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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文体变迁新论

2019-06-11王婉君

中国民族博览 2019年1期
关键词:情感因素

【摘要】关于文体变迁的讨论,在中国古代的文学评论中已成体系,时至今日,仍然存在许多问题和值得深入思考之处。学术界普遍认为,影响“文迁论”的因素至少有四种:时代因素、地理因素、自身因素和命运气数因素,其中以第一种为主流,首先由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提出:“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但以上因素中并不包括情感因素,或者隐藏于具体的分析中,本文将在这方面展开具体翔实的论述。

【关键词】文体变迁论;情感因素;诗词流变

【中图分类号】G632.3 【文献标识码】A

明代的李贽、袁宏道等人继承刘勰“通变”之论,强调时代兴衰不应一味沿袭传统,清代的王国维亦有“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著名论点。“世情”“时序”对文体的影响已深入人心,并作为当代研究文体变迁问题的主要切入点。从时代的变化来观察文体之变,这固然是不刊之论,但也应该认识到,中国文学的传统是抒情性而非叙事性,时代作为外部因素,其作用力恐怕仅是一个方面,文学自身蕴含的因素也是文体变迁的关键因素。

一、经学话语下的“破体”困境

《诗经》在汉代成“经”,意味着儒家诗学在汉代成为经学权利话语下的诗学。代表性的论述《毛诗大序》中赋予抒情言志的内容以浓厚的政教色彩,暂且不论“志”的具体内涵,但要求是“发乎情,止乎礼仪”,即士人阶层与统治阶级在相互妥协中,前者作为被统治者所达成话语共识:温柔敦厚,主文谲谏。这在当时的文人圈子中已经上升为一种集体无意识。《诗经》在产生初期的面貌已经不可考,但周公“制礼作乐”,它们在产生时是与政治礼仪密切相关的,其中有关的抒情因素又有多少呢?它们在春秋战国时期成为人们政治语言中的有力工具,反在汉代被人们认为是“发乎情”之作,一定程度上颠覆了它们在产生初期和前代中的文化内涵。

我们必须看到“情”在文学创作、应用和评论中的扩大化,但是经学话语毕竟作为一种官方力量限制着感情的抒发,它所形成的规范使人们不得不在其中徘徊不前。汉大赋作为汉代文学的代表,虽然充斥着华美的文辞,但思想成就并不突出,甚至司马相如的《上林赋》起到与作者本来的劝谏之意相反的作用。除此之外,从班固、扬雄等人以经学的眼光批判屈原的态度中也可见一斑。赋,刘勰以为“总其归塗,实相枝干”,即赋是作为诗的枝干发展而来。而楚辞作为广义上的诗歌,开辟了与《诗经》不同的抒情性道路。總结来看,两汉以前这些占据主导的文学体裁,基本是源于诗歌,它们或起不到抒情达意的理想效果,或热情洋溢而不被认可,始终不能冲出桎梏,形成鲜明的情感特色,时代的作用不容忽视,但就其自身而言,对于情感的束缚也使文人士大夫没有必要去探索新的文体。但是刘勰认为汉大赋是“铺采攡文,体物写志”,它所呈现出来的“志”,可以理解为士大夫阶级为了在讽咏劝谏中加入个人感情的努力。其实,汉代初期的骚体赋和汉代末期的抒情小赋,都在其中蕴含了作者饱满丰富的情感,但前者很快在经学话语下的压制下被汉大赋夺取了风头,后者则摇曳生姿,为接下来的魏晋南北朝的文学大解放开启了新声。

二、唐宋“言志”范围与人群的改变

魏晋南北朝时期,思想解放带来的文学解放有着重要意义,文学自觉的时代给予情感的抒发更加自由的条件,建安时期即有“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发挥性情,畅抒情意成为风尚。盛唐时期,律诗、绝句、歌行等诗歌体式争相辉映,人们由表达的情感的需要选择合适的诗体,而唐代科举制度的提高使得有能力创作诗歌的人群在质的层面大量增加,覆盖社会多个阶层。反观前代,《诗经》作为“谏书”的作用影响深远,但在当时,以诗谏的人群只是极少数的精英阶层,流动性不强,在儒学成为官方统治思想的初期,他们在“言志”的时候是带有更加强烈的政治目的性的。这就与唐代形成鲜明对比,确实是时代因素的影响,但直接影响文学创作的是抒情的人群。

