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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家网络媒体对“全面二孩”政策报道的性别传播研究
——以2016—2018年为例

2019-06-24张敬婕

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全面二孩生育框架

张敬婕, 邹 靓

(中国传媒大学, 北京 100024)

一、研究背景

2016年1月1日我国正式实施“全面二孩”政策,这是一项关系到中国国计民生的基本国策,各类媒体从人口、经济、社保、教育、女性健康与职业发展等角度对其进行了多方位的报道。仅2015年10月1日至2016年6月1日这半年间,《人民日报》(12篇)、《光明日报》(14篇)、《新京报》(25篇)、《中国妇女报》(22篇)就围绕“如何让人们敢生”“如何生得起养得好”这两大焦点问题展开了细致的讨论。人民网(1600篇)、凤凰网(7968篇)、四大门户网站(搜狐、网易、新浪、腾讯)(3909篇)则深入讨论了房价浮动、母婴健康保障、家政配套、学前教育、女性职业压力、新时代父母消费习惯等对实施“全面二孩”政策的影响。

值得关注的是,传统媒体在报道“全面二孩”政策时,更多采用的是单向主导式报道模式,这种模式注重政策的传达与解读,以期达到使受众服从性解码的目的。比如《人民日报》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全面二孩”政策 改革完善计划生育服务管理的决定》,《光明日报》的《切实把实施“全面二孩”政策这件事办好,实现人口与经济社会协调可持续发展》,《新京报》的《“全面二孩”可延缓人口老龄化速度》《应对“全面二孩”,产床没问题》等,报道了“全面二孩”新政出台的背景与过程,以及该政策对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优化人口结构、增加劳动力供给、减缓人口老龄化压力和促进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等方面的作用。从报道倾向上看,这类报道侧重释放的是“全面二孩”政策对于社会宏观发展如何利好的信息,不涉及或回避了该政策实施中面对的具体困难与挑战。

相较而言,网络媒体(包括纸质媒体的融媒体和一般的门户网站)在报道“全面二孩”政策时,往往采用议程设置的“预防接种”模式,在标题中首先突出该政策实施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与挑战,然后在报道里详尽解析或提供各方力量该如何应对的建议与方案,以此达到使受众协商式解码的目的。比如人民网的《“全面二孩”会不会加剧女大学生就业难》《安徽省“全面二孩”细则将出炉,婚假、产假怎么休?》,腾讯新闻的《女性求职者遇新门槛,是否生二孩成面试问题》,新浪新闻的《学者:“全面二孩”政策带来教育资源配置难题》,凤凰网的《“全面二孩”催热母婴经济》《“全面二孩”推动中国新一代父母消费更上一层楼》等。这类报道的目标依然是使受众在观念和生活规划中接受“全面二孩”政策及其带来的各种挑战和改变,报道的立场往往采用问题导向,以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为报道思路,不回避受众关注的现实问题,这种报道模式更有利于受众对该政策建立全面的认知与牢固的认同。

笔者通过调研2015~2016年10家媒体的报道,发现媒体的在议程设置方面普遍存在着一些问题与不足:

首先,“全面二孩”政策的实际履行主体是女性,但是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京报》共51篇报道中,只有1篇报道是从女性议题的立场出发进行的议程设置,其他报道皆将女性的声音与意见淹没于政治、经济、教育等宏大话题之中。网络媒体的多样化报道虽然涉及到女性议题,但是对于女性群体缺乏差异性关注,更缺乏具有一定调研基础的深入性报道。媒体普遍未对不同经济状况、不同年龄、不同民族及地区的女性进行区分,而是笼统地将其预设为“女性”这一整体概念,忽视了不同女性对“全面二孩”政策接受的复杂性。此外,偏重宏大议题报道而忽视女性议题设置的做法,也表现出媒体对“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困境的局限性认识,似乎宏大问题解决了,就不存在“不想生”与“生不起”的问题,如果生育意愿依然低迷,那就是女性个人有问题了。

