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巷口头”
2019-05-08红裳
红裳
当年,在人市路与新华东路的交叉处是一个不小的三叉路口,非常“闹热”,这就是本地人称为 “巷口头” 的地方。
寻找老鼠尾巴
正对着叉口的是一家牛肉店,学校布置“除四害”的时候,父亲曾带我来这里找过老鼠尾巴。因为老师说一条老鼠尾巴可以抵一火柴盒苍蝇,我们的任务是:要么交三火柴盒苍蝇,要么交三条老鼠尾巴。我回家后向父亲说了这事,父亲认为牛肉店是吸引老鼠的地方,可能找得到老鼠尾巴,这样我就可以少打些苍蝇。当晚,父亲带着我到牛肉店,彼时,店已经打烊了,父亲敲门,一个胖胖的叔叔开了门,把我们让进店里,父亲说明来意,胖叔说,老鼠有是有,就是很狡猾,很难抓住,偶尔抓到了,就整只扔了。父亲还与胖叔去看了捕鼠器,空空如也。后来,父亲给我做了个简易木夹,叮嘱我打了苍蝇千万不要用手抓,而是要用木夹子把它们夹到火柴盒里。打完苍蝇记得一定要洗手。
记得有菠萝
清晨时分,牛肉店还未开张,就有人在店门口摆早摊点,卖包子馒头还有豆浆之类的东西。
牛肉店再过去一些,同是骑楼下,常年有水果摊,记得有菠萝,很贵,但菠萝真的很香。不知谁带的头,去买菠萝丝,那菠萝丝就是从菠萝眼里挖出来的,要去掉的部分。我们不懂,人家买我们也买,吃起来有点菠萝味,只是有点难以下咽。我们买了几次菠萝丝,1分钱,最多2分钱,而菠萝是至少要1毛钱才能买到的。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叔每次都尽量把所有的菠萝丝都掏出来给我们,有时会把菠萝心也给我们。后来不知谁告诉我父母菠萝丝的事,他们心疼极了,告诉我们:那菠萝丝千万别再吃了。为了让我们不再去买菠萝丝,他们特地多买了几次菠萝,我才注意到,那位大叔削菠萝时,总时戴着一幅长长的手套,原来,菠萝很“利”。拿在手里的时间长了,手会划破的。
云丽阿姨家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百货大楼了,我们常常去百货大楼玩。
百货大楼再过去一两户人家,就是妈妈的小学同学云丽阿姨的家。云丽阿姨的婆婆是眼科医生,母亲曾几次带我去找她看眼睛,每次她都轻言轻语说没什么大碍,洗下就好了,还反复叮嘱我不要用手揉眼睛。我的印象是轻柔,她的言谈举止总是那么轻柔,几乎让我惊讶。她轻轻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塑料容器,让我拿在手上,紧搁在眼睛下面。她拿个棉球,轻轻翻我的眼皮,有水流轻轻地流下来,然后,她让我转转眼珠,眨眨眼睛,感觉真的舒服多了。每次来这里洗完眼睛,我都有一种很安宁,很踏实的感觉。她们家地方很小,跟我们家差不多,只有一房一厅,房间里住着云丽阿姨一家五口人,医生婆婆就只能在厅的一侧铺了张床。让我惊讶的是,这局促的空间一点也不凌乱,医生婆婆的工作箱就放在床上,每次她都能迅速准确地拿出所需要的物品。至今我仍记得她坐在床沿,轻言浅笑的样子。
酱瓜店
云丽阿姨家对着的,是文化街,从这里可以通往浦头港。其实,这里也是一个三叉路口,是文化街与新华东路的交叉。这个交叉的路口是一个酱瓜店,我常常跟着大人来买东西,走近门边,就可以闻到一股咸味,木结构的房子,木门木窗,木门通常是关着的,木窗很大,我常常站在木窗下,看卖酱瓜的大婶忙碌。她很壮实,很宽的腰上围着一个蓝色的围裙,麻利地夹酱瓜,打醬油。这位大妈不苟言笑,圆圆的脸上沟壑纵横,我觉得很象“四川菜”,父亲好象说她就是四川人。大婶的女儿也时常来帮忙,长得与她很象,脸圆圆的,只是没有沟壑。琳琅满目的货品,盐巴应该是最畅销的,父亲说炒菜要加盐,每个人都离不开盐。她们糊了很多纸质的袋子,一袋可装一斤,那纸须是很厚实的,错落着贴,要用时撑开来,是一个纸袋子,用勺子把盐舀进去,再过称。酱油也是必须品,装在缸里,有人买时,先取下挂在墙上的漏斗,搁在买者带来的瓶子上,再从旁边的桶里取出长柄木勺,打开缸上包着红布的厚厚的盖子(我总很好奇,那红布里包的是什么,看上去很重,因为包了红布,显得挺好看的)。各种酱瓜,一盆一盆的,摆放整齐,我最喜欢一种翠绿色的脆瓜,咬起来“咯吧咯吧”响,还有“菜脯”,买豆花时我总想多加点菜脯,可是最多加一点点,豆花大婶不舍得,若在这里买了菜脯,就可以整条整条地吃,这于我是极幸福的。可母亲也不肯让我多吃,说太咸,吃多了不好。还有就是“四川菜”,圆头的,上面有些红椒,买回去后用水洗洗,切成片或切成丝,清炒或炒肉都很好吃。还有一种暗绿色的较软的瓜,从中间切开两半后,圆尾巴翘翘的,父亲说,这叫“牛角瓜”,我对它的热爱程度略低于那翠绿的瓜。晚餐桌上,常有不同类别的酱瓜,是很好的稀饭佐菜。
