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之王

许家裕

司毒门是江湖上闻名的施毒帮派。门主司马邺一心想研制出“万毒之王”，故此每年都会举行门派内的毒药比试。这天，新一年的比试又开始了。

前面登场的弟子表现出色，但司马邺还是有些不满意。

輪到大弟子李万隆，他背着手，让人打开笼子放出了一只小鸟，吹着哨子逗着小鸟。小鸟围着场边的花转了两圈，突然“噼啪”一声，掉了下来。大家一看，小鸟的身体几乎被冻僵了。

谁也看不到李万隆是怎么下毒的，他笑了笑，说：“其实，我早在花蕊中下了毒，这个毒透过香气，让鸟儿中毒。”他把小鸟捧在手上，轻抚了一下，那本来冻僵了的小鸟，突然苏醒过来，振翅飞走了。司马邺高兴极了：“好，太好了，万隆啊，你这‘僵尸寒毒，可是真正的万毒之王了……”

没想到他话没说完，突然冒出了一群马蜂，冲着场上诸人，乱蜇起来。转瞬间，被蜇的人伤口处长起了红肿的大包，痛得他们死去活来。只有两人没被蜇到，那就是武功高强的司马邺和李万隆。李万隆突然意识到什么，大声喊道：“是二师弟回来寻仇了！”司马邺一愣：“是老二？”

三年前，李万隆与二弟子伦天旭争做掌门弟子，在最后时刻，伦天旭的“无情泪”击中了李万隆的胸口，但居然没有生效，李万隆趁对方迟疑之际，以“僵尸毒”击败了对方，夺得了掌门弟子之位。伦天旭失败后，负气出走，还带走了小师妹雨航。

伦天旭背叛师门出走后，曾扬言要回来报复，现在，他果然回来了。空中传来伦天旭的“十里传音”：“李万隆，明日午时，在大风亭，我们来解决一切恩怨吧！”

这时，蜂群逐渐散去，司马邺担忧地问道：“万隆，你打算怎么办？”李万隆沉吟半晌，说：“伦天旭声明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师父，你就别插手了。明日之战我有信心，一定能把他彻底解决。”

次日午时，大风亭前，当伦天旭到达时，李万隆已在那里相候。李万隆一见他就怒吼起来：“伦天旭，师门培养了你，可你都对师门做了些什么？”伦天旭冷冷地说道：“李万隆，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你就不要再假惺惺了。当年比武，你为何能战胜我？你自己心知肚明。”李万隆道：“你拐走师妹，让她沦落天涯，对得起师父吗？今天，我要解决了你。”两人数言不合，动起手来。

李万隆身为司毒门大弟子，在轻功、兵器上一贯不输于伦天旭，但制毒与施毒却略逊一筹。

这些年来，李万隆在毒药上下了不少苦功，早已非吴下阿蒙了。当然，伦天旭也勤加苦练，以报大仇，因此双方这一场争斗，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李万隆舞起一支九龙鞭，围着伦天旭游斗。伦天旭的毒药虽厉害，但没有丝毫近身的机会。

双方缠斗了数百个回合，伦天旭看准时机，一声怒喝：“拿命来！”竟然从重重鞭影中伸手抓住了九龙鞭，李万隆大喜：“你这小子，敢徒手抓我的九龙鞭？你死定了。”他在鞭上涂了剧毒，这次伦天旭不死也重伤了。没想到伦天旭把手抬起来，冷笑道：“你再仔细看看。”阳光下，他的手上居然戴着一副白色透明的手套。

伦天旭顺手把鞭子放开，李万隆突然手腕一疼，一股绿色的毒气迅速地从手腕传到了手肘。原来，就在伦天旭把手抬起时，他的毒已经顶着九龙鞭流了过去，让李万隆中了毒。伦天旭冷冷地说道：“无情泪，无色无味，可以像水一般流动。李万隆，太阳落山之时，便是你归西之时。”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万隆颓然倒地，道：“师妹呢？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最后一面。”想当日他俩都喜欢雨航，她跟李万隆还亲近一点儿，没想到雨航最后选择了伦天旭。为了此事，李万隆这些年寝食难安，这回人之将死，这已是他最后的心愿了。伦天旭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好吧……你等着。”雨航早在客栈守候着，看见伦天旭安然无恙地回来，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担忧地问：“大师兄呢？你真的杀了他？”伦天旭冷冷地说道：“这种人，难道不该死？”一顿，又说：“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在大风亭。”雨航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伦天旭又问：“慢着，你还会为他流泪吗？”雨航迟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伦天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雨航的双眼处喷了一下。雨航被他喷得张不开眼睛：“你这是干什么？”伦天旭坐下来，有些不对劲儿：“怎么我有点手脚发冷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想雨航担心，挥挥手让她快走。

雨航来到大风亭，李万隆一脸的苦楚，问：“师妹，这些年你还好吗？当年，当年你为什么要舍我而去？”雨航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在比武前夜，偷偷潜入天旭的房间，把他的‘无情泪给换掉了？”李万隆一愣：“你知道了？”雨航说：“那是我亲眼所见……”

“不──”李万隆悲哀地低下了头，“师妹，我是不想失去你啊。我知道自己不是天旭的对手，为了不失去你，我，我……”失去了挚爱，便是将来掌管司毒门又有什么意思呢？李万隆最后问道：“师妹，这些年来你过得怎样？天旭对你还好吗？”雨航说：“还好，我们纵然沦落天涯，可也过得开心，当然，如果没有了仇恨，他会过得更开心些。”李万隆悲惨地一笑：“好，我成全你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递给雨航：“我早在这大风亭四周的花蕊里下了‘僵尸寒毒，刚才一轮搏斗，天旭已经中了毒。你把解药拿回去，让他服下吧。”“这──”本来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李万隆居然舍弃了杀死仇敌的机会。雨航忍不住抱着他，泪水像断线珍珠似的落在李万隆脸上。

眼泪落在脸上，渗进了皮肤里。李万隆手肘上的毒气，居然渐渐散去了。两人都非常奇怪，雨航想起临走前伦天旭对她说的话，还有那喷的药水，她顿时明白了。“你还会为他流泪吗？”原来伦天旭知道雨航对李万隆的情，如果她还会为李万隆流泪，那么，她的眼泪，就是李万隆的解药。

一段积怨，终于彻底地消解了。司毒门的毒药比试也不再进行了。司马邺说：“真正的‘万毒之王，其实是人的嫉妒与忌恨，而只有爱与宽容，才能化解它。”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