其次,女性既是生育决策的重要参与者,也是生育的主体,在决策是否要生育第二个孩子时应发挥重要的作用,甚至女性的意愿应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媒体在报道“全面二孩”政策时,更多的是以“家庭”为单位统计生育意愿的比例,真正女性自身的生育意愿却不得而知。一些媒体故意渲染“大宝对二宝的排斥”是二孩生育的主要矛盾,这种报道倾向暴露出媒体对女性与生育关系的认知仍停留在“工具论”的层面,并且默认“女性为了家庭应该牺牲个人意愿”是天经地义的。

再次,在已有的报道中,有关女性健康的报道集中在医院的硬件保障方面,比如要加大产床供给,加强医务人员队伍建设以保证生产的安全性等方面。但是二孩母亲可能遇到的生理、心理、身体上的各种显性和隐性的困难却鲜有媒体关注。

据测算,在目前符合生育二孩政策的9000多万育龄妇女中,40~49岁者占50%,35岁以上者占60%。不管这些女性中最终有多少人选择生育第二个孩子,无疑都属于高龄产妇[1]。40岁以上的女性身体已不适合生育,心脏病、高血压、高血糖等基础病都有可能影响其孕产过程,造成自然流产和胎儿停止发育。对于这样一个关乎女性健康和生育的大事,却仅有屈指可数的几篇报道(《“全面二孩”政策放开,高龄孕产妇患妊娠糖尿病风险高》《“全面二孩时代”想生二胎?高龄妈妈请先做评估》)涉及了这个问题。

30~40岁的较年轻的女性若此前曾做过剖腹产手术,那么再次生育的过程中就会面临更大的风险。农村地区已生育过的女性,由于之前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许多都采取了上环、结扎等措施,如果要再生育二孩,则需要进行取环、复通输卵管等手术,落实“全面二孩”政策对这些女性来说就意味着巨大的身心风险和心理挑战。

最后,生育子女不仅是女性的责任,男性作为父亲的角色也非常重要。“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必须要男性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但是媒体通常将“全面二孩”呈现为一个社会保障问题、母婴问题,无形之中将男性排除在外。在报道二孩妈妈可能遭遇的职场歧视时,媒体的报道也将企业与女性设置为矛盾的双方,忽略了男性对妻子所应给予的支持。保障女性的工作权利,不仅有利于经济社会的稳步发展,亦有利于家庭的整体进步。“全面二孩”的报道不应只局限于社会与女性,它与男性的发展息息相关,不应将男性排除在外。

“全面二孩”政策的发布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得到了民众极高的关注度。从2016年到2018年,“全面二孩”政策从落地到逐渐走向成熟,民众逐渐了解并接受这项政策,媒体议程设置的力量不可小觑。“全面二孩”政策作为一项重要的国家政策,在给人口结构、社会经济、家庭组成等方面带来积极影响的同时,也会对女性就业带来不利的影响,职业女性要休两次产假来生育二孩,用人企业不得不重新考虑录用女性的经济成本。这意味着该政策无形中又为女性求职增加了一道“隐形门槛”[2]。有学者认为全面放开二孩只是政策的起点,兼顾生育鼓励和促进性别平等发展的家庭政策才能达成最终的政策目标。

当下,“全面二孩”政策已经实施到第4个年头,媒体在2016~2018这三年的报道情况是怎样的?报道策略是否有助于该政策更好地实施?报道中凸显出哪些现实问题?这都是具有研究价值的议题。

二、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在新时代,媒体格局、舆论生态、受众对象、传播技术都在发生深刻变革,特别是互联网催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党的新闻舆论高度重视网络建设,习近平同志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讲:“要把网上舆论工作作为宣传思想工作的重中之重来抓。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基本不看主流媒体,大部分信息都从网上获取。必须正视这个事实,加大力量投入,尽快掌握这个舆论战场上的主动权,不能被边缘化了。”[3]

本研究选择了人民网、新华网、光明网、新京报网、凤凰网、澎湃新闻为研究对象,这些媒体是新时代我国新闻舆论阵线的主要力量。

前四家作为主流媒体的代表,立场鲜明,代表性强,也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具有比一般新闻媒体较高的权威地位和影响,被视为党、政府和广大人民群众意志、声音、主张的权威代表,具有较强影响力和公信力,报道和评论被社会大多数人群广泛关注并作为行动的依据。

