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朝清宫连台本大戏演出考*

郝成文，张义

(山西师范大学 戏剧与影视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4)

嘉庆朝是清宫演剧历史的重要阶段，朱家溍、丁汝芹先生曾以“演剧规模缩减，不事声张”[1]68总结其整体特点，秦华生等人也认为“嘉庆朝起，清宫戏剧活动开始由高峰阶段逐渐转向低谷”[2]300。连台本大戏方面，罗燕提出“清宫连台本戏在乾隆、嘉庆时期的演出制度是每日一本，十本戏要连续十日演完。在每年春节、万寿节、岁末时，皆会有连台本戏上演”[3]316，但目前嘉庆年间有确切纪年和为学界公认的档案仅有八册①，学界对此阶段演出所得结论不一定确切。所以，嘉庆朝连台本大戏的具体演出情况还需要新的资料予以补充。这一时期共上演过几部连台本戏？每年在哪里演出？是否按照一定规律承应？这些问题均待解决。现根据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新开放的《内务府呈稿》及其他档案，详细探讨嘉庆朝清宫连台本大戏的演出及其规律。

一、演出活动考述

《内务府呈稿》是清代内务府及各司处处理其执掌事务的记录，对于反映清宫日常活动，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其中记载连台本大戏承应信息的档案基本由盔头作所记。盔头作是内务府的下设机构，其职责之一是制作演剧所用的砌末。每次南府承应戏，南府相关负责人会提前将所需新做或修理的砌末告知盔头作的负责大臣，故而盔头作所记的连台本大戏承应时间较为准确、可信。这些档案的内容基本为盔头作奏销买办饭食或物料、制作或修理砌末、雇用匠人等所需银两之事，虽不是记载清宫演剧的直接档案，但对于廓清嘉庆朝连台本大戏的演出活动有重要意义。

以目前所见档案来看，嘉庆朝共承应过四部连台本大戏，分别为《劝善金科》、《昇平宝筏》、《鼎峙春秋》和《昭代箫韶》，除嘉庆元年、四年、五年和十九年外，其余年份均有排演或承应活动可见，现根据时间顺序依次列后。

嘉庆帝继位后，退居为太上皇的乾隆帝仍旧执政，在清宫演剧方面，嘉庆前三年应该延续了乾隆时期的演出规制，可视为乾隆时期的尾声，进而可推测乾隆时期的演出情况[4]115-118。现可见，这三年演出连台本大戏三次。嘉庆二年六月在热河承应《劝善金科》，嘉庆三年正月在重华宫承应《劝善金科》、同乐园承应《昇平宝筏》，均为连续承应十天。题名为《盔头作为实销粘补热河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彩头等项共用工料银两事》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实销材料银两事，嘉庆三年正月十七日。

盔头作员外郎常存特来呈稿一件，内开呈立题头事。嘉庆二年六月□□日，南府内总管处传出，此次热河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十日(原文缺)，又于次年正月南府内总管处传(原文缺)，重华宫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十日，又于次年正月十三日(原文缺)，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大戏十日，□即呈明。

热河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十日，粘补彩头四个，彩□库贮西纸二百张，买办……共用买办银□两六钱九分一厘。再重华宫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十日，粘补彩头四个，彩□一分，用库贮西纸二百张，买办……共用买办银一两六钱九分一厘，食粮匠役六十名，每名饭银三分，共银一两八钱。再同乐园承应昇平宝筏大戏十日，用食粮匠役六十名，每名饭银三分，共银一两八钱。以上共用库贮西纸四百张，鹿□等用银三两三钱八分二厘，食粮家匠一百(原文缺)，共银三两六钱，通共买办饭食银六两九钱，为此具呈，二月初一日遐年□题□。②

应该指出的是，档案中第二次出现的“又于次年”应为嘉庆三年③。由此处亦可推见，作为早于康熙时期即已创作的连台本大戏《劝善金科》、《昇平宝筏》，在嘉庆朝早期的演出依旧频繁，一年两次承应，分别为六月和正月，从后面的档案来看，嘉庆帝执政后也延续了这样的演出体制，连台本大戏均为十日内演完，演出时间基本分布在年初、年中和年末。另外，下文所引《内务府呈稿》的体例均与此份档案相同，为使行文简练，现只引其重要史料部分。

