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内务府造办处研讨会纪实
2019-06-18章宏伟王伊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
文/章宏伟 王伊(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
历史的本来面目向来是在真实与虚假的无穷变幻着的斗争与陷阱中被揭示出来。以往文献的空白桎梏了研究者们的步伐,使其久久周旋,止于一家揣测之言。而随着对档案的深入发掘,人们终将拨开眼前氤氲的迷雾,窥见假设之下的真相。
由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举行的清代内务府造办处学术研讨会,于10月31日在故宫博物院建福宫敬胜斋顺利召开,11月1日在故宫博物院第二会议室圆满落幕。
故宫博物院副院长赵国英致辞,赵院长指出,清代内务府既承接了明代的相关制度,又具有满族的民族特色,在清史研究中有着重要的地位。故宫博物院建院九十多年来,故宫同仁们一直致力于对内务府档案的整理、出版与研究。近年来,国家非常重视文化与科技的融合,故宫博物院作为有着优质文化资源的单位,申办了很多相关的国家项目,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故宫的数字化。而要完整地实现故宫院藏文物的数字化,无疑会是一个艰巨的工程,但相信在同仁们不懈的奋斗之下,故宫博物院藏的大量史料、材料总会向公众开放。文物数字化对故宫学术研究是一个极大的推动,学术研究则是一个博物馆赖以生存的支撑力量。学术研究只依靠故宫自己的工作人员、科研人员是不够的,只有将故宫的资源与来自院内、院外的多方研究力量整合起来,共同对故宫院藏的文物、史料进行研究,才能望见学术的蓝天。
故宫博物院故宫研究院院长郑欣淼致辞,郑院长表示,故宫学研究所在研究院二十六个机构中成立最早,一直围绕故宫学研究领域中的重要问题、包括与此相关的一些其他学术问题进行着专门性的讨论和研究。其成果如“内务府造办处会议研讨”、“宫廷与江南会议研讨”、“故宫学与通识教育大学课程”等,以推动故宫和学术发展的眼光来看,都是十分显著的。除此之外,“内务府造办处研讨会”的召开也充分体现了故宫学术研究的特点,即重视档案的视角,故宫博物院的馆藏文物和文献是使故宫在做研究时有别于一般科研单位和学校的一个重要优势。另一方面,郑院长提出,每次研讨会结束之后都要使成果沉淀下来,最好能够出版传承,从而促进故宫学学术积累的进一步完善。同时,造办处应不仅存在于历史真实的记忆当中,其宫廷技艺的辉煌之处也应照亮今日前行的道路。
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张荣发言:我与造办处档案整理与研究
发言人同与会专家学者分享了她在整理研究造办处档案中独特的感悟和经验,认为造办处档案涵盖了故宫文物的丰富类型,在解决器物制作工艺的正名、器物制作年代的考证、宫殿装修与陈设的研究等方面承载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并提出了对未来档案整理与研究工作中的展望,如对康煕朝满文内务府档案进行翻译与梳理、对嘉庆到宣统朝活计档进行影印出版、对雍正朝档案与实物进行研究与出版、对乾隆朝器物早中晚三期进行界定与研究、对雍正乾隆朝器物造办处与地方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等。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研究馆员林姝发言:略论活计档在宫廷原状陈列中的作用——以崇庆皇太后时期的寿康宫原状陈列为例
发言人认为宫廷原状陈列是一门综合性的学科,时间与空间交错,涉及建筑格局、内檐装修、居室主人、社会生活多个领域,其室内陈设则几乎包容了造办处各作所成做的各种活计。而使用未经粉饰的、最原始的第一手资料——活计档,将会在宫廷原状陈列复原的工作进程中,发挥不容小觑的作用。接着,发言人以“崇庆皇太后时期的寿康宫”为例,阐述了活计档如何能对建筑功用加以确定、对正殿内陈设复原等方面的认识加以深化、,特别是对后殿内檐装修年代的断定上,如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与此同时,发言人也依托活计档,对档案中记载的皇太后相关文物的制作与收藏进行了梳理。
