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春心（之十一）
2019-06-10
第十一章
一
安然今天刚刚从景点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安康转达给她的。安康也了解得很不全面，只说是由于赞助商的变故，万隆影视手头的项目，很可能会停下来。他让姐姐赶紧打听一下。
安然非常意外，赶紧电话联系了合作方电视台影视部的小刘，这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原来是赞助商改变战略，也开始追逐IP，故而准备放弃已经上马的部分原创作品，并愿意赔偿各条下线的损失。
这个消息令安然一下子懵住了。
之前她曾经亲手命令停下这个项目，目的是为了给秦歌解围。但因种种原因项目并没有停下来，随后安然也准备全力以赴对待。但现在突然就这样黄了，安然除了始料未及，又非常难过。
这个项目从酝酿，到联系各方资源，最终获得立项，安然不仅仅花费了大力气，而且还赋予了这个项目无限的寄托和梦想。所以之前她要中断，也绝对是一副肝肠寸断的心情。而现在，这个项目真的没了。
虽然说赞助商愿意赔偿损失，但有一样损失对方是没有办法赔偿的，那就是时间。一来一去，万隆影视因为这个原因，损失的时间少说两年。
然后安然第一时间想起了周洋。周洋之前带着宋晓雨过来谈《救世》第一部的合作，安然因为已经有项目在做，因此回答得不是非常迫切，但也没有说断。那么现在，这条路能够弥补万隆影视的项目空缺吗？
安然马上就和周洋通了一次电话，但周洋却告诉他，他们经过斟酌，现在暂时不准备启动《救世》这个项目。
对于这种毫无预兆的变故，安然再有定力，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心神难宁。世事太无常了，有时候好事成双，有时候就祸不单行。
有天安然跟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吃饭，席间朋友提及，说之前他看到天宇公司的秦歌，在跟江南热烈交谈，而且两人后来还去了饭店吃饭，看上去关系非同一般的密切。
安然觉得蹊跷。《救世》第一部已经被宋晓雨卖给了周洋。秦歌还有什么理由会去跟江南这么热络呢？然后她又想到，江南是个职业作者，他除了《救世》，未来必定还有其他作品问世。在眼下这种全民追逐IP的环境里，秦歌的做法似乎也能够理解，并且他已经获得了某些先机也说不定。
散席以后，安然回到办公室，就想给秦歌打个电话，探一下他的底。
这个时候秘书电话进来，说有个叫莫非的人想见你。安然一愣。
莫非在这个时候上门，这是想干什么？
安然马上想起上次莫非酒后尝试跟自己表白的情景来。当时她有些恍惚，仓皇离开，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从那天两人分手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莫非见过面，但莫非的影子却犹如天外来客，时常会浮现在她眼前。那么他今天登门，难道还想再跟她来第二次表白？
安然对于莫非的表白，基本上没有怎么细想。但这个人对于安然而言，又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归纳起来就是两个字，神秘。
安然收拾了一下，最后让秘书把人带进来。
莫非进门后就跟安然热情招呼，似乎也看不出多少表白未遂以后该有的那种沮丧和尴尬。
“我是来应聘的。”莫非随后单刀直入就说。
安然又是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在网上发过一个招聘启事。她这一阵感觉有些累，分身乏术，时常会想找个人帮忙，就想添个助理，替自己打理一些例行事务。
“你？来应聘我的助理？”安然很意外地问。
“你看着行吗？我好歹还算是有些经验的。”莫非摊开手，轻松说道，“不过好像年龄有些大而已。但你也说了，如果条件好，这些都可以放宽的。”
安然突然间就似乎明白了好多，于是就有些不想拒绝他了。
“那个招聘我发了才两天，你就看到啦？”安然问道。
其实安然有所不知，这一阵莫非一直在网上收集有关万隆和安然的所有信息。那个招聘启事，就是这样被他搜到的。莫非看到招聘启事，突然觉得这是一个长期留在安然身边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你来做我的助理，不觉得屈尊吗？”安然说着，打量着莫非，她多少已经有些看穿对方的心思。
“不，我尽量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莫非笑着说道。
就这样两人半真不假的，聊了好久，最后安然竟然就接受了莫非的应聘，这个举动让两人都有些意外。但同时又都觉得这并不出乎意料。
之后安然就把项目停掉一事跟莫非说了说。莫非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安然摇摇头，茫然，反问说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莫非望了望安然，说那就再找下一个项目咯。还说这次你那个项目中断，也给了你一个提醒，你应该更加清楚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东西。以后找项目，就更有方向感了。
安然当然知道莫非所说的含义，无非就是现在大家都在盯着IP做。但IP在哪呢？莫非说江南这个大IP ，还是值得好好挖掘一下的。这个提议跟安然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然后安然望着莫非，又难免有些尴尬起来。招聘助理，原本是为了应付庞大繁杂的事务，但现在项目停了，助理也就一下子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莫非看到安然不开心，就说趁着暂时没有项目，不如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安然不想出去。其实如果一个人心里郁闷，即便出去旅游，那种不愉快的念头，会时时伴随着整个旅行过程，这种旅游根本起不了调节作用。至少安然的体验就是这样的。
但刚才莫非的话，却更加坚定了她去找秦歌聊聊的决心。想到这里她让莫非先去办理入职手续，她自己急着就想跟秦歌打电话。
莫非看出安然此时好像急着要去办什么事，就问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出去。助理么，不就是随时跟着老总鞍前马后效劳。安然想我是准备去找秦歌聊聊，如果让莫非跟着，那像个什么样子？所以就拒绝了。
等莫非出门后，安然就打通了秦歌的电话。刚一问你在干什么，马上就听见话筒里秦歌的唉声叹气。
“我还能干什么？我已经退休了。”
安然有些吃惊，不明所以，说你胡扯什么呢，出来坐坐吧。
秦歌在那边也正闷得慌，就一口答应了。
等安然在茶室里看到秦歌那副沮丧而难过的模样时，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问及缘由，秦歌什么也没有隐瞒。
安然听说秦歌已经辞职，吃惊不小。一时之间，心里好像有很多念头涌上来，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秦歌，还是该暗自高兴。
“秦歌，别难过了……”最后安然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秦歌喝了口茶，摇头说道：“难过什么？我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一下子撂下了千斤重担，轻松着呢。”
安然想了想说：“你是指你觉得自己已经不再亏欠天宇了？”
“没错。这才是我曾经最大的心理包袱。现在我们两清啦。”
安然又说：“秦歌，你这样离开天宇，那你对宋晓雨又是个什么态度呢？”
秦歌想了想说：“我现在对宋晓雨无所期待，也只剩下恨了。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我们之间也不再相互亏欠，大家各自安好，相忘江湖吧。”
安然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如果你真这么想，也挺好，至少你的心情就会坦然许多。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继续追逐梦想呗。但我现在已经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又回到旧社会了。”秦歌苦笑了一下。