据档案记载，嘉庆六年七月十五日承应过《劝善金科》第十本，题名为《为南府学艺处钱粮处在同乐园承应劝善金科第十本大戏应用红皮白蜡转行关防处蜡仓照数发给事等》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补行蜡烛事。嘉庆六年七月二十六日，由管理南府景山事务处来文，内开南府学艺处呈，称本处钱粮处于本年七月十五日在同乐园承应劝善金科第十本大戏，应用红皮白蜡拾贰支，每枝贰两伍钱，等因前来，相应呈明，转行关防处蜡□照数发给可也，为此具呈。④

钱粮处是南府管理砌末的下设机构，所以此处的“钱粮处……承应”，实际是指提供道具，而非上台演出。呈稿虽只记载承应第十本，但在清宫演剧史上，从未见连台本戏单独演出最后一本的记录，故此次演出应为完整演出，时间可能自七月初六日起，至七月十五日止。

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一册原封面无存的旨意档，经朱家溍、丁汝芹二位先生的鉴定，确认其为嘉庆七年时档案，其中记载十二月十一日至二十日在重华宫承应《劝善金科》，嘉庆八年正月十五日起在同乐园承应《昇平宝筏》，详细如下：

内二学奉旨，十二月初一日在重华宫大小班承应《膺受多福》，外三学插轴子。初八日着外头学插节戏一分《太宗较猎》，内学承应《混元盒》。十一日至二十日承应《劝善金科》，轮流插轴子，大小班一日。二十八日重华宫带回子，外边承应《饯腊迎新》。二十九日元旦日按例伺候。正月初二日着里边伺候，外边人不必进内。

……

十五日同乐园承应《昇平宝筏》。[1]89

嘉庆九年六月，可见《鼎峙春秋》在嘉庆朝的第一次演出，题名为《为行取同乐园排演承应鼎峙春秋大戏预备后台云兜云板地盘等项活计帮差匠役等分例饭食及纸张颜料事》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嘉庆九年六月十四日，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本处各学于六月十五日起在同乐园排演承应鼎峙春秋大戏，记此。

今为照例预备后台……自六月十五日起至七月十六日止，共行三十日。⑤

由档案可知，嘉庆九年六月十五日开始，在同乐园排演并承应《鼎峙春秋》，此次演出至七月十五日止，共30日。

随后在本年的十月十九日至十二月初五日，可见重华宫排演《劝善金科》，题名为《为行取嘉庆九年十月至十二月重华宫内学排演劝善金科大戏应用云旋匠等应得分例饭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于嘉庆九年十月十九日，由南府内总管传出，在重华宫内学排演劝善金科大戏，每日用云旋匠十五名，再安装预备并取什衣靠盔头活计，每日用各行匠役十五名，自十月十九日起至十二月初五日止，共行四十七日，每日每名应行分例饭一分，照例咨行，各该处如数发给可也，为此具呈。⑥

据上引，此次排演由内学承担，时间共计47日，与前文的承应记录相比，排演时间较长。根据嘉庆七年《劝善金科》的演出时间推断，此次排演实际应是为十二月初六日开始的演出而做准备。目前来看，在连台本大戏演出频繁的嘉庆朝，排而未演的可能性较小，故而在十二月初六日起，重华宫应承应过一次《劝善金科》。

嘉庆十年的年底依然照例预备《劝善金科》，地点在重华宫，到了嘉庆十一年正月，可见同乐园预备演出《昇平宝筏》，题名为《为行取预备重华宫劝善金科大戏后台帮差云旋匠等分例饭事》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材料纸张事，于嘉庆十年十一月十四日，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十日、节戏四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大戏十日、节戏四日，记此。⑦

原档浸水严重，只可见嘉庆十一年预备《昇平宝筏》的时间是“正月初六日起至二十九日止”，又根据“二次共行四十六日”可知，嘉庆十年预备《劝善金科》的时间为十二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共23日。

嘉庆十二年正月可见同乐园承应《劝善金科》，题名为《为南府学艺处在同乐园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应用蜡烛转行关防处蜡仓照数发给事等》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二年正月初七日。呈为给南府行用蜡烛事。盔头作呈为转行蜡烛事。本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据管理南府景山事务处来文，内开据南府学艺处呈，称本处于嘉庆十二年正月十三日起，在同乐园承应劝善金科大戏，应用六钱重红皮白蜡六十又二两，□□□□□等因前来，相应呈明。照例转行关防处蜡仓照数发给可也，为此具呈。⑧