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所长章宏伟主持开幕式
故宫博物院副院长赵国英致辞
故宫博物院故宫研究院院长郑欣淼致辞
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张荣发言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研究馆员林姝发言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珠海)特聘副研究员张学渝发言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珠海)特聘副研究员张学渝发言:清宫造办处历史分期问题
发言人从梳理“清宫造办处”这一概念入手,认为“清宫造办处”是一个学术概念,指以康熙朝“养心殿造办处”为主体发展而来的内廷制作单位。而康熙二十八年(1689),养心殿设立的“造办处”字样红票制度标志着清宫造办处正式成立。在对清宫造办处的分期问题上,发言人认为可以从名称和建制两个角度进行。一则从名称看分四阶段:养心殿阶段、武英殿造办处阶段、养心殿造办处阶段、内务府造办处阶段;名称经历了“造办活计处”、“武英殿造办处”、“养心殿造办处”到“内务府造办处”的变化。一则从建制看分五时期:成立期(1689-1722)、发展期(1723-1735)、鼎盛期(1736-1798)、守成期(1799-1908)和消退期(1909-1924),造办处在不同时期承担了不同时代任务,扮演了不同角色。
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处副研究员周维强发言:内务府造办处与雍正朝车骑营的成立初探
雍正时期,清廷为西北边患备战,曾于内务府造办处生产大量兵器或军用物资,以供八旗部队装备及赏赐将士之用。发言人着眼于其中内务府造办处大造战车火器之举,查检《内务府造办处活计档》等相关纪录,探讨了雍正朝战车兴起的情况、西北用兵与造办处的关系,并特别讲述了制造战车和火器的历程。此外,雍正五年至七年间,为了用兵准噶尔,清世宗与怡亲王允祥、陕西总督岳锺琪曾于北京和西安商订车制,分别秘密筹备两支装备大量火器的部队,并以之结合骑兵,组成北路和西路的“车骑营”。怡亲王指挥造办处打造战车,岳锺琪则配合在边镇制造战车。发言人在此历史背景下,详细地叙述了他对于北路和西路车骑营成形经过的探索。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研究馆员滕德永发言:清宫造办处的家内匠
发言人认为,清宫造办处作为一个在满族宫廷中产生、发展的庞大机构,其自身的运作规律和模式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浓厚的满族色彩。而作为造办处工匠主体的家内匠,从其管理、待遇等诸方面都可以彰显出这一特质。发言人为与会专家学者详细地论述了家内匠内涵的形成、在不同时期下的发展变化、管理机制及待遇等问题,并指出家内匠是一种职位而非职业。基于此,他也总结了家内匠制度的一些弊病:他们虽是造办处的主体,却没有成为其中的核心力量。他们可以接触到前朝及当代最为精美的工艺品,也可以长期耳濡目染于顶尖工匠的教诲之下,具有着许多本可以成为优秀匠人的良好条件,但却受制于体制的影响,丢弃了进取之心,沦为平庸之辈。
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所长章宏伟发言:“内庭恭造之式”与“外朝之气”释义
发言人指出,在做研究时应以严谨的态度对待档案上记载的字句,现在常提的“内廷恭造之式”在档案中只出现过一次,且“内廷”写为“内庭”,坚持使用“内庭”的写法是对档案的尊重。接着,发言人梳理了以往学界对“外造之气”内涵的阐释,对有学者提出的“‘外造之气’是指不合‘中国道理’的‘西洋奇器’”这一观点加以反驳,从其作为立论的标准——“礼义之争”的背景及后续切入,进行了重新的探讨。认为应考虑:尽管当时的中国社会禁止了天主教的传播,帝王却仍然对西洋技艺怀有着特殊的喜爱,并常令造办处习西洋技艺之所长,博取广收,取精用弘。因而,“外造之气”应是指与“恭造之式”相对立的,民间的制作。
