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研究

文/ 张玉华 宋雅静

一、引言

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创新成为不同国家缩减技术差距关键。自十八大报告提出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以来，我国对科技事业的发展更加重视，强调创新是转变经济发展模式、增强国家竞争力的根本方式。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已成为我国政府推动经济发展的重大战略之一，政府部门、企业以及高校在创新发展环境下正积极培育创新人才，增强创新能力，提升创新水平。党的十九大报告也提出，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中国政府在创新探索过程中着重强调企业在我国创新体系中的主体地位，并不断加大对企业创新的支持力度[1]。而企业创新受多种因素影响，明确促进企业创新发展的影响因素有利于我国政府有针对性地出台相关政策、采取相应措施鼓励企业创新，提升我国整体创新发展水平。Schumpeter[2]认为大型企业在创新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结合实际情况，我国大中型企业在科技创新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3]，因而研究中国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创新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话题，梳理现有文献，发现国内外学者对创新的影响因素展开了大量研究，一部分学者探讨了宏观层面区域创新的影响因素，如Cowan 等[4]对意大利的研究发现，增加高校数量会带来区域创新水平的提高。钱晓烨等[5]实证得出心理资本对区域创新活动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也有学者运用DEA或随机前沿分析方法考察了研发生产能力[6]，创新经费投入[7]，市场结构和产业利润[8]，技术推动、市场拉动和环境管制[9]对创新绩效的影响。而在行业层面，肖文和林高榜[10]认为企业的创新效率受外资企业科研管理水平和外资技术支持的正向影响，而受到政府支持的抑制作用。也有学者认为企业的创新效率受企业规模、经营绩效、产业结构等内部因素以及市场开放程度、市场化水平、产学研合作、政府支持等宏观环境因素的影响[11-13]，庞瑞芝等[11]还认为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和创新激励制度也有利于提升企业创新效率。在微观层面，Benfratello等[14]实证表明金融发展对微观主体创新存在影响；Brown和James[15]运用公司数据证实投资者保护和股市融资会影响企业的研发投资状况，进而影响企业创新；毛其淋和许家云[16]利用企业层面微观数据分析了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企业创新的影响。较多学者认为微观企业创新水平主要受到企业自身特征的影响，廖中举和程华[17]认为企业背景对企业环境创新具有促进作用；张杰等[18]在研究中国银行体系对企业创新的研究中指出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企业融资成本、企业利润因素、企业所有制类型等因素均会影响企业创新。王莉娜和张国平[19]认为除信息技术、人力资本外，企业规模、企业市场竞争度以及外资进入等因素也会影响企业的创新。

综上所述，理论界从宏观、行业以及微观层面对创新的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为开展本文研究具有重大借鉴作用。但现有研究要么是从企业创新绩效展开，要么未考虑到企业创新的空间关联性，且部分学者在研究同一因素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时得出相反的结论，因而进一步研究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具有一定意义。本文拟从区域层面研究我国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将企业创新主体纳入宏观范畴展开研究，随着经济结构日趋复杂，地区之间经济的关联性，经济活动的相互带动性愈加强烈，因而本文将构建空间计量模型从空间领域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

三、研究设计

（一）变量选取

1. 被解释变量。在本文研究主题中，被解释变量为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ei），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借鉴方大春等[8]做法，选取大中型企业新产品销售收入作为创新产出的衡量指标。

2. 解释变量。基于现有研究，发现影响创新水平的因素主要有科技投入、金融发展水平、外资依存度、经济发展水平、市场化水平、政府规模等，本文将分析上述几个因素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的影响。

（1）科技投入（ti）。科技投入是指企业的研发人员投入（prd）与研发资金投入（frd），参考郭泉恩和孙斌栋[20]做法，选取区域大中型企业研发人员全时当量代表研发人员投入；选取区域大中型企业研发资金内部支出来衡量研发资金投入，因为内部支出经费更能反映研发过程中的资金投入[21]。

（2）金融发展水平（fin）。金融发展水平代表了地区金融市场的完善程度，其高低从某些层面反映了企业融资的难易程度。完善的金融体系能够缓解信贷约束，有利于提升区域企业创新水平。由于我国资本市场发展不完善，企业获取资金的主要渠道仍为银行机构，因而采用各区域银行业金融机构贷款衡量金融发展水平。

（3）外资依存度（fcd）。在开放经济中，有效利用国外技术资源，能够降低技术研究、技术开发等成本，对企业开展创新活动具有积极作用，技术进口可以帮助企业突破技术门槛、提高知识的规模效应，从而提升企业创新水平[22]。外资依存度一方面反映了区域市场对外开放程度，一方面也反映了区域市场技术引进程度。本文用实际使用外商投资额与各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作为外资依存度的代理指标。