同年六月，可见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题名为《为行取嘉庆十二年六月至七月同乐园排演昇平宝筏大戏预备后台云兜等项活计匠役分例饭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呈为预备同乐园排演大戏行匠役分例饭事，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五月十八日起在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业经传知在案，记此。

今为预备后台……共行二十八日，相应呈明，咨行各该处照数发给可也，为此具呈。⑨

此次排演自五月十八日起，至六月十六日止，地点在同乐园，排演的时间处于年中。

嘉庆十三年的排演剧目是《鼎峙春秋》，时间从五月初六日起，地点在同乐园。题名为《为行取嘉庆十三年五月同乐园排演鼎峙春秋大戏后台预备云兜云板地盘等项活计各行匠役应得分例饭等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三年闰五月十九日。

盔头作。

嘉庆十三年五月初六起，在同乐园排演鼎峙春秋大戏……⑩

嘉庆十四年至十五年可见《劝善金科》的三次排演记录，嘉庆十四年一次，十五年两次。题名为《为行取预备重华宫等处劝善金科大戏等后台云兜云板地盘等项应用匠役所需分例饭等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四年十二月初十日，呈为年例预备重华宫大戏用行匠役分例饭事。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取材料事。嘉庆十四年十一月十二日，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十日，节戏四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十日，节戏四日，记此。

从材料可知，嘉庆十四年十二月初六日起，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十日，至二十七日止，共22日；“又于次年”即嘉庆十五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劝善金科》十日，至二十八日止，共23日。此处结合“年例”二字，至少可确定，嘉庆十四年以后每年的年初和年底，清宫都会承应连台本大戏。

嘉庆十五年的十二月初六，重华宫又预备《劝善金科》一次，嘉庆十六年正月在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一次。题名为《为行取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等应用云兜云板地盘等项活计匠役分例饭食及纸张颜料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五年十二月十九日，呈为预备重华宫劝善金科大戏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

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十日，节戏四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大戏十日，节戏四日，记此。

据上引，嘉庆十五年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的时间，自十二月初六日起至二十七日止，共22日；另可见嘉庆十六年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自正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共23日。

嘉庆十六年的十二月依旧可见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的记载，同一份档案中还可看到嘉庆十七年正月在同乐园预备《鼎峙春秋》的情况，题名为《呈为预备重华宫劝善金科大戏行匠役分例饭并行颜料纸张事》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十日、节戏四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鼎峙春秋大戏十日、节戏四日，记此。

……

自十二月初六日起至二十七日止，共行二十二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共行二十三日，二次共行四十五日。

呈稿中虽未写明年份，但落款处记为“嘉庆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故此可知呈稿中的“本年”即嘉庆十六年。从上可知，嘉庆十六年预备《劝善金科》的时间从十二月初六日起至二十七日止，共22日；嘉庆十七年预备《鼎峙春秋》的时间自正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共23日。

嘉庆十七年还可见《昇平宝筏》和《劝善金科》的排演记录。题名为《为行取嘉庆十七年五月至六月同乐园排演昇平宝筏大戏后台预备云兜云板等项应用匠役分例饭食及纸张颜料事》的呈稿记载：

呈为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颜料事。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并行纸张颜料事。嘉庆十七年五月十三日，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月十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记此。

今为预备后台……共行三十一日……相应呈明，咨行各该处照数发给可也，为此具呈。

原档漫漶不清，根据“共行三十一日”可知，本年排演《昇平宝筏》的时间自五月十六日起，至六月十六日止，地点在同乐园。同年年底，重华宫预备排演《劝善金科》大戏十日，并同时记有嘉庆十八年《昇平宝筏》的排演情况。题名为《呈为预备重华宫劝善金科大戏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十日，节戏四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大戏十日，节戏四日，记此。

从上可知，嘉庆十七年十二月初六日起，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至二十七日止，共22天；“又于次年”即嘉庆十八年，正月初六日起，同乐园预备《昇平宝筏》，至二十八日止，共23天。以上十三次预备、排演大戏的时间均为年初、年中和年末，这是嘉庆朝承应连台本大戏的主要时间，并且嘉庆十四年的呈稿中有“呈为年例”四字，故而本文认为，这十三次排演实际均演出过。

