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奈良、平安时代日本东亚小帝国的构建

2019-05-13张嘉炜

青年与社会 2019年10期
关键词:唐朝

张嘉炜

摘 要:日本的强国意识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在奈良平安时代日本以唐为师,建立律令制官僚体制,运用大陆传入的儒学,佛教以及本土神道为天皇制提供精神支撑,形成了日本优越心理。并在此种心态指导下介入半岛争端,力图建立与唐朝抗衡的东亚小帝国。

关键词:奈良时代;律令制;藩国;唐朝

以大化改新为分界,日本律令制建设加速进行,贵族世袭制,贵族私有土地制度及部民制被废除,中央集权体制建立,冠位制以八者百官为代表的官僚制及公田公民制成为律令国家的象征,灿烂的奈良文化也继之勃兴。与此同时,日本北征虾夷,南击隼人,介入朝鲜半岛争端,并表现出在通过遣唐使与唐朝交往,学习唐朝制度,总而言之,日本试图以唐为范本,构建一个与唐平起平坐的东亚小帝国。这一历史现象既反映了当时复杂的东亚国际局势,又体现了日本根深蒂固的独立倾向。可以说,探讨这一问题对理解东亚及日本的情况是有所裨益的。

一、日本小帝国意识的历史渊源

天皇祖先是豪族大王家。据考古资料显示,3世纪末,大和中心豪族衰退,四方豪族趁势崛起,大王家在争夺中占据优势并逐步壮大势力,凌驾于其他势力之上。尔后的4世纪中叶,大和豪族联军入侵朝鲜半岛,击败百济、新罗,并入侵高句丽。此后,日本史书中频频出现百济、新罗来贡的记载,日本也俨然视朝鲜三国为藩国。征伐朝鲜使日本将势力范围伸展到朝鲜半岛南部,尔后日本所谓倭五王时期,五王向南朝朝贡屡屡要求都督六国诸军事头衔,“是希望通过获取中国王朝的官爵,显示其是这一这一小世界的统治者。”可以说,日本早期国内外的征伐作为政权壮大的重要条件,造成了日本征服者的心态。由此可见,日本强国意识的萌芽在日本国家形成时期已经产生,这种心态的产生有着深渊的历史渊源。

二、小帝国意识的思想基础

帝国意识作为国家对外的指导思想是以巩固统治的主流思想为基础的,而古代日本统治的核心是天皇制,因而下文将考察天皇制的三大精神支柱——儒学、佛教、神道。

(一)王朝建设的指导思想——儒学

儒学对日本产生影响可谓由来已久。据《日本书纪》记载,仁德天皇即位前曾与其弟对谈国策,主张“君以百姓为本”,君王有德,尊卑有序,其即位后轻徭薄赋,厉行节约,兴修水利,因而百姓路不拾遗,家有余储,颇有政绩。雄略天皇重视法规,通过严刑峻法维护上下秩序,临死时还以“朝野衣冠未得鲜丽,教化政刑犹未尽善”为遗恨,嘱托后人安养百姓。之后的继体大王秉持“所宝惟贤,为善最乐”的理念,招致博物之臣,明哲之佐,并强调农耕的重要性,终至天下清泰,内外无虞。而重视农耕,奖励多生的政策也广见于诸大王。可以看出,历任大王的政治虽然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响。

奈良、平安诸天皇大多熟稔儒学,了解中国政治理念。试举几例:元明天皇主张“为政之道,以礼为先,无礼官乱,言乱失旨”,并抚育高年,诏表孝子节妇,后任元正天皇“神测深沉,言必典礼”,大炊皇子也曾说:“治国之要,莫若简人。简人任能,民安国富”,一再提倡善政,并为此考核官员政绩,“每至三年,推检政迹,慰问民忧”。其在位期间还曾修改过中央机构名称,改“太政官”为“乾政官”,“太政大臣”为“太师”,“左右大臣”为“太傅”、“太保”,改“紫微台”为“坤宫台”、“式部省”为“文部省”等,不一而足,更改名称固然是为了接近唐制,但同时也反映出儒学对中央集团的巨大影响。此外,圣德太子制定冠位十二阶,以德为首,努力要用以德为中心的价值观取代旧的血缘社会价值观,使日本与先进文明接轨。在其制定的宪法十七条中提出“其不得贤圣,何以治国”,要求以天命所归的贤圣为君。推崇君主的绝对性,要求臣忠其主,并提倡仁政,安乐民生,特别要求群臣“绝忿弃嗔”,互相团结。在儒学日本化的道路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另外,奈良、平安时代儒学中“礼”的思想作为规范上下秩序的武器曾受到特别垂视。文武天皇曾说:“夫礼者,天经地义,人伦熔范也。”以礼为基础,冠位制度得到制定,氏族血缘秩序开始向官位秩序转变。“孝”是受到普遍重视的另一种思想。而孝的经典《孝經》要求人们“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强调天子“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将天子放在了封建秩序的顶点,要求人们事亲尊君、“孝”实质上仍是“礼”的变形。