10月31日上午的会议发言讨论由李文君,顾军主持。
中国文化大学博士吴美凤发言:从《活计档》看乾隆四十五年大臣对乾隆皇帝的进贡
发言人选取纪录乾隆四十五年(1780)即乾隆七十大寿这一年,京内外大臣进贡情况的《活计档》第44册《杂录档》,论述了属观赏器用的如意与家具(仅涉及木料并含传统家具概念的范畴,如“紫檀砚屏”)两方面的进贡,为与会专家学者讲解了何时进贡、什么官员有资格进贡、还有哪些人会“搭便车”进贡、都进贡了哪些家具以及进贡的家具后续如何处理等问题,并通过对和珅与群臣进贡情况的比较,阐释了十八世纪中后期清朝的君臣关系与其盛世文化。
中国文化大学副教授侯皓之发言:内廷恭造:雍正朝造办处赏用活计探析
发言人认为,清朝赏赐源于满洲的传统生活与文化思维,于内政而言,赏赐用以经营关系、联系情谊、奖掖鼓励等目的;于外国而言,赏赐是礼尚往来,嘉赉远人的怀柔手段。清朝赏赐具有政治、文化、经济与外交关系等多方面的意义,雍正帝重视赏赐,是以促成君臣一体、天下一家为目的,但因其不仅对赏用活计成造的细节,如款式、形态、质量和艺术风格等详加要求,还认真考量了受赏者的心理感受,重视“诚意之交孚”,因而是极为罕见与难得的。雍正朝造办处在帝王的指导下成造赏用活计,往往具有以下三个特点:种类多元,成做项目与需求赏给。
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生王嘉乐发言:乾隆朝清宫古砚鉴藏与仿古砚成造——以乾隆款仿古绛州澄泥砚为中心
发言人认为,乾隆一朝,内廷古砚收藏与仿制成为了皇帝进行宫廷文化建构活动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清宫制砚风潮起自康熙,宫作砚中松花砚与仿古澄泥砚数量最多,前者自康熙创制后,终清一代均有成造,久负盛名;后者由乾隆帝起意创制,乾隆朝后半期,皇帝对于成造仿古绛州澄泥砚的关注显然超过了松花砚。仿古绛州澄泥砚的成造源于清高宗对古砚的兴趣。砚材大都为山西绛州依古法新制,砚式均为仿古款,且以“仿古澄泥六砚”数量最多,总数近千方数量巨大的仿古澄泥砚制成后,除部分赏赐宗室王公外,几乎全部运送至各行宫陈设。乾隆帝制作仿古绛州澄泥砚有展示清代宫廷砚文化接续汉宋之正统,技艺水平能够赶上甚至超越前朝的政治文化目的。
中央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孙依纯发言:清乾隆时期宫廷墨床考释
发言人从《清宫造办处活计档案》入手,结合史料和相关研究,综合分析和探讨了乾隆宫廷的墨床制作情况,以及乾隆皇帝个人的文人化审美对墨床艺术风格的影响。发言人认为,墨床主要由造办处制作,其中以配做的玉墨床和传做的象牙墨床最受乾隆皇帝的喜爱。掐丝珐琅墨床和金镶松石墨床又带有浓厚的政治文化意味。皇帝时常亲自指导,并为一些墨床划分等级,还会亲自安置进贡和查封的精品墨床。乾隆朝宫廷墨床制作活动,反映出满、汉、藏多元文化交融的特征,以及皇帝个人品味和政治功能的平衡。
故宫博物院修缮技艺部博士王敬雅发言:乾隆时期宫廷画师与皇帝的思想表达——以徐扬、唐岱为例
发言人认为,乾隆时期是清代宫廷画发展的巅峰,有大批优秀画师供职于造办处的画作,一方面,宫廷画师们需要揣测上意,并以其思想倾向作画;另一方面,又要发挥自身在艺术上的造诣,以契合皇帝的文人心理。其中,有着正统师承关系和宗派意识的世职满人画师唐岱,和自荐入内廷供奉的汉人画师徐扬,为佼佼者。前者以宋元笔意,为皇帝创作了大量山水作品;后者则更多地应承皇帝旨意,为其创作了大量政治题材作品。通过对两位画师的考量和比较,可以窥见乾隆时期宫廷画师的主要工作、他们与皇帝的关系,甚至是乾隆皇帝内心的理想世界。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硕士研究生尚璇发言:乾隆朝宫中造办处与苏州织造往来初探——造办处与苏州织造间的银钱流通
