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新四军军官在皖南事变后的命运

■庞国翔

◇皖南事变发生地——泾县茂林地区

被称为“千古奇冤”的皖南事变，是抗日战争国共合作期间国民党顽固派制造的震惊中外的反共事件，是其精心策划聚歼新四军的险恶阴谋。

1941年1月4日，驻皖南泾县云岭的新四军所属部队九千余人奉命北上，到日寇后方开展游击战争，途经茂林时，突遭国民党七个师、八万余人的包围袭击。新四军寡不敌众，除突围两千余人外，三千多人壮烈牺牲，其余被国民党军队搜俘。

在被搜捕的新四军指战员中，有江津籍的王羲亭和王仁两人。他们同其他新四军战士一起，与国民党特务、宪兵斗智斗勇，表现出不屈不挠的精神。其中，王羲亭成功指挥了赤石暴动。对于这次暴动的胜利，党中央认为意义重大，因为它彻底粉碎了国民党顽固派所谓的新四军被捕人员全部屈服投降的谎言。

保守秘密，巧用化名

王羲亭，1914年生于江津县九龙乡高浒村（今重庆市江津区双福镇）。早在重庆大学读书时，他就是一个热血青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的消息传到重庆后，他义愤填膺，立即考上一所地方军校学习军事知识。他机敏强健，武术超群，毕业后被调入第七战区（川军）长官部任作战参谋。

1938年初，王羲亭跟随时任战区巡视员、中共川军特支书记黄诚参加了新四军，在教导总队当军事教员。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教导总队机炮队长、干部队长。皖南事变中，他被国民党军队搜捕。

◇纪念赤石暴动60周年时王羲亭（左三）与老战友们合影

国民党军队将被俘的新四军官兵分成六个支队，关在江西上饶集中营，王羲亭被编入第六支队。国民党特务、宪兵对他们进行审讯和威逼，以升官发财为诱饵劝降，还特意找王羲亭单独谈话，劝他自首，王羲亭进行了驳斥。同时，为了保守党的秘密，他巧妙地应付敌人，化名王达钧。

1942年5月，日军攻逼上饶，国民党军队准备押着上饶集中营的新四军官兵撤往福建。这时，第六支队里的秘密党支部决定，在南撤途中伺机举行暴动，实施武装越狱。

此次暴动由王羲亭担任军事总指挥，他与支部负责人制定了暴动预案：一是夺枪，二是夺路。暴动讯号分为准备、发动和撤销三种，准备讯号是《义勇军进行曲》，发动讯号为“同志们冲啊！”，撤销讯号是唱歌词“烽火连天，血腥遍野，中华民族遭到空前的浩劫”。

抓住时机，指挥暴动

1942年6月5日凌晨，上饶集中营开始向南迁移。次日傍晚，队伍到达铅山县石塘镇。因日军已暂停南犯，集中营的特务决定在此休整，党支部负责人趁此机会与王羲亭对暴动方案进行了修订和完善。

6月17日，集中营全部人马到达福建省崇安县赤石镇，由于长途行走，国民党军队和新四军官兵都疲惫不堪。

接下来，队伍将从赤石镇出发去往下梅乡。这里要渡过一条宽100多米的崇溪，河对岸是纵深数里的丘陵，越过丘陵便是武夷山脉。渡河只有一条木船和两个竹筏，每次只能过渡一个支队。前面的支队过河后，木船和竹筏再返回接渡后面的支队，这样就产生了时空距离，分散和减弱了押解宪兵的力量。

按照顺序，第六支队最后渡河，宪兵数量也最少。王羲亭等人推算，他们渡河的时间应是傍晚，只要暴动打响，同志们就拼死跑过丘陵地，钻进山高林密的武夷山。这里是革命老区，方志敏曾经在此打游击，突围出去的同志可以得到当地群众的掩护。预想一切后，王羲亭与党支部负责人及其他成员迅速交换意见，支部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举行暴动。