安然点点头，随后又问：“那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没有？”
秦歌听罢，有些迟疑，突然打量着安然。安然被他看得有些不适，但却没有退却，依旧迎着他的目光，期待着他说出什么令她欣喜的话来。
“当然有。”秦歌信心满满，说道，“你知道吗？我很快就会获得一个大IP。”
秦歌上半句话说出来以后，安然的心跳无可抑制地加快了跳动。但随着后半句话的说出，安然的心情一下就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什么大IP？”安然问道。
秦歌注视着安然，摆摆手说道：“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安然有些生气，但随后就释然。她望着秦歌，追问道：“是不是跟江南有关？”
“你怎么知道的？”秦歌显然有些意外，说道。
安然就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说道：“江南的《救世》，不是已经被宋晓雨卖了吗？”
在安然的紧逼之下，秦歌突然放弃了侃侃而谈，转而就一副无奈相，说道：“是呀，是呀，我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痴心妄想罢了。”
安然一听，就知道秦歌不想跟她说真相，就又有些不快。
“那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有关《救世》第二部的事，秦歌曾经再三叮嘱江南不要外泄，所以此时此刻，哪怕他面对的是安然，也绝不敢轻易提及。
“安然，不说我的事了。你找我有事吗？”秦歌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安然不高兴，就喝茶。秦歌微微一笑，耐心陪着她。
安然偷望了一眼秦歌，心中隐隐失落，但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你知道吗？我那个项目也停下来了……”安然于是就把自己的情况跟秦歌说了一遍。秦歌很是意外。
“真的呀？这也太意外了。”秦歌觉得安然之前奋不顾身要停下项目替自己解围，已经令他感动和意外。他很希望安然可以顺利完成这个项目的。
“怎么样，现在我们都倒霉了，你心里多少能平衡一些了吧？”安然冷冷道。
“这是什么话？哎，现在要办点事，都不容易。”秦歌感叹。
“那么，你准备怎么去实现这个计划呢？”最后安然放下茶杯，冷冷问道。
在安然看来，既然秦歌已经辞职，那么就算他手头捏着再大的IP，也总得有个像样的平台团队来施展和运作吧。他现在单枪匹马垂头丧气的，能成什么事呢？
说完这句话，安然心中的那份期待，又再次浮起。
秦歌听到这里，出人意料地朝安然咧了咧嘴，笑得有些神秘。安然不明所以，拭目以待。然后就看到秦歌从包里拿出一张A4纸，递到安然跟前。安然一看，发现这是她发在招聘网上的招聘启事，非常意外。
“天无绝人之路，安总，我想应聘贵公司总裁助理这个职位，不知道安总肯不肯赏这碗饭给我？”秦歌望着一脸吃惊的安然，说道。
他之前接到安然电话后，又在网上浏览了一会，就看到了这则招聘启事。他想来想去，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一则是出于经济压力，再则他更觉得，自己跟安然各方面都很能说到一块去，这个时候去投奔她，绝对是明智之举。
对面的安然一听，既欢欣，又不知所措。
助理这个职位，她刚刚应允莫非加入。没想到秦歌也有这心思，怎不叫她喜忧参半。她无法想象，当有一天秦歌和莫非这两个男人，同时出现在自己身边时，那该会是怎样一副尴尬而有意义的画面。
那么自己该拒绝秦歌吗？安然当然舍不得。但现在莫非已经入职，那可怎么办？
“安总，看你这么为难，不会是想拒绝我吧？”秦歌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心里也真有些没谱。要是安然真的拒绝了自己，那这件事可就尴尬了。
要知道安然曾经三番五次邀请自己，所以在她跟前，秦歌还是有些信心的。自己刚刚遭受一次打击，正准备拿这件事尽快恢复信心呢。
安然望着秦歌，心中不满。这个混蛋，之前自己三请四邀，他却总是推三阻四，现在无路可走了，他就想起投奔自己了。我这个地方看来始终不能成为他的首选，最多也算是个备胎而已。
一想到备胎两个字，安然在心里“噗嗤”笑了一下。哎，安然呀安然，你也别这样较劲了。有些事实，尽管你不愿意承认，总归都是事实。
但即便答应，也不能便宜了他，否则他还不得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安然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
“秦歌，你想来万隆，我当然欢迎。但是……”
秦歌看安然吞吞吐吐的样子，的确有些意外。在他的想象中，安然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欢欣鼓舞才对。
“安总，有话你就直说。”
安然注视着秦歌，似乎是想看透秦歌五脏六腑，片刻之后才说道：“秦歌，如果你愿意来万隆，我当然不会让你担任我的助理。你是个人才，最起码是我的副总，跟安康平起平坐。”
“谢谢安总厚爱。”秦歌笑笑说道。这一点他还真没有预料到。
安然打量着秦歌，调侃道：“看你的情绪，好像已经走出之前的不良阴影了。”
“那是。化悲伤为力量么。”秦歌的确已经差不多走出之前的情绪。他这次失落再大，也已经这样了。没完没了的折腾，那可不是他的风格。再则，在这股失落的前方，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再战江湖的信心已经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安然看到秦歌这副情绪，也就放心跟他计较起来。否则如果秦歌依旧一副低沉难过的情绪，她是绝不会对他说出以下这些话来的。
“秦歌，你既然想来万隆，那为什么又不愿意跟我讲讲你那个大IP的情况呢？你这样做，给我的印象很不好，很见外。以后我们还怎么推心置腹相处呢？”安然说道。
秦歌一听，马上就知道了安然的用意，心中暗暗转念。
本来他刚才对安然回避那件事时，心中就有些犹豫。按他的计划，他这次会带着这个秘密去投奔安然，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再跟安然说穿，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再借助万隆的平台，把《救世》第二部做起来。这样既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又肯定会给安然带去丰厚的利润。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秦歌觉得到了这个份上，他也该把这个计划说给安然听了。更何况她的项目刚刚被叫停，一定也在寻找优质项目，再起炉灶。所以自己这次投奔安然，实际上是带着一个非常及时的投名状而来的。
而安然刚才也等于是答应了秦歌的投奔。她不过是想敲打一下秦歌，看看他身上究竟藏着多少资源多少秘密。她当然希望秦歌可以加盟万隆，但更加在意能拥有一个优质的项目，来填补万隆影视眼下的窘迫处境。
秦歌想了想，就把自己跟江南暗中达成的协议，跟安然说了一遍。
“所以，安总，我现在就好比是三国时期的张松，就看你愿意做曹操还是愿意做刘备了。”最后秦歌笑着说道。
安然听完他的叙述，了解了真相，心中暗喜。这个秦歌，果然是有两把刷子，都到这个落魄份上，手心还捏着这样一个重要筹码。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要看你手里的地图是真的还是假的。”安然心中欢喜，但嘴上依旧强硬，最后只是跟他这样说道。这个家伙，也真是有些傲慢，居然把自己比作张松，不能惯他。
“如果你能真诚款待，那么我这幅地图就是真的。而如果你将信将疑，那这地图便是假的。”秦歌也半真半假说道。
“别得意，你有信心能让江南把第二部留给你吗？”安然这样说，显然是想进一步试探这件事的可靠性。
“我救过他的命，他说了要回报我。所以如果价格等其他条件没有问题，他一定会信守承诺。”秦歌拍着胸脯说道。
