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语用学视角下“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研究

杨荣华，高贤琼

（河海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211100）

一、引言

变异语用学作为语用学的一个新兴研究领域， 主要关注地域和社会空间变化而引发的同一语言内部的语用变异问题（Schneider & Barron 2008；任育新、陈新仁 2012）。具体而言，变异语用学主要探讨由于地域、性别、年龄、民族身份和社会经济阶层等宏观社会因素差异而引发的语言使用上的变化（Schneider & Barron 2008；Barron 2015）。这些宏观社会因素构成的系统不是完全封闭的，可以纳入新的因素（Schneider & Barron 2008；任育新 2017），如城乡背景、受教育程度等。现有变异语用学研究主要关注地域差异引发的语言使用上的变化，对性别、城乡背景等因素的关注比较少。

言语行为层面是变异语用学分析的5 个具体层面之一， 它特别关注从言语的直接程度和礼貌程度来考察言语行为的实现方式和言语行为的修饰（Schneider & Barron 2008；任育新 2017）。现有关于言语行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请求言语行为的考察上，如Barron（2008）对比分析了爱尔兰英语与英国英语中请求言语行为的使用情况；Placencia（2008）讨论了厄瓜多尔基多和曼塔地区街头小店中西班牙语请求言语行为的使用情况。这些研究主要聚焦地域差异引起的语言使用上的变化，鲜有研究从性别、城乡背景等宏观社会因素来考察请求言语行为。

鉴于此，本研究拟以“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的实施为切入点，考察该群体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以及性别和城乡背景因素对其请求策略使用的影响，以期拓展汉语请求言语行为的研究视角，丰富汉语语用变异研究。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问题

本研究从变异语用学视角出发，以“00 后”大学生为研究对象，考察该群体的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以及性别和城乡背景因素对其请求策略使用的影响，具体回答以下3 个问题：1）“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如何？ 2）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00 后”大学生的请求策略使用是否存在性别因素上的差异？ 3）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00 后”大学生的请求策略使用是否存在城乡背景因素上的差异？

（二）问卷设计

本研究的问卷设计以Searle（1975）的间接言语行为理论和Blum-Kulkaet al.（1989）的请求言语行为分析框架为理论基础。根据交际意图实现方式的不同，Searle（1975）将言语行为分为直接言语行为和间接言语行为，间接言语行为又可进一步分为规约性间接言语行为和非规约性间接言语行为。请求言语行为往往通过直接策略和间接策略来实现。根据请求策略直接程度的高低，Blum-Kulkaet al.（1989）将请求策略分为直接策略、规约性间接策略和非规约性间接策略。直接策略是指说话人多采用陈述句和祈使句明确地向听话人发出请求；规约性间接策略是指说话人常通过询问、建议等约定俗成的方式来表述请求意愿；非规约性间接策略是指说话人往往不直接表述请求内容，而是通过描述客观事实来暗示听话人揣摩话语的言外之意。

本研究在参考Economidou-Kogetsidis（2010）和任伟（2018）研究的基础上，采用语篇补全法，结合“00 后”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实际，设置了10 个场景，以考察“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以及性别和城乡背景因素对其请求策略使用的影响。具体场景如下：1）请餐馆服务员帮忙添一壶热水；2）请弟弟/妹妹帮忙下楼拿快递；3）请路人帮忙拍照；4）向班级同学借自行车；5）请正在讨论的陌生同学保持安静；6）请舍友降低音量；7）请图书馆管理员帮忙找一本书；8）请关系亲近的班导师批准假条；9）请爸妈开车送自己去机场；10）向不太熟悉的课程老师借一本专业书籍。

填写问卷时，受试需要根据自己平时习惯选择最常用的表达方式，如无合适选项，则必须在指定选项处写出常用表达。具体题项形式如下：

（1）您正和几位好友在一家餐馆吃饭，想请服务员帮忙添一壶水。

这时您会对服务员说：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a）服务员，加点水！

（b）您好，可以帮忙倒点水吗？

（c）请问你们这里有水吗？

（d）其他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请写出）

（三）数据收集与分析

2019 年3—4 月，笔者在南京某高校发放线上问卷200 份，回收有效问卷178 份。在有效问卷中，男生77 名，女生101 名；城市背景学生106 名，乡村背景学生72 名。笔者将受试的补全回答，即（d）选项内容，归类至对应的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①本研究共收集到补全回答83 例。根据受试的回答，笔者将其中的41 例归类至直接言语行为及直接策略（27 例）、间接言语行为及间接策略（14 例，规约性间接策略和非规约性间接策略均为7 例）；其他的42 例由于受试明确拒绝向他人发出请求，笔者将其归类至无请求言语行为及无请求策略。，并将数据导入SPSS22.0，分析“00 后”大学生在10 个场景中的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以及性别和城乡背景因素对其请求策略使用的影响。