乾隆时期宫廷造办处常向苏州织造下发各种类活计作业,使得二者之间在银钱上有了往来,而活计制作的经费与苏州织造局的费用当属不同的流通体系,就此,发言人详细论述了苏州织造与造办处间的盈余银、平余银、并平余银,养廉银等种种银钱的往来情况。认为在苏州织造监管浒墅关的体制下,浒墅关在银钱流通中承载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几乎每一项银钱流动,都与之密不可分。而苏州织造与造办处的银钱往来基本上是由苏州织造向造办处的单方向流动。大致流程为浒墅关→苏州织造→造办处。
11月1日上午会议发言讨论由关雪玲,侯皓之主持。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赖惠敏发言:乾嘉时期造办处的经费与金属工艺
发言人认为,造办处的经费来源自税关和盐政衙门。乾隆年间国力鼎盛,商业繁华,造办处从税关和盐政衙门获取各种规费不成问题,税关盈余交解造办处的经费较多,盐政方面较少。而至嘉庆年间,国势衰退,造办处仍向这些单位索要银两,便导致了交造办处的经费可能减少,且这一时期两淮盐政上交的数额高于税关,增加了盐商的负担。接着,发言人着眼于铸炉处的组织形式及金属工艺的制作。一方面介绍了铸炉处下的职官与工匠,及其承办的“刮金毁铜”工作;另一方面也讲述了该处成做的器物——铜缸与吉祥动物的制作,阐释了铸造的繁复过程及其工艺技术。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彭圣芳发言:恭造之式与外造之气:清代器物审美中的权力运作
发言人认为,在任何一个社会,权力与知识都是左右物质产品生成形态的决定性力量:物品由社会的上层和精英阶层来赋予其意义,物的体系呈现社会的结构和关系。康雍乾三代帝王对宫廷造物设计的深度介入,是清代文化专制和皇权集中的一种形式。雍正帝以“恭造之式”排斥“外造之气”的审美取向,也是其文化话语权的彰显。帝王通过对造物资源(物料、技艺和巧匠等)的良好控制展现出宫廷造物在质材、技艺和品位上的绝对优势,形成了精细、典雅和秀美的外在形式特征。而在帝王指导下造物设计的技艺探求、归集和整合,既是对知识的收编与改造,也是对交缠在知识中的权力的清理和巩固。清三代的“御制”款器物更是帝王刻意标识的对象,其赏赐、接受和使用也都是帝王政治意图的运作实施。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硕士研究生徐诗怡发言:试论乾隆出巡期间的行在造办处
皇帝巡幸期间的驻跸之所称作“行在”,因而中央及内廷的各随行机构,皆在名称之前冠以“行在”二字,以表示承载巡幸期间的某种临时性工作。“行在造办处”是临时性的造办机构,为皇帝处理这一时期的相关事宜。发言人以此作为切入点,分别阐释了行在造办处所承办的前期准备工作,包括账房、车辆、马匹、备赏活计及备用材料的准备;随围匠役人员的待遇问题,热河造办处的运行模式;与京内造办处信息的传递媒介:随报发帖与坐京家人;巡幸期间的种种造办活动,如御笔装裱、活计成造、处理贡品、同时期京内造办处的活动等,很好地还原了乾隆时期行在造办处的真实面貌。
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于富春发言:宫廷紫砂器与清宫造办处渊源探析——以故宫藏紫砂器画珐琅、堆绘工艺为例
发言人依托故宫藏紫砂器画珐琅、堆绘工艺,对宫廷紫砂器与清宫造办处的渊源进行了探析。对于“宮廷紫砂器”标准的界定,发言人认为需要满足两个条件:1.属清康、雍、乾三朝,完全按照皇家的意旨制作的紫砂器及文玩;2.专供宫廷使用的御制紫砂器,由宫廷造办处奉行严格的工艺制度,且经二次装饰制作完成。除此之外,发言人还着重论述了皇家宫廷器物的风格对时代审美取向的影响,指出文人墨客对品茗的追求和清代帝王对紫砂器制作的严格规范是使得紫砂茶具艺术化、人文化的重要原因。
首都博物馆助理馆员白佳好发言:清代宫廷造办处累丝工艺研究
发言人指出,金银细金工艺是指设计和加工贵金属及名贵宝石的工艺。其中的累丝工艺是我国古代重要的金银细金工艺之一,在现代称为花丝工艺,是花丝镶嵌工艺的基础工艺之一。其基本技法为掐、填、堆、垒、织、编、攒、焊八项。接着,发言人着重讲述了以清代宫廷造办处为代表的清宫累丝工艺的历史沿革、造办处的解体与匠人外流给其带来的影响与工艺品的特色。认为清代累丝工艺达到了鼎盛时期,清廷覆灭后流入民间;累丝工艺进入民间后一度得到保护与提倡;清代宫廷造办处所制作的金银器物是当时工艺水平的最高体现,具有浓郁的满族风格、鲜明的宗教元素,是皇家等级制度的体现,带有着中外文化交流的印迹。