安然打量着秦歌，怎么看都觉得秦歌这样的男人，即便有些爱吹牛的毛病，也不至于会欺骗自己。这一点，她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
事实上，秦歌在面对江南的《救世》第二部时，也真的有些自信过头了。这一点，他很快就会尝到苦头。
二
暂时让《救世》第一部停止运作，最初是周海蓉提出来的。
对此周洋是非常意外，也竭力反对的。在他看来，这个项目就应该趁热打铁，尽快做出来。一旦时间长了，热度一过，或许就会失去关注效应。
同时周洋还询问母亲为什么要暂缓运作这个项目。
周海蓉何尝不想马上把这个项目变成现实，变成重振海博的一个契机，变成一个可以让儿子大展宏图实现梦想的突破口。但相比儿子的跃跃欲试，她考虑的显然还要复杂一些。
这个项目基本耗尽了海博仅有的那点家底，后续的制作，不知道还需要多少个这样的资金基数，无法预料。而且整个项目未来又必定要走联合出品的渠道，所以后续会有很多问题，海博自己根本无法掌控。
说到底，周海蓉是在担心儿子周洋的能力。她自己已经老了，原先那种激情那种冲动那种韧劲，差不多已经消耗殆尽。
现在每次当儿子向她请教问题时，周海蓉内心就会无端涌起一股疲惫和烦心。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斗志全无，她只想着尽快退休，去过那种闲云野鹤的闲散生活，养养花，回忆回忆往事，把每一天都过成一首小夜曲。但是她很清楚，她还没有过这种生活的资格，周洋还有待成长，她必须给他最大的支撑。
所以每次在周洋跟前，她都要强硬装成一副坚强的模样，去给儿子解疑释难。说到底，儿子看到的自己，根本就是一个硬撑起来的周海蓉。所以周海蓉在想，一旦轻易放任这个巨大工程启动，她又能给儿子提供多少帮助多少力量呢？想到这些，周海蓉深深憎恨自己，甚至是鄙视自己。周海蓉呀，儿子还小，你必须要坚强，你必须要把他扶上马，然后还要送一程，一直到儿子完全老练成熟。
海博的未来，必定要靠周洋去面对。但儿子呀，你确实准备好接受挑战了吗？
而且她必须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去告诉儿子这个事实，面对这个青黄不接的事实，否则就会损伤儿子的信心。
周渺，你个混账，你要是在，我就不必操这份心了。
一想到周渺，周海蓉就再次沉浸在无尽的怨恨和哀伤之中。但她现在似乎又没有时间去投入这种回忆。
因为有了这种心结，所以最后周海蓉决定暂缓启动这个项目。
并且她还在其他渠道获得了一个院线电影剧本。她的打算是，先启动这个院线电影，然后让周洋在操持这个项目的过程中，熟悉一下整个流程，磨炼一下意志，甚至是摔一些跟斗也无妨。关键是这个名叫《一路顺风》的剧本得来很便宜，只有三十万。这是一个新人编剧的作品，但周海蓉委托朋友评估以后，觉得潜力很大，值得一试。
最关键的是，这个项目投资很有限，所以即便院线这块反响不好，她也可以有多方弥补，总体损失不会大。不管这个项目结果如何，相信周洋通过这次实践，一定会成熟很多，到那个时候再启动《救世》这个大项目，保险系数就会大很多。对周洋的成长也很有裨益。周海蓉一直就觉得，现在海博最重要的不是尽快出项目，而是怎么样让周洋尽快成熟老练起来。周洋才是她最大的财富，他的成熟才是眼下自己最应该抓的项目。所有的商业项目，也都必须要围绕如何兼有让周洋茁壮成长这个目标。
所以最后周海蓉跟儿子说要先上《一路顺风》。摆出来的理由也很具体：《救世》的融资是个漫长过程，我们不要等，先做一个短平快的，争取弯道超车，短期内就获得突破，在业内获得一定影响力了，再做《救世》就会方便很多。另外通过《一路顺风》的实践，打造起一支精良高效和专业的运作队伍，也非常有必要。这些都是在为《救世》的爆发做准备，更是在为海博影视的未来，以及周洋的未来打基础。
周洋对于这个理由，也没有多少怀疑，并且对于母亲的一番苦心，也多少能够感受得到。
于是海博影视马上就开始运作《一路顺风》这个项目。周海蓉担任海博影视总裁，指导儿子，很快组织起一支年轻的队伍。周洋担任总经理，运筹帷幄，信心满满。
其间宋晓雨依旧担任海博影视的市场部总监。对此周海蓉是有些微词的。
《一路顺风》的项目宣发稿是宋晓雨核准后交上来的。周海蓉看完以后，说不出有什么不足，但当她看到最后宋晓雨的署名时，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愉快。这种莫名的不快，很快就影响到了她对稿件内容的认可和判断。于是，她当即就打电话给宋晓雨，指示稿件必须重新定位斟酌，推倒重来。
宋晓雨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意外，忙问稿件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周海蓉根本无心归纳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是不想让宋晓雨这么轻易通过罢了。似乎她这样做了，就多少能抵消一些心中的疙瘩。
宋晓雨虽说已经跟周洋登记，可以说已经是自己儿媳妇，但周海蓉更在意的是，宋晓雨还是宋仁浩的女儿，是天宇的人。而天宇对他们周家的影响，那绝对是刻骨铭心的。她对这个儿媳妇，于是天生便有了某种敌意和宿仇。这种心结，哪里能一时半会消除得掉。
另外她也意识到了，周洋是个乖小孩，而宋晓雨却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真担心儿子驾驭不了这匹野马。
宋晓雨最后也不敢违抗，答应重新撰写宣发稿。但周海蓉的心里，却依旧没法平静下来。她就把儿子喊来，跟他说起了宋晓雨。
“妈，你是担心宋晓雨无法担任这个职位吗？”周洋问母亲。
“儿子，我总觉得吧，宋晓雨这个人，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周海蓉不无忧虑地说道。
“妈你瞎说什么呢？什么炸弹不炸弹的。晓雨的能力是显而易见的。”周洋不满地说。
“论能力，宋晓雨之前跟着父亲锻炼了好些年，然后又去纽约读了些书，必定是有一些的。”周海蓉缓缓说道，“但你也不能否认，宋晓雨身上同时还有着一些不可预料的冲动、凶狠和极端。就拿这次，她竟然会把自己家的项目转让给我们。我已经听说了，对于宋晓雨的这次转让，宋仁浩和所有天宇人都是不认可的。因为这个原因，秦歌一气之下，甚至还辞职离开天宇，转而投奔了万隆。你看看，她这么做，真的是在拆人家呀。”
周洋听到这些，不免沉默起来。
“所以我对她有些疑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次你还突然去跟她登了记，我这心里就没法踏实。周洋，你觉得她真的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吗？”
周洋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耐烦，说道：“妈，人家爱做什么事，那是她的事，再说她这样做，我们不也从中得利了吗？她这么做全是向着我们，你还不满意？”
“好吧，我不说了。反正对于宋晓雨，你多少防着些，有好处。”最后周海蓉说道。
这件事在她的心里，一直紧绷着。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儿子是真的喜欢上了宋晓雨，就担心儿子还年轻，会吃亏。而那个宋晓雨，怎么看都像是个老江湖。
“妈，你也别把你儿子当傻瓜。很多事，我心里有谱。”周洋这样说道，就离开了周海蓉办公室。
周海蓉听罢，不免多看了儿子的背影一眼。但周海蓉显然是根本无法看透儿子这句话背后的心思。
此时此刻，周海蓉劝说儿子无效，就突然更加恨宋晓雨了。
而宋晓雨在接到周海蓉电话以后，情绪也一下就变得很坏。在项目宣发稿这件事上，宋晓雨就算是个傻瓜，也能感受到周海蓉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苛刻和深深的恶意。
按照宋晓雨的性情，她是很想跟周海蓉发飙的。可是她暂时还不清楚周海蓉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她。同时她也觉得，如果没有周洋，没有海博，她宋晓雨现在又能去哪里栖身？
《救世》第一部转让后，宋晓雨一度有些后悔。但时间一长，这种悔意也就淡化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对秦歌的那份愤慨，再次牢牢占据了她的心田。