凤凰网是全球领先的跨平台网络新媒体公司,其在平台上整合了众多专业媒体机构生产的内容、用户生成的内容,以及自身生产的专业内容,提供含文图、音频、视频的全方位综合新闻资讯。澎湃新闻隶属于上海报业集团,主打时政新闻与思想分析,生产并聚合中文互联网世界中优质的时政思想类内容。

本文以这六家媒体网站中的“全面二孩”议题的网络报道(包括原创新闻和转载新闻)为考察对象,以议程设置理论为出发点,使用框架分析方法分析在“全面二孩”政策从颁布到实施的这几年中,媒体如何创造性地编码,关注媒体议程设置的变化,以及这种编码与设置框架达到了怎样的传播效果。

三、研究内容

本研究以“全面二孩”与“全面两孩”为关键词,对六家网站2016年1月~2018年11月的新闻进行全文捜索,除去无关或重复转载的新闻,剩余有效样本4605篇。

表1 六家网络媒体对“全面二孩”新闻的报道数量统计(篇)

① 凤凰网站内搜索新闻数量为0篇,在百度资讯中以“凤凰网 二孩”为关键词搜索的2016年报道为39篇。

从表1可见,对“全面二孩”政策关注最多的是人民网,共有2698篇,其次是光明网和新华网,这与三家主流媒体作为党的喉舌的职能密不可分。值得注意的是,这三家媒体在2016~2018年的报道数量整体均呈下降趋势,这与三家媒体对该政策的报道以政策宣传为主的定位有关。

相对而言,凤凰网在六家媒体中可谓对“全面二孩”政策报道数量最少、报道力度最不足的一家。显然,对凤凰网而言,该政策在近几年已经不是其报道的重点。澎湃新闻作为在网络上影响力广泛的媒体,拥有“马上评”“中国政库”“舆论场”等多种时事类新闻栏目,在不同栏目对“全面二孩”政策进行了视角各异的报道,因此分年度报道数量比较均衡,而且三年间报道数量整体上保持稳定。新京报网作为地方主要媒体,其关注内容多为“全面二孩”政策颁布后的民生社会话题,以深度报道为主,因此分年度的报道数量均保持在两位数以内。

六家媒体关于“全面二孩”政策的报道量在2016年到2018年的变化趋势是不同的。

人民网在2016年的报道数量呈井喷之势,这说明随着政策的颁布,需要媒体进行大量报道,向公众解释政策细则,为推动政策的顺利实施作出积极努力。人民网作为国家重点新闻网站的排头兵,它的使命是责无旁贷的。光明网和新华网也在2017年跟随主流议程增加了报道数量。

经过了三四年的政策发布沉淀,“全面二孩”政策也开始进入公众知情的稳定期,所以2018年各家媒体的报道数量开始下降,进入了比较平稳的报道阶段。从每家媒体单独的报道数量看,人民网每年的报道量都是最多的,但是由于每年出台新的重大政策会分流“全面二孩”政策的报道资源,人民网在“全面二孩”政策施行后,报道数量也开始大幅度减少。相比而言,澎湃新闻、新京报的报道量一直比较平稳,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明显的起伏。这也与该两家媒体主要报道社会新闻、关注民生话题的性质有关。

从报道总量变化并不能完全看出媒体报道的详细演变走势,因此将报道数量进一步细化,把六家媒体从2016到2018三年的报道数量按照月份进行归类,可以进一步了解我国主流媒体和主要媒体对于“全面二孩”政策报道的变化。