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刘舜强发言:故宫养心殿宝匣内金钱的初步探索
发言人向与会专家学者介绍了养心殿内发现宝匣与内存镇物的情况,其镇物中包含有二十四枚“天下太平”汉、满文钱文金币。接着,结合紫禁城建筑中的宝匣制度和已有的发现情况,对养心殿宝匣内所存有的“天下太平”金钱,进行了基本信息的描述、制作工艺的初步探索和年代的判定。发言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对造办处档案的查询之后发现,宝匣内的金币是由内务府造办处承做,以打制錾刻的方式加工而成的;由于文献档案的缺乏,无法确定宝匣内金钱的确切制作年代,但可推断出金币应为乾隆年间所制。
北京联合大学硕士研究生沈子怡发言:清宫裱作机构的初步研究
清宫裱作是官式建筑营造“八大作”之一。发言人认为,因特殊的时代背景,裱作日渐式微,且欠缺相关的研究,迫切需要恢复裱作机构并对裱作进行较为系统的研究,以满足古建筑保护和技艺传承的需要。接着,发言人对清宫裱作机构的设立与工作内容进行了系统性的梳理与研究。认为裱作从康熙朝正式形成造办处作房,在乾隆朝达到鼎盛发展,至清末衰败。而随着造办处的撤销,官式裱作技艺被迫与民间裱糊工艺融为一体,失去了官式裱作技艺的特征,不利于后世裱作恢复和技艺传承。而另一方面,在乾隆年间就已出现并发展成熟的“内檐糊饰”和“装裱”两大内容,也反映了宫廷的审美与技艺要求。
下午的会议发言讨论由赖惠敏,陶晓姗主持。
原故宫博物院故宫出版社副总编辑朱传荣发言:入宝山之路——造办处档案的认识与利用过程
发言人向与会专家学者讲述了她所了解的,《养心殿造办处史料辑览》第一辑(雍正朝)正式出版之前的种种曲折。清宫旧藏档案的归属在故宫博物院成立之后曾经数度变化,而在造办处档案进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研究者们对这些档案的利用方式还只能是在馆中阅读或抄录原件,这无疑给研究带来了极大的不便。而以档案独立成书,服务的读者总是少数,书自然不会畅销,出版社也当然不会愿意。但是倾力于档案的出版,目的无他,只是希望研习者们都能够拥有阅读和利用珍贵原始材料的途径,继而能够脱离以往的揣测之言、还原历史的真实、弥补时空的空白。而现今,档案的出版工作已有了许多进展,但愿“宝山之路逶迤,行者不绝,来者能继”。
故宫博物院图书馆研究馆员朱赛虹:修书处与造办处的分工与协作——以典籍装潢与装具为例
发言人依托古籍善本与特藏文献在进行装潢与装具活计时分派多个作房制作的案例,详细阐述了修书处与造办处之间的联系、分工特点与制作标准等。认为在修书处制作并装潢完成的,基本都是常规形态和尺寸的书籍,即中规中矩的线装、包背装等,而且多是成批制作,即今所称的古籍善本;在造办处制作完成或部分完成的,基本都是非常规形态和尺寸的“特型书”及其装具,特型书也属典籍类,但为与善本区别,可称之为“特藏”;造办处成立后,清宫书籍越来越多地使用了大量非常规书籍材料、多种装潢手段和工艺,分工渐多;造办处有多个作房参与,如舆图处、杂活作、裱作、牙作、油作、如意馆等;且造办标准具有不确定性。
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黄荣光发言:对雍正时期‘仿东洋’瓷器的探讨
发言人指出,她对雍正时期“仿东洋”瓷器的探讨始于在乾隆元年《陶成纪事碑记》中发现的有关“仿东洋抹金、抹银器皿”的记载。因“东洋”在当时是对日本的称呼之一,因而依据日本权威的《原色陶瓷大辞典》可知:“抹银”即“银襴手”,类推“抹金”即“金襴手”。在清代海禁期间,日本“伊万里”和“柿右卫门”风格的陶瓷器曾替代中国景德镇瓷器在欧洲市场上大量出口。至18世纪早中期,欧洲市场主要仿制的产品是中国的青花、日本有田的“柿右卫门”和“金襴手”。而又有以往普遍的研究认为,康熙皇帝期间“远胜西洋”的决心在雍正朝依然持续,曾进口珐琅料,并雇佣相关的西方技术人员,促进珐琅器物的发展。则可猜想“仿东洋抹金、抹银器皿”或许来自去日本办铜商人带回的资料,或许欧洲的“日本热”也对其产生了影响。