宋晓雨其实心里很清楚，自己对秦歌的这份情绪，多少也有些偏颇。但她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她已经隐隐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那就是，当她一想起某个人时，心中涌起的，就全是这个人的缺点。这一点似乎是很要命的。
宋晓雨每次想起这一点，就想着拼命挣扎一番，去摆脱这种偏执，但她却没有一点点力气去这样做。她有时候觉得她就像是一个溺水者，而这种习惯性思维，又如一根根坚韧有毒的海藻，死死将她缠住，并在她的皮肤下注射毒剂，令她丧失挣脱的勇气，转而沉溺于这种毒剂所带来的快感，安心让自己泡在海水里享受这份麻醉。
所以周洋也好，海博也罢，现在是宋晓雨实现反击的一个平台。她还没有办法失去它。
秦歌加入万隆影视，这个消息在业内也有了些反响。当年秦歌在天宇的不凡表现，犹在眼前，但现实却已经物是人非，好不让人感慨。
而同样感慨的肯定还有安然。秦歌的加入，几乎冲散了那个项目突然中断的沮丧，更令安然拥有了一份欣然一份期待。
这必定是个良好的开局。
然而秦歌很快发现，万隆影视不但有安然，居然还有一个叫莫非的总裁助理。这个莫非跟安然之前一起进进出出，秦歌一直是有所关注的。
莫非给秦歌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好像无处不在，这一阵所有的大小事情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而这一次，以他的资格，居然会甘心去应聘安然的助理，这一点秦歌很是在意。
同样在意的，自然还有莫非。秦歌这次突然离开天宇，转投万隆，也令莫非始料不及。当他看到秦歌出现在万隆大厦时，内心顿时无限激荡。
秦歌终于也反出天宇了。光凭这一点，就很能令莫非潸然泪下。
所以宋仁浩的为人，一直就没有变化。所以在他手下做事，早晚都会心灰意冷，自己是这样，秦歌自然也不例外。
但这一点，却差点再次要了莫非的性命。
在他的内心，其实非常不希望看到这个真相。这个真相也再次印证了另一个残酷真相，那就是自己当年在天宇时，的确一直是在被宋仁浩利用，欺负。每次觉察到这一点，除了会令莫非愤慨以外，更会令莫非蒙受一次羞辱。而后者，却是最能摧毁莫非的一股力量。
换句话说，尽管莫非已经确定宋仁浩当年对自己的种种不堪，他自己也作出了激烈的复仇反应。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最期待看到的结果依旧是：所有这些都是一场误会。这个结局，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没有彻底放弃这个梦想。他希望有奇迹。他很清楚，自己心头的伤痛和愤怒，哪怕是再激烈的反击，也无法能令自己释怀，相反只会越发难过。这一点，他现在已经尝到滋味了。这次在竞拍时耍了天宇一把以后，他的兴奋劲只维持了很短时间，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如果这个梦想能成为最后的真相，那他的人生就完美了。
因此现在的莫非，胸里揣着一个非常复杂的心脏。他想进一步复仇，却又在幻想着这个仇恨原来子虚乌有。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几乎就快要把莫非折磨死。
好在他还有另一个希望，那就是安然。否则的话，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但秦歌这次突然投奔万隆，马上就让莫非开始警觉。他很清楚秦歌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必须有所作为。
然而就目前安然所面临的难处，莫非却一筹莫展。毕竟自己好多年没有回国，而且更无法泄露身份，所以以前那些人脉他根本无法拿出来使用。换句话说，现在他找不到任何能够帮助到安然的一点点办法。这一点，让莫非深感无奈。
相反倒是秦歌，看上去却踌躇满志的样子。莫非觉得这一次，自己还是处在不利地位，一个不小心，恐怕又要输给秦歌。
不过莫非又想到，如果要跟秦歌去竞争安然，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这次如果能够成功挽回安然的感情，必定是因为马致远的力量，而不是莫非。
所以莫非也就觉得自己并非没有优势和信心。
并且安然这次能够接受自己的应聘，也足够说明，自己在她的心目中，还是占有一定空间和位置的。在工作中莫非也看到了，安然其实根本没有仅仅把自己当作她的一个普通助理。很多事情，她都会主动过来询问，甚至是请教。这一点，也让莫非深感欣慰。同时也提醒着他，以后一定要努力帮助安然，让她如愿以偿。
就比如这一次，秦歌的意思是，他有把握去把江南《救世》第二部争取过来，然后在万隆影视操作。对此安然是有些疑虑的，然后就私下里去找莫非商议。
莫非首先对这个情况很意外。安然说我也是。这件事看上去挺带劲，但也同样有些深不可测。
然后莫非说等第二部出来，应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少则半年，其中更是充满了不确定因素。这个时候商议这件事，有些过早。最关键这件事秦歌能有多少把握呢？
安然说她也没法说，但秦歌看上去挺自信的。
莫非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挺重要。安然说她已经多次提醒秦歌，莫非说那我再去跟他透彻聊一次。
而秦歌虽说进入万隆不久，但很早就看出安然跟莫非之间的关系，根本就不是总裁和助理。所以当莫非找他过来聊天，甚至还聊到《救世》第二部的时候，秦歌并不意外。
莫非就把他的担心跟秦歌说了一遍。秦歌不以为然，说这件事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秦歌，不要大意，你既然想把第二部带进万隆影视，就要全面负起责任来，要绝对保证安然的资金安全。”莫非缓缓说道。
“莫非，你现在的口气，可不太像是一个助理。”秦歌幽幽说道。
莫非笑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实不相瞒，安总把我招进来，根本就是在把我当高级顾问看待。”
“高级顾问……那怎么没看到你给安然提出一些好建议呢？”秦歌笑着说道。
“这不是我的强项。毕竟我一直在国外，对国内的情况一概不知。但我可以对她现有的每一件事把好关，这个我擅长。”莫非毫不客气。
“你是觉得我没有把安然的资金安全放在心上吗？”秦歌继续问道。
“那没有。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多余。你觉得我连这点操守都没有，还是你觉得我是个骗子？”秦歌不给莫非面子，直截了当说道。他最恨这种不干实事，却总爱装成一副料事如神的人。原先给他留下不错印象的莫非，此刻正在他心中慢慢变得讨厌起来。
莫非听完秦歌的指责，却没有一点反击。他只是沉默片刻，然后便又说道：“秦歌，我知道你不是个新手，那么你就当我刚才没有说过那些话。我想我们可以在这里立下一个盟约。”
“盟约？什么意思？”秦歌不解。
“秦歌，我对你说句实话，我喜欢着安然，所以很想帮助到她。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着安然，对不对？”莫非突然问道。
秦歌一愣。莫非跟自己这么直白相对，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一点，你就别否认了，我又不是瞎子。那么既然如此，我们两人就应该合力，一起帮助安然做个好项目出来，让她成功，让她赚钱。而不是单纯为了追求安然，去像一般情敌那样相互拆台、攻击，因为这样只会导致安然的利益受损，你看怎么样？”莫非不无欢欣地说道，“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同时我想这同样也是你最大的心愿了。”
对于莫非的倡议，秦歌有些意外。他不由得沉默起来，暗暗反问自己，秦歌，你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莫非见秦歌没有马上回答，有些忐忑，又追问了一句，秦歌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歌突然有些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他胡乱摆摆手，说道：“说了那么多没用的，天上就能掉钱吗？我现在要去找江南聊事情，就不陪你了。”
