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歧义词的心理表征研究

摘 要：歧义词的表征是语言学和心理语言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语言学家最早对歧义词进行了类型区分，并提出了心理表征假设，而心理语言学家通过实验的方法为该假设提供了实证支持。此外，二语歧义词表征是动态发展过程，其研究对二语词汇教学具有启示作用。

关键词：歧义词;表征;二语教学

中图分类号：H31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9）03-0117-03

语言中词的形式——语义不总是简单的一对一的映射关系，一词多义的歧义现象在语言中普遍存在。例如，英语单词“bank”，既可以指河“堤”，又可以指“银行”;单词“chicken”，既可以指“小鸡”，又可以指“鸡肉”。语言学家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研究歧义词，主要关注歧义词的类型和意义之间的语义关系问题。心理语言学家关于歧义词的研究比较晚，开始于70年代末，主要关注歧义词的心理存储与加工问题。尽管语言学和心理语言学的研究领域不同，但是两个领域的研究成果的相互补充有助于理解歧义词表征和语义加工机制。另外，歧义词表征和加工研究主要以母语者为主，二语学习者比较少。二语学习者的歧义词表征研究对揭示词汇表征的动态发展过程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首先综述了歧义词的分类和心理表征假设，进而阐释了歧义词表征与加工实验研究现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阐释了当前第二语言歧义词表征研究及其对二语词汇教学的影响。

1 语言学视角下歧义词的分类和心理表征假设

Weinreich（1964）是最早对歧义词进行类型区分的语言学家。他认为，歧义词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对比歧义（contrastive ambiguity）。这种歧义词的词形“偶然”地被赋予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意义，例如“Smith ran on the bank of the river”和“This bank is the largest bank in this country”中的“bank”分别表示河堤和银行两个完全不同的意义。对比歧义词通常叫做同形异义词（homonymy）。Weireich（1964）认为这类歧义词的意义之间相互不兼容，语境是词义选择的依据，也就是说语境可以消解歧义;另一种歧义词是补充多义（complementary polysemies），通常叫做多义词。这种歧义词有一个基础义（basic meaning），多个意义根据不同语境由基础义衍生而来，例如“Mary painted the door”和“Mary walked through the door”中的“door”，它在前句中指物体，在后句指“洞，孔”。“door”的这两个词义的基础义相同，在不同句子中意义互补。

Lyons（1977）提出，从历时（diachronically）和共时（synchronically）两种方法区分这两种类型歧义词。历时指追溯词义的历史起源。但是因为词义随着时间推移发生演变，很难找出所有词的原始意义，所以通常情况下人们很少从历时的角度来判断歧义词意义是否相关。共时指同一语义场内判断意义的内涵是否具有相关性（relatedness）。例如，“foot”的两个语义相关词义：“the lowest part of the leg”（脚）和“the lowest of the bed”（床脚）。由此可见，语言学家根据意义之间的关系将歧义词分为同形异义词（homonym）和多义词（polysemy）。同形异义词的意义之间语义不相关;多义词的意义之间语义相关（Cruse，1986;Lyons，1977）。

歧义词的类型区分反映在心理词库中即形成同形异义词和多义词不同的心理表征。目前，关于歧义词的心理表征问题主要有两种模式，分别是独立词条模式（the Separate Entry model）和单个词条模式（the Single Entry model）。独立词条模式又称作义项枚举词库（Sense Enumeration Lexicons，简称SEL），是一种比较传统的表征模式（Clark & Gerrig， 1983; Pustejovsky，1995），主要的观点有：每个词的所有意义都在心理词库中列举;词汇理解时，目标义是从列举意义中选择而出的。这种模式存在的主要問题有：一是没有区分同形同音异义词与多义词的心理表征，歧义词的每个意义都要独立存储表征;二是意义独立存储与语言的节俭性原则相悖;三是该模式仅说明了心理词库中的意义存储问题，却没有阐释新意义如何生成的问题。与独立词条模式不同，单个词条模式更加注意歧义词的类型区分。它认为歧义词的相关词义在同一词条下存储，不相关词义各自独立存储。随着研究的深入，研究者们对该模式进行了修正。早期研究者认为每个多义词都有一个核心意义，所有词义是在核心意义的基础上按照语义规则扩展生成（Nunberg， 1979）。从常规指称功能（conventional referring functions）来看，核心意义说似乎具有理据性，但这种说法无法解释语境对“新生”词义的构建的作用（Leech，1974）。由此，研究者们又提出了多义词的不明确（underspecified）意义表征和词义在线生成观点。根据单个词条模式，心理词库不是静止的意义存储器，而是动态的“新意义”生成器（Klepousniotou，2007）。

