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论:古代汉语实践教学的文化维度
2019-06-16封传兵
封传兵
【内容提要】人文性是语言的基本属性,语言与文化关系密切,不可分割、共存共变。汉语的背后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古代汉语更是一笔宝贵而丰富的人文教育资源。古代汉语教学不仅是语言的教学,还是文化的传承。在古代汉语实践教学中,导入文化信息和人文精神元素,有助于丰富课堂教学内容、充分发挥教师的主导性和学生的主体性;激发教师终身学习的内在动力,实现教学与科研的契合;提升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营造和谐共生互动的学习氛围,从而回归到古代汉语的人文课堂。在教育教学中植入汉语汉字的文化基因,是破解古代汉语实践教学难题的一大关键,也正是当前中文等传统学科专业在现代转型发展过程中文化自信的重要体现。
一、引言
古代汉语作为中文系的一门工具课、基础课,教学目标是培养大学生阅读古书的能力,提高学生驾驭语言的能力,以便批判地继承我国古代优秀的文化遗产,塑造人文情怀和提高综合素养。但是在经济发展、思想活跃的今天,大部分学生对古代汉语并不感兴趣,认为它抽象、枯燥、难懂,尤其是觉得离现实生活太远,缺乏实用价值。如何提高大学生对古代汉语的学习兴趣,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如何在日常教学中创造性地开展实践性教学,对他们进行综合素质教育,这是当前古代汉语教育工作者普遍面临的迫切形势和棘手问题。
据中国知网的统计,截至2019年5月,在学术期刊上公开发表关于古代汉语教学的论文总计750余篇,而讨论实践教学的论文只有10余篇。多年来,古代汉语教学的基本理论研究没有跳出王力《古代汉语》的圈子,实践教学研究还大多滞留于感性材料分析和教学经验总结,成果大多比较零散,不够缺乏系统性、理论性,尚未产生一部具有代表性学术专著。古代汉语的实践教学理论研究有待深入。目前地方高校的古代汉语课程主要还是沿袭传统的学术型、理论型教学模式,课堂授课仍以理论讲授为主,忽视了古代汉语实践教学或者重视不够,语言类课程实践教学的实际效用也没有得到有效发挥。
随着人们对语言学重要性认识的深入,对古代汉语课程改革的呼声也日益高涨。近年来,一部分专家、学者和教学工作者如蒋绍愚、张联荣、朱庆之、邵永海《古代汉语系列课程建设的新开拓》,蒋冀骋、刘晓南《汉语言文字学课程教学内容与教材改革研究的调查报告》,高小方《“四环教学法”培养文科创新型人才》,黄德宽《谈谈古代汉语课程的教学改革与教材建设》,杨建忠《论古代汉语的实践性教学》,张萍《基于Bb平台的“古代汉语”实践教学探索》等对古代汉语教材编写、教学内容改革及其实践教学问题进行了相关探讨,强调在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实施过程中逐渐凸显实践环节,等等。这些成果对古代汉语课程体系的完善及其课程地位的提升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对学生实践能力和创新能力的培养也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但同时应当看到,古代汉语实践性教学研究改革还面临着许多问题,有继续研究的空间。
古代汉语作为一门通过传授古代汉语的语言知识规律,引导学生解决文言阅读障碍的工具课,在专业教学中安排实践教学既是古代汉语课程的内在要求,也是检验和提升古代汉语理论教学质量的重要手段。基于语言人文性及汉语背后的深厚文化内涵,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文化为突破口,探索古代汉语实践教学改革的路径方法。在理论层面上,与科学性相对应,人文性同样是语言的基本属性,语言与文化关系密切,不可分割、共存共变。而汉语的背后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古代汉语更是一笔宝贵而丰富的人文教育资源。在实践层面上,汉语汉字文化案例解读的引入,可以有效促进古代汉语实践教学改革,营造和谐共生、互动交流的课堂学习氛围。一方面,能够积极发挥学生主观能动性和调动学习积极性,促进学生有效开展研究性学习,帮助学生更好更快领悟和理解古代语言的知识规律,培养学生知识转化和解决实际问题能力;另一方面,有助于丰富教师课堂教学的内涵,帮助提升教师教学水平,同时激发教师终身学习的内在动力,化解教师教学与科研的矛盾,促进教师个人的专业发展。
二、语言人文性为古代汉语实践教学的文化导入提供强大理论基石
(一)人类语言科学性与人文性的论争
