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我的母亲

2019-06-26张忠华

陶山 2019年3期
关键词:姨父东家廊坊

◎张忠华

新的钟声一次又一次地敲响,生命的年轮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前转动着,潺潺流走的是如水似风般的流金岁月,缓缓飘来的是那永不褪色的记忆,在这个不是母亲节的日子里,我要告诉大家我有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这件事情还得从我姥爷年轻时说起,大概是在一九〇几年,那时我姥爷大概十六七岁,在本村财主家扛活,东家管吃住,月底开工资。有一天晚上,我姥爷回家看到母亲烀的饼子新鲜味道好,就馋得吃了几个,结果他的父亲回来看到我姥爷吃饼子,就破口大骂:“人家管吃管住,你回来干什么?你在人家那里没吃饱吗?回来还吃!”我姥爷一听非常伤心,暗自思量:我常年在外扛活,月底你去领工资,一分也不给我花,我回来吃个饼子你还骂我。我姥爷因此赌气出走,到了南宫(现在邢台地区)。因为当时在南宫扛活的有我姥爷村的人,所以他在南宫待了下来,结果干了一年,我姥爷的父亲经过打听自己村扛活的人,找到了姥爷扛活的东家,支走了姥爷一年扛活的工资,后来姥爷知道后很伤心,我出来干了一年本想年底回家,一是想要父母高兴;二是想向父母表示不辞而别的歉意,结果老父亲来到后把工钱全部领走,连个面都没见,生气伤心不言而喻,所以赌气再次出走,自己来到了廊坊,第一次离家出走这么远,初到外地的心情,可想而知,没有办法就到集上“站街”,等待雇主,也许是老天爷“照应”,我姥爷正好碰到一位不错的东家,经过东家观察后发现我姥爷人品不错,干活卖力,就决定让他转为“长工”,就这样在东家一待就是十几年。在那里帮别人家做点心天天加班,晚上一盏小油灯干到三更天,眼睛早早地就模糊看不清了。在外多年心系父母,思念家乡,三十多岁回来探家时和我姥姥结婚,婚后带我姥姥一起回到廊坊。婚后生了四个女儿(我母亲排行老二),随着家里人口增多,挣的工钱不够家庭开支,所以我姥爷就自己做买卖,因为他在当地多年,人品善良可信,口碑极佳,所以买卖非常红火。有些事情人算不如天算,买卖没干几年就赶上老家闹饥荒,两边双方亲戚,听说我姥爷在廊坊做买卖挣了钱,就都去投靠,先后去了二十多人,吃饭时坐满两大桌子,有时男人出去打短工,挣钱回来自己装腰包,不给我姥爷一分钱,家业再大也扛不住这样,短短一年就给家里吃败啦。

也可能因为这样,我姥姥一病不起,四十三岁就离开了人世。我大姨当时十九岁就已经结婚了,我妈十三岁,我三姨三岁,我四姨十个月。我姥姥的去世对全家打击非常大,中年丧妻是人生最大的悲剧,我姥爷从此萎靡不振,感觉在外地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就有回老家的意思,所以就问谁想跟他回老家,我大姨已婚,三姨、四姨还小,只有我妈能跟着,当时我姥爷把三姨托付给大姨,四姨送给邻居抚养。姥爷和我妈就回到老家,父女相依为命。

过了几年,随着我姥爷年龄的增大,身体越来越差,我母亲就学门手艺,到了“梁二庄”(现属邱县),做服装,加工点每顿给工人发一个馒头,稀饭随便喝,我妈就把馒头省下来留给我姥爷,自己舍不得吃,专喝稀饭。我妈一般一星期回家一次,给姥爷送馒头吃。我妈每次离村口老远,就看到姥爷站在那里张望盼闺女回来,就又有饭吃了,有一次可能因为姥爷太饿,拿着馒头狼吞虎咽吃了下去,从那时开始就感觉胃不舒服,一病不起,临终前姥爷拉着我母亲的手说:“闺女,等我死后,想办法把你母亲从廊坊搬回来,让她也回家,和我埋在一起。”我妈说:“爹你放心吧,我已经和舅舅还有大哥说好,他们会去办理。”

