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节目会让你变得不敢养宠物

张艳东

曾经有朋友约我吃饭，见我身上黏着成把的猫毛，遂表示对养猫这件事接受无能。我轻蔑地冷哼一声，“你不懂，身上有猫毛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只是曾经的猫奴——2000年，我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只大概也是最后一只三花猫，姑娘早在2017年就已寿终正寝。18年不算短，是她的一生，也是我人生的四分之一，也许更长。

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我拒绝观看任何与她甚至与猫有关的东西。就像对待前女友的礼物那样，未免睹物思人，我把她的饭盆、项圈和照片锁在书柜里，也从不去看网上的吸猫视频。如果不是为了写稿，我应该也不会看这部真人秀——《宠物医院》。

最开始，我对这部片子还抱有一丝幻想：B站出品，定位是真人秀而非纪录片，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浪漫、轻巧的包装。所以即便它可能赚人热泪，但应该会采取“大和解”、“过程曲折，结局温馨”的套路，不会太刺痛我。

节目一开始，精致的影楼打光、卖萌的柯基讲解员、漂亮的兽医小姐姐都在印证着我的想法。直到那个充满争议的“名场面”出现：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姨带着一只非纯种的腊肠犬看病，狗的腹部异常肿大，后腿几乎无法站立，它被确诊为肝脏肿瘤，腹部肿大是因为积水;经过商议，他们决定先把腔内积液排掉，一个针头噗地插进下腹，血水几乎是滋出来的，狗还不如抱枕大，但放出来的血水却有半升多。

当镜头给血桶特写时，我就像被血腥味儿喷到了，下意识从电脑前的椅子上跑到了远处的沙发上。我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去应对这样有生理和心理冲击的画面。

当然，这不是争议的来源，真正引起争执的点是，这位阿姨最后选择了放弃治疗。当她听到检查费用高达1700元時，就表示不治了。弹幕瞬间炸了，极富正义感的网友开始劈头盖脸责备她，“狠心”、“这狗跟着这样的主人也是倒霉”、“穷是借口吗”……而后阿姨说，因为丈夫也患了癌症亟需资金才放弃了治疗，她独自在医务室外抹泪时，之前发抨击弹幕的网友开始集体向她道歉。

这部片子还算有诚意，虽然有人认为它不及NHK同题材纪录片《纪实72小时：城市不眠的动物医院》质感厚重，但在互联网的高速阅读环境下，片方基于市场判断采取了节奏更快、包装更轻的综艺体裁，倒也无可厚非。

甚至可以说，其实一部片子能让更多的人喜欢，同时了解到真实的人生有更多的不得已而成熟了一丢丢，已经算是善莫大焉了。技术细节反倒没那么重要。

关于这部片子我想聊的就这些。比起节目本身，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网友看完片子之后的反应。不少人认为《宠物医院》是一部“劝退”片——原来养宠物要经历这样令人心碎的生离死别，那我们还是云吸猫好了。

同样的心理活动正在很多领域涌现：恋爱让人痛苦，不想谈恋爱了，但心理需求并没有得到解决，于是娱乐业造出了无数类型的老公老婆供大家挑选;升职加薪好难，于是霸道总裁爱上我、“龙傲天”（无敌的代名词，是一种男性的玛丽苏）式的文学影视作品大行其道……

这不是耸人听闻，我们的隔壁日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变成了这样，只要有人肯花钱买，娱乐业可以给他梦想的一切，日本发达的商业社会非常贴心，租女友已经out了，想租爸妈儿女都能满足你。

现代商业社会使人窒息，我们慢慢丧失着在现实中爱与被爱的能力，于是，商业社会又炮制出了一套机制满足人对爱的幻想——就像一个布局已久的连环阴谋，而我们心甘情愿被下了套。

这是一个异常复杂的命题，而我只想问，如果我们连养宠物都怕了，未来我们还能退到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