语言的科学性与人文性,历来是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自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出版以来,结构主义学说一统语言学天下,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和普遍性影响。在结构主义语言学家的眼里,语言成了一个封闭的自足的复杂的符号系统,一个纯粹的虚拟的精密的图式模型,只有将语言从言语中剥离出来,对其进行精密分析和科学解剖,进而探讨人类语言及其结构发生、发展、演变的机制和规律,才是真正科学意义上的语言研究。从索绪尔到列维·斯特劳斯、布龙菲尔德、霍凯特,再到乔姆斯基,对语言结构和形式的研究逐渐发展到登峰造极,“为语言而研究语言”的思想学说和对语言科学性的揭示同样发挥到了极致。
在科学主义思想主导下,语言学家试图通过语言的形式化研究和系统的科学分析,来探讨人类语言发展的共同趋势和共同机制,解释人类语言演变的例外和殊性。然而在遭遇种种研究困境之时,许多语言学家会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移到语言的人文性研究轨道上来。正象英国语言学家帕默尔所说:“我们对语言的究研到此算是到了最高点,从这儿我们可以回顾我们所走过的道路。开始时我们认为语言只不过是由人类的喉头发出的声音组成的系统,现在证明语言是打开人们心灵深处奥秘的钥匙。它是人们表达思想的至高无上的工具,是维系民族的纽带,是历史的宝库。”
正如苏新春所论,语言人文性是指语言结构体能能通过自身的存在状态、分布范围、活动单位、变化方式等各个方面表现出它所赖以生存的民族文化生态环境中种种要素的属性。人文性是语言的一种普遍属性。可以说,人文性是汉语和其他一切人类语言都共有的功能和属性,对于不同语言来说,其背后的文化意蕴则有多寡之分。汉语相较其他语言而言,它具备更深厚更丰富的文化内涵。
(二)语言与文化之间互为条件、共存共变
语言是一种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是人类社会特有的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语言作为一种符号,是形式和内容的统一体。语言的根本属性是社会属性,语言符号的形式与意义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是社会约定俗成的结果。语言是人类进行信息传递、情感表达、思想交流的最重要的工具和手段,是人类文明和民族文化传承的最重要载体,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最根本性特质,在人类社会发展历史进程中的作用不可替代。从语言认知的角度来说,“语言是人类认知世界及表述的方式和过程”。
文化作为一种复杂的历史现象,与民族、社会关系密切,各个民族、各个社会都有自己特有的文化。英国人类学学家爱德华·泰勒(1871)将文化界定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学界一般认为,广义的文化泛指各种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而狭义的文化则只是精神文化而言,主要包括科学、教育、政治、文学和艺术等。
语言与文化二者之间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关系,已经成为中外学者的共识。如美国语言学家萨丕尔《语言论》(1921)说:“语言有一个底座。说每一种语言的人属于一个(或几个)种族,也就是说,属于身体上某些特征与别人不同的一个群。语言也能不脱离文化而存在,就是说,不脱离社会流传下来的、决定我们生活面貌的风俗和信仰的总体。”罗常培先生在引用萨丕尔这段名言时译为:“语言的背后是有东西的。并且,语言不能离开文化而存在。所谓文化就是社会遗留下来的习惯和信仰的总和,由它可以决定我们的生活组织。”罗先生进一步引申:“语言文字是一个民族的文化结晶。这个民族的过去的文化靠它来流传,未来的文化也靠着它来推进。”美国哲学家赫伯特·芬格莱特指出:“脱离了它所植根于其中的传统习俗,语言便是不可能被理解的;脱离了界定它并且构成其组成部分的语言,传统习俗也同样不可理解。”语言对文化来说,有着丰富的反映与载现;文化对于语言来说,有着深刻的影响与渗透。失去语言的文化是尘封的,无法挖掘和难以传承;失去文化的语言是没有意义的符号,也就不具备语言得以诠释文化的特质。
三、汉语及其文化基因为古代汉语实践教学提供丰厚文化教育资源
(一)汉语及其背后的深厚文化内涵