等姥爷死后,我妈去找她的两个舅舅(就是我姥姥的两个亲哥)和大哥(就是给我姥爷过继的亲侄子),结果给他们双倍路费,可谁都不愿意去,我妈在亲情无助、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为了父亲的遗愿,就自己来到了廊坊,去搬我姥姥遗体。当时我妈二十四岁,到廊坊后,来到大姨家,大姨不想让搬,就说你在家守着爹,我在这里守着妈就行了,我妈说那不行,咱爹遗愿是让我把妈搬回去,再说谁家老人死了,不埋在一起,最后吵了一架。当晚我妈住在大姨家,第二天早晨早起拿着镐头、铁锨来到我姥姥的坟地,上香之后,告诉我姥姥要搬她回家,就开始挖,这时我大姨父也带几个人过来帮忙,不多时就见到姥姥遗体,虽然时间已长,肉体已腐烂,但是骨头上还有丝丝血迹,收拾完后,把骨头放到被子里包好扎紧。这时背着骨头已经不能回大姨家了,所以我妈就直接背着去火车站了,坐廊坊到德州的火车。我妈背着骨头上车后,我大姨父问:“二妹,你自己行吗?”我母亲原来猜测大姨父能和她一起把姥姥遗体送回家,可万万没想到我大姨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母亲就说:“行,你回去吧。”

这时就能看出来,在孝心的驱使下,一个人的内心是多么的强大。但是母亲转过脸,眼泪还是止不住哗哗流下来,内心无助害怕,可是没有办法。

随后列车启动了,行驶中有个乘警来到我母亲面前问到:“你为什么不坐里边?门口这里风大。”我妈说:“没事,一会儿就到。”明明是几百公里,哪可能一会就到,母亲是害怕人多被看出来。经过一晚上的行驶,天亮时到达德州,母亲背起包裹匆匆下车去赶上临清的客车,到车站买票准备上车,上车前行李必须过磅检查(那时乘车严格),过磅时车站工作人员问我母亲,背的包裹里是什么东西,我母亲说是几件换洗的衣服,车站人员说几件衣服怎么这么重,必须打开看看,母亲不让,因为打开后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可是拗不过人家,不让检查就不让上车,没办法只好任由检查。当车站人员打开包裹时,就听到“啊”的一声,检查人员差点摔倒,把骨头抖撒了一地,旁边围观的人也吓得四处乱跑。

我母亲看到这样双腿跪下,边哭边找,这样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全部捡完收好,这时工作人员才又回来,质问母亲为什么不早说,一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母亲没办法只能边哭边解释,是因为老娘死在外地,老父亲在家去世,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家里没有男孩,当闺女的不去怎么办,谁家父母百年之后都会埋在一起,我不能眼看着父母死了不埋在一起。可能车站人员被我母亲的孝心感动了,也可能看着我母亲哭的可怜,工作人员就说,这个问题我们不敢答应,责任担当不起,你只有去找站长,只要站长允许就可以。我母亲听到二活没说背起包裹就到站长办公室,站长正好刚来上班,一听说这边发生的事,就不敢答应,怕有什么事发生,让母亲走着回去,我母亲又是一通哭诉,再说这儿离家太远,背着包裹不可能走着回去(德州离我家将近一百公里),我母亲说:“你不让我坐车就在你办公室不走了,哪儿也不去”。

转眼到了下午四五点钟,也快到了当天的最后一班车的时间,站长一看没办法,不让走不行了,如果真走不了,在办公室待一晚上,以后这办公室谁还敢进呀,结果就说我母亲:“你是个女的,又这么有孝心,今天让你走,要买两个人的车票,可路上有什么事你要包着(就是全部负责)的。”我母亲说:只要让走怎样都行。就这样,晚上八点才到了临清,外面一片漆黑,当时没有路灯,因为临清这地方母亲和姥爷以前来过,有点儿印象,就找到以前住过的一家旅馆。可是人已住满,服务人员说大概往东一公里还有一家旅馆,可以去看看。没办法母亲找了过去,到那儿一看确实有一家,室内没有床和炕,就是一些稻草铺在地上,即使这种条件也得住下,一个女人总不能待在大街上,然后就把包裹放在地上,母亲坐到旁边,就这样趴在包裹上过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母亲背起包裹就开始往家赶(临清离家四十公里),怕起晚了离家远回不去,一路劳累,可想而知。大概下午四点钟,我母亲走北榆林村,路过我姥姥她娘家的坟地,越背越沉,怎么也走不动,我母亲就说怎么回事,到老家了,走不了,想说几句话吗,然后就把包裹放在地上,吃了几口东西。母亲当时心里也确实害怕,过了几分钟,我母亲背起包裹就说“咱走吧,你不要吓唬我,你再不走我不要你了”。说完后就很轻松地背起包裹,向前走了一公里就到家了,我母亲进门后家里的亲戚就先后赶到了,他们进门就哭,各个眼泪哗哗的。后来母亲告诉我她当时一声没哭:“我已经哭过了,作为孩子,我该做的已经做了,用不着哭,哭有什么用,用实际行动比什么都重要。”

我心中时时在想,这样的母亲,天下能有几个,母亲了不起!母亲很伟大!

猜你喜欢

姨父东家廊坊
廊坊专场(二)
我敬佩的一个人
威风
姨夫贪闲
威风
威风
今夜我们与廊坊相爱
我的“作家”姨父
姨父哄骗子
廊坊不可能独自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