（4）经济发展水平（de）。理论上，经济发展水平对区域企业创新水平具有正向作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反映了地区市场活动的活跃程度，经济活动越频繁，市场需求越旺盛，创新产出成果可能也越多。经济发展水平为创新活动提供市场需求，也保证了创新经费的筹集渠道[23]，本文以人均地区生产总值来衡量经济发展水平。

（5）市场化水平（mi）。它是衡量一个地区市场化程度的综合指标，反映了一个市场的完善程度。市场化程度越高，该地区各方面制度越完善，资源利用效率越高，企业进行创新的可能性越高。戴魁早和刘友金[12]指出市场化进程的提高能优化高技术产业配置，促进技术进步，提高创新效率。本文采用孙晓华和李明珊[24]测算的中国2001-2011年市场化指数得分作为市场化水平的衡量指标，并采取增量测算法（mit-1-mit-2）+mit-1=mit计算2012-2016年的数据。

（6）地区政府规模（gs）。采用各地区一般预算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例来度量地方政府规模，地区政府规模对区域企业创新存在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地区政府规模越大，对市场的干预程度越大，会降低创新资源的配置效率，从而降低企业创新效率；另一方面，政府规模越大，也可能对科技创新活动支持力度更高，有利于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

3. 控制变量。为避免出现遗漏变量造成估计误差，本文同时选取政府研发支出（grd）、人力资本（hc）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ttc）作为控制变量，将普通高等学校在校学生人数作为人力资本的代理指标，用技术市场合同数来衡量地区技术转移水平。

（二）数据来源

本文利用2006-2016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研究，数据来源于2007-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科技统计年鉴》，由于西藏地区统计数据不完整，故将其从样本中剔除，部分变量通过计算得出，最终参与实证检验的样本个数为330个，为降低量纲及异方差的影响，将所有变量均进行对数化处理，表1给出了各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表 1 各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三）模型构建

为研究各变量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本文首先建立传统面板数据模型，不考虑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空间相互依赖性，可将模型设置如下：

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不仅受到本地区经济发展的影响，还受到其它省域经济发展的影响，忽略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空间相互依赖性，可能导致回归结果不可靠，基于上述原因，本文引入空间计量模型，并选取两地区GDP之差的倒数来构建空间经济距离权重矩阵，所建空间滞后模型如下：

在上述方程中，ρ表示空间滞后因子的相关系数，该值若大于0，表示正向空间关系，表示其它地区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对本省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具有正向影响，反之，为负向空间关系。W表示空间经济距离权重矩阵，i，j分别表示不同的省份，t表示年份，ε表示随机误差项，λ表示空间误差项的相关系数，其他变量符号与上文一致。

四、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空间相关性检验

为观察中国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空间分布状况，以分析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与其所处空间的联系与影响，本文测算了2006-2016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Moran指数I（见图1）来检验空间相关性，各年份指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存在明显的空间依赖性，即某一地区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会影响经济发展水平相似地区大中型企业的创新水平。从图1中还可看出，十一年间，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莫兰指数在0.374 0.429间波动，从2008年开始，中国省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空间关联性逐渐减弱，近三年，随着经济的回暖，各地区大中型企业联系日益紧密，创新水平的空间依赖性也逐渐增强。

图1 Moran's 指数趋势图

Moran’s I散点图可进一步描绘这种空间相关性，并揭示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集聚状况。本文选取2010年和2016年的Moran’s I散点图来说明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空间相关性和集聚特征（见图2）。从图中可看出，我国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大多数省份稳定在1、3象限，对比2010年和2016年的Moran's I散点图可发现，我国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空间分布比较稳定，未出现明显跨象限转移，说明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存在稳定的正向空间相关性。

图2 2010年（上）和2016年（下）Moran's I散点图

（二）模型回归结果

1. 模型选择判断

在上文分析中发现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存在空间相关性，因而本文进行空间面板模型估计，选取空间滞后模型和空间误差模型进行实证检验。首先对上述三个模型进行Hausman检验以判断各模型为固定效应还是随机效应，结果均表明固定效应合适。进一步对所构建的空间模型进行了LM检验和稳健的LM检验，LM_Lag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而LM_Error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比较对数似然函数值Log_L、AIC和SC统计量，发现空间滞后模型相比空间误差模型的Log_L更大，AIC和SC统计量值更小，说明空间滞后模型更合理。

2. 模型估计结果

为了揭示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空间误差效应，本文将空间误差模型的结果也报告在表中，各模型估计结果如表2。其中，第（1）列表示普通面板模型的回归结果，第（2）和第（3）列分别表示空间滞后模型和空间误差模型的回归结果。在空间滞后模型和空间误差模型中，空间相关系数ρ和λ显著为正，说明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存在空间外溢效应。