郭锦桴《汉语与中国传统文化》(修订版):“从汉语与文化的各种考察中,我们可以看到,汉语与文化存在着镜像关系和理据关系。”汉语是汉文化的镜像,像一面镜子,清晰反映了汉民族历史文化的各种事象、观念和习俗。它不仅反映了服饰、饮食、建筑、交通、战争、农业、生活等各种物质文化,还反映了科学、技术、哲学、伦理、政治、法律、民俗、文学、艺术等各种精神文化。同时,汉文化又是汉语的管轨。汉语的语音、语义、词汇、语法和文字等各个要素以及各要素的结构特点、组合规则、演变规律等许多方面的内容,都直接或间接受到汉文化的影响和制约,或多或少能在汉文化中找到理据和痕迹。汉语里储存着许多古老的民族文化信息、历史文化精神。透视汉语的文化渊源、汉字的构形本义,往往可以揭示出汉民族历史进程中的许多文化奥秘。例如,汉字系统中为什么表示钱财之类意义的字大多含有“贝”(财资贸贫贱赏赐贿赂账)?《说文解字》解释为:“古者货贝而宝龟,周而有泉,至秦废贝行钱。”原来古代曾经用“贝”作为通货(“贝”“泉”“钱”都相当于现代的钱)进行交易,古人正是依据货币制度创造了大批含“贝”的字。为什么汉字中表示思想和心理活动意义的字大都含有“心”(思想意志念愿惧怕怡恨)?《孟子》说:“心之官则思。”原来古人认为心脏这个器官是主管人的思想意识的,说明当时对人体生理还没有完全认知大脑的功能,古人正是根据当时的生理认知水平把“心”当作思想类义符来参与构字。
罗常培《语言与文化》大力呼吁:“语言不是孤立的,而是和多方面联系的……所以,语言学的研究万不能抱残守缺地局限在语言本身的资料以内,必须要扩大研究范围,让语言现象跟其他社会现象和意识联系起来,才能格外发挥语言的功能,阐扬语言学的原理。”国学大师陈寅恪曾说:“依照今日训诂学之标准,凡解释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正如美国语言学家萨丕尔在《语言论》中所说“语言的词汇多多少少忠实地反映了它所服务的文化。从这种意义说,语言史和文化史沿着平行的路线前进,是完全正确的。”当代著名语言学家王宁也一再强调:“语言文字的确是符号,但这种符号不是纯数理符号,而是人文符号。”“中国几千年的语言文字都不仅仅是语言形式,而是带着思想、载负情感、富有文化、凝聚美感的话语和篇章。”汉语不仅是记录汉民族文化的符号体系,更是汉民族认知世界的桥梁和手段。汉民族语言的起源与生成、结构与组成、使用与演变,必定会受到特定的汉民族文化精神的制约和影响。要深入分析和研究汉语的生成模式、结构系统及演变规律,就要探寻汉民族语言的文化和精神内涵,这样的研究和探索才更具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不去探索古代汉语深层的文化精神,不去解开汉语背后的文化密码,我们终将无法真正掌握和理解汉语,而汉语研究的事业也必将停滞不前。
(二)古代汉语课程属性的文化特质
古代汉语与历史和现代有着密切的联系,不但继承了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传统语言学精华,而且不断地吸收现代语言学的理论成果,形成了科学、系统的课程知识体系和独具魅力的课程特色。古代汉语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内涵,对古代汉语的学习和研究同时也是对古代文化的探索和开掘。古代汉语在学科性质、教学内容、教学手段等诸多方面所体现出来的学科特点,决定了它在弘扬传统文化、培育民族精神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
在语言人文性背景下,我们需要重新审视古代汉语的课程性质,回归到古代汉语的人文性。在商品经济思想和功利主义观念的影响下,古代汉语课程遭遇前所未有的冲击,许多高校文史相关专业的古代汉语课时量大幅压缩甚至被取消,退居人文教育的背后,成为一种可有可无的点缀和装饰,这是古代汉语的遗憾,更是人文教育的悲哀。时下许多语言学教师、研究者和学习者对古代汉语课程性质的认识存在一定误区,在教学实践中多把古代汉语课当成是一门纯粹的工具课,忽视其人文性质。其实,古代汉语不仅是一门工具课,更是一门人文课。老一辈学者虽然没有明确将古代汉语定位为人文课,但是非常重视其人文教育价值和致力于人文教育资源的开发。如王力《古代汉语》教材中就用大量篇幅介绍文化常识方面的内容,郭锡良先生更是强调学习古代汉语的基本目的是“为了增进读者阅读古书的能力,批判地继承古代的文化遗产,以发展繁荣社会主义的文化事业。”遗憾的是,目前绝大多数高校虽然将古代汉语与古代文献、古代文学、古代文化、现代文学、当代文学、文学理论等课程并列,都是纳入中文专业基础课程系列,但是古代汉语等课程的人文教育价值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其丰富的人文教育资源仍有待大力开掘。
