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2019-05-08池忆濛
池忆濛
故乡,如同一只摇篮,被群山怀抱。
那山啊,一座接着一座,像层层叠叠的波浪,连绵起伏。翻过一座山,眼前又是另一座青山,仿佛都弄人似的,总是那么乐呵呵地望着,不说话。
老屋的身后,有條汩汩溪流。踩过高高低低的石头,掠过树梢下的斑驳光影,便来到了山脚下溪旁。那时,外婆总会拉起我的小手,缓缓走过那座石桥。弯曲的石桥,像极了外婆佝偻的背影。溪水激荡起浪花,这边的水岸,把外婆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每当暮色悄至,我便蹲坐在石墩边,看着袅袅升入云端的炊烟,散进空气中乘风归去。等听到外婆的一声呼唤,随后就像一阵风,扑向弥漫着芋饺香气的老屋,守在锅旁,眼巴巴等着芋饺从水底探出脑袋,翻着滚儿。犹记那时,心急的我总是被刚出锅的芋饺烫得龇牙咧嘴,自然也少不了被外婆一顿笑骂。
幽静的夏夜,月光倾泻,扎着小辫的女孩靠在老人怀中,数着夜幕中的点点繁星,耳畔,是隐匿在枝丫丛中的蝉鸣。“月光光,照地堂……”外婆总是哼唱着这首轻柔的童谣,摇着大蒲扇,抚着我额前的碎发。夏夜,似乎在这般恬静与温柔中,不再燥热。
溪水、石桥、芋饺,以及如画笔般的群山,勾勒出我的外婆。
夏夜、蝉鸣、蒲扇,以及如丝线般的童谣,串起了我的童年。
后来的后来,每到盛夏时节,我都要吃一碗热腾的芋饺。滚烫的芋饺烫红了嘴角,却再也听不到宠溺的笑骂。芋饺的模样依旧,但却缺少了那份熟悉的爱的味道。推开窗,蝉鸣此起彼伏,月光温柔如水,却没有了轻声哼唱的歌谣。
曾经,外婆常说:“我那宝贝外孙女,最爱吃那喷香的芋饺了。”
依稀记得外婆常坐在雕漆斑驳的四四方方的桌前,看着我将香喷喷的芋饺咽入肚子,带着满足的微笑灿烂了堂屋的每一个角落。
这曾经是我最熟悉的场景,但随着我升入高中,这样的事不大会发生了。
在我的记忆中,外婆一直是和蔼且身体硬朗的,可是光阴飞逝,她已经在我的成长中不知不觉到了古稀之年,体力也不如前了。即便如此,每当我用极少的假期回到故乡时,她还是会亲自下厨包饺子给我吃,甚至做上一大袋让我带回杭城。我总是劝外婆,杭州什么都有,有各种各样的水饺,何必大费周章地做上半天。但外婆总是笑着说:“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哪里有家常的味道呀!”
当我还在睡梦中时,清晨,她就拿着篮子出门了,采购新鲜的蔬菜,亲自擀皮,和馅儿,包饺子。她将传统的家乡的味道一下一下揉进了面粉里,剁进了各色的馅中,捏到了柔软的饺子花边上。
如今,我想对外婆说,外婆,我依旧记得那年那月,交织着蝉鸣的月光光,照地堂。
老师点评
本文重在情真,其纯真质朴的语言,让我不由得想念起故乡的那人、那事。作者把自己对故乡的深情与对外婆的爱融进了包芋饺这个细节中,情的世界得以在器的世界里生根发芽,令人思绪悠然,久久难以忘怀!
溪流、石桥、群山、老屋构成了一幅优美的江南山水图,一种铭记源于一种感动,一种感动源于一份情怀。作者细腻而含蓄的文笔中融入了深刻的哲思和饱蘸的感情。乡村生活熔铸了深刻的人文情怀,滋养了我们越来越浮躁不安的心灵,也将作为今生今世的证据永远铭记在我们的内心深处。犹如刘亮程在《今生今世的证据》里说的:“当家园废失,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
(指导老师:翁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