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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呀,课!

2019-05-29吴勇

江苏教育研究 2019年8期
关键词:试教公开课作文

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怯课的,特别是公开课。

从教才三个月,学校就安排我为全乡三年级语文老师上一堂《手术台就是阵地》的公开课。反反复复试教了很多次都不成功,坐在后面听课的老校长实在坐不住了,当着学生的面,把我从讲台上拽下来,用一口浓重的方言说道:“吴先生,还是让我说给你听吧!”。

一年后,县里要举行教学研讨活动,要学校出一节习作课,领导把这一重要任务交到我手上。师父帮我选课,精心指导备课,我对这节“写一种喜爱的动物”的课信心满满。县小语教研员来学校验课,他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不时将眼镜摘下又戴上,反复多次,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愤愤然走出教室。事后听校长说,教研员质问他,学校怎么会安排这样一个毫无课感的毛头小伙子来上课?

两年后的一个春天,市里举行小学语文课堂改革展示活动,我执教了一节看图作文课“小气象员”。在学校上,在县里上,课磨了一次又一次,教案改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走上市第一小学的讲台。一开始还算很顺利,十几分钟后,有些磕磕绊绊,后来渐渐凝滞,学生千唤万唤不应答。我嗓子发涩,脑门冒汗,窗外春寒料峭,身上内衣湿透。这短短的四十分钟,在我生命里前所未有地漫长。

课呀,课!我如此热情地靠近你,却从未看清你的面目,却从未真正征服过你!

后来,我不得不直面公开课。

2004年9月,我从苏北建湖调到苏中海门的一所学校。开学第一天,按照惯例,大家都会涌到新教师班级听课。可能我是校长竭力引进并在教师会上大加推介的外地教师,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前后左右都挤满不同学科的教师。我上的是阅读课《小镇的早晨》,可能是新环境,也许是新学生,课堂呈现的效果没有达到大家的预期。途中,有老师相继离去,有老师窃窃私语。我知道,我的课让他们失望了。在一周后师徒结对中,仅有两位初出茅庐的年轻教师主动与我签约结对。在全国小语重镇的南通,能上课、上好课的教师比比皆是,一个外乡人,如果在课堂上没有几把刷子甭想立足,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随后,开始了“童化作文”课题的实践和研究。我整理理论学习的体会,结合自身常态的课例资料,写出了一篇篇主题性研究论文,发表在全国大大小小的期刊上,在一次次有影响的征文评比中获得大奖,“童化作文”随之小有名气。这时,有一种声音在我耳畔时隐时现:“吴勇真能写,‘童化作文就是他写出来的!”这时,一个信念从我心头喷薄而出:“我要用我的课堂传递我的理念!”

我开始了“自虐式”磨课——

为备好一节课,夜幕降临,一间教室,两位年轻的徒弟当学生,开始试教。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对一个环节、一个细节甚至是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个站姿直陈己见;我以“弟子不必不如师”的态度,认真吸纳,努力改进,甚至发现了更好的教学路径。

为备好一节课,周末假日,客厅里,妻子孩子当评委,当场演示。“这句话语速快,我听不清楚。”好,我尽量慢下来,重说一遍给你听。“这句话太直了,我听得不舒服。”好,我尽量语调委婉些,换一种语气说。“这句话太深,我听不明白。”好,我尽量说直白些,换一种说法。

为备好一节课,平移一个班级,有意选择同年级基础比较薄弱的班级进行试教,让教学设计承担起更多的“教学风险”;下移一个年级,随机挑选班级再进行试教,使得教学设计充溢更完备的“教学预见”。

…………

周周练在常态教学中,月月练在学校的教研课上,年年练在省市的大型教研活动里。我的课堂“抗风险”能力不断增强,我的教学自信也慢慢蓄积。2008年12月,受中国语文报刊协会邀请,我参加了在广东顺德举行的“媒体看课·2008中国小学作文教学擂台赛”,与著名特级教师同课异构。我执教的四年级绘本《逃家小兔》习作课成为赛场的亮点,于永正先生在后来的评课中这样写道:“许多挑战者与擂主的水平不相上下,个别的甚至超过擂主,挑战张赛琴的罗丹,挑战武凤霞的吴勇在许多方面都有独到的表现。”(于永正.“媒體看课”的四点启示[J].语文教学通讯,2009(02C):40-41.)在以后的近十年里,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温暖着我,警醒着我!