圆明园管理处文物考古科科长陈辉发言:造办处的西洋人与圆明园的建筑和陈设
发言人指出,“万园之园”圆明园集中国古典造园艺术之大成,且兼容并蓄了西方的建筑艺术思想,不仅仿建了西洋建筑群,其内部的装饰和陈设也多为西洋器物。它是乾隆“天朝上国无所不有”的帝王思想与广纳异域、丰富多元的艺术品味的双重体现,是在造办处供职的西洋传教士——郎世宁、蒋友仁、沙如玉、汤执中等,及中国匠师共同的智慧和辛劳下的成果,也是中西艺术碰撞、交流、融合后生成的结晶。发言人依托清内务府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清帝御制诗和《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等中外档案、文献,结合《西洋楼铜版图》、圆明园遗址及出土文物,从西洋建筑、绘画、玻璃器、钟表玩具等方面论述了西洋传教士为西洋楼建筑、陈设所做的贡献。且进一步阐释了其中隐含的思想内涵和文化意义。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馆员马晟楠发言:记一组乾隆御制大威德金刚三连尊——造办处活计档对宗教文物研究指导的一个范例
发言人指出,时至今日还幸存着的佛堂和文物,成为了我们知悉乾隆皇帝宗教信仰和艺术品位的最直接的证据。特别是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所承办的重要作品,其制作、修改至最终定型的整个过程都经由皇帝审定,体现着他本人的意志。在对大威德金刚三连尊进行研究时,通过对《活计档》中相应信息的发现,我们得以更为深入、细致地比对现存文物与档案史料,从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发言人认为,结合档案,可以使我们对这组造像的研究不仅仅停留在对工艺水准的评判上,而是去进一步探寻隐藏在其背后的,集造办处档案记载、乾隆皇帝亲自设计与督造、顶级官造工艺、神秘宗教意义于一身的历史涵义。
邢台学院彭潜心老师发言:乾隆朝御用洋漆初步研究
发言人依托《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中洋漆的相关资料,对乾隆朝的御用洋漆进行了系统的梳理:首先,重新定义了洋漆的内涵,包括日本销往中国的莳绘,中国制作的仿洋漆,“洋金”及“洋漆”等相关漆器。其次,从制作的角度切入,阐述了清宫造办处御用洋漆,地方如苏州、扬州等地的洋漆制作情况以及各地的洋漆进贡情况。乾隆皇帝十分喜爱洋漆制品,因而造办处档案中记载的关于洋漆的信息数量极大,但自乾隆朝中期以后,造办处承做的洋漆制作却减少了,发言人对此也进行了初步的探究,认为可能是出于国力衰退无力制作洋漆、地方承做替代造办处制作、进贡数量已然满足了宫廷的需求等原因。
中国科学院大学硕士研究生杨舒涵发言:乾隆时期宫廷漆器研究
发言人认为,清乾隆时期的髹饰技法不仅集前代之大成,而且有着独具时代特色的创新和发展。她依托档案中有关乾隆朝宫廷漆器制作的信息,结合现存珍贵的漆器实物,系统地论述了其制作的髹饰技法及风格特点。发现乾隆时期宫廷漆器的髹饰技法十分多样,包含有素髹(黑漆、朱漆、紫漆、金漆等)、描金、雕漆、彩漆、填漆、填漆戗金、镶嵌漆、波罗漆、堆漆等,其工艺复杂考究、装饰精致华美,堪称漆器髹饰技艺的高峰时期。同时,在多种髹饰漆器中,因帝王的重视,雕漆的发展更为突出,同时继承了明前期的“藏锋圆滑”与明后期“深峻细密”的刀法,呈现出刀锋犀利深峻,棱线精密有力的锋棱之美。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研究馆员关雪玲发言:雍正御赐果亲王物品考略——以造办处《活计档》为主要文本
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所制造物品的一个重要用途是供皇帝赏赐。发言人通过考察雍正御赐果亲王物品,发现造办处《活计档》对研究帝王赏赐群臣的物品有独特的价值。雍正帝对果亲王圣恩优渥,曾赐第、赐园、赐金、赐绮、赐书、赐物、赐膳、赐药、赐福地,虽然档案中没能全面呈现这些赏赐的情况,但其价值仍不可小觑。发言人认为,作为工作记录的《活计档》,相较于其他文献,更详尽地记载了物品制作、收拾、修理的过程,也留有了制作过程中皇帝参与和指导的痕迹。因而,可以从中感受到物品背后蕴藏的帝王的温度与皇家的情谊。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副研究馆员黄剑发言:造办处洋漆活计做法推拟——以活计档库票为中心