德国著名语言学家洪堡特认为:“(语言)实际研究中,特别重要的是注意不要停留在任何较低层次的语言解释原则上,而是要上升至最高层次的、终极的解释原则,并且把下面的论点确定为讨论精神发展对语言形成的影响问题的可靠基础:人类语言的结构之所以会有种种差异,是因为各个民族的精神特性本身就有所不同。”“通过认真细致地分析这些语言的形式,能够揭示出产生这类语言结构的精神组织,所以这样的语言研究可以避免枯燥乏味,流于平庸。”古代汉语记录了古老的华夏文明和悠久的历史文化,成为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在当前形势下通过文化因素的导入,重新回到古代汉语的人文课堂非常必要,也迫在眉睫。将古代汉语这门语言学基础课程放在人文教育大背景下,就会发现古代汉语是一笔宝贵的人文教育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古代汉语教师将文化因素导入到课堂实践教学来,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体悟汉语的人文特质和古代汉语的文化内涵,更好地实现批判继承古代文化遗产和繁荣社会主义文化事业的培养目标,也为古代汉语教学提供一个广阔的人文教育背景。
四、汉语汉字文化案例解读与古代汉语实践教学改革探索
(一)古代汉语教学中文化融入与教师主导性的发挥、教学内涵的丰富
当前语言学界,由于受到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思想的影响,一些语言学教学和研究者过分将语言形式化和模式化,用一把手术刀把灵动活泼、五彩斑斓的语言肢解得七零八散、了无生趣。这样的思想观念转换到语言教学中来,自然形成对古代汉语认识的偏差和误会,把它当成一个待宰的羔羊,试图按照文字、语音、语法、词汇、语义的结构模式分解出一批批有序的语言材料。通过结构主义解剖刀剔除了血肉之后的语言骨架,可分析可操作,却毫无可爱和生趣可言。教师往往着眼于语言的交际功能和思维功能,却忽视了语言的认知和情感功能,语言还是人类文化最重要的载体和人类最后的精神家园。在教学实践中过分注重语言知识体系的灌输,却忽视了对学生运用语言能力的培养;过分强调对古代汉语教学素材进行语言学意义的分析描述,却忽视了古代汉语作为汉民族传统文化载体的文化学价值和意义,对一些富于文化意义、民族精神和情感价值的语言材料没有挖掘出其蕴涵在深层和背后的人文教育资源。
教学案例解读:《尔雅∙释鱼》篇与徐复先生对“白鳍豚”的释读。已故著名语言学家吴金华教授在回忆徐复先生介绍先秦典籍《尔雅》谈到:徐复老研究名物的一大乐趣,就是揭示古典文献特别是训诂典籍的现代意义。解放前,国外轮船在长江流域扬子江河段捕到一条不知名的豚鱼,并将之命名为白鳍豚,宣称是破天荒的大发现。后来,国内生物科学工作者也发现了这种豚鱼,求助于徐复先生。先生通过《尔雅》一书《释鱼》篇“鱀,是鱁”的解释,再参考郭璞《尔雅注疏》“鱀,䱜属也。体似鱏,尾如䱡鱼。喙小,锐而长。齿罗生,上下相衔。鼻在额上,能作声。少肉多膏。胎生。健啖细鱼。大者长丈余。江中多有之”等文字内容,考证出近现代人所发现的豚鱼,正是《释鱼》篇记录的“鱀”。这一重要发现,不仅为这种豚鱼正名为“白鱀豚”(白鱀豚是该物种真正的学名,今天叫白鳍豚、白暨豚都属误称),还为中国人自己抢回了白鱀豚的最早发现权,而不是近现代的外国人。《尔雅》对于国际生物学界的贡献,不只是证明白鱀豚发现权属于古老的中国,更重要的是为研究白鱀豚的历史提供了一份绝无仅有的可信的文献资料。从此以后,学生们更加理解先生为什么特别重视《尔雅》《说文》《释名》《广雅》《广韵》这些前代语言文字学典籍,愿意花大量时间精力,做扎实的苦功夫。先生一生孜孜以求,乐此不疲,正是基于对训诂遗产之价值与功用的认知。吴金华先生与恩师徐复老之间的论学故事成就了一段训诂学佳话,也为我们今天古代汉语实践教学中的文化融入提供了一个成功的教学案例。这样的案例引入课堂,既仅仅围绕了课堂的话题中心,又引入了前辈治学的故事,丰富课堂教学内容的同时,也使得教师牢牢把握了课堂教学的主动权。
古代汉语课程虽然理论性比较强,但是同样有着大量的实践内容可以挖掘。要让学生走出课堂,把学到的知识应用起来。要挖掘古代汉语教学的实践内容,促进古代汉语理论教学向实践教学的转化,关键点之一还是在于古代传统文化氛围的营造和当代语言文化生活的参与。如可以带学生到图书馆、藏书楼去,真实感受古籍的原貌,品读古人藏书的故事;可以带学生到名胜古迹中去,真实感受古人生活的氛围,用学到的知识分析其中的语言现象;可以让学生开展方言调查,用方言中的古音古义现象加深对古汉语的认识,又可用古汉语知识分析、研究方言;开展古代汉语汉字文化专题讲座或报告,培养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和科研兴趣;以训练学生科研能力为目标的古代汉语学术小论文写作实践和大学生研究性学习课题的研究;通过大量文选阅读,逐步消除对古文的陌生感,拉近与古书的距离,养成古籍阅读的良好习惯,在古代原典文本阅读情境中,自然而然地提高直接阅读古书的能力。课外取得的实践教学成果同样可以反哺到课堂理论教学中去,有助于丰富课堂教学内容,干瘪的语言事实、枯燥的语言理论有了鲜活的生活实例,富于文化精神;同时也加强古代汉语与现代生活的关联,从而实现古代汉语教学中理论与实践的有效融合。