国民党宪兵、特务押着大队人马来到崇溪河边，各个支队按行军序列依次过河。夕阳西下时，第六支队开始缓缓渡河。当全体人员一上岸，王羲亭突然高站岸边，哼起《义勇军进行曲》的调子，同志们霍地站了起来。紧接着，王羲亭手臂一挥，大声吼道：“同志们——冲啊，同志们——冲啊！”

第六支队的80多名同志，像出笼的鸟、离弦的箭，跃身越过溪畔的水田，飞快地向山岗冲去。押解的宪兵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但很快清醒过来，慌乱地朝他们开枪射击。同志们顾不得许多，只一个劲地往前跑。

远远跑在前面的同志听到枪声后开始四处躲避，部分新四军官兵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生死追击。第六支队除13名同志牺牲、两名同志被冲散外，其他都摆脱了敌人的追击，胜利地奔向武夷山革命老根据地。

因为要指挥整个行动，王羲亭最后冲出敌群，不料跌入一个深沟。他头负重伤，不能动弹，也不敢出声，更无法到指定地点集中。在深沟里，他昏睡了三天才醒来，不想又被过路的国民党川军第9军抓住。为了不暴露身份，王羲亭化名王东平。他被押到湖北宜昌不久，再次逃脱，后到建始县教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王羲亭曾任恩施专署化工科长、恩施地区硫磺矿矿长等职，于2000年逝世。

狱中婚礼，以示斗争

王仁又名王世垣、王仍，1918年出生于江津县城一个中等家庭。1938年冬，他与一批热血青年奔赴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并加入中国共产党。毕业后，被分配到重庆新华日报社任救亡室主任。1940年夏，王仁被调往云岭新四军政治部民运部任科长。1941年1月，在皖南事变中被搜捕。

王仁先被关押在铅山县石塘镇，被编为第二支队。为隐藏身份，在国民党宪兵和特务审讯时，他自称是《新华日报》记者。被关押期间，王仁在监狱里组织了秘密党支部，任书记，并组织开展同国民党特务和宪兵的斗争。后来，狡黠的敌人查出他是新四军军官，于6月将他转移至上饶集中营。

王仁被关押在安徽茂林时，国民党144师的一个连长看中了他的女友。连长百般奉承和多方威胁利诱，都遭到王仁女友的拒绝，但他厚颜无耻，纠缠不休。于是，王仁和女友商定，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他们在狱中布置了简易的“新房”，婚礼开始时，新郎、新娘首先向在皖南事变中牺牲的新四军烈士默哀，然后大家同唱《新四军军歌》《别了，皖南》和《夜半歌声》等革命歌曲。他们把婚礼现场变成了同国民党顽固派作斗争的战场，气得这名连长七窍生烟，无地自容。

再次被捕，惨遭屠杀

1942年6月17日，第六支队发起赤石暴动后，押解的敌人首尾大乱。早已渡河离岸较远的其他支队的新四军人员见押解特务、宪兵返回增援后面部队，借此机会冲突警戒线。他们有的冲出了敌人的牢笼，但王仁等同志因体力不支被后面追击的宪兵和特务捕回，再次落入魔掌。

◇脱险的新四军老战士在王仁就义的地方吊唁战友

赤石暴动沉重打击了敌人的士气，他们不甘失败，恼羞成怒，竟以大屠杀的方式来发泄气恼和掩盖窘态。国民党特务和宪兵将暴动中未能脱险的志士单独关押后，又从集中营各个支队中抓出所谓的“共产党危险分子”“顽固分子”，共计59人。他们分三批将其押到距赤石街不远的虎山庙，在茶树林中实施大屠杀。

在这次秘密屠杀中，只有一人因枪弹未打中要害而生还，王仁英勇就义。他与其他烈士合葬在赤石暴动烈士墓中，他的英名被刻在了纪念碑上。

1961年2月12日，朱德委员长在《三明新市》一诗中，高度评价了被关押在上饶集中营里的新四军爱国志士。诗云：

上饶集中营，拘留尽群英。

军渡长江后，迁移到三明。

多少英雄汉，就地遭非刑。

青山埋白骨，绿水吊忠魂。

将此杀人地，变为工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