《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中收有《库票》一种,记录了雍正与乾隆时期,造办处为制做各种器物买办与领用物料的情况。发言人着眼于其中有关洋漆器物的记载,参看同时期工程做法中的匠作则例,对票中各项物料开列的顺序进行了梳理,在推断出其各自功用之后,又进一步推拟出了洋漆工艺的基本制做流程。发言人指出,清宫的洋漆活计大体可分为漆灰地与油灰地两类,前者多用于小件器物及家具的制做,而后者多用于匾联、槅扇等类器物之上。在现有的研究语境下,洋漆的定义还是众说纷纭,这多归结于文献与实物之间的关联甚少,而循此分析,或可有助于更深一步地理解和鉴别文献中的“洋漆”及传世的洋漆器物。
故宫博物院古建部副研究馆员王文涛发言:故宫养心殿炕床工艺形式研究
养心殿室内装修陈设精美华贵,炕床陈设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众多炕床陈设中,木炕和火炕作为坐、卧家具陈设,火炕和地炕又是冬季取暖的必备设施。发言人对养心殿一区室内炕床陈设的工艺、结构、形式等进行了详尽的勘察,通过整理《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及历史文献资料、样式雷图档、历史照片等材料,梳理养心殿在建筑历史上功能使用、室内改造和修缮的记录,对养心殿前、后殿在历史功能格局及炕床陈设上的变化,以及炕床现状的陈设情况加以说明,同时对养心殿中木炕的组成结构、使用功能和装饰性木雕图案进行了阐释。
江南大学设计学院教授童永生发言:从“中西融合”、“会通中西”到“中西合璧”——清宫内务府造办处中西艺术与设计交流考
发言人指出,清宫内务府造办处不仅汇集了大批西方匠师,推动了西方艺术与设计在中国的传播,而且还主动学习和吸收了西方艺术与设计的精髓,通过不断的实验与创作,将西方艺术设计融入到传统工艺中,实现了西方艺术与设计的本土化,从而创造出了新的艺术风格。造办处活计中所呈现出的“中西融合”、“会通中西”、“中西合璧”新特征,正是中西工匠对中国工艺美术的突出贡献。发言人从设计史学的视野出发,对“新体画”、“珐琅彩”、“御制钟”等案例进行了分析,进而考证出了清宫内务府造办处中西艺术与设计交流发展的史实,阐述了有清一代中西艺术与设计交流的源流与脉络、意义与价值。
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付老师发言:试析造办处档案中记录的黑漆描金云龙纹蓍草套箱
在雍正六年和八年的造办处档案中,记载了一件由雍正皇帝亲自设计并监督完成的黑漆描金云龙纹套箱,这件器物是雍正十三年中所制作的宫廷家具中仅有的具有准确年款的家具,其功能是用于存放雍正元年四月在顺治皇帝陵发现的蓍草。发言人沿用以往的学术观点,将这件器物背后的内涵解读为“政权尚未稳定之际对祥瑞之兆的重视”,并在此之外,通过关联实物与造办处档案,对这件器物及其背后的历史事件作了进一步的探究,阐释了“蓍”字本身的解义、蓍草的植物学形态及其生长环境背景,并对套箱的设计理念、结构款识、材料工艺等进行了说明。
每场报告结束之后,与会专家学者都对报告中涉及的内容进行了提问与讨论,呈现出一派祥和的学术景象。
最后,故宫学研究所所长章宏伟为会议作闭幕词。章所长认为,档案作为第一手材料,应给予高度的重视,只有对档案下苦功夫,才能做出好的学术。此外,他也对创办专属于研究所的会议期刊、造办处的深入研究等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历史真实的潮水曾经起伏不定,时而汹涌,时而平和。重视档案,就是走向历史从真实里趋于完整的道路。愿我们求索于其中的一字一句时,能够行于理性与热情。也愿潮水永远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