“哦？那我跟安然等着你的好消息。”莫非很在意地说道，“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放心，我会给大家一个惊喜的。”秦歌说道。
“那样最好，可别光有惊，没有喜呀。”莫非回了他一句。
秦歌落荒而逃。
在去江南住处的路上，秦歌很震惊。他没有想到莫非会突然在自己面前直言喜欢着安然，然后还指出他秦歌也喜欢着安然。这一点令秦歌有些紧张。
并且莫非还表现出一种非常大气的胸怀，要跟秦歌建立盟约。那副样子，似乎是很担心秦歌会因为情敌之间的芥蒂，而最终影响到安然的利益一样。
莫非这样的表露心迹，秦歌其实是挺欣赏的。他觉得莫非这样做很光明磊落，也挺大气，对安然也有情有义。在某些方面，至少在姿态上，莫非是明显高于自己的。
秦歌走到半路上，才想起应该给江南打个电话。通话后才发现江南不在家里，而且暂时还回不了家。秦歌于是就在电话里跟他提及了《救世》第二部。
没想到江南的语气一下子就变得生硬起来。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冷冷问道：“秦歌，我是想问问你，以你的资历，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把第二部做出来？”
秦歌一听，当时就有些气急，一下子就哑然无语起来。
“秦歌，我这么说你也别生气，实在是我见得多了。在这个市面上，有多少小说的影视改编权都是在售出去以后，却被改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或者是有人买走影视改编权以后，却被各种问题纠缠着，始终做不出来。我作为一个小说作者，不仅仅是想把影视改编权卖出去赚这笔钱，更是希望我的作品能够在大银幕上闪亮登场，而不是无疾而终……”江南似乎也有些激动，在电话那头一口气说了好多。
“江南，你这么说什么意思？”秦歌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获得一份踏实感，秦歌。你也看到了，现在《救世》头一部才刚刚卖出去没多久，就已经换了东家，这绝不是个好现象。所以我也提醒你，量力而行，不然对我们大家都不好。”江南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
秦歌连忙说：“江南，你放心，我虽说离开了天宇，但已经加入万隆。万隆影视你听说过吗？他们有资金，也很专业，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江南在电话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秦歌，我最怕别人在我跟前拍胸脯作保证了。到目前为止，我们之间的承诺还是有效的，这你别担心。但我很希望在我完成第二部之前，你能给我展示一下你的优势，你与众不同的地方，这样我会很放心把东西交给你去做。毕竟第一部你并没有给我一个惊喜。”
秦歌跟他又聊了会，默默结束通话，有些被当头一棒的感觉。
江南的这些话说得已经很明显。如果秦歌没有与众不同的优势，他江南就很难信任他。更何况第一部就是经秦歌的手改换东家的。看得出来，其实江南对于第一部的命运，是非常不满意的。而这种不满意，不可避免会影响到江南对秦歌的信任。
而对于这一点，秦歌自感也有些愧疚。他回首过往，发现在《救世》第一部这件事上，自己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投入在项目本身上面，而是卷入了一些恩怨之中无法自拔。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之前秦歌也并没有清晰意识到，一直到江南提及，他才有时间细细回顾。
所以秦歌觉得，眼下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并非单单是江南，还应该包括他本人。
而且秦歌现在面临着一个棘手的局面。他想要实现理想，脱颖而出，在业内奠定地位，就必定要借助某个优质项目，以及强大的平台来展示才华。他现在有了一个平台，但如果想获得某个心仪的项目，首先必须让人家看到自己的才华和实力，这样对方才肯放心把好项目交给自己。
这就是新人的苦恼，也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秦歌必须要突破。但这谈何容易。
秦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安然说这件事。他深知安然一直在期待着自己能从江南手里获得《救世》的第二部。甚至安然接受自己投奔万隆，或许也多少是看在他拥有这个资源的份上。但现在这份资源出了些问题，安然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一想起这些烦心事，秦歌的情绪一下又变得很坏。
他感觉自从被宋晓雨卖掉《救世》第一部以后，自己的情绪就始终变得很不好。他这次投奔安然，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前途。但安然会如何看待自己？她这次接纳自己加入万隆，究竟是出于招贤纳士，还是另有玄机？
秦歌无法不想起莫非说起过，他跟秦歌两人，现在都喜欢着安然。
自己究竟喜欢安然有多少？秦歌眼下根本不敢想下去。
但秦歌不敢去想跟安然的深层关系，安然却一直牵记着秦歌所说的那些话。第二天，她就喊秦歌去办公室聊聊。
两人心知肚明，见面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就说到了江南。
秦歌觉得没有必要对安然隐瞒真相，所以就把江南的意思跟她说了一遍。
安然听罢，马上就焦虑起来。
“你不是说完全有把握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安然不满。
此时此刻，秦歌觉得自己有些没法跟安然交代。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本来我的确跟他已经谈妥了。”秦歌无奈地说。
安然望着秦歌，心中猜疑，想了想，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看到安然欲言又止，秦歌感觉自己很像是一个大骗子。但又一想，这又不是自己存心的，他也始料未及。他觉得现在安然一定非常恨他，所以心情也变得很坏。
“现在看来，你这个张松献上来的，真的是一幅假地图。”安然终于忍不住，幽幽说道，“但我这个刘备也没亏待你呀。”
秦歌一听，心里顿时就别扭起来。他打量着安然，似乎是在寻找着对方脸上的某种神态，心里隐隐作痛。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了加入万隆影视，故意拿江南来骗你？”秦歌的火气也有些按捺不住，说道。
安然一听，马上就有些伤感起来，说道：“你瞎想什么呢？我有这样说过吗？”
“你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秦歌愤然说道。
“你胡说八道。”安然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秦歌很快就发现了安然湿润的眼睛，有些不忍。但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心情也非常糟糕，因此也没心思去过多体恤对方。这件事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够他心烦，安然再这样一说，秦歌就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
而安然同样心情不好。前一个项目中断后，她心心念念一直在盼着秦歌能够给她惊喜，盼着秦歌能够把万隆影视带出低谷。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安然就想得很多。
万隆影视自成立以来，钱花了不少，可至今还没有任何出色表现，这让安然有些愧对父母的期待。虽然她父母并没有对此说什么，但安然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上个项目中断以后，安然就跟父母提出过，不想再做影视了。但母亲看透了安然的心思，就鼓励她再坚持做下去。而安然也清楚自己只是一时灰心，说说而已，既然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出去，就更应该坚持下去，争取早日有所突破。