图1 2016~2018年六家媒体报道数量变化趋势

通过比较六家媒体每月报道数量的趋势图,可以发现其既有共性规律,也有差异性的特点。

由于“全面二孩”政策是在2015年10月底提出并开始实行的,因此2016年初媒体都在大量报道二孩政策的工作重点与实施要求。2016年底,在“全面二孩”政策实施一周年之际,各家媒体对于政策的落地情况予以格外聚焦关注。每年的3月,因为两会的关系,有关报道量都会出现一次高峰,多为人大代表对该政策中出现的问题提出建议,其中不乏有对职业女性的家庭事业如何平衡这类问题关注的报道。之后4月到8月,这段期间报道量呈平稳态势,并且略有下降。在接近9月份到10月份时,因为社会上对于“全面二孩”政策中的细则实施有了一定的反馈,其中关于民生方面和每年新生二孩的数量方面的统计数据较为完备,报道数量开始呈上升趋势,并在每年的12月份达到高峰。从报道数量变化趋势中,每家媒体都根据自身关注点选取不同角度发布原创消息或转载与媒体定位相同或相似的新闻,紧跟政策形势,聚焦热点话题。

报道议题是报道的主题,是新闻的核心观点。通过对报道内容议题的研究,可以在议程设置中看出媒体对事件的报道偏向。本研究将六家媒体的报道框架分为“时事政治”“卫生健康”“社会生活”“财经”“教育”这五大类别(见图2)。

太极文化中的阴阳包含着我国古代朴素的辩证法思想,是太极文化的精髓,阴阳统一所形成的动律以及美感都充分展示在我国的舞蹈中,这种阴阳相合可以体现在太极图示中,太极图示以黑白为主色调,以鱼为主要图形,“黑”色代表阴,“白”色代表阳,中间用“S”型曲线将阴阳隔开,成为了阴阳转化的临界点,体现出了阴阳之间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比如“动与静”“天与地”,太极图示以一张小小的八卦图将世间万物之间的阴阳转化以及对立统一关系充分且清晰地展现了出来,其中所展现的阴阳动律揭示了世间万物的本源。

总体而言,“时事政治”“卫生健康”“社会生活”是六家媒体报道“全面二孩”时设置最多的三大报道框架。

关于时事政治类的报道框架。时事政治类报道框架的关注重点包括对“全面二孩”政策的解读,及其在各地出台的细则和实施情况,以及实施后我国人口出生率的变化等。其中,由于“全面二孩”政策进入平稳发展阶段,时事政治类报道框架的重点也开始从政策解读逐渐转向政策所带来的社会变化方面。

2016年以及每年3月份的两会期间,大部分新闻报道的重点是总览性的、宏观视角下的政策解读以及二孩出生数量的统计,例如人民网的《“全面二孩”新政公布:生二孩不用为准生证跑腿》《北京:生二孩取消4年生育间隔 女职工产假128天》《“全面二孩”第一年 中国人口发生了哪些变化?》;新华网的《“全面二孩”政策实施满一年 过半家庭不愿再生》《两会全视点·委员热议“全面二孩”政策:提升救治能力 保障母婴安全》;光明网的《2018年全国两会教育舆情盘点》《政策放开了生不生,二孩难题怎么解?国家卫计委主任李斌告诉你》;新京报的《超半数一孩家庭无生育二孩意愿 系受多因素影响》;凤凰网的《2016年出生二孩达840万,“全面二孩”时代来袭》;澎湃新闻的《〈工人日报〉刊文追问产假延长:纸面上的好政策能否落到实处》。

图2 各媒体报道议题总体分布示意图

关于职业女性的劳动就业保障中的法律问题也是政策改进的重点关注之一,凤凰网旗下的大风号报道的《“全面二孩”政策或加剧女性就业歧视——“‘全面二孩’政策下女性就业歧视法律问题与对策”学术研讨会召开》中,来自各个高校的法律界专家就女性面临的严峻就业形势、“全面二孩”政策与女性就业状况和女性因就业歧视遭遇的法律救济障碍等问题进行了探讨。

总体而言,这一类报道关注的重点是该政策实施后是否达到了预期目标,人口数据是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媒体的主要功能是从政策实施评估的角度来实现社会监督。

相较于2015~2016年政策刚发布时期媒体较为单一性的单向编码式报道,2017~2018年的政治报道框架从主题和目标上更加宽泛也更加贴近实际生活,采用了双向编码模式,即从政策接受方的角度来提出问题和进行报道编码。例如针对女性的产假时长问题,首先对各地突出的产假细则进行了对比阐述,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民众反馈推出了如《不知道、不敢请、请不了,“独生子女护理假”只是说说而已?》《全国人大代表贺优琳:鼓励生育二孩应适当延长产假》等政策解读与民生民情相结合的报道,其内容多是对民众的采访,了解他们在二孩政策中所遇到的问题和感受。