到中唐时期,以韩愈为主的诗文革新运动,为超越盛唐做出了许多尝试,尤其是白居易“直而切、质而径”的创作观和韩愈“物不得其平则鸣”的文论观,前者以新乐府为标榜,突破诗歌“中和”的艺术风格;后者继承司马迁“发愤著书”说,深化了对文学抒情性的认识,形成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其实也就是中唐文人需要一个新的出口来表达相似的情感,虽然诗与文这两种主要的文体并没有改变,但是文人已经敏锐地感受到情感的抒发还需要突破重重牢笼,不吐不快。

宋代词学大兴,作为与诗不同源的文体,它也由音乐而生,但表情达意的内容不像作为社会正统文体的诗文那样引人注目。宋代市民阶层兴起,人们对娱乐生活的要求日渐提高,加之统治政策的宽松,人们更喜欢在这种相对自由的文体中尽情高歌或低吟,凡是稍微读一读欧阳修、黄庭坚、苏轼等人在诗中运用的各类典故,再去感受一下他们在词中的畅所欲言,甚至会怀疑这竟是同一人的作品。词作为新兴文体,所蕴含的情感与诗歌基本相同,但苏轼主张“以诗为词”,鲜明地表现出当情感抒发达到某个节点而难以摆脱固定思维模式时,就会有破体的现象出现。但是仍然要注意到,后人在词评时,依然会受到传统诗教观的影响。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评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写怨妇思夫之怀,寓孽子孤臣之感”,与《毛诗大序》对于《关雎》的评价如出一辙。先不论其观点的对与错,但足以可见前代的基调对后世影响实在深远,既然这种基调是由诗歌而发,那么后人在创作时必然要注意情感表达的方式方法,这也可以从侧面解释一旦情感被约束,想要突破文体的限制是很困难的。

无论是韩愈的“以文为诗”,还是苏轼的“以诗为词”,都受到后代评论家的诟病。陈师道评论说:“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入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但是从文体变迁论的角度来看,正是他们的大胆突破,才为不同的文学体式注入了新的活力。

三、戏曲小说的出现

诗词曲赋与小说、散文并不属于一个系统,前者属于韵文,而后者属于散文,但诸子散文中韵散结合的现象并不少,情感的抒发也绝不逊于诗词,这一类文体应该在我们讨论的范围内。戏曲小说在元明清时期大放异彩,这与异族统治和反常的文化高压政策密切相关,加之面对唐诗宋词两座巨峰,人们便将无处安放的情感寄托在以叙事性为主的文体中。这种文体有更广泛的群众基础,不仅作者可以表露自己的观点和情感,而且也使读者在阅读中找到情感的共鸣,这正是它得以发扬光大的重要原因,即情感既有输出,也有输入。

同时我们要注意到这几种文体之间的联系。前文提到,韩愈的文论观受司马迁影响很大,而刘勰评《离骚》:“每一顾而掩涕,叹君门之九重,忠怨之辞也”,如此看来,司马迁与屈原的情怀亦是一脉相承, 诗、文与史的情感是相互交通的。从结果来看,韩愈领导的古文运动把经文子史都列入到文学的范畴,一定程度上解放了文体,拓宽了文学艺术的表达形式,因此极大地促进了中唐传奇小说的发展,这为后世俗文学体制的兴起奠定了基石。李贽评点《水浒传》为一部“发愤之作”,无疑是借用司马迁撰写《史记》的态度来议论小说这种文体。这都充分证明了情感的横冲直撞早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后人将前人表达不充分的感情放大,制造出新的容器,而当人们回首望去,这些不吐不快之情似曾相识,无非都是以古人之感,浇内心之块垒。

总而言之,在探讨文体变迁的问题时,时代因素是重中之重,我们要意识到时代的变化给文学的发展又带来了什么,最直接的影响是作用于人心,“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而情感是影响文学的由内而外的自发性的因素,在形式上引起文体的变化,以适应言志的人群、范围和方式等多方面因素的改变。再进一步,如果说自古人们的感情就有悲欢喜怒,如果想要推陈出新,就须在体制上多下功夫了。

参考文献:

[1]李春青.中国古代文论新编[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2]张少康.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3]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2013.

[4]王步高.唐宋诗词鉴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王婉君(1998-),女,汉族,山东青岛人,在校大学生,单山西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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