此后，嘉庆十八年演出了清宫连台本大戏中影响最深远的剧目——《昭代箫韶》，该剧最早出现于嘉庆十七年十月盔头作为“添行西纸”的呈稿中，武英殿刻本诞生于嘉庆十八年，随后在二月开始排练，四月、五月、六月连续边排边演。首先，题名为《为行取同乐园预备排演昭代箫韶连台新戏应用匠役分例饭等项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十八年二月二十五日。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总管处传出，于本年二月初八在同乐园预备排演昭代箫韶连台新戏，记此。

根据档案中“新戏”二字可进一步证实《昭代箫韶》形成于这一年。二月初八日开始在同乐园排练，约两个月后，四月初一日，“在同乐园预备排演并承应昭代箫韶连台新戏”，自此，真正掀开了该剧在清宫舞台演出的历史。题名为《为行取嘉庆十八年四月至五月同乐园预备排演及承应昭代箫韶连台新戏所需匠役分例饭事》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据南府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四月初一，在同乐园预备排演并承应昭代箫韶连台新戏，记此。

此次边排边演的时间从自四月初一日起，至五月初六日止，共35天，地点在同乐园；其后第二次边排边演的时间从五月初七日起，至六月初七日止，共30日，地点在同乐园；本年第三次边排边演的时间自六月初八日起，至七月十七日止，共40日，地点依然在同乐园；由于档案所记内容除时间外大致相同，故省略。值得注意的是，道光朝以前，同一部连台本大戏连续三个月演出的情况从未出现过，但彼时承应艺人对“新戏”的把握还未熟练，连续边排边演是可能的，再者，《昭代箫韶》所反映的忠孝节义观念深得皇家青睐，故而连续演出也在情理之中。

同年九月，以林清、李文成为首的天理教起义爆发，使得年末至十九年，清宫演剧都深受影响，虽零散可见制作砌末的相关信息，但无演戏记录可见。不过在嘉庆二十年以后，连台本大戏的演出又回归正常。并且结合承应情况来看，演出次数不仅未减少，反而有所增加。嘉庆二十年四月初三日起至五月初六日止，同乐园承应《昭代箫韶》，题名为《为行用往返搬运同乐园预备排演昭代箫韶大戏大项切末等项活计应用关防处苏拉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二十年四月二十日。

盔头作呈为行用苏拉事。据南府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四月初三在同乐园预备路续排演并承应昭代箫韶，并预备排演阐道除邪应承大戏，记此。

从此份档案中可以看出，这一年的《昭代箫韶》已经和端午节令大戏《阐道除邪》接连演出了，而演出时间和所需盔头作的人数及用度均与嘉庆十八年的演出一致。同年十二月十一日起，重华宫预备排演《劝善金科》，题名为《为行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内应用全分猪皮杂碎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二十年十二月十二日。

呈为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内应用全分猪皮杂碎一分事。盔头作呈为行用猪皮杂碎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十二月十一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大戏，内应用猪皮杂碎一分，相应咨行茶膳房，是日领用可也，为此具呈。

与上文同理，年底是嘉庆朝承应《劝善金科》最主要的时间，故而此次预备后，也应承应过。

嘉庆二十一年的连台本大戏演出活动只可见六月十九日在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题名为《为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搬运大项切末等项行用苏拉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二十一年六月十九日，呈为在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行用苏拉事。盔头作呈为行用苏拉事，今为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应用……为此具呈。

此份档案中只可见六月十九日排演的记录，虽然可推断其承应过，但承应的时间在之前还是之后，现无法确定，但根据通常排演加承应的总时间来看，此次承应《昇平宝筏》的时间应在六月至七月之间。

嘉庆二十二年以后，连台本大戏的演出更为频繁，正如丁汝芹先生所说：“抑或是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他(嘉庆皇帝)才接连把这些连台本戏看了个够”[5]182。题名为《为行用预备同乐园排演昭代箫韶大戏云兜云板地盘等项活计所需匠役分例饭及纸张颜料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二十二年六月初七日。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事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四月初三起，在同乐园预备路续排演并承应昭代箫韶，并预备排演阐道除邪并承应大戏，记此。