宏观性政治议题减少,深入社会的微观性解读增多,对保障女性权益方面的政策性、制度性内容更加关注,六家媒体对时事政治类的报道框架相比于2015年已经发生了重要变化,在编码意图上更注重监督与审视功能,以发现问题与聚焦问题为主要编码目标,媒体监督很好地推动了公共政策进入完善建设议程。

关于卫生健康类报道的框架。卫生健康类报道框架多集中于医院资源、孕妇生产问题和二孩养育问题,并且在近年来增加了表彰优秀产科医生以及推进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等内容。关于医疗的配套基础建设,人民网《北大医院成立儿童健康发展中心 为孩子提供生命全周期呵护》、新京报《全面应对二孩,产床没问题》等,统计并强调了全国范围内医疗资源的紧缺情况,督促有关部门跟进基础设施建设。关于二孩时代医疗资源如何更好地配置,人民网的《北京:孕产妇将按风险分级建档》《法律应否规定妇女最高妊娠年龄?》、光明网的《超一半孕产妇有“高危因素”如何不让她们被“生门”卡住》、凤凰网的《“全面二孩”时代如何保障好“生”与“育”》等报道,都进行了探讨。

总体而言,这些报道重点关注了孕产妇的生理心理健康问题,对高龄产妇可能遇到的医疗问题进行了重点报道。在二孩生育的统计数字背后,隐藏着二孩母亲各种各样的遭遇与面临的挑战,媒体的报道由表及里,不仅仅从卫生健康这一个层面切入问题,而且注重从经济和社会资源配置、社会制度与规范等角度来进行综合报道,框架设置的层次更多、揭示问题的深度也加强了。

关于社会生活与教育类报道的框架。新京报网与凤凰网在“社会生活”类报道框架中所占比例较大。新京报网属于地区性重点培养媒体,立足本地,主要职能是为大众提供相关社会生活类问题的解答,关注普通民众的实际生活需要。凤凰网对于中国本地民生问题的关注也使其对这个报道框架选择较多。

二孩的生与养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这个框架中进行“全面二孩”的报道是民生类媒体的常规做法。可贵的是,这类报道也能够从女性的角度而不仅仅是从二孩的角度来设置议程。比如媒体强调了二孩时代大部分女性都面临求职就业的“玻璃天花板”,如光明网《福建二孩率迅速攀升 家长讲述:是甜蜜还是负担?》采访了几位“二孩妈妈”和省妇幼保健院专家,凸显了女性在这个问题上所承担的精神与实际压力。澎湃新闻转载的一篇论文《6位城市中产妈妈自述:平衡家庭与自我实现有多难》聚焦于13位上海市中产阶层的母亲,通过与她们开展的半结构深度访谈,讨论了这些中产阶级女性如何保持事业和家庭的平衡。在权衡工作和家庭时,有些职业女性选择回归家庭做一位全职妈妈。人民网《全职妈妈社会价值为何难得到承认?》走进全职妈妈群体;澎湃新闻《女性家务劳动时间是男性两倍,无薪照料影响女性就业和收入》用翔实的数据表明了在职业女性中持续存在着的性别不平等问题。

报道还关注了一些在“全面二孩”背景下的特殊女性群体,包括失独者、明星、高校学生。澎湃新闻《45个失独者的悲喜年夜饭》《二宝来了大宝怎么办?明星妈妈和普通家庭:让老大一起带老二》、光明网《全面“二孩”后“已育”成就业季优势——在校备孕女大学生增多》。这些报道都从社会生活中出现的问题入手,探讨了如何从制度建设层面改善问题。

二孩时代社会生活中热议的话题与教育类框架发生了交叉。例如新京报网《新京报:鼓励生育先要全面放开 让人合理合法地生》《人口学者谈过半家庭不愿生二孩:生育率不像水龙头想开就开》,以及凤凰网《全面“二孩”时代 入园难问题待解》等,这些贴近民生的报道均倡导配套性制度的出台。