表 2 面板回归模型实证结果

各因素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在传统面板模型与空间面板模型中存在较大差异。传统面板模型回归结果中，科技投入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表现出不显著的促进作用，且金融发展水平、市场化水平、人力资本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的影响效应均为负，外资依存度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正向作用在统计上也不显著，在忽视各地区经济发展联系的状况下，各种因素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效应可能存在偏差，空间相关性检验及空间面板模型估计结果证实了这一点。

从空间滞后模型回归结果来看，企业科技投入中研发人员投入对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具有促进作用，但这一效果在统计上不显著，原因可能是研发人员投入过多时会出现管理问题，挤出了其对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促进作用，大中型企业在研发人员投入上需要维持一定比例，与企业整体运营状况相匹配。研发资金投入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弹性系数为0.477，在其它因素不变时，研发资金每增加1个百分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将会上升0.477个百分点，研发资金投入是企业创新的动力与保证，充足的研发资金能够充分保障研发工作的连续进行。金融发展水平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促进效应系数为0.32，金融机构为大中型企业提供资金的便利程度对企业创新活动的开展至关重要，资金的连续性是创新活动持续开展的“燃料”，缺乏这种“燃料”，企业就失去了创新的推动力。从结果中看，外资依存度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说明积极引入外资仍是提升我国创新水平的重要途径。市场化水平在推进企业创新水平的作用与理论一致，实证结果表明，市场化水平每提升1个单位，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将提升0.579个单位。经济发展水平与地区政府规模对区域大中型企业的创新水平表现出显著的负效应，地区政府规模体现的此种状况与理论预期相符，但经济发展水平在本文中的反向作用与其经济意义有所偏离，目前我国各区域经济发展仍处于一种低能级状态，发展集约化程度较低，经济发展质量有待提升。

控制变量中，政府研发支出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为负，说明提高政府研发支出会抑制大中型企业的创新，在强调以企业为主体的创新体系中，政府研发支出的增加可能对企业研发支出产生挤出效应，政府增加对企业的研发资金支持会造成企业的资金依赖，不利于企业创新水平的提升。人力资本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在实证结果中体现出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积极作用，说明知识的创造、扩散和利用，以及技术的转移在大中型企业进行创新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提升了区域大中型企业的创新水平。

（三）稳健性检验

从表2中可看出，空间误差模型估计结果与空间滞后模型估计结果基本一致，说明本文结论比较准确，为进一步保证结果的准确性，采用GMM估计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各因素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效应与MLE估计实证结果一致，说明本文利用空间计量模型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研究结论比较可靠。

五、结论与建议

明确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及影响效应有利于提出促进我国创新的措施与对策，本文通过空间相关性检验和构建空间面板回归模型对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存在空间正相关性，经济发展相似地区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具有空间外溢效应；研发人员和研发资金投入、金融发展水平、外资依存度、市场化水平、人力资本和技术市场发展水平对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具有显著的空间正效应，而经济发展水平、地方政府规模和政府研发支出却在空间范围内表现出对大中型企业创新的负效应。针对以上结论，可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加大企业研发人员和研发经费投入，优化企业人力资源结构，加强研发人员管理，实现大中型企业创新的规模报酬递增效应。提升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离不开研发人员和研发经费的投入，提高研发资金投入强度有利于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从而提升企业创新水平；合理配置研发人员在大中型企业创新活动中的比例，并加强对研发人员的管理有利于提升研发人员产出效率，增加企业新产品销售收入，进而提升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

第二，完善金融市场发展，降低大中型企业创新的融资约束。鼓励银行等金融机构开展针对大中型企业创新的金融服务，大力发展为大中型企业创新活动提供担保的中介机构，并加强我国资本市场建设，完善证券市场发展，拓宽企业创新活动的融资渠道，缓解大中型企业创新的融资约束。

第三，不断扩大对外开放水平，加强国外先进技术引进水平，注重技术的消化吸收。提高外资依存度有利于大中型企业进行技术创新，企业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后，在模仿创新的基础上不断完善现有技术，探索创新模式，提升企业自主创新水平；同时，企业在引进技术过程中，通过学习国外先进管理理念，创新本企业运营模式，从而加大企业研发工作投入力度，提升企业创新水平。

第四，完善市场制度，提高市场化水平，营造良好创新软环境。为提高区域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各地区要继续推进市场化改革，明确政府和市场的关系，降低政府对市场的干预程度；完善法律制度，尤其是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明确产权归属；建立健全要素市场体系，促进创新资源的流动；加强市场中介组织建设，消除限制因素，提高信息扩散速度和市场服务能级。

最后，注重知识的培育，提升各地区教育水平，同时继续完善技术市场，促进知识和技术的流通。一个地区教育水平越强，该地区聚集的高技术人才越多，大中型企业人才搜寻成本可因之降低，研发人员创新水平也随之提高，企业创新活动也更易开展，知识作为一个软实力，对大中型企业创新水平的提升具有显著作用，各地区政府要加强教育管理，培育高水平人才；同时要注重提高技术市场的发展，为大中型企业创新提供更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