今为预备云兜、云板、地盤等项活计，自四月初三日起……至五月初六日止……

此次演出是目前所见《昭代箫韶》在嘉庆朝的最后一次，从四月初三日起，至五月初六日止，地点在同乐园，同样与《阐道除邪》接连演出。本年十二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嘉庆二十三年正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按例在重华宫承应《劝善金科》，题名为《为行取重华宫后铁门长房粘补收什劝善金科连台大戏内应用零星切末等项活计应用匠役分例饭等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二十二年十二月初六日，呈为预备劝善金科大戏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十一月初二日起，在重华宫后铁门长房粘补装□劝善金科连台大戏，内应用零星切末等项活计，自十一月初二日起，每日用各行匠役二十名，每日每名行匠役分例饭一分，至二十九日止，共行二十八日。又于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安装切末等项活计，并承应连台大戏节戏，每日用云旋匠二十一名，各行匠役三十二名，每日每名行匠役分例饭一分，至二十八日止，共行二十三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安装切末等项活计，并承应连台大戏节戏，每日用云旋匠二十一名，各行匠役三十二名，每日每名行匠役分例饭一分，至二十八日止，共行二十三日。

据档案显示，嘉庆二十二年的十一月，重华宫后铁门长房开始在为年底的演出而准备砌末，而到了十二月初六日起，开始在重华宫预备安装砌末，并承应《劝善金科》，至十二月二十九日截止，此次承应《劝善金科》从准备到演出共用时53天，由此可进一步证明，前文将预备和排演连台本大戏的记录推断为承应属实。需要指出的是，重华宫的后铁门长房应是南府在重华宫存放砌末的地方，即重华宫钱粮处所在。“又于次年”即嘉庆二十三年，同乐园承应《劝善金科》一次，此次排练及承应的时间自正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共23日。

其后可见同年四月初三日起，同乐园预备《鼎峙春秋》，题名为《盔头作呈为行用苏拉事》的呈稿记载：

为行用嘉庆二十三年四月至五月，同乐园预备排演鼎峙春秋大戏往返搬运大项切末等项活计所需苏拉事。

嘉庆二十三年四月初三日起，在同乐园预备鼎峙春秋大戏……

这是《鼎峙春秋》在嘉庆朝的第三次排演记录，此档案所记为搬运砌末之事，由“往返搬运”可推断，演出之前，将所用砌末从同乐园附近存放砌末的钱粮处搬来，比如福园门钱粮处和太平村钱粮处，演出结束后，再由同乐园搬回去，进而可进一步确认，这一年应承应过该戏。

嘉庆二十四年连台本大戏的演出可在《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清宫昇平署档案集成》仅存的嘉庆朝档案中见到，这一年正月初九日至二十二日，同乐园承应《鼎峙春秋》；九月十七日至二十五日，同乐园承应《昇平宝筏》；十二月十一日至二十日，重华宫承应《劝善金科》，三次演出均为每日一本，连续十日演完[6]。此外，还可见端午节前后同乐园排演《昇平宝筏》的记载，题名为《呈为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并阐道除邪大戏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的呈稿记载：

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闰四月初三日起，在同乐园预备排演昇平宝筏大戏并预备排演承应阐道除邪大戏，记此。

嘉庆二十四年闰四月十一日。

值得注意的是，本年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的时间与承应时间完全吻合，题名为《为行取嘉庆二十四年十二月至二十五年正月重华宫等处预备劝善金科连台大戏应用切末等项所需匠役分例饭食及纸张等项事》的呈稿记载：

嘉庆二十四年十二月十九日，盔头作呈为行匠役分例饭并行纸张颜料事。据南府内总管处传出，于本年十二月初六日起在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连台大戏，内应用切末等项活计。自十二月初六日起，每日用云旋匠二十一名，各行匠役三十二名，每日每名行匠役分例饭一分。至二十八日止，共行二十三日。又于次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劝善金科连台大戏，内应用切末等项活计。