(二)古代汉语教学中文化融入与学生主动性的提升、互动课堂的营造
在古代汉语学习的过程中,对于学生而言,往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看到的只是古代汉语艰涩难懂的一面,难以发现和体悟古代汉语知识学习的快乐和书面语言背后的人文精神。古代汉语教师除了教授系统的古代语言知识,更应该引导学生用心灵去倾听,用情感去解读每一个字词、每一首诗歌、每一篇文章、每一部典籍,体悟其背后思想和生命的存续,实现与古代先哲之间的神交与对话,让饥渴的心灵在厚重的民族文化中得到滋养和浸润。古代汉语汉字的文化解构就是古代汉语实践教学很好的一个切入点,既利于教学的教,能够丰富教师的教学内涵,提升教学魅力,又利于学生的学,可以吸引学生的学习兴趣,引发思考、启迪智慧。在汉字的构造理据方面,蕴涵着丰富的文化元素。
古代汉语的教学设计,就不仅仅是文字、音韵、训诂、词汇、语法和文献的单调陈设,而是变成了一种综合性、立体式、交互型的人文课堂。在这样的课堂里,教师可以充分发挥其主导性作用,其角色定位不仅是学生知识学习的指导者,更是学生思想成长的引领者;而学生也可以有效地实现其主体性价值,在古代汉语和民族文化的熏染下,让他们产生一种积极的情感体验,激发他们的学习潜能,使之内心充满发现和探究的欣喜,体会到学习的快乐和成就感,从而形成浓厚的学习兴趣和积极的学习热情,进而培养学生阅读古书的习惯和提升学生语言文化应用的能力。
(三)古代汉语教学中文化融入与教学科研矛盾化解、教师专业发展
科研与教学之间的矛盾问题是高校教师群体间普遍存在的老大难问题,对于语言学教师来说,同样是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尤其是古代汉语教学和科研相结合的话题,令许多高校教师望而却步,教师不愿意教,学生也不愿意学,要顺利完成古代汉语的教学工作量已经很不容易,更别奢望古代汉语研究与教学之间的契合了。如果教师能够将二者之间的矛盾处理得宜,古代汉语科研与教学可以互为条件,古代汉语科研可以有效地促进教学[26]。没有科研参与的古代汉语教学,其结果只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固守几本老讲义和教材,面对一堆烂熟于心的古汉语知识,年复一年,久而久之,教师逐渐对教学失去热情和兴趣,对工作被动应付、敷衍了事,对学生的态度负面冷漠、麻木不仁,对职业产生倦怠感和包袱心理,对事业发展没有信心、缺乏成就感和进取心。这种没有思想创意的教学,缺乏情感投入的教育,只会把教学工作当成是对枯燥乏味的日常事务的简单重复,最终加剧教师在教育教学中的挫败感,导致教师个人事业停滞不前,认为教育没有意义、没有价值。
教学案例解读:《楚辞》文选教学与屈原文化精神的传承创新研究。《楚辞》中《离骚》《九歌》《九章》《天问》等篇目的教学,要突破传统课堂只讲重言、联绵词和虚词兮、之、其、乎等语言文字问题,要延伸到家国情怀与屈原文化,拓展到春秋战国与楚国历史,联系到考古发掘与出土文献等,这里面有广阔的空间、丰富的内容,能够引发学生的探究性学习和教师的专题性研究。“既莫足与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屈原将个人抱负同国家命运和人民利益紧密结合在一起,展现了一种伟大而高尚的人格精神。“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的一生,是自觉追求真理的一生;屈原的担当与求索精神,影响着我们一代又一代后人。“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的爱国主义精神穿越时空,至今仍有一种深入肺腑的力量;屈原敢于探索的勇气,在历史长河中得到永生,成为中华民族不断进步与发展的精神内核。习近平总书记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谈到屈原,赞叹其心忧家国、情牵百姓、勇于探索、清正高洁的人格魅力和思想精髓。如2012年8月在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第28届大会开幕式上的讲话中,习总书记就指出:“早在2300多年前,中国伟大的诗人屈原就发出了‘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的著名‘天问’”。在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当下,作为屈原第二故乡所在地的高校中文专业教师,纪念屈原的最好方式,就是要充分利用语言文学教学科研平台,传承与发展好屈原文化;将《楚辞》文献语言文字与屈原文化研究有效结合起来,努力成为屈原学研究专家、研究名家;打造屈原研究的文化品牌与学术高地,让书写在《楚辞》等古代经典中的语言文字活起来,让屈原精神在我们的血脉里代代相传。