这事到了这里，原本挺好的，但安然心中的压力却反而更大了。因为对于她这样一个自律特别强的人而言，父母越是体恤她，她就越想尽快出成绩，所以也就更加容易有压力。
一时之间，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里，相对无言，各怀心事。
秦歌回味着安然刚才这句话，然后又看到安然情绪低落，黯然，心中忧愤。他想了想，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安然，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什么。你说得对，我送来的不是真地图，让你白欢喜一场。”
安然听到秦歌这样说，心中难过，眼泪就流了出来。秦歌看到，就更有些坐不住了。
“安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继续留在万隆了？”秦歌注视着安然，轻声问道。
安然擦泪，愤然冲着秦歌喊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那我还能怎么想？”秦歌走近安然，拿起一张纸巾，递给安然，无奈说道，“我没有脸面再呆在万隆。”
安然想了想，说道：“你想走，我也不拦你。但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秦歌，江南那边的事，你究竟有没有跟我说实话？”
秦歌一愣，随即叹息道：“看来你还是不想放过这件事。安然，我也想知道一件事。这次你聘用我担任你的副总，是因为我手头有江南的资源，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安然愕然，心中委屈，愤然站起身，一指门口喊道：“别说了。你走吧。你快走！”
秦歌瞪大眼睛望着安然，似乎是在掂量安然这句话的含义。
安然继续大喊：“走，你走……”
说完安然颓然坐在沙发里，大哭。
这个时候，莫非走了进来，见状大惊：“秦歌，发生什么事了？”
秦歌望着安然，毅然转身，走向门口。留下安然在沙发里伤感落泪。
莫非追上去拉住秦歌，追问：“秦歌，安然她怎么哭啦？”
秦歌愤然甩脱莫非的拉扯，离去。
莫非只能回到安然身边，望着她一脸悲伤，有些不知所措。
海博影视的《一路顺风》项目启动。但是针对剧本的分歧却越来越大。
第一个对剧本提出异议的，是宋晓雨。宋晓雨觉得剧本立意不错，但细节需要修改。原剧本中人物的行为不够极致，冲突疲软，缺乏跌宕，不够震撼人心，也不足以升华主题。
这个意见给出来以后，周洋出于谨慎，就组织了一次剧本研讨会，到会的有几个业内专业人员，还有剧本编剧，而且周海蓉也参加了。
宋晓雨作为资方代表，首先发言，谈了自己对剧本的看法。然后是编剧回应。
编剧在回应中针对宋晓雨的意见，阐述了他对这个剧本的整体风格的理解和构建，以及所采取的手段。最后的意思就是，他并不觉得这样类型的片子，需要采用跌宕极致的手法去表现，而是应该保持现有的那种风格，让故事在一种潺潺的、温馨的氛围里缓缓流动。
这个发言顿时就让会议现场有些对立起来。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按照合同，编剧有义务按照资方的要求修改剧本，所以宋晓雨坚决要求按她的意见修改。其他人的意见则基本上对半开，各执一词，一直到散会，都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散会后周洋带着宋晓雨，去了母亲周海蓉的办公室。
周海蓉在开会时，就已经决定站在编剧一方。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毕竟不方便直接跟宋晓雨开战。
三人坐下来以后，周海蓉首先问儿子，说你个人怎么看这件事。
周洋对剧本并不在行，他支支吾吾的，觉得大家说得全都有些道理。这令周海蓉非常生气。
“那我先表个态吧。我支持编剧的意见，这个剧本，不能大改。”最后周海蓉瞟了一眼宋晓雨，直截了当说道。
“剧本现在太平淡了，观众怎么可能会喜欢？”宋晓雨不依不饶，迎头就说。
“平淡正是这个剧本的特色。不是每个故事都需要鸡飞狗跳的。”周海蓉皱了皱眉头说道。
“没有像样的冲突，这还算什么故事？这样是违背创作规律的。”宋晓雨反击道。
“编剧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故事的特色就是平淡中显情怀。你以为一定要针锋相对，闹得鸡犬不宁了，才算过瘾吗？”周海蓉白了一眼宋晓雨，坚持说道。
宋晓雨一副对抗到底的神态，令周洋多少有些担心。他现在最怕的是，因为这个剧本，导致宋晓雨会跟母亲发生冲突。所以他不停地在朝宋晓雨使眼色，但宋晓雨根本不理会他。
而事实上，宋晓雨跟周海蓉之间水火不容的局面，很早就已经开始。
“我们不要去听编剧的。文艺作品中的人物和情节，一定是要有冲突，要鸡飞狗跳，越激烈越好，否则观众根本不会关注。这个编剧他想在作品里耍小众的文艺腔，贩卖一些个人情怀，所以才这么坚持。但钱是我们投出去的，我们别拿着自己的真金白银，去替别人的梦想买单。万一失败，损失的全是我们。这一点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宋晓雨继续拉高嗓门，提醒周海蓉道。
周洋听着宋晓雨的高嗓门，心里越发担心。
对面的周海蓉一听，果然坐不住了，厉声喝道：“宋晓雨，我做事难道还用你来教？你别自以为是，跟我比，你还嫩着呢。”
“你就是老糊涂。”宋晓雨脱口而出。
“晓雨，你怎么说话呢？”周洋也急了，朝宋晓雨摆摆手说道。
而对面的周海蓉，也已经被宋晓雨气得恼羞成怒。她强按怒火，冷冷地望着宋晓雨，缓缓说道：“宋晓雨，别说得那么好听。你看上去似乎是在替海博规避风险，但在我眼里，你这么做，就是想把你个人的喜好和主观意愿，强加到剧本的人物当中去。你这个人天生喜欢折腾， 你这是在以你的个人经验，来揣测、替换剧中人物的所思所想。说难听一些，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喜欢大吵大闹地来解决。所以这次你就是在借着剧本中的人物，发泄你个人心中的戾气。”
这几句话犹如一把刀子，深深扎进宋晓雨的心底，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宋晓雨一下子就蔫了。
站在一边的周洋，眼看着怒气冲冲的母亲，以及垂头丧气的宋晓雨，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制止这场冲突。而这场冲突下来以后，这两个女人今后必定会水火不容。
而周海蓉说完这些话以后，又看到宋晓雨微微哆嗦的瘦弱身体，也隐隐感觉自己有些过分。但她同时又觉得，如果自己不这样说，也就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怨气。而她对宋晓雨的那份怨气，也是由来已久，所以这样的冲突，其实是一种必然。
她很清楚，自己这些话，已经远远超越针对剧本的讨论范畴，不知不觉之中，就演变成一次凶狠的、对宋晓雨夹棍带棒的人身攻击。
想到这些，周海蓉也不禁黯然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宋晓雨。
周洋面对这两个女人，束手无策。他心里很清楚，母亲对宋晓雨是非常排斥的。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斗必将会越演越烈。母亲正在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放弃宋晓雨。
周洋想了很久，觉得现在这种时候，他跟秦歌之间的较劲根本没有结束，或者说还没有完全分出胜负。秦歌只不过是离开了天宇，这种结局说不上有多惨，对周洋而言，赢得也并不酣畅淋漓。所以他还在寻找机会，去彻底击溃秦歌。而且想必秦歌对他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服输，他必定会想着东山再起，所以自己好戏还在后头。
所以他暂时还不可能按照母亲的心愿，去放开宋晓雨。更何况他觉得宋晓雨内心深处对秦歌的态度，依旧是非常微妙的。这一点，也依旧可以拿来利用一下。
秦歌上次跟安然吵了一次，心力交瘁。
