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节约型社会背景下造物思想设计探微
2019-05-23杨先艺刘博越
〇杨先艺 刘博越
在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洪流中,中华民族的近代崛起是综合国力与国家文化软实力交相辉映的有力见证。在当今中国的大环境下,提倡和建设中国“节约型”社会是迈向新时代的发展新要求,通过建设好中国“节约型”社会可以有力地促进和推动十九大提出的“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并有利于促进国民生产和消费水平的提高,可以更加有力地推动城乡结合的经济快速发展。在“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与“以人为本”思想的共同引领下,通过建立健全相关政策法规,实行供给侧改革,鼓励全社会高效地节约和利用各种资源,通过以较少的资源和高效的利用率为代表的中国节约型社会的造物设计思想和方法来塑造中国现代化的可持续社会发展模式。
一、中国“节约型”社会的起源与本质
我国最早的手工艺著作《考工记》中曾记载着:“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功。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此皆圣人之作也”。[1]这句话的含义是指:具有才能的人去创造和发明器物,技艺高明的人去传承这门手艺,如此这般继承才能体现出“造物”的意义。通过熔化金属来冶炼兵器,将陶泥烧结使其坚固以造陶器,造车行走在陆地或造船在水面上航行,这种手工艺的“巧艺”都是人格品德最高尚的人所实现的。这段话与中国“造物”的理念不谋而合,也反映出在我国古代早期已经出现造物思想的理论雏形,为造物理论的深化与完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原始社会特定的社会结构与功能条件下,狩猎者成为最早具有造物意识的存在之一,他们为了满足自身生存条件的需要,设计出符合自身条件和习惯的武器进行狩猎,例如通过“打击制法制作的大尖状器,锋利的边缘具有绝对的切割力,而有肩石锛则因独特的肩部设计成为更省力、更耐用的农业用具”[2]。这些狩猎者利用大自然所赋予的材料,不经意的设计或改变了他们部落所处的生活条件,亦使得彼此的审美修养在潜移默化的提升着。而在中国古代的封建统治社会中,《墨子·节用中》墨子言曰:“是故古者圣王制为节(器)用之法,曰:‘凡天下群百工:轮车鞼匏,陶冶梓匠,使各从事其所能。曰: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诸加费不加于民利者,圣王弗为。”[3]在百家争鸣的时代里,制造日用器物的原则是要求天底下所有的手工业者,无论是造车的木工、制皮鼓工、制陶器工、冶金属工,都要让各行业的工人们从事他们所专长的工作。一切日用器物的生产,能够充足地供给民用,就停止生产。各种事情,须要增加费用而不利于民的,圣王不能够去做。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节用”的造物思想在早期的社会生产中有所体现。如果器物的储备可以很好地满足人们日常生活需要的同时,还进行大量无节制的生产相同的器物,那么相应的额外成本就会增加并浪费了大量的材料,则不利于当时所处社会秩序的正常运作。而节约的造物观则起源于古时人们对于物质观念以及未来发展的深度思考。
从古至今,人类社会的发展离不开工具的使用,正是通过人的辛勤劳动才将文明一步步发展至今,呈现出如今多元化的世界。从设计史的视角来看,节约型的造物观是人类最早的设计方式之一,是中国优秀设计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所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时也造就了一方水土与文化特色。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有其产生发展的自然社会环境,都有其有因可查、有源可溯的历史文化背景。”其实每一种社会文化的背后都存在着自然环境与人文背景下的异同,在此基础上,对于中国节约型社会进程进行研究时,首先需要了解其内在根源,探究国内外发展的近况及所处对象的精神反映,在这种层面上提炼出“节约”内涵的本质。节约的造物理念作为一个传统元素已经根植于华夏民族的内心之中,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也有较大的关联。
二、中国“节约型”社会造物设计思想的发展趋势和规律