总体而言,这两类报道框架由于与民生息息相关,所以报道力度和报道的故事性更强,给相关部门制定政策提供了重要的支撑。2019年2月,人社部、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通知,不得以性别为由限制妇女求职就业、拒绝录用妇女,不得询问妇女婚育情况,不得将妊娠测试作为入职体检项目,不得将限制生育作为录用条件,不得差别化提高对妇女录用的标准。在这两个报道框架中,媒体有力地推动了公共政策的出台。

关于财经类报道的框架。单纯的财经类报道框架在所有框架中所占比例较小,主要以“全面二孩”政策是否会影响房地产市场,以及与生育二孩有关的教育文化市场和家政市场将遭遇的问题为报道重点。事实上,财经类报道框架与其他框架具有交叉性,在当前的社会生活中,财经视角已经深入方方面面,而且各个框架其实具有内在的联系与联动特征。“全面二孩”政策财经类报道框架主要表现在对相关产业推动作用的探讨上[4],其中家政服务市场的质量、服务行业的质量也因为社会舆论动向逐渐成为了讨论重点。

在这个报道框架中,媒体设置议程的重点是激活二孩时代的市场活性,规避可预见的法律与产业失范问题,从“需要与满足”的角度提出全盘规划。

四、建议:不要让女性在“全面二孩”报道中缺位

通过对五大报道框架的分析可见,六家网络媒体对2016~2018年“全面二孩”政策的报道与之前的报道相比有不少亮点。比如在进行议程设置时,较多从问题意识的角度出发进行了双向编码模式,注重以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为报道目标,不再局限于单纯的政策发布报道模式。另外,议题报道的层次也比较丰富和多元,报道的重心在于要促进政策良好落地,因此与“全面二孩”相关的各种宏观问题,经济、医疗、教育等层面的保障措施媒体报道的力度比较大,关注的重点是落实到位的细节问题;而家庭发展与人口发展的矛盾、家庭整体决策与女性个体意愿的关系、女性的家庭角色与社会角色的协调困境、孕产妇女的身心健康观照等,媒体的报道对此也进行了有效的公共政策推动,发挥了媒体的监督功能。

但是,与此前报道出现的问题一样,六家网络媒体对女性主体视角以及女性经验的深度挖掘仍显不足,一些由女性经验而表现出的社会问题还没有得到充分的报道和干预。由于生物决定论和传统性别观念的影响,女性毫无疑问仍然是当前生育过程和生育结果的主要承担者,女性为成全家庭而牺牲工作被视为传统而理所应当,而这种性别角色也常常让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中处于不被认可的地位,因此“全面二孩”时代,女性陷入了“收入惩罚”、劳动力市场的性别隔离、职业发展的“玻璃天花板”等多重“生育陷阱”[5]。而养育二孩的女性所承担的精神压力,以及为维系家庭关系与社会关系所付出的超高成本,却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与关切。

图3 六家媒体2016~2018年有关女性的报道比例

图3为2016年到2018年六家媒体关于女性报道占总报道量的比重图,虽然女性在“全面二孩”政策实施中所承担的责任和角色举足轻重,但是只占了媒体报道中很小的一部分,有关女性的议题处于缺位的状态。虽然政策平稳期的媒体报道逐渐增加了关于教育、家庭关系处理等微观的观察与讨论,但是女性的身影也只是隐约出现在“学前教育”“二孩消费市场”等以其他社会主体为主要报道对象的新闻中,真正关注二孩政策中女性权利的话题远远不够。

“全面二孩”政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生育政策,它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不仅对社会整体而言如此,对女性个人及其家庭而言也是如此。生与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和一个艰难的选择,外部社会政策的保障至关重要,家庭内部与社会文化对女性的友好关爱更是不可或缺。媒体可以承担起发现女性问题并倡导性别友好的责任,这需要媒体直面女性经验,从女性视角出发进行议程设置;需要媒体从政治、经济、文化的角度监督社会环境,改善公共政策;需要媒体从性别平等的角度来捕捉生活中司空见惯的问题,形成媒介议题,并最终推动社会文化与舆论空间向着更和谐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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