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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遗产保护视角下的法国巴黎城市建设及与中国的比较*

2019-05-23

中国名城 2019年5期
关键词:新城巴黎文化遗产

胡 珊 李 军

1 引言

法国巴黎八大城市规划专家杜安迪(DOUADY Clément No ë l)教授于1960年代参与法国巴黎新城Cergy-Pontoise的规划建设,他于2004——2014年之间在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担当客座讲座教授期间,讲授诸多讲座,本文即为相关资料整理所得。“文化遗产”从字面上看和“自然遗产”相对应,《世界遗产公约》中出现了“自然与文化混合遗产”、“文化景观”这样的概念。“文化遗产”有很多组成方面。有形遗产,如人类活动的痕迹、建筑师或地方居民的作品;无形遗产,如文学、艺术、音乐、传统和民俗等,这些不是一个个物件,很难被触摸到。[1]《国务院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2005年)首次明确了我国历史文化遗产概念,指出:“文化遗产包括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物质文化遗产是具有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文物,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各种以非物质形态存在的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世代相承的传统文化表现形式。”

法国巴黎老城的城市建设持续几千年,奠定了如今主要由奥斯曼时期建设的小巴黎城市格局。法国巴黎新城Cergy-Pontoise的建设延续了老城建设的基本范式,但在建筑材料、新技术等方面有所更新。法国城市建设更加注重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而中国城市建筑更加注重建筑技艺的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本文主要阐述法国巴黎在城市上建造城市的城市建设史,同时和中国的城市建设进行比较。

2 法国巴黎城市建设

法国是一个注重对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国家,从首都巴黎到每个小村镇都散布有很多历史文化遗产,城市的物质遗产不是一天建成的,而是经历了几个世纪的积累逐渐累积而成的。在法国,经常听到人们在谈论Patrimoine(遗产),“Patrimoine”一词源于拉丁语中的“Pater”,就是“父亲”的意思。“遗产”最初的意思是我们从父亲或母亲,再远一点说,从我们的祖先那里继承的东西。20世纪以来,遗产概念不断扩展:人们在将建筑物遗产化后,还将城市、自然、环境遗产化,甚至还包括地方语言、传统技能、生活方式等。对“遗产”的认识和定义都非常困难。“时间”已不再是遗产定义的主要标准,比如巴黎的蓬皮杜中心、埃菲尔铁塔等现代建筑也已经成为巴黎遗产的一部分。[2]

2.1 法国巴黎老城城市遗产的传承

巴黎,这座闻名遐迩的历史文化名城及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以她独特、非凡的城市建设、规划艺术魅力在世界城市建设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为人类文明发展史书写了光辉灿烂的一页,成为世界大都市中的一颗璀璨明珠。翻开历史长河的巨卷,一座两千多年前以西岱岛(Ile de la Cité)为中心发展,占地面积仅约0.5hm2的渔民小村镇。经过世世代代的盛衰兴亡、繁衍生息,最终形成一座现代化大都市。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巴黎城市建设的历史沿革、变迁、发展为人类现代大都市的规划、建设、发展提供了全面的思考、借鉴、经验。恩格斯曾这样描述他所见到的巴黎:“只有法国才有巴黎,在这个城市里,欧洲的文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3]

西岱岛从中世纪初期到19世纪这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变化并不大。尤其是东部地区占了全岛近2/3的面积,这里主要建筑是教堂、教会,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上处于一种静态的发展状况。后来到了第二帝国时期,在奥斯曼的主持下,才对这一地区进行了规划设计。西岱岛的西端修建了王家花园、王宫大教堂,与东部的巴黎圣母院遥相辉映。到了1607年,曾经的“王家花园”被改建成“太子广场”(Place Dauphine),广场四周修建了楼房建筑。不远处的新桥将西岱岛西端与塞纳河西岸的市区连接起来,桥头建立了亨利四世的骑马青铜像。19世纪,这一地区修建了许多建筑。岛的西端部又向前延伸出一部分,成为一个小的河心半岛公园。[4]