正如著名语言学家黄德宽所论:“中文学科扎根于传统文化的沃土,有着深厚的根基,语言文字是记载或传承中华文化的载体,必须要借助语言文字为桥梁才能走进这个辉煌的大厦,否则我们根本无法真正地、准确地认识中华传统文化。没有母语文化的发展,中华文化的传承就是空话,这就决定了中文学科的发展方向及其在人文学科中的基础性地位。传承弘扬传统文化既是中文学科的出路所在、价值所在,也是中文学科建设和发展的基本立足点。”延伸开去说,作为一门人文性很强的基础性课程,古代汉语以博大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根基,同时也要以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作为目标与方向。不仅如此,古代汉语背后文化内涵与人文精神的挖掘、传承与弘扬也是古代汉语教师追求个人职业发展的一个重要支点,是我们创新开展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突破口,化解科研与教学矛盾的一个重要手段。古代汉语通论教学应当与古代先贤对语言的认知、文字的发明、语言学观念的演进及其学术思想的探讨紧密结合起来;古代汉语文选教学更是与古代文学、古代文化、古代哲学、古代思想、古代历史密切相关,而不只是简单的古代语言文字问题。文化切入可以将相关学科知识很好地关联起来,教学对象与内容不再孤立单一,教师的教学有了更加丰富的内涵,教师的科研有了更加广阔的视野。破解古代汉语教学科研的难题,要跨越古代汉语教学和科研的鸿沟,其中一个关键就是文化融入。文化融入可以将教师在教育教学过程中的潜在压力转化为教师努力提升综合素质、培养终身学习能力的内在驱动力。不仅古代汉语研究要有文化的参与,古代汉语教学更要有文化的渗透,通过文化的融入,可以有效实现古代汉语科研与教学的对接和契合。
五、结语
综论语言人文性和古代汉语课程属性,汉语背后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古代汉语更是一笔宝贵而丰富的人文教育资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既是古代汉语实践教学的重要内容,又是古代汉语实践教学的必要手段。注重文化人格的培养和提高文化创新能力自然成为古代汉语实践教学的重要能力目标。在大力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下,回归到古代汉语的人文秉性特质,重新审视汉语汉字长期为其工具价值所掩盖的文化价值,从而丰富古代汉语教学的思想内涵和文化品味,深入发掘汉语汉字所蕴含的丰富文化信息,实现科研与育人过程中语言和文化的深度契合,这是我们当代语言学教师的应有担当与历史责任。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人类文明发展史告诉我们,文字的发明和发展对人类文明进步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汉字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标志,也是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汉语的历史早于汉字,同样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语音、词汇、语法等内部构成要素和文化有着密切的关联。作为文化项的语言文字本身与文化相互印证,共存共变。国学大师钱穆《文化学大义》说:“一切问题,由文化问题产生;一切问题,由文化问题解决”,语言文字相关问题也可以尝试从文化的途径寻求解决之道。通过汉语汉字的教育学习来传承传播中华优秀文化,是一条根本的途径。在教育教学中植入汉语汉字的文化基因,是破解古代汉语实践教学难题的一大关键,也正是中文等传统学科专业在现代转型发展过程中文化自信的重要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