(二)镇护国家的佛教

佛教自六世纪从朝鲜半岛传入以来,便成为天皇制的重要精神支柱。为了争取统治者支持,佛教形成了浓厚的护国思想。这种思想在朝廷所推崇的《最胜王经》、《仁王经》、《华严经》等经中均有体现,尤以《最胜王经》为甚。《最胜王经》核心有二。一则是王权神授,该经详细讲叙了人王依仗诸神加护投胎降生,君临天下之过程,在帝王身上罩上神佛的威光。同时,国王有道,佛定会护持,所谓“诸天共护持,示其诸善报。”二则是佛法护国。经中主张佛法为治世之要,王者如尊“正法正论”,使“修行正化于世”,诸天便将永保圣位,安宁国内,同时,佛法还能镇护国家,“被他怨贼常来侵犯”或“饥馑疫病”“百千灾厄”,时诚心所待,四天王就会“一心护是王及国人民”。

在实际操作中,佛经的理论被用来论证剥削制度的合理性,而佛教的咒术仪式则被用来祈求国家安宁直镰仓时代蒙古来袭时降服外敌的祈祷就是例子。

为繁荣佛教,朝廷实行两大举措。一是举倾国之资,铸造庐舍那铜佛像,以显示佛教庄严。二是在各地建立国分寺,造像抄经,由国家拨给定额封禄。但在崇佛的同时,朝廷也对佛教施加了一定控制:一是国家掌握得度权,僧尼只有通过考试才能受戒得度;二是整肃僧尼,为保证佛教教学水平,同时防止农民逃避租税,国家核定僧尼名籍,消除不合格者。三是通过僧官控制佛教。奈良时代中央形成了以僧正、僧都、律师为核心的僧纲制,地方上也设有国师。四是通过戒律,规范约束僧人。平安时代的《僧尼令》中有20条僧尼纪律,违者轻则苦役、还俗、重则依俗家律令论罪。通过以上措施,中央控制了佛教,使之为己所用。

(三)神道的宗教化

传统的神祗思想根植于社会基层,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随着佛教的发展壮大和律令制的建设,神道开始宗教化,通过《日本书纪》与《古事记》的编篡,统治者将民间传说加以整理、修改,形成了天照大神——琼琼杵尊——天皇的系谱,为天皇的神化提供了依据。在与隋朝的外交文书中首次使用了天皇一词,但直到此时天皇称号才开始有“天上之皇”的意义。天皇的谥号如文武天皇的倭根子天之真宗丰祖父天皇,元明天皇的日本根子天津御代丰国成姬天皇,圣武天皇的天玺国押开丰樱彦尊等更是表明与高天原的血源关系,进一步与神相联。天皇也自称为明神御宇并将此称号用于外交事务,显示了居高临下的神国意识。《万叶集》中有许多首诗歌颂神化的天皇,多以“天皇本是神”开头,是天皇现人神思想广泛影响的体现。随着天皇的神格化,皇室神道开始建立。

据《日本书纪》,天照大神的神祠于伊势建立以后,各地神祠也相继建立,有天地社稷百八十神。但一直没有统一的管理机构,直到天武天皇时期,发布诏令修理神社,对各地神祠明确归属,进行统一管辖。并设以神祗伯为首的神祗官负责朝廷直辖神社管理与祭祀,并规定由国司掌管地方神社。由此国家对神社完成了两线控制,并形成了中央官社——地方官社——非官社三级神社体制。朝廷如有重大决策,往往派使者奉币于各大官社。如朱雀元年天武天皇病笃,就“遣秦石奉币与土左大神”。同时,祭祀制度也得到建立。根据《神祗令》,主要举行常典祭祀,即按季节举行相应祭典,其中仲冬三祭作为天皇与神的联系的显示,备受重视。

另外,在诸多大社中,伊势神宫享有特殊地位。持统天皇时期,伊势神宫完成迁宫,正式升级为神宫。天照大神正式成为国神,国神的神圣与中央集权的强力结成同盟,伊势神宫俨然成为天皇的宗庙。同时起源于雄略天皇时期的派遣内亲王侍奉天照大神的制度固定为斋宫制,通过斋王的派遣,天皇与神的关系进一步密切。