巴黎市中心主要历史建筑是沿平行于巴黎的母亲河塞纳河的轴线建造的。这条贯穿巴黎历史城区的主轴线的建设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首先建成的是卢浮宫,然后是大小皇宫,皇宫尽头是著名的协和广场(Place de la Concorde)以及标志性建筑物:方尖碑,然后是漫长的香榭丽舍大道(Avenue des Champs-Elysées),轴线的尽头处是凯旋门(Arc de Triomphe),轴线的延长线上以拉德芳斯大拱门(Grand Arche)作为小巴黎地区轴线的终点(图1)。这些经典建筑组成的城市轴线构成了小巴黎的城市中心景观轴。其中,拉德芳斯大拱门是建成于1980年代的巴黎十大总统工程,是一个巨大的中空立方体,其中空部分能容纳一座巴黎圣母院大教堂。人们将其称为“现代人类文明与进步的凯旋门”。拉德芳斯大拱门同埃菲尔铁塔一样代表同时代超一流的工程技术水平。

法国巴黎著名的宫殿卢浮宫的建造经历了几个世纪,卢浮宫是菲利普·奥古斯特于公元1204年建成的,开始是作为法国王室的城堡,也被当成国库及档案馆。1364——1380年,查理五世对其进行改造。1546年,建筑师皮埃尔·莱斯柯又在当时国王的委托下对其进行大规模改造,整个宫殿有了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后来历代王室又多次授权扩建改造,一直到拿破仑三世时,卢浮宫的整体建设才基本完成。卢浮宫的建设经历了将近600年的时间,最终形成如今贯穿巴黎城市的轴线。它本身就是一座由不同风格组成的,活的建筑艺术。人们称卢浮宫为“建筑七巧板”、建筑艺术的“益智图”,是因为卢浮宫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建造,排列、增加、拼拢合成的。1980年代的巴黎十大总统工程中,世界著名华人建筑师贝聿铭先生主持了卢浮宫新馆设计。工程主要包括:拿破仑庭院金字塔及地下接待展览部分;加乎塞尔(CARROUSSEL)商业中心及停车场部分;黎塞留侧宫(L’ALLE RICHELIEU)部分。总建筑面积达到12.3万m2。[5-6]

分布于巴黎城市各处的景观节点,无论新老建筑,都是按照“剧场模式”布局。[7]如凯旋门周围的建筑如剧场里看戏的观众般围绕演员(凯旋门)呈放射状布局(图2),周边的建筑被道路围合规整布局,如同剧院里排布整齐的观众。埃菲尔铁塔作为工业时代的新建筑,在城市中的布局模式和凯旋门有异曲同工之妙。埃菲尔铁塔如同一位现代演员,周边的城市建筑以她为中心布局,在城市中的每一个方位都能很好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倩影(图3)。法国对城市新建筑的风格非常注重与旧建筑风格的一脉相承。在巴黎坐落有很多19世纪奥斯曼时期的住宅,这种住宅呈现三段式的结构特征(如图4),底层商铺,中间住宅,顶层阁楼。后来在巴黎新建的住宅也大多基本保持了这种三段式格局(如图5)。

法国的建筑单体还有一个特征,建筑外观注重流线型设计,讲究外部空间和内部空间的连接,人们在建筑外部可以看到建筑内部场所,同样人们在建筑内部也易于看到建筑外部环境。这种特征在法国老建筑和新建筑中都有体现。在法国的历史建筑大皇宫中,建筑的外观采取流线型设计,玻璃屋顶的设计把建筑的内外环境融为一体(图6),奥赛博物馆等建筑也有此特征。勒·柯布西耶设计的萨伏伊别墅虽然是一个采取现代材料的新建筑,但是它的外观亦采取流线型设计,内部空间和外部空间能够很好衔接(图7)。哥特式建筑中的飞扶壁结构,是一种用来分担主墙压力的辅助设施,在罗曼式建筑中即已得到大量运用(图8)。这种结构在现代建筑如巴黎的蓬皮杜艺术中心也得以运用(图9)。