尽管语言学对歧义词心理表征提出了假设，但是他们并没有对这些假设进行实证验证。心理语言学家通过词汇歧义心理加工过程研究构建了词汇表征与加工理论。虽然这两门学科的研究领域不同，但是就歧义词类型区分而言，心理语言学为语言学词汇歧义的理论研究直接或间接地提供了实证支撑。

2 歧义词加工与表征的心理语言学实验研究

Miller（1951）曾指出，语言中除了封闭类词汇外，使用频率越高的词，越有可能是歧义词。以英语常用单词“run”为例，Caramazza & Grober（1976）就曾统计出40多个意义。可是，歧义词不会造成语言理解时的困扰，相反，Miller（1951）认为歧义词比非歧义词（单义词）更容易加工。心理语言学家在语言学家的歧义词定义和分类的基础上对歧义词的加工机制和表征进行了大量的实验研究。他们主要采用实验研究范式：“浅层”词汇加工（例如词汇判断实验和命名实验等）和“深层”语义加工（词义判断、眼动实验和相关性判断等）。两种类型实验方法的主要区别在于简单词汇加工实验完成时不需要特定意义激活和提取，只是词的正字法或语音形式的识别，“深层”语义加工实验、语义范畴化（semantic categorization）、语义相关性（semantic relatedness）完成时需要词汇特定意义激活，并进行准确判断。

早期研究者（例如Rubenstein et al.， 1971）多采用浅层词汇加工实验，通过比较歧义词与非歧义词的识别反应速度发现了歧义词的识别速度快于非歧义词，他们认为意义数量多是造成歧义词加工优势的主要原因，由此提出歧义词的各意义独立存储表征。然而，近些年，一些研究者（例如Rodd，et al.， 2002;Klepousniotou，2007）指出早期心理语言学关于歧义词的研究只强调了同形异义词，忽视并混淆了同形异义词和多义词，他们在词汇命名与判断实验研究中发现这两种类型歧义词的加工和表征不同。多义词的加工速度比同形异义词的加工速度快，同形异义词的加工速度慢于非歧义词。这些研究者对该实验结果的解释是，多义词的多个相关意义在同一词条下表征，它们促进词汇识别速度，而同形同音异义词的不相关意义在不同词条下表征，意义之间相互抑制加工，从而造成识别速度较慢。

在比较歧义词的加工效应和表征方面，深层语义加工实验研究的结论也不尽相同。一些研究者（如Rayner et al.，1994）发现歧义词的加工歧义词反应速度慢于非歧义词，还有一些研究者（Klein & Murphy，2001）发现多义词与同形同音异义词的加工差异不显著，认为它们的意义表征相同。与他们相反，另外一些研究者（如Klepousniotou et al.，2002）发现多义词的加工速度快于同形同音异义词，认为不同类型歧义词的加工与表征存在区别。

3 二语歧义词表征研究及其对二语词汇教学的启示

第二語言是动态发展的，二语学习者的歧义词表征研究可以从历时的角度阐释歧义词的表征发展过程。然而目前有关二语学习者的相关研究非常少，研究的结果不尽相同。赵翠莲（2005）对高、低水平中国英语学习者进行的两种类型歧义词的表征研究结果显示，随着二语水平的提高，多义词的各词义趋于独立存储，但不会达到同形异义词词义的完全独立的表征状态，词义之间会保持不同强度的连接。赵晨（2010）在对不同水平中国英语学习者在句子语境下消解歧义词意义的认知模式研究发现，同形异义词、隐喻多义词和转喻多义词语义歧义词是在一个连续体上，随着二语水平高的学习者同形异义词与转喻多义词的表征分立连续体的两侧，隐喻多义词居于之间。王瑜（2018）发现随着二语水平提高，多义词的意义相关性逐渐加强。由此可见，二语多义词与同形异义词之间存在不同表征，但多义词的意义之间的关系存在不明确性。

歧义词表征发展状态研究影响二语词汇习得和教学。Verspoor & Lowie（2003）发现多义词的相关词义促进二语词汇习得。在二语词汇教学中，教师通常采用两种方法进行多义词词义扩展：一种是拆分列举多义词的所有词义教学，另一种是将多义词作为整体的不明确意义教学。同形异义词的各意义独立表征，意义列举教学方法是比较合适的。多义词的意义之间存在不明确意义，所以可以采用意义的整体教学方法。Nation（1990）曾指出了多义词不明确意义表征教学具有三个优势：一是一个意义多种用法减少义项学习数量，二是了解外语与母语的差异，三是多义词不明确意义教学方法可以帮助学习者根据核心意义结合语境推断词义和扩展词汇量。

总之，二语歧义词表征发展研究为二语词汇习得和教学提供了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