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桥墩
2019-06-17王童
王童
年前,家住昆明的朋友,为儿子回家,急要购到一张从成都去昆明的火车票,托我找铁路口的朋友问问。我告他,现车票都网购了,也无从去插手。朋友言购不上,网上购票几乎全都满了,或干脆点击不进去。改乘飞机,在高峰期,机票水涨船高,为省钱,儿子又舍不得买高价票。
这条线属闻名世界的成昆铁路。该铁路修建之艰难,多次停工后再复工,其开山劈道,筚路褴褛的事迹举不胜举。铁路是一条用血肉之躯筑造的建筑工程,据军政部门统计,当时为建路,铁道兵牺牲人数就达到2100多人,铁路沿线留下大量丰碑,烈士陵园有20余处。这条线,经过多隧道,多桥梁,那碧玉环、苍龙背有的就挂在绝壁上,让人惊叹。
若干年前我曾坐过这列车,见一座座跨山越水、形态各异的桥让人过目难忘。在港珠澳大桥通车时,桥的弯月就常架在了脑海里。观武汉中铁局的桥梁博物馆,见到了中国人建造的众多的桥,还有援外建筑的异域风情的塔桥,引起了我对另一座银幕上桥的回首。
《桥》是前南斯拉夫拍摄的一部与纳粹争桥炸桥的故事片,让人津津乐道,记忆犹新。但许多观众却鲜知,新中国拍摄的第一部故事片也称《桥》。这部有陈强、于洋参演的影片展现的是为支援解放战争,抢修松花江铁桥任务的故事,几经周折,终于在松花江解冻之前,将大桥修复。可以说桥早在胶片中就已凸显在了光影里。桥梁专家茅以升当年苦心积虑设计建造起的钱塘江大桥,也因要阻止日寇入侵,又被迫亲自指挥炸掉,此经历同哈·克尔瓦瓦茨导演的那部《桥》有异曲同工的情节,影片中建桥后又被迫炸桥的工程师是另一个茅以升。
望着车窗外闪动的景致,位于楚雄州禄丰县黑井镇的龙骨甸大桥悬空扑面蜿蜒而过,这座桥现与山间错落的田野融合托起,蔚为壮观。该跨虹连绝岸的苍龙全长1382米,共有38个桥墩,每个桥墩间隔将近30米,高近40米,是成昆铁路最险峻的桥段。列车沿桥拐弯时,隐约突见第七号桥墩上的两行字“熊汉俊烈士千古,昆明铁道老兵。”让人触目惊心,在火车拉响汽笛的同时,一闪而过,桥墩也就甩在了身后。
行程中,细一打听,方知40年前,为修建成昆线龙骨甸大桥第七号桥墩时,年仅21岁的铁道兵熊汉俊,在浇筑7号桥墩时不慎跌入40米深的桥柱中心,被速凝水泥牢牢锁住无法动弹,战友用尽办法也未能将这吃苦在前的普通一兵救上来。速凝水泥是指在水泥混凝土中加注快速凝结硬化的添加剂,为保证桥墩支撑力的坚固,建造桥梁通常要采取这种办法。速凝剂在喷射混凝土和喷射砂浆工程中,人掉进去是难以拽上来的,这同王铁人在泥浆池中还能用人体搅拌水泥不同。
熊汉俊,墓碑上所刻江西省清江县人,守望着龙骨甸大桥附近历史陵园里的纪念墓碑实际上是个衣冠冢。他1963年3月入伍,铁道兵8师36团17连任班长。人一米七零左右的个子,略偏瘦,人很机灵。在修建隧道时非常拼命,哪里需要他,他就出现在哪里,现倾泻的砂浆将他掩埋,因浇铸一刻也不能停止,为保证大桥质量,他的遗体也就永远的与桥墩凝固在了一起。
旅客回家的路还很遥远,车轨的铿锵声似在诉说着离愁别怨。这麋集的生命体在一座座桥上横贯而过,从此岸到彼岸,从起点到终点,桥连接着东方与南方,连接着峨眉山与滇池,联接着千家万户的亲情。熊汉俊伫立的桥墩现被守桥的武警战士护卫着,这是他真正的纪念碑,他是永远的21岁,他是永远的铁道兵,他成了真正的龙骨甸橋的龙骨。我常想,若把他制成个浮雕立在第7号桥墩上,或许更有纪念意义。成昆铁路工程于1984年12月8日,与美国阿波罗飞船登月和前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共同被联合国组织评为“象征20世纪人类征服自然的三大奇迹”。当日,中国政府赠送给联合国一件成昆铁路象牙雕刻作品。而熊汉俊也成了这奇迹中的一块基石。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