位于法国巴黎西南郊外的凡尔赛宫是一所著名的行宫,它的建设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凡尔赛宫的主持建筑师虽然几经更替,整个宫殿的建设风格保持了连续性。凡尔赛宫原来是1624年路易十三世在凡尔赛森林里建造的狩猎宫。1661年,路易十四世为了再现罗马城建造的辉煌,指派建筑师勒· 沃·哈尔都安和勒·诺特尔设计成了一座豪华的王宫。凡尔赛宫是一个气势磅礴、布局严密和谐的庞大建筑群。宫殿正宫呈现东西走向,其两端与南宫、北宫相衔接,组成对称的几何图形。宫顶采取平顶形式,端庄而雄厚。在宫殿外壁的上端,有栩栩如生、造型优美的大理石人物雕像。1670年10月勒·沃·哈尔都安去世后,由阿尔杜恩·芒萨尔(Jules Hardouin-Mansart,1646-1708年)主持修建了凡尔赛宫。芒萨尔历任国王路易十四世的宫廷建筑师、首席建筑师、建筑总监,他继承并且发展了巴洛克的建筑手法,还对法国前辈建筑师留下的不同风格的建筑遗产采取了兼容并蓄的原则,让各种不同的设计手法都得到灵活应用。凡尔赛宫以东西为轴、南北对称,采取几何形状的花园(如图10)。在3km的中轴线上布置有错落有致的喷泉、花坛、雕塑、廊柱。宫殿主体长707m,王宫位于中间,宫室、政府办公室、教堂、剧院等位于两侧,象征了至高无上的王权。凡尔赛宫不是一天建成的,它的建成大约从1660年到1780年(如图11),历经一百多年的时间。[8]

(2)在延续巴黎老城建造传统上建造新城

19世纪中叶,巴黎地区开始工业化进程,直到20世纪30年代世界经济危机爆发之前,工业化进程始终保持加速发展趋势,推动地区城市化进程进入有史以来第一个高速发展时期,城市空间围绕原有城市核心进行向心式发展扩张(1857年巴黎及周围建成面积仅122km2,之后以平均每年增加城市建设用地近600公顷的速度扩张。(图12)

20世纪60年代,在城市化快速发展的历史背景之下,法国政府颁布新城政策,并于60年代末70年代初开始在巴黎地区建设新城。法国巴黎新城的城市规划受到英国新城的影响和启发,但是结合了巴黎地区的实际情况,融入法国人对新城理论的独到见解,在世界新城建设运动中独树一帜。1965年,SDAURP规划(《巴黎地区国土开发与城市规划指导纲要(1965—2000)》)基于20世纪以来对区域整体发展的规划探索,以及对50年代后巴黎地区社会经济和城市化进程加速发展现实的客观分析,提出了通过建设新城为新城市化开辟发展空间的建议,在巴黎郊区主要建设了5个新城。每个新城根据自身所在的具体地理位置、地形地貌特征,做出了适合当地城市发展的规划和设计。例如新城Marne la Vallée

处于狭长的谷地,因此城市形态为狭长形状。另一新城Cergy—Pontoise(塞尔日—蓬图瓦兹)则围绕城市中心的“绿心”呈现“剧场模式”布局,规划及建筑设计延续了巴黎老城的建造特征(图13)。

Cergy-pontoise新城位于巴黎市区的西北部,卢浮宫至拉德芳斯的轴线延伸线上,距离巴黎市区约40km。新城建立的主要目的是要创建一个位于巴黎近郊、同时又能与巴黎近郊区有所区别的公共艺术文化中心。新城规划人口规模为30万-40万人,用地约为100km2。[9]杜安迪(Clément-Noël DOUADY)教授在1967年参加了Cergy-Pontoise的新城设计。

新城基地位于巴黎老城区西北方的河谷地带,因此新城以地形“桥”(pont)的名字命名。作为新地区的中心城市,新城的面积尺度和老巴黎的面积尺度大致相当(图14),但是赋予城市生活新的内涵。新城集居住、就业、服务等功能于一身,1965年规划人口为70—100万人,1969年调整规划人口为33万人,以维持经济生活活力和社会构成的平衡,满足居民对公共服务设施的多样性需求;新城通过铁路、公路和REE(Réseau Express Régional,大区快铁,是法兰西到地区的通勤铁路网络,贯通巴黎及邻近地区)实现与巴黎之间的交通联系,凭借其空间布局靠近巴黎城市密集区并于郊区直接相连的区位优势,服务于新城市化的同时向郊区辐射,通过接纳由中心区外迁的企业提高当地就业水平,实现居住和就业的相对平衡。

Cergy-Pontoise新城有3个中心区,每个中心区都各具特色。第一个城市中心是城市主要的中心区域。这个中心延续了巴黎老城卢浮宫—凯旋门—新凯旋门的中轴线(图15),和巴黎老城区既有巧妙的视觉景观联系又是一个独立新城市,是一个集居住、办公、商业等多种混合功能为一体的城市,是城市设计的典范。设计师巧妙利用地形,围绕以河谷的低凹地带为城市中心,而这个中心实际上是城市的绿心、绿肺。城市的景观系统围绕绿心布置,绿化景观遍布整个城市(图16)。城市道路网络系统延续巴黎老城区的建设风格,以“剧场模式”(城市中心如演员,城市如观众围绕其布局)围绕中心地带布置城市,亦围绕河谷中心布局[10]。瓦兹河(la rivière de l’Oise)穿流过新城,中心形成一个250公顷的自然公园——赛尔吉蓬图瓦兹休闲基地(Base de loisirs de Cergy-Pontoise),这里尤其成为水上运动爱好者的观光圣地[11]。