据上引，嘉庆二十四年重华宫预备《劝善金科》的时间从十二月初六日起，至二十八日止，共23日，上文所述的承应时间在预备总时间的中段，由此可再次证明，用人较多、耗资巨大的连台本大戏不会排而不演的。“又于次年”即嘉庆二十五年，正月初六日起在同乐园预备《劝善金科》，至二十八日止，也历时23日，但这应该不是嘉庆朝连台本大戏的最后一次演出。七月十八日，嘉庆帝从圆明园启程去往承德避暑山庄，其后在九月二日逝世，这期间在圆明园和承德两处应该演过戏，只是还待档案来确切证明。

二、演出规律

综上所考，嘉庆朝清宫连台本大戏的演出确如前人所说，基本延续乾隆年间的旧制，演出频繁、时间集中。目前就承应次数而言，档案确切记载承应16次，另据推断还应承应18次，总次数已达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朝连台本大戏承应总次数的两倍，现为明晰计，列简表如下：

嘉庆朝清宫连台本大戏预备、排演、承应总表

嘉庆朝清宫连台本大戏预备、排演、承应总表

年份月日剧目地点承应/预备/排演二年六月,共十日《劝善金科》热河承应三年正月初二日至正月十三日间《劝善金科》重华宫承应正月十三日至二十二日《昇平宝筏》同乐园承应六年七月初六日至十五日《劝善金科》同乐园承应七年十二月十一日至二十日《劝善金科》重华宫承应八年正月十五日起《昇平宝筏》同乐园承应九年六月十五日起《鼎峙春秋》同乐园承应十月十九日至十二月初五日《劝善金科》重华宫排演(应承应过)十年十二月初六日起《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应承应过)十一年正月初六日起《昇平宝筏》同乐园预备(应承应过)十二年正月十三日起《劝善金科》同乐园承应五月十八日至六月十六日《昇平宝筏》同乐园排演(应承应过)十三年五月初六起《鼎峙春秋》同乐园排演(应承应过)十四年十二月初六日至二十七日《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应承应过)十五年正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劝善金科》同乐园预备(应承应过)十二月初六日至二十七日《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应承应过)十六年正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昇平宝筏》同乐园预备(应承应过)十二月初六至二十七日《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应承应过)十七年正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鼎峙春秋》同乐园预备(应承应过)五月十六日至六月十六日《昇平宝筏》同乐园排演(应承应过)十二月初六至二十七日《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排演(应承应过)十八年正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昇平宝筏》同乐园预备(应承应过)二月初八日起《昭代箫韶》同乐园预备排演四月初一日至七月十七日《昭代箫韶》同乐园承应二十年四月初三日至五月初六日《昭代箫韶》同乐园承应十二月十一日起《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应承应过)二十一年六月十九日前后《昇平宝筏》同乐园预备排演(应承应过)二十二年四月初三日至五月初六日《昭代箫韶》同乐园承应十二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劝善金科》重华宫承应二十三年正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劝善金科》同乐园承应四月初三日起至五月《鼎峙春秋》同乐园预备排演(应承应过)二十四年正月初九日至二十二日《鼎峙春秋》同乐园承应九月十七日至二十五日《昇平宝筏》同乐园承应十二月十一日至二十日《劝善金科》重华宫承应十二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劝善金科》重华宫预备(承应过)二十五年正月初六日至二十八日《劝善金科》同乐园预备(应承应过)

据此表，现可对嘉庆朝清宫连台本大戏的演出规律加以总结。

首先，从承应年份来看，依次有嘉庆二年、三年、六年至十八年、二十年至二十五年，共计21年。至于未见演出记载的嘉庆元年、四年、五年和十九年，嘉庆元年爆发了清代中期规模最大的农民战争——白莲教起义，嘉庆四年和五年还在乾隆皇帝的服丧期内，嘉庆十九年又受天理教起义的影响，故这几年未承应大戏在情理之中，而且，这四年内均有修理、运送大戏砌末的记载。总的来说，嘉庆朝连台本大戏的演出并不因各种原因而长时间中止，礼亲王昭梿所记的“嘉庆癸酉，上以教匪事，特命罢演诸连台”，应仅仅指嘉庆十八年末至十九年。

