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别离时的泪水

郝昱捷

“花儿”是一种以爱情为主要内容的山歌，有“河州花儿”“洮岷花儿”两大支系。在宁夏六盘山地区的“山花儿”就是这两种花儿向四周传播的过程中，在地域上形成的自然变异现象①。“山花儿”是当地的山歌，是由花儿以及周围临近地区的歌种的音乐形式相互交融而形成的一种音乐体裁。而这首《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就是山花儿的代表曲目。

六盘山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这首山花儿在广大回族同胞中广为传唱。男性出门务工，男女双方必然会产生离别的痛苦与悲伤，这首《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就唱出了这种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

歌曲唱词素朴而富有诗意，貌似口语化的语词中流露着质朴、纯澈的深情。

“走哩走哩（者），越哟的远哈了，眼泪（的）花儿飘满了，哎哟（的）哟，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

“走哩走哩（者），越喲的远哈了，褡裢里（的）锅盔轻（哈）了，哎哟（的）哟，心上（的）惆怅就重（哈）了。”

唱词使用了对比的手法。褡裢里的锅盔轻了，心里的惆怅就加重了。务工的男郎越走越远，食物也将被耗尽，在家盼郎而归的女子的思念惆怅之情也越来越重了。女方看着男方远行，男方的身影渐行渐远，双方内心依依相惜，充满着诗意般的苦楚。唱词生动形象，使用了“飘”“淹”等字眼，文学上属于夸张的手法，在情人离别时充满了诗情画意，透亮的泪珠好似在空气中飘浮并包围着男郎，时间也好像凝固了，但就是在这爱的诗情画意下却充满了心酸。

《眼泪花儿把心淹了》为三乐句的乐段结构，在宁夏六盘山地区被称为“三句一叠”结构。“叠”是“段落”的意思。这种结构是该地区所特有的。

《眼泪花儿把心淹了》为“5+5+4”构成的三个乐句，其中二、三乐句有两小节连接，起到增加乐曲色彩的作用，使得三个乐句在演唱上更加具有西北人“直抒胸臆”的情感。同时扩充了曲体结构，连接第二、三乐句。

该曲为徵调式。第三乐句是第二乐句的变化重复，且第二乐句开头旋律对第一乐句后三小节旋律做了紧缩处理，后两小节旋律是第一乐句开头旋律，将第一乐句第一小节第一拍稍做改动。《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强调了“清角”的偏音，三个乐句的清角均位于重拍且前一音大跳进入，为此具有“苦音”的色彩，但是乐句中“羽”音的色彩并未减弱，所以这首《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属于“类苦音”花儿类型。②

提及《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就不得不说到“西部歌王”王洛宾。因为这首花儿正是王洛宾亲自采集并于1938年改编的。王洛宾年轻时与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洛姗以及好友萧军、塞克、朱星南在前往兰州的途中因暴雨被困六盘山。一行人便入住六盘山和尚铺村的车马店中，他们为了取暖一同演唱起了歌曲，而歌声吸引了当地的女主人五朵梅。五朵梅亦喜好唱花儿，唱起自己最拿手的花儿，也就是这首《眼泪花儿把心淹了》。五朵梅这一唱，彻底震住了从大都市前来的王洛宾一行人，也正是因为五朵梅的歌喉，展现了如此美妙的花儿，使王洛宾不敢相信在六盘山这样的一个小村镇藏着这样珍贵的西北民歌艺术。后来有人采访王洛宾的儿子王海成后得知，正是五朵梅改变了王洛宾的人生。王海成说父亲很感谢六盘山下的五朵梅，把他挽留在大西北半个多世纪。王洛宾也正是因为五朵梅，被西北民歌的魅力深深所震撼并决定留下来收集整理民歌，放弃大都市的生活，留在了穷乡僻壤的西北，扎根人民，为我国的民歌文化遗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有意思的是王洛宾的情感生活也很曲折，而这首花儿表达的正是情人离别的愁思。王洛宾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这种艺术，完成了西部花儿艺术的绝唱。）

质朴的文字，往往能在人心底留下最长的记忆。这首《眼泪花儿把心淹了》就是这样的一首作品，它简单、规整、纯粹，但演唱起来却充满了味道，在六盘山地区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

作者单位：华南理工大学艺术学院