东方红食杂店
往回走,是规模不小的食杂店“东方红”,据说是国营的,我对什么“国营”没什么概念,可以感觉店里的工作人员挺神气的,其自豪程度与对面的百货大楼工作人员大约相仿,这在当时该是一份热门的工作吧。店里主要经营日杂用品,具体有多少东西我不是很注意,我只注意到我所关注的。没有很多的零花钱,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来看看。珠珠糖,装在透明玻璃瓶中,大部分是白色的,也有粉红色,浅黄色的,淡绿色的,很好看,1分钱3颗,我来买的时候,总希望卖糖阿姨能给我些有颜色的,这还要看运气,瓶子较高,营业员阿姨好不容易捞起珠珠糖,算清个数,此时如让她更换,须是遇见了好脾气的阿姨;还有水果糖,龙虾酥,什锦糖,大白兔奶糖,一瓶一瓶装着,买多少,现称。糖纸有普通的纸质的,也有绚彩的“玻璃纸”,我们吃糖的时候,很小心地剥糖纸。首先是不要弄破了,然后用水轻轻洗一洗,顺便把它捋平了,然后,展开了吹风,边角上压块小石头,防止被风吹走,石头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最后,把它夹在书里。课间时候,大家来展示,就象开一个小小的展览会;还有蜜饯,一盘一盘的,不同类别的蜜饯,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有人来买时,用事先裁好的纸包住,再过称。记得有杨梅干,还有李干,还有一种很大块的,不知是什么名字,核也被对半切开,干姐姐买过几次,曾让我尝过,很甜,甜到心里去了。
水果店
再往回走,就在三叉转弯处,是一家水果店,贴着白瓷砖的台面很高,我须仰头,才能勉强看见店里叠放在高处的东西,白瓷砖摸起来滑滑的,可以依稀照见我小小的身影。母亲有时从这里买些梨呀苹果等水果。我们在这里排队买过年货,春节前,各家各户有鱼票,肉票,凭票来取年货,我记得有种本地话叫“马胶”的鱼,很肥厚的肉,蘸点酱油,很好吃。从我家的窗口探出身,可以看到水果店绿色的屋顶。虽然大人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我们还是常常从这里伸出大半个身子,极力远眺。现在想想,真的很危险。我终于明白,每个孩子的成长,都有上天的暗中保护,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悄悄地把他们背起来。
热闹的“巷口头”
傍晚,是巷口头最热闹的时候。晚菜上市,有青菜类的,也有酱瓜类的。青菜多用一根草系住,卖者随意用秤把草一勾,就可称重。酱瓜类多用纸包,那时没有塑料袋。我看过搁在摊子边上一本被拿来包酱瓜的书,已撕掉一部分,还有大半,每页纸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有我认得的,但大多是我不认得的。当时我想,字实在是太多了,与我们的语文课本大不相同,我们的语文课本可漂亮了,有很多美丽的插图,字很少,看了让人感觉很舒心。这么多的字,真不知要怎样看才好,也不知是给谁看的。
每当街上忽然增加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临时摊位,我知道,农历节假日来临了,尤其是春节前,临时的摊位要持续很多天。鸡鸭鹅鱼,青菜豆腐,有时甚至有蛇,对,就象赶集一样。鸡鸭鹅的叫声,人们的说话声,响成一片,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