其次，从承应的具体时间来看，主要为正月、四月至七月、九月和十二月。其中正月以上演《劝善金科》与《昇平宝筏》为主，各演出5次；另承应《鼎峙春秋》2次。四月至七月以上演《昭代箫韶》最突出，目前所见嘉庆朝的3次演出均在此期间；此外《鼎峙春秋》演出3次、《昇平宝筏》演出3次、《劝善金科》演出2次。九月份只可见《昇平宝筏》承应一次，是为皇子成婚。十二月只可见《劝善金科》一个剧目的演出记录，演出10次，可以看出嘉庆朝年底承应《劝善金科》已是连台本大戏演出的惯例。另外嘉庆皇帝的生辰是十月初八日，但目前未见到有万寿节承应连台本大戏的记载。

再次，演出场所共计3处，分别为同乐园、重华宫和热河。其中在同乐园演出最多，计22次，重华宫次之，计11次，热河只有《劝善金科》曾承应1次。同乐园清音阁大戏楼自雍正四年建成至咸丰十年被毁，一直都是清宫演剧的主要场所，其演出时间多是年初至十月之间，就连台本大戏而言，演出时间为年初和年中；在重华宫演出的时间只有嘉庆三年为正月，其余10次均为年底，这一特点与皇帝每年驻跸圆明园的时间相吻合。从雍正三年起直到圆明园被烧毁，各朝皇帝在年初下圆明园，年底驾还宫内，平均每年驻跸圆明园的时间在10个月左右，自然十二月的承应戏在重华宫，其余时间多在同乐园。

同时，嘉庆朝连台本大戏的演出沿袭了乾隆时期的“年例”制度。乾隆朝以年底和年初承应为主，嘉庆朝增加了四月至七月的演出，演出时间同样集中；其次，在乾隆朝承应《劝善金科》和《昇平宝筏》的基础上，嘉庆朝又增加了《鼎峙春秋》和《昭代箫韶》，此时的连台本大戏演出已成为清宫演剧史上演出剧目最多、演出次数最频繁的阶段。此外，嘉庆十年之后的演出更具规模。档案中最早出现“大戏十日、节戏四日”的记载是在嘉庆十年，嘉庆十四年可见“呈为年例”而预备演出《劝善金科》的记载，自此以后，多数年份每年均演出两个剧目以上，在嘉庆十七年和二十四年，更可见一年内上演三个连台本大戏的剧目，可称得上是盛况空前。

最后，从盔头作每次承应戏的开支、用度来看，嘉庆二年和三年承应《劝善金科》需要西纸200张，而到了嘉庆十四年以后，则需要西纸2000张，不仅增加了10倍，而且还需京高纸、台连纸均是以数百张计；此外在雇用匠人方面，嘉庆二年和三年每次共用匠役60人，嘉庆九年每次共用匠役30人，嘉庆十四年以后每次共用匠役50人左右。这再一次反映了嘉庆中期以后连台本大戏“呈为年例”的演出与之前的不同。

要之，嘉庆皇帝禁乱弹诸腔、逐渐裁撤伶人等缩减宫中演剧规模的举措虽是事实，但现在我们知道，嘉庆朝内廷演剧只是相对节制，而并非节俭。连台本大戏的演出不仅仅在“春节、万寿节、岁末时”上演，四月至七月的演出相当频繁，演出年份共计21年。如此来看，“从演剧高峰阶段逐渐转向低谷”不应是在按“年例”承应的嘉庆朝，而是在道光初年，道光皇帝对南府的一系列裁减措施，使得宫中艺人数量骤减，从而再无法承担连台本大戏连续十日的盛大演出了。

① 分别为嘉庆七年的一册旨意档，嘉庆十一年的一册恩赏档，嘉庆十六年的一册“清单”，嘉庆二十三年的一册旨意档，嘉庆二十四年的二册恩赏档，嘉庆二十五年的二册“穿戴题纲”。

②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051-0018。

③原因有二：其一，根据该呈稿开头部分的“嘉庆三年二月初一，热河、重华宫、同乐园三次承应大戏”可确定，三次演出均在嘉庆三年二月初一日之前；其次，后半部分依次记录三次演戏所用工料银两事时，记为“再同乐园承应昇平宝筏大戏十日”，即可证明。

④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069-0021。

⑤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082-0024。此处的“三十日”实际为盔头作人员完成相关任务所用的总时间。其中除演出时间外，还包括预备、排练及演出结束后撤台、整理以及搬运砌末的时间，下同。

⑥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085-0063。

⑦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091-0068。

⑧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104-0007。

⑨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103-0047。

⑩藏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号为：05-08-030-000109-0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