节约的造物观念提出不是毫无根据的,而是一直深深地根植于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大量的设计元素中大都包含在“化繁为简”“实用至上”的设计信条里。这也决定了涉及“节用”的设计思维模式如何在一定的实物中体现出来是值得关注的,在此基础上,带来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材料的低成本、利益的最大化,更明显的益处是体现在加强了宏观造物意识的能动性,会在最前沿的设计领域进行改良与传承,一步步从“节约制造”走向“节约智造”所进行的思维转型。成熟的节约造物设计概念能够在社会上形成一定的推广,有助于在“人-物-环境”这三者中营造一种良好的交互氛围,从而推动社会进步,积极引导和传播有效而积极的正面效应。
近年来,人们的文化保护意识显著增强、综合国力的迅速增长和国家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加快,实行节约型社会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已形成社会共识,受到广泛关注。造物设计思想的传承机制不仅仅需要师徒、家族继承或社会传承这两种主要方式,而且更需要一代代人的共同努力。造物设计的观念承载着中国传统造物工艺的文化特质,在外来文化的碰撞与交流中获得了启发,探寻适合于本土化发展的关键一环,改良和优化了的传统设计模式,对中国现代设计的研究起到了重要作用。“设计和造物的丰富性是人需要的丰富性的产物。人的不同需要导致了人为满足需要而进行生产和创造,人的设计和造物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人各种需要的内在规定性”。[4]设计和造物都需要人主观能动性的参与,根据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所提出的“需求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也印证了造物设计思想的演变同时也伴随着人类不同层次需求的变化。在满足了基本“造物”物质要求的基础上,为下一个阶段的产生提供了驱使动力。在“共享经济”的引领带动下,一系列共享产品(共享单车、共享雨伞、共享充电宝等等)在市场上大量且成功推广的案例层出不穷,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也散发出节约的造物理念,与各种普通商品不同的是,“共享”系列的产品通过设计出简约实用且统一的造型、特征鲜明、个性化定制,减少了无功能意义的设计装饰(包装)成本,最终优化并整合了市场上有效资源给予人们最大化的使用,这在社会层面上无疑是一种积极进步的信号,也充分的向我们展现出一种强大且可预见的姿态。在未来,中国“节约型”社会造物设计思想的发展必定是智能化、多元化的生态格局。
古代工具的范围十分庞大,其中包括有以下几个方面:工具机械、农畜矿产品、营造、织染绣、陶瓷烧造、金属加工、雕塑、编制扎制、家具制作、印刷、刻绘、特种技艺及其他等等[5],不论哪一个方面都展现出了古代优秀匠人的智慧。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墨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墨翟曾提出:“圣人为政一国,一国可倍也;大之为政天下,天下可倍也。其倍之,非外取地也,因其国家去其无用之费,足以倍之。圣王为政,其发令、兴事、使民、用财也,无不加用而为者。是故用财不费,民德不劳,其兴利多矣!”《节用》是墨家学说的一个重要内容,与管仲提倡奢靡之风不同,墨翟的观点是古代统治者对于管理朝政、日用品、食物、交通工具等需要有节制的控制。而当时的封建统治者却安于享乐,将国库的财力投入到不必要的地方,这样耗费了百姓的民力与财力,使得人民生活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墨翟主张在造物具有普遍性的前提下,支持具有现实意义的器物消费,否定了无意义的消费观念。他在“官无常贵,民无终贱”信条的指引下,重视生产,重视劳动,更有“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实践精神。现如今节约与可持续发展思想正是以墨翟“强本节用”的思想为指导而进行改良和优化的。所以综合的来看,墨翟“强本节用”的理念运用在设计研究领域中也永远不会过时,因为是服务于人本身的设计,在现当代仍然具有值得研究的深刻价值。
在涉及社会文化的多层次领域里,存在着多学科交叉应用的状况,节约型社会的存在不是单方面因素决定的,而是多方面因素共同影响下的产物。是历经种种质疑并经历改良完善而衍生出的社会模式。与管子侈靡的造物观(主张大量消费、大量生产、大量兴工)来推动经济发展相区别的是,节约的造物观并没有否定侈靡观念的积极意义(加强商业、提高文化产业水平),而是主张适度消费,适度生产。在尊重客观规律的前提下,调整市场的供给平衡,使生产要素实现最优化配置,从而稳定且有效率地进行造物活动。
