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对称呼有什么讲究?
2019-05-23刘健春
刘健春
古人称呼讲究避讳。讳,隐瞒、避忌。《春秋》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就是所谓的春秋笔法。我们这里说的避讳,是专指避尊者名、避亲者名、避贤者名。古人的称呼颇为复杂,有姓、名、字、号四项,比如明朝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就是姓唐、名寅、字伯虎、号桃花庵主,后世以字著称,人们都习惯叫他唐伯虎;清代著名画家郑板桥,姓郑、名燮、字克柔、号板桥,后世以号闻名,这就是郑板桥。
古代男子在二十岁加冠时始有字,到后来多在入学时由老师赐字,而号则有自号、送号之分。在古时,字、号才是社交中最常见的敬语,即便是师长对学生也不直呼其名,而只称字,这一传统一直延续至民国。你看有些电视剧演到蒋介石,他对自己的属下都称字,叫李宗仁就称德邻,叫张学良就称汉卿,叫戴笠就称雨农,感觉很亲切,不像现在。
我们现在相互告之父母姓名,都是这样:你老汉叫什么名字?我老汉叫王老五,王麻子的王,老不死的老,二百五的五,一点都不高雅。古时人们相互探问,没这般粗鲁,若是问父亲:“请教令尊大人名讳”;问母亲:“不知令堂名讳如何称呼”,父亲是令尊,母亲是令堂,令是对人的敬称,还有令郎、令嫒、令兄、令妹,均显得彬彬有礼。回答呢,更是滴水不漏,比如某人给别人介绍自己的父亲:“晚生姓王,家严名讳,上麻下子”,说得文诌诌的,其实就是王麻子。古有父严母慈之说,所以,对别人称自己父亲为家严,母亲为家慈,而介绍自己时则很谦虚:“小可贱名王小麻”,跟垃圾堆里捡来似的,“阎王爷的王,小气鬼的小,麻风病的麻”,等他介绍完,对面的人都不在了。
然而,这种礼仪一碰上帝王,就被无限夸大,使得避讳成为中国古时第一大无聊之事,属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茅房的響声听不得。据考,避讳大致有六种方法:改字、空格、加讳、替代、缺笔、改音。
一是改字。改字就是把与帝王相同的字换掉,连国号、地名、衙门、官名、姓氏、书籍、年号,乃至民族都得改。秦始皇老爹叫嬴楚,于是楚国就变成荆国;汉文帝刘恒因有个“恒”字,恒山就改为常山,恒娥就改为嫦娥。隋文帝杨坚的父亲叫杨忠,于是著名的汉中郡改为汉川郡,刘邦若在,他这个汉中王便成了汉川王。辽兴宗耶律宗真时,女真部落为避这个“真”字,只好改称“女直”,直接把两条腿砍掉。最令人称奇的是,连菩萨都难逃此劫。观音菩萨原来叫观世音菩萨,因与李世民撞脸,后人遂将“世”字拿掉,变成观音菩萨。普通百姓自不用说,有时连帝王自家人都得避。唐玄宗上台后,两位小老弟李隆范、李隆业懂事得很,赶紧就把中间的“隆”字换了,因为他老哥的名字叫李隆基。王昭君是西汉人,可到了三国末期,就为了避讳司马昭这个混帐王八蛋,结果被改作明妃。杜甫诗曰:“生长明妃尚有村”,让人不知所云,待看后有“独留青冢向黄昏”,方知才是王昭君,平添读史烦恼。
二是空格。空格是指书写时,不能写出帝王名字,需空一格。太原曾有史匡翰之碑,此人乃史建瑭之子。石敬瑭登基后,碑文在刻史建瑭名字时就空格,变成“史建□”,好像世上没这个字似的。梁武帝萧衍的父亲叫萧顺之,《梁书》就有“前侍幸□宅”这样怪怪的字句,而在□下注:“顺子”,等于是脱了裤子打屁,弄不清楚的读者,还会去找出版社扯皮。
三是加讳。加讳就是在姓与名之间加个“讳”字。《儒林外史》里,范进中举就是这样处理的:“范进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范讳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范进之间加个“讳”字,结果把他整疯了。
四是替代。在民间,老百姓喜欢用替代方式表达。金庸先生史学功底深厚,小说创作注重礼仪细节。《射雕英雄传》密室疗伤一节,尹志平与陆冠英同书“黄药师”,尹志平是全真教弟子,不必避讳,就直接写下“黄药师”的名字;陆冠英则因黄药师是祖师爷,又是桃花岛主,必须避讳,于是就画了枝桃花替代,还说:“尹师兄写的,是我祖师爷的名讳,小弟不敢直书。”这是民间避讳的表达方式,若用在帝王身上,自不成体统。你写朱元璋名字时,就画个讨饭的光头和尚,你还没画完,锦衣卫就找上门来了。
五是缺笔。缺笔就是少一笔,类似把“太”整成“大”,把“王”整成“土”。比方说你给太太写信,抬头就写“大大”,别人还以为你要告状;又比如王莽,写时就只能弄个“土莽”,别人还以为是土匪。清朝文字狱杀了许多人,王锡侯编字典,遇到玄烨、胤禛、弘历没缺笔示敬,立即诛杀,编《四库全书》死了许多人,就与此有关。
六是改音。古人之讳,重在口不重在笔,真正改得最多的是改音。《北史》载,李延实被任命为太保,因他祖父叫李宝,“保”“宝”同音,只好卷起铺盖走人,官也当不成了,确实一对活宝。田登当州长,因“登”与“灯”音同,人们不能说“灯”,于是就叫“火”,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由来。最搞笑的是宋朝御史中丞刘温臾。这位老先生是个大孝子,就因为父亲叫刘岳,于是他除了参加宴会外,终身不听音乐,MP3白买了。
在古时,避讳是件天大的事,甚至还闹出过人命。后唐李嗣源时的工部尚书叫卢文纪,他老爹叫卢嗣业。宰相崔协因与他不和,就安排一个叫于邺的人去当他的副手。由于“邺”与“业”同音,没避卢文纪老爹的名讳,卢文纪狂怒,拒不相见,还请长假回家休息去了。于邺也是个一根筋的人,竟以之为耻,大醉自杀,直令人哭笑不得。
避讳皆为国内之事,若遇上外族又该怎么办呢?唐贞观年间,高丽王国发生宫变,大臣渊盖苏文谋杀国王高建武,唐太宗召集众臣商议对策。渊盖是复姓,因唐高祖李渊之故,这“渊”字就成了厕所响声。于是,众人在讨论时都很默契,不声不响就把这个“渊”拿掉,渊盖苏文便成了盖苏文:你有什么“渊”?你喊“冤”也不行。
诸如此类,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虽治史者亦或忘之”,当说明避讳之滥,若要写下去,可以编一本厚厚的《古代避讳字典》,供你查阅。我估计古时人们走亲戚,随身都有这玩意儿以供查阅,免得一不小心喊出口,相好的媳妇都要泡汤,是以《礼记》便有“入竟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的古训。
古人称呼讲究避讳。讳,隐瞒、避忌。《春秋》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这就是所谓的春秋笔法。我们这里说的避讳,是专指避尊者名、避亲者名、避贤者名。古人有有姓、名、字、号四项称谓,而这些称呼一旦涉及王胄亲师,就不得不改隐字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