事后他平静下来，细细掂量，觉得整件事的确是自己让安然空欢喜了一场。所以她对自己有些不满，也情有可原。尽管这个结局并不是自己故意的，但对她而言，在感受上并没有多少区别。更何况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是自己一面之词，她同样有理由怀疑。
所以这样一想，秦歌就又多了些自责。他当时觉得安然这次聘用自己，或许是冲着自己手头的某种资源，所以有些愤慨。但现在一想，安然即便真是这样想的，也无可厚非。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行走在这个世界上，谁还没点私心杂念呢？自己这次投奔万隆，难道就不曾心怀半点私心？
眼下秦歌想得最多的，还是如何去挽救这件事。因为这件事不仅仅事关安然和万隆影视，还关系到他个人。如果他无法争取到江南的第二部，那么自己的梦想又如何去实现呢？现在这个市面上，鱼龙混杂，看似繁荣，但好项目其实非常稀缺。
但是江南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如果自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又凭什么一定要把项目交给自己做呢？第一部折腾成这个样子，秦歌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对不起江南了。所以江南跟自己提了这点要求，也真的不算过分，自己更不能因为救过他的命，去跟他无理索取。
所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资格再去跟江南要求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莫非突然找到了他。
莫非看到秦歌和安然当时争执的场面后，仔细询问了安然。安然就跟他说了一部分情况。莫非听罢，就有些坐不住，所以很快就找到了秦歌。
见到秦歌以后，莫非很快就把话题绕到秦歌和安然的这次争执。
“秦歌，你跟我说实话，江南的那个项目，得而复失，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问道。
秦歌望着莫非的怀疑神态，有些不适，就说：“怎么回事我不是都说了么？”
莫非摇摇头说：“我有些不太相信。我总觉得这是你的一次迂回。”
“迂回？你还不如干脆说是一次欺骗。你心里不就是这样想的么？”秦歌冷冷说道。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欺骗安然？你跟安然提到江南的第二部，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为了进入万隆影视，让安然接受你，故意说了个谎？”
秦歌凝视着莫非，有些愤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当初安然跟自己争执，也无非就是这么想的。
“莫非先生，你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秦歌忍着不满说道，“我秦歌再山穷水尽，也不至于做出这种苟且的事。”
莫非听到这里，也开始犹豫。在他的心中，也有些不相信秦歌是这样的人。
“好吧，我也愿意相信你是无心之过。这件事不管是怎么回事，总之最伤心最失落的，还是安然。秦歌，我希望你能够认真对待这一点。”最后莫非这样说道。
秦歌有些不服气，就说道：“你心疼安然，那为什么不帮她想想办法呢？光知道盯着别人，有意义么？”
莫非顿时就被这句话噎着了。的确，眼下的自己，真的什么也帮不了安然。这一点，令他心如刀绞，难过又焦急。他想起自己回国的初衷，至今一条也没有实质性进展，更是有些气馁。
但眼下他最在意的，还是如何替安然解围，让她得以释怀。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秦歌，再去找江南谈谈吧。他手里的这个项目，你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莫非于是对着秦歌说道。
秦歌望着莫非，心中鄙夷，说道：“你们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他的第一部就是在我手里搞砸的。事到如今，我根本没什么脸去见江南。”
莫非一听，马上急了。他拉着秦歌的胳膊，神色急迫：“秦歌，你就看在安然的份上，再去试试吧。我在这里替安然谢谢你了。”
“不去不去。”秦歌甩脱莫非的拉扯，说道。
莫非望着毫不留情拒绝自己的秦歌，束手无策，茫然若失。
而秦歌虽说当面拒绝了莫非，但对他刚才放下架子，甘愿替安然说情的这份举动，却也有些始料未及。从莫非那种语气和举止当中，秦歌清晰感受到这个华侨对安然的那份情谊。他很清楚，莫非是深爱着安然的。不仅如此，他还必定觉得自己也正爱着安然。
秦歌不由得反问自己，自己究竟对安然怀揣的是怎样一种感情呢？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爱上过安然呢？
秦歌寻遍了内心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蛛丝马迹。
在秦歌的心里，安然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子。知性，能干，大方，乐于帮助别人，而且还特别善解人意。在自己特别低落的时期，他对安然也滋生过几分爱意和依赖。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秦歌同时也意识到，每次自己跟安然产生暧昧的时候，也大多是自己跟宋晓雨发生感情问题的时间段。这样他就不得不怀疑自己对安然的这种感情，究竟有多少的纯粹度。而现在自己跟宋晓雨基本决裂，可自己面对安然时，就再也无法重新燃起之前的那种情愫。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他同时也感觉到了，尽管自己无法确认是否爱着安然，但安然对自己却是一直另眼相看，这一点他时常能够清晰感受到。所以莫非咬定说秦歌你也爱着安然，倒不如说是安然一直喜欢着自己更来得确切。
所以秦歌觉得为了自己，也为了安然，自己哪怕再难，也还得拉下脸面去找江南商量。至于他跟安然之间的情愫，他眼下也无暇去认真梳理。
三
而莫非听秦歌说他会继续去找江南商量时，心中又是欣然，又是紧张。
欣然是因为秦歌没有放弃，那么安然就依旧有希望。紧张的是，秦歌不顾尴尬，坚持去争取那个项目，这其中会有多少爱的力量在支撑着？如果没有对安然的爱，他还会这样做吗？
莫非心中顿时就有了些紧迫感。所以他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就去找了安然，约她吃饭。
安然之前从周洋那里得知，是莫非建议周洋来找安然要投资的。她很奇怪莫非为什么要把自己拉到周洋那边去？自己也根本没有在莫非跟前流露过任何希望跟海博合作的心愿。刚好莫非约她吃饭，她就准备问个清楚。
她估计莫非并不想让她知道是他向周洋推荐了自己，否则这件事莫非一定会在自己跟前提及。安然揣测，莫非把自己推荐给周洋，怎么看都是一片好意，毕竟周洋手里捏着的，也算是个好项目。在安然看来，不管莫非身上有多少悬疑，他为自己所损失的那些美金，却是货真价实的。他有意接近自己的心思，也同样显而易见。
所以安然接到莫非的邀请电话后，就说还是我请你吃饭吧，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好意和付出。
莫非听安然这样说，心中就有些忐忑。因为他这次请安然吃饭，是怀揣着一个使命的。又因为安然提到了要感谢自己，这又反而令莫非惆怅起来。这种惆怅令他的情绪一下就低落起来，以至于他有些不愿意赴约了。
安然在电话里听出莫非想取消这次吃饭，非常意外。追问之下，莫非也没有说理由，但最后还是答应赴约。
莫非掐断电话后，暗暗嘀咕，自己明明很期待跟安然会面，可怎么又这样在意她请自己吃饭的动机呢？
但莫非就是这样在意，且这种浓郁的不满挥之不去，让他在赶往约会地的路上，情绪一直很坏很坏。但他也从不把这种坏情绪归咎于安然，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马致远，你为什么没有勇气跟安然摊牌？你个胆小鬼！
可是当莫非见到安然以后，原本的那股子坏情绪，却又一下子烟消云散。毕竟坐在他对面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安然呀。