三、结果与讨论

（一）“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

本研究共设置 10 个场景， 受试须针对每个场景选择 1 种请求策略，178 份问卷共产生 1780 例请求策略。表 1 呈现了“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

表1 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使用的总体情况

由表 1 可知，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00 后”大学生使用间接请求言语行为最多，共 1224例，其中规约性间接策略 985 例，占55.34%，非规约性间接策略 239 例，占13.43%；直接请求言语行为次之，共 514 例，占28.88%。“00 后”大学生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请求策略使用的优选序列依次是规约性间接策略、直接策略、非规约性间接策略。这一研究结果与张绍杰和王晓彤（1997）的研究发现相似，同时也佐证了Blum-Kulkaet al.（1989）规约性间接请求策略是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中最常用的请求策略的观点。请求作为一种威胁面子的行为，往往会威胁到交际对象的面子（Brown & Levinson 1987），因而人们在向他人请求帮助时往往倾向于采用规约性间接策略来缓和强加程度，降低面子威胁，从而与他人维持和谐、友好的社会关系。规约性间接策略的使用既能明确地表达说话人的意图，又能给听话人留有拒绝的余地，可以有效维护交际双方的面子（王晓彤、张绍杰2011）。

（二）“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使用的性别差异

表 2 呈现了不同性别“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

表2 “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使用的性别差异（%）

由表 2 可知， 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35.98%的男生使用直接策略，23.47%的女生使用直接策略；62.21%的男生使用间接策略（其中规约性间接策略占48.70%，非规约性间接策略占13.51%），73.77%的女生使用间接策略（其中规约性间接策略占60.40%，非规约性间接策略占13.37%）。总体来看，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男生和女生请求策略使用的优选序列都是规约性间接策略、直接策略、非规约性间接策略。相比于男生，女生间接策略的使用频率更高，这与王晓彤（2012）的研究结果一致，也在一定程度上与Lakoff（1975）和Holmes（1995）等人的观点一致，即女性语言往往比较间接、含蓄、委婉，而男性语言则更为直接、明确（潘小燕 2004）。

为了进一步了解男生和女生在不同场景中请求策略使用是否存在显著性差异，笔者对10 个场景中男生和女生的请求策略使用情况进行了独立样本t 检验。 结果显示， 在场景3 （t=-2.127，p=0.028＜0.05）、场景4（t=-3.018，p=0.003＜0.05）、场景5（t=-2.727，p=0.007＜0.05）、场景7（t=-2.564，p=0.011＜0.05）和场景10（t=-2，939，p=0.004＜0.05）中，男生和女生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所使用的请求策略具有显著性差异。

综上，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女生使用间接策略的频率高于男生，使用直接策略的频率低于男生，男生和女生的请求策略使用在一些场景中呈现出显著性差异。

（三）“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使用的城乡背景差异

表3 呈现了城市和乡村背景“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的使用情况。

表3 “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使用的城乡背景差异（%）

由表 可知， 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27.83%的城市背景学生使用直接策略，30.42%的乡村背景学生使用直接策略；70.47%的城市背景学生使用间接策略（其中规约性间接策略占57.64%，非规约性间接策略占12.83%），66.25%的乡村背景学生使用间接策略（其中规约性间接策略占51.94%，非规约性间接策略占14.31%）。总体来看，城市和乡村背景学生请求策略使用的优选序列都是规约性间接策略、直接策略、非规约性间接策略。为了进一步了解城市和乡村背景学生在不同场景中请求策略使用是否存在显著性差异，笔者对 10 个场景中城市和乡村背景学生请求策略使用情况进行了独立样本 t 检验。分析发现，城市和乡村背景学生在 10 个场景中请求策略使用的差异均不显著。

综上，在实施汉语请求言语行为时，尽管城乡背景不同，但两类学生都更多地使用间接言语行为请求帮助，其中规约性间接策略使用的频率最高。

四、结语

本研究从变异语用学视角出发，考察了“00 后”大学生汉语请求言语行为及请求策略使用情况，并分析了性别和城乡背景因素对其请求策略使用的影响。研究发现，“00 后”大学生使用间接请求言语行为的频率相对较高，从请求策略来看，他们使用规约性间接策略的频率最高，直接策略次之，非规约性间接策略再次之；“00 后”大学生请求策略使用在一些场景中存在性别因素上的显著性差异，但在城乡背景因素上不存在显著性差异。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汉语语用变异的研究，但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如受试仅为大学生。因此，未来的研究可扩大研究对象的类型及数量，也可纳入更多因素进行考察，如民族身份、语言接触、受教育程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