在正常情况下,造物活动有别于艺术品的生产,而是有其功利的意味在其中,当手工艺人的技艺到达了一定程度后,不论使用何种工具都会注入造物的内在精神,达到工与艺并存的特殊境界。日本著名民艺理论家柳宗悦认为:“技能是熟练,技术是理解”[5],在包罗万象的工艺理论中,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每个行业中都有其符合自身情况的传统和规则,并且大都以自身的技术性所决定,以陶瓷匠人为例,虽然每个人的认识水平不同,所以处理瓷器都有着各自的诀窍和经验,但在烧造的过程中,还是要遵循其烧造的基本原则,方能不出差错。在传统封建社会,关于造物思想的书籍十分难得,像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髹饰录》《陶说》《农政全书》等等的手工艺专著,详细的记述了古代的手工艺流程,虽说并不完善,但在一些不确定的领域中,相互参考和查阅,分析出准确并合乎逻辑的造物观点,不至于有大的纰漏,在这一点上是相当进步的。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工艺体系中,在科学技术发展不断向好的时期,中国节约型社会的造物思想需要手工艺人在技术上和在精神上进行深入钻研,真真正正的驶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航道上。
艺术的本质是情感上的表现,节约型的造物观会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而设计师所要考虑的除了实用,也需要思考人与器物之间的和谐互动与情感乐趣。正如现代主义(Modernism)片面的追求设计的合理化一样,忽略了人的主观感受,将实用性强加在人造物中,给人们带来冷漠无情的使用体验,从而导致了后现代主义设计(Postmodernism)的兴起。1980年成立的“孟菲斯”设计事务所是情感化设计趋向的典型代表之一,由于大胆使用与严谨理性设计风格截然不同的设计表现手法,将木制的板凳桌椅甚至书架,都大胆的使用鲜艳亮丽的颜色,让人们眼前一亮,并且颠覆了以往的认知。意大利著名后现代主义之父亚历山德罗·门迪尼(Alessandro Mendini)所使用的生活用品中与众不同,使用了大量夸张形态的沙发,他本人认为:“我们需要哪些使我们明显感到快乐的物品。”他的另一层含义是“能让我们本能的感到惊奇的东西更有价值”。人们逐渐意识到情感与审美的重要程度并不亚于功能性,尤其是人们单纯地对幸福的追求,唤醒情感体验,加强人与人情感上的交流,给人们的生活注入活力与自由,在看似平常的工具中增添幽默化处理,也能够给人们带来轻松愉悦的审美感受。
在设计审美上,墨翟提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仲春纪第二·当染)因此在不同的环境里,人们对审美的需求也不同,通过设计合理化的造物方式去激发和唤醒消费者的审美需求、大众需求、功用需求,来满足人的物质与精神需要。
在设计文化中,审美并没有唯一的标准可言,而是通过自身的学习实践所逐渐掌握的工艺之美,例如不同朝代的漆器匠人在审美角度会有略微差别,所以制作的作品也会具有不一样的风格,有的偏向雍容饱满,有的偏向刚健豪迈。然而,过于追求风格化的装饰也是不妥当的,倘若迎合人的审美需求而毫无限制的追求装饰化处理,不但会形成视觉上的负担,还会有很大可能引起对于审美的疲劳。因此,古人在造物的过程中特别注重“适宜”二字,这是中国传统造物工艺沉淀下来的宝贵财富,“适宜”的造物文化蕴含着中国人的造物哲学和审美情感,它也无时无刻的联系着中国人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达到了古人所崇尚“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在现代,中国节约型社会尤其需要“适宜”的文化,因为这不只是造物的思想与方法,更是生活的美学,影响着一代代人对于物质和精神的诠释。
结 语
节约型社会的造物设计思想与方法真实地反映了工匠的技艺、人民的生活,表达了对民众的情感。这种思想不仅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并在文化的视角下进行传承,造物是由其自身发展所决定的,造物的传承是具体的联系民众生活而经历着不断调整的过程,会根据实事政策与所处的环境而变化,也可能呈现出不一样的面貌。
因此,造物活动具有一种自我代谢的功能,无论其代谢程度高与低,它都会根据不同的时代背景与地缘背景,强化对其本身进行适应性的调整直到自身发生蜕变,从而改善造物的活动形式,强化其传承条件。而节约型的造物设计是人们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一种文化基因,传承的过程就是重新诠释和再度创造的过程,而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够前进与发展,就是因为它能够基于外部环境的情况来进行不断适应并调节改进,从而能够巩固自身的稳定性,或是对现实生活进行新的改造,演变出新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