三、帝国政治结构

日本政治制度是以中国集权体制为模版的典型律令制,但传统的信仰和基层社会结构仍根深蒂固地存在,两者相互融合,形成了日本帝国的政治支柱。

根据现存律令可以推知,日本的政治体系参考唐朝官制而成,但其并未一味效仿,颇多创新之处。律令制的顶点是天皇,天皇总揽大政,并无详细的只能规定,不过在《仪制式》中规定,天皇称谓为“天子”“天皇”“皇帝”,《公式令》则为“明神御宇”“明神御大八洲天皇”等,二者一为天皇政治职能的体现,一为天皇祭司身份的显示。

天皇之下的官僚机构是太政官制。太政大臣居于官制顶点,“仪形四海,经邦论道,燮理阴阳”,为君臣师范,位高权重,有才则设,无之则缺,与唐制中的三公三师近似。次一级的太政官为左右大臣,“统理众务,举持纲目,总制庶事”,无太政大臣,左大臣总持国事,左大臣缺,由右大臣负责,再下一级为大纳言,与上级一通参议天下之庶事,传达上下之言。如以上诸官缺,大纳言可主持国政。大纳言之下的左右大弁下辖具体办事机构,左大弁辖中务,式部、治部、民部,右大弁下辖兵部、刑部、大藏、宫内四省,与唐不同的是中务省吸收了唐朝的中书、尚书、殿中等省的职能,而吏部分为了大藏省与民部省两部,因为日本有着长期海外交往贸易,藏部这一机构早已特别完整。可以说,“日本人在研究引进制度之际,并没有为中国文化的灿烂所惑,而是考虑到本国的国情。”在地方时实行国、郡、里制,国置国守一人,郡设郡令一人,里设里长一人,郡吏从地方豪族中选任,握有较大实权,体现了律令制与传统的妥协。

而在中央还设有与太政官并列的神祗官,神祗官是日本所独有的官职,是神道传统信仰在中央政治的投影。据《官位令》记载,神祗官有8个官职,以神祗伯为首。神祗伯官位在太政大臣以下,但朝中地位却在其上。天皇返过神祗官控制了祭祀权,实现了天皇的神化。同时,在最基层的村中,村神社的神主往往兼任村首,支配全村生产生活,傳统势力仍根深蒂固,二重的政治结构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这样的体制虽一时调和了矛盾,但威胁却仍旧存在。

四、日本与以唐为中心的国际秩序

在奈良时代以前,日本即致力于吸收中国文化,白村江败绩,日本大受刺激,更是积极学习唐文化。而其主要手段是遣唐使。遣唐使实际上共17批,但其所应携带的国书并未传世,有学者提出不带国书说,但遭到了有力批评,而唐朝国书则有留存。在朝鲜半岛地区紧张时,唐高宗曾致书倭王曰:“大唐皇帝敬问倭王书”,出于时势的考虑使用了“敬问”,但事态平息后张九龄撰写的国书则使用了“敕”字,此书送达与否尚未可知,却体现出对日本的轻视。从总体上看,在接待规格,朝拜序列等方面,都体现出唐对藩属国的众视和对日本的相对轻视。日本对此并未公开反对,实质上认可了唐的中心地位。但日本不仅插手朝鲜半岛事务,试图以东北亚诸国为藩国,还积极学习汉文化,以华夷观念自适,力图在文化思想上与唐持平,这都是日本独立性的表现。

总而言之,日本在不直接挑战唐朝中心地位的基础上试图通过对内学习唐文化,建立集权政治,对外干预半岛争端,争取依附国的方式制造东亚小帝国的既成事实,但日本没有与其野心相匹配的实力,无力控制朝鲜半岛,更无力长久维持集权制度,可以说,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尝试。

参考文献

[1] 熊谷公男.从大王到天皇[M].东京:讲谈社,2001年.

[2] 坂本太郎.日本书纪[M].东京:岩波书店,1993年.

[3] 黑板胜美.令义解[M].东京:吉川弘文馆,1975年.

[4] 内藤湖南.日本文化史研究[M].刘克申译,上海:商务印书馆,2018年.

猜你喜欢

唐朝
唐朝休闲文化对后世影响几何
唐朝三省制浅析
舌尖上的异域风情
试论吐蕃与唐会盟的安边功能
论审美与时代的关系:以中国唐朝为例
信安王祎传小考
唐朝洛阳地区商业贸易的发展对饮食文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