两人聊了一会，安然就问起为什么要把自己推荐给周洋。
“我觉得你一直很看好这个项目。那次竞拍，你不是也参加了么？所以周洋问起时，我就想到了你。”莫非微笑着说。
安然注视着莫非，心中疑虑。莫非的理由看似很正常，但在安然眼里，却始终摆脱不掉某种不可述说的神秘。对于莫非，她觉得自己应该从整体上去看待这个人。
“你看好这个项目吗？”安然问。
“当然。这是个不错的项目，这也是我向周洋推荐你的理由。”
“既然你觉得好，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投？你是个精明的商人，怎么舍得错过一个好项目呢？”安然追问。
莫非微微一笑，感叹一声道：“我有些疲乏，最近不想做任何项目了。”
安然听到莫非这样说，更感蹊跷。你一个精明的商人，见到好项目就跟猫见到鱼虾，你疲乏个什么呀？
但安然同时也发觉，莫非的神色之中，还果真透着一股浓郁的疲惫和忐忑，联想起自己对莫非的种种猜测，她马上就有些留意起来。
“莫非，你为什么要几次三番这样善待我？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特别的东西吗？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安然决定彻底拷问莫非。
莫非也感受到了安然想追究自己的强烈欲望。他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勇气，且来势汹涌。他有些紧张，开始努力调整。
“因为我喜欢你，安然。”莫非终于鼓足勇气，注视着安然，直起身子，深情说道。
安然惊讶地注视着莫非。莫非的眼神之中分明透着股淳淳柔情，晶莹闪烁。
尽管这不是莫非头一次跟自己这样说，可她依旧有些意外，但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莫非之前的所作所为，无法不让安然有这种预感。
“安然，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莫非的身体绷得很紧，声音也有些颤抖。说完这句话后，他一阵潸然，突然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直至当着安然的面，泣不成声。
安然也当即被莫非的表现深深震撼，忍不住就跟着他一起潸然泪下。这个神秘的男人，有时像一阵风，一个谜，有时醇厚得像一坛老酒，每次跟他在一起，总是能够拨动她内心最深处的心弦，让她泛起某种最熟悉、最刻骨铭心的记忆，触动她内心最柔软最敏感的情愫。
两人就在这个小小包房里，潸然无语，泪眼相对。
这绝对是一次失控的表白，但却引得双方内心都犹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似乎安然很容易就会被莫非的这种失控所深深感染，并很能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呼应他的失控，从而让自己也变得肆意起来，并放任自己的情感跟他一起飞翔，流淌。安然恍然明白，其实自己内心非常容易被这个男人所左右。
莫非首先止住这份失控，拿了几张纸巾递给安然。安然接过来，也慢慢让自己镇静下来。
“表白就表白，你哭什么？”安然首先说话。
莫非安定情绪，注视着安然，突然很想大声告诉她，我就是马致远。然后听凭安然处置，或者接受，或者疏远，这样反而痛快。
但他又担心安然知道真相后，真的不愿意原谅自己，然后又不接受他对她的付出，这样他就该彻底绝望了。想到这些，他仅有的勇气就瞬间消散。
算了，他不想惊着安然，毕竟对她而言，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最主要自己还背着案子，他不敢冒险。
而敏感的安然也未必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异常。这一点莫非同样感受得到。只是这个事实在过于离奇，安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就是易容后的马致远。
“你还没有表态呢。”莫非恢复如常，平静地说。
安然望着莫非问：“你了解我吗？我们认识才多久？”
我认识你好多年了，安然。我知道你的苦衷，也了解你的心愿。你是个好姑娘，我要带你去美国，安然。
莫非在心里这样喊着，但嘴里却无法言说。
“我对你一见如故，安然……”莫非只能含糊地说，“你对我有没有那种很特别的感觉？”
听到莫非这样提问，安然很想冲动地说有的。事实上因为他对莫非也有这种感觉，才使她在莫非表白以后，忍不住会跟他一起落泪感动。
“我不知道。”最后安然还是选择了矜持，说道，“莫非，谢谢你对我的好意，也谢谢你能喜欢我。我对你也有好感，但我们还需要彼此了解，总之，这是个不错的开局，不是么？”
安然不想这样当场接受莫非，但她也有些舍不得拒绝。她自己也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莫非想了想，觉得安然的回复，也还算比较鼓舞人心，便也释然。
“谢谢你给我面子。”莫非笑笑道。
安然也笑笑，随后又道：“你看看你，今天明明我请客，却被你用来表白。”
莫非哑然失笑，心中很是惬意。毕竟大家都是有些年纪的人，就算是个激动人心的表白，也表现得那么坦然。即便安然没有立即接受，莫非也不觉得丢人、尴尬。
其实莫非心里明白，哪怕安然对他的表白，只放出一分情义，他也会把这一分的情义，经营成满满的十分。所以他已经很满足了。
“说说吧，为什么当时不肯赴约？”安然继续追问。
莫非因为刚刚表白，所以也有话直说了。
“我希望你请我吃饭，只是因为你单纯想见我了，而不是看在我损失的那笔违约金的份上，礼节性的致谢。如果是前者，我当然欣然赴约，而如果是后者，我会很难过。”
安然一听，顿时有些感动。这个莫非，果真是特别在意自己对他的态度和反应。由此看来，他对自己也必定是慎重的。
“安然，跟我说说你那个故人吧。”看到安然沉默，莫非突然说。
安然盯着莫非，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这个故人，跟你特别相似。”
“他是你的昔日恋人吗？”莫非紧紧追问道。
安然望着莫非的眼睛，发现他目光真挚，忐忑中隐隐透着一股柔情，她实在无法回绝，不觉就放弃戒备，开始回忆马致远当年的音容笑貌。
她越是回忆，就越觉得莫非跟他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妙。说得再具体一些，那就是这两人很容易就能在安然的脑海里重叠起来。
“是的。我们曾经相爱过。”安然说出这句话后，也有些动容起来。
“那怎么又分手了呢？”莫非强装镇定，不懈逼问。
安然毫不在意莫非的过分好奇，想了想，平静地说：“我把所有鸡蛋全都放在他一个篮子里，然而他却把捏着篮子的手松开了。我只能鸡飞蛋打。”
莫非听着安然那种非常平缓的叙述语气，努力稳住自己。
“你非常恨他，对吗？”莫非的手紧紧捏着椅靠，接着问。
“不是恨……”安然长叹一声道，“是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莫非觉得意外。
“我很后悔当年逼迫他做出某种选择。如果能够重回过去，我肯定不会去为难他，果断放弃请他帮忙，因为我很爱很爱他。拥有他，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其他事算得了什么呀？我不应该为了一份可有可无的利益，迫使他在我和利益之间做出选择。我不怪他无情，也不怪他看重利益，我只怪我自己太愚蠢。人其实很软弱，根本就经不起什么考验。”
安然这些话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事。她的思绪，也渐渐随着叙述，慢慢沉溺到对往事的浓重回忆之中。
突然她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定睛细看，发觉莫非很突兀地站起身来，盯着自己，再次满脸是泪。
安然也不由得站起身来，刚刚来得及惊讶，那边的莫非早已经走到自己跟前，冲动地张开双臂，就把她揽进胸怀，紧紧抱住。那种迫不及待的渴望，那种不顾一切的气势，那种泪花飞溅的深情，无法不令安然在瞬间动容。
这一刹那，安然似乎有些恍惚。恍惚中她把现实和那些过往那个故人完美结合了起来，顿时无限软弱。
她软弱得像一只蜕壳动物，面对莫非的冲动拥抱，肆意爆发，根本无力抗拒。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