随之,“童化作文”研究也多了一种方式——课例设计,“童化作文”成果展示也多了一种手段——课堂观摩。不少人因为听了我的课,“童化作文”才进入他们的视野;许多人因为听了我的课,才主动购买的我的论著,阅读我的文章。

课呀,课!我似乎已经摸到了你的触角,慢慢接近你的体表,已经听到你的呼吸,已经感受到你的体温。

现在,我开始敬畏公开课,感念公开课。

一天,南京市教研室徐志伟老师通知我和两位初中、高中的语文老师参加中国教育学会主办的“首届全国课堂教学研讨会”。我们以“人称和视角”为主题,每个学段各呈现一节写作课,我选择的课题是“第三人称写场面”。出于对我的信任,去北京之前,徐老师没有听我的试教。试教了一下,觉得要将这堂课上得通透,需要一个小时。可这次大会日程安排密集,只能给我40分钟;和组委会老师软磨硬泡,他们最终答应延长10钟。在北京十一中学的报告厅里,我的课拉开了序幕。沿着原有的设计路线,顺顺利利完成了写作前的指导,可是在讲评环节,学生参与热情不高,我期待的教学高潮始终没有出现。上完课,我有些沮丧。评课的是首都师范大学王云峰教授,他说:纵观这堂写作课,学生积极性最高、参与性最强的地方,就是放手让学生自己实践探索的地方;可惜,学生实践探究的空间不够,动力不足,直接影响了他们表达的积极性。如何放手让学生实践?我陷入了沉思。

紧接着,在浙江绍兴举办的全国第二届“越语文大课堂”观摩活动上,我带着改进版的“第三人称写场面”再次登场。我在课始增设一个语境:出示一则网络新闻报道的标题——“史诗级灾难片!幼儿园开学第一天:孩子们校内哭嚎狂奔”。在下面配上一幅图画,让学生来当《绍兴晚报》的小记者,为这张图片写一篇报道。学生有了鲜明的角色,有了清晰的目标指向,都积极投身到场面写作知识开发和学习中。最出彩的是习作展示环节,学生以“小记者”的身份展示习作,以“小读者”身份进行互动点评,课堂气氛进入了高潮。用“语境”贯通教学,压缩了教师“教”的环节,拓宽了学生实践的空间,课堂一下子有了活力,而且课堂时间压缩到了45分钟。对这节课,“越语文”的主要倡导者、绍兴文理学院的王松泉教授给予充分鼓励:“这堂课很接地气,教得生动,练得扎实,对学生言语发展有推动作用。”我不禁有些小得意,觉得这堂课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落地方式。

在随后的“江浙沪写作名师大讲堂”活动中,徐志伟老师决定让我再上一次“第三人称写场面”。在活动开幕前两天的那天晚上,他突然给我发来微信:“这堂课要删繁就简,大胆取舍,抓住核心,保证学生充分交流的时间。跪求兄不要拖时间,以保证学生的休息权!”我一下子犯愁了,这堂课我已经一压再压,剩下的环节似乎都不可缺少,这5分钟到底从哪儿挤?可是徐老师都“跪求”了,我哪好意思再跟他“讨价还价”?剩下的就是“割肉”—— “场面”的特点,不再探讨,砍去!例文中一共写了七个人的“笑”,只交流最有特点的三个,其他不再赘述,砍去!场面描写的三个“妙招”一句带过,无须用文字细述,砍去!……每一“刀”下去都是难以割舍的阵痛,每一“刀”下去都有生离死别的缠绵。第二天,带着“遍体鳞伤”的“第三人称写场面”出现在西安交通大学附属苏州高级中学的会场上。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堂课上得格外轻松,学生交流得特别充分,40分钟的课,我竟然38分钟就完成了整个教学,课堂呈现比绍兴的那次课还要出彩!在场听课的西南大学魏小娜教授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这堂课层次清晰,干净利落。吴老师的课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一旁的徐志伟老师忍不住又追上一句:“这堂课其实还可以再挤出一两分钟的,譬如说,鼓掌环节有些多……”此刻,我恍然大悟:一堂课只有学会“舍”,才会有所“得”;一堂课的“完美”没有终点,我们永远走在追求“完美”路上。

课呀,课!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我要用一生光阴去创造你,改造你,完善你!

(吴勇,南京市上元小学副校长,特级教师,211100)

责任编辑:杨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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