新城规划设计经历了从现代主义功能分区、人车分流、架空地面的空间组织模式到小地块开发、功能混合、以自然地平组织交通流线、鼓励步行及自行车交通的思想转变。如新城的主要中心区一开始采用架空地面的空间组织模式,但是这种城市空间布局造成了空间的阴暗面,地下空间容易聚集社会不良分子。后来这种方式被放弃了,城市设计改为地面开敞的公共空间布局。

在新城的第二个中心区:Cergy - Saint Christophe的中心广场上及轴线上,可以看到巴黎老城区,当然各种标志性的建筑如Eiffel铁塔等也如画般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如图17)。在新城的第三个中心区:Cergy -le Haut不仅在街区层面仿照巴黎老城区奥斯曼时期的居住街区布局形式(如图18),在建筑设计方面也延续奥斯曼时期的三段式住宅形式布局(如图19)。沿街边住宅呈三段式:顶层是阁楼,底层商铺,沿街是露天咖啡厅(如图20)。但建筑设计采用了现代的设计方式,如采用玻璃等材料,新城以新的形式展现了老巴黎的生活。Cergy-pontoise新城是一个以公共艺术与文化为主题的新城,延续了巴黎老城的若干建造特点。

3 总结及与中国的比较

在建筑和城市规划领域,法国的历史文化遗产的保存更注重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例如法国巴黎老城的城市建设经历了持续几千年的城市建设史,自从奥斯曼时期起奠定了巴黎城市建设的基本格局,形成了平行于塞纳河建设的城市景观轴线,城市中的每个景观节点的布局采取“剧场模式”布局。法国巴黎的Cergy-Pontoise新城建设在城市轴线、尺度、街区模式、建筑形式等方面上延续了老城建设的基本范式,在具体建筑技术上有所创新。当今的巴黎是一座兼容并蓄、新旧融合、可持续发展的绿色城市。

相比之下,中国古代城市建设对于历史文化遗产的延续更注重建筑技艺的传承,即更加注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在中国古代,建筑的生产制度、技艺的发展和演变是一个承前启后、不断发展的过程,宋朝的《营造法式》的完成并非一朝一代的成果,而是拥有长时间的积累和历史渊源的结晶。其渊源可以追溯到唐代,从日本的《延喜木工寮式》和《营造法式》的比较中可以看到建筑技艺的传承,期间历经两百多年的时间。[12]

中国的诸多历史名胜古迹都注重建筑技艺的传承,但建筑实体在历史上已几经改变。如中国武汉的历史名胜:黄鹤楼。黄鹤楼是武汉市历史文化遗产建筑,但是令很多西方国人,如法国人杜安迪教授都感到奇怪的是,现今的黄鹤楼是于1986年重建的。杜安迪教授通过考察得知:黄鹤楼的建成时间历史悠久,可以追溯至唐代,但是历朝历代又重新修建,建筑的技艺得到传承,新修建的建筑基本延续了旧的建筑技艺,建筑形态发生了一定变化:在高度上有所增加,建筑装饰等方面有所差异(图21)。如今只能从古诗词和传说的描述中一睹古代黄鹤楼的芳容。唐朝时期崔颢诗中所描述的“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场景如今在黄鹤楼上已经看不到了,这是因为如今的黄鹤楼不仅在建筑形态上和古时候发生了变化,而且建造场地也改变了,建筑选址偏离了位置,形成了我们现代人看到的“新”黄鹤楼。

中法两国对于历史文化遗产传承在历史上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观念。除了两国具有不同的文化习俗、价值观念以外:法国的历史文化遗产观念是在城市上建造城市;中国另建新城时,往往摧毁老城,城市建设只保留建造技法,因此更加注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另一方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法国的城市和建筑多是使用石材制造,石材建造的建筑较为容易保存,城市中的物质文化遗产更容易传承。而在中国传统建筑多使用木材建造,木材建造的建筑较为不易保存,因此人们往往传承的是建造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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