强度、削弱悲剧美应有的审美效果，反而可以通过这些美好生命在残酷战争中瞬间的陨落而更加增强悲剧结局所给人带来的审美冲击。

而在全剧结尾处，那些已经在之前的单元中牺牲了的红军战士都幻化成了当代军人的形象，重现在现代化的战争场面里，这种象征性的故事结局使得全剧的基调不再是一味的悲壮与悲情，转而充满了昂扬与希望，并暗喻着红军精神已经沉淀为当代军魂的核心，长征精神也必然是“中国梦”的最好的历史证明。

（二）历史背景下个体生命的悲剧性成长

电视剧《十送红军》虽然是一部反映长征历程的主旋律作品，但是，全剧的剧情安排不再像以往的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那样，着重刻画红军战士在动态的战斗过程中的英勇表现，而是侧重于人物的情感和精神世界的构建，以及人物在特殊历史背景下的成长蜕变和自我价值的实现，真正地把革命军人回归到“人”的层面上，将他们还原成一个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通过这些“人”的情感、“人”的悲剧故事，来打动观众，感染观众、震撼观众。剧中的每一个独立的单元，讲述的都是不同性别、年龄、出身、背景的红军战士的故事，他们不再是在战斗过程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表现神勇的大人物大英雄，他们只是平凡似尘土的普通战士，他们也有爱，有情，有恐惧，有牵挂，他们挥洒在长征路上的爱与恨、血与泪、生与死，成为长征这一历史背景下个体生命自我蜕变的悲歌。

在剧中的第八个单元里，讲话结巴却深受战士们爱戴的红军班长贾学会，在小战士小满投身红军之时曾经答应过小满娘“一定把小满带回来”。可是，就在小满娘临终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之时，小满却牺牲了。于是，这位重承诺、守诚信的好班长，毅然决定护送小满的尸体回乡，将小满“还给”小满娘。这时，贾学会与六名战友护送小满遗体回乡的故事情节安排，已经不再将着墨的重点放在战争和战场上，而是着重叙写在战争的历史背景下，作为军人代表的贾学会如何践行自己对百姓的承诺，并如何在践行承诺的过程中完成个体生命的蜕变和自我价值的升华。

三、结语：悲剧美学在《十送红军》中的审美价值

电视剧《十送红军》被誉为是“战争英雄的成长史，无名英雄的赞美诗”。通过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塑造、情节安排、视听表达，钩沉出八十年前那段悲壮的历史，实现对现代人的刺痛和震撼，诱发人们对历史风云岁月的反思与剖析。

在长征的伟大胜利与红军战士个体生命的悄然凋零之间，悲情与崇高相熠生辉。信仰的力量支撑着每一位平凡的红军战士坚定地踏上，或走完，或牺牲在这片他们挚爱的热土上。生死边缘不惧生死，危机之中不怕危机，信仰的崇高和生命的飘逝与不朽，是悲剧美带给观众最深刻的审美体验。

注释：

①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8月第三版：第87页.

②曾庆瑞.《汉武大帝》